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5 20:12
“很有趣。”他评论道。
“你是谁?”简质问道。
面容沮丧的男人眨眨眼。
“侦探——法雷尔警督。”他柔和地说,“听到你和这位女士的故事我很感兴趣。女士的故事有些难以置信,不过,有一两件事例外。”
“比如说?”
“哦,你们瞧,我今早才听说真正的大公夫人已经与巴黎的一个司机私奔了。”
简喘了口气。
“随后,我们得知这个美国‘女匪’已经光顾英国,我们原先预料也许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我可以向你们许诺,警方会立即对他们下手的。你们可以等我一下吗?”
他跑上台阶闯进屋里。
“哦!”简说。语气之中充满了力量。
“我想,你能注意到那些鞋,真是太聪明了。”她突然说。
“一点也不,”年轻人说,“我自幼生长在制鞋行业。我父亲是那种鞋业之王。他想让我投身这行当——结婚然后安定下来。就是那类事情。不要成为什么特别人物——只是遵循做这行当的原则。可我想成为艺术家。”他叹口气说道。
“对不起,”简和蔼地说道。
“我已经奋斗了六年。这个事实无法回避。我是个蹩脚的画家。我很想放弃,然后,像个败家子似的回家去。好差事正等着我呢。”
“工作是件要紧的事情。”简憧憬着说,“你能让我在什么地方试着做鞋吗?”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比这更好的机会。”
“哦,是什么?”
“现在别管它。一会儿告诉你。你知道,直到昨天,我还从未遇到一个我觉得可以与她结婚的女人。”
“昨天?”
“在义卖市场上,随后,我见到了她——只有她!”
他紧紧盯着简。
“飞燕草多美呀。”简匆忙说道,脸上泛起了红晕。
“这是羽扇豆。”年轻人说。
“这又有什么要紧。”简说。
“一点也不要紧。”他附和道。随后,他凑近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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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6 13:02
神秘的奎恩先生
新年前夜。
罗伊斯顿招待会上的大人们都聚集在大厅里。
萨特思韦特先生很高兴,年轻人都去睡觉了。他不喜欢成群结队的年轻人。他认为他们乏味,不成熟,直白。随着岁月的流逝,他变得越来越喜欢微妙的东西。
萨特思韦特先生六十二岁了——是个稍有点驼背的干瘪老头。一张奇怪的孩子似的脸,总是一副盯着人的样子。他对别人的生活有着过分强烈的兴趣。
他的一生,可以说,是一直坐在剧场正厅的前排,看着一出出不同的人间戏剧在他面前上演。他一直是旁观者的角色。但现在,由于上了年纪的原因,他发现他对送到他面前的戏逐渐挑剔起来。他需要一些稍不同于寻常的东西。
毫无疑问,他对此有着天生的禀赋。他本能地知道每出戏中每个情节即将发生的时间,就像一匹战马,他嗅得出气息。自从今天下午来到罗伊斯顿,在他内心深处,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在拨动着他:吩咐他准备好,告诉他一些有趣的事情正在发生或者说即将发生。
这次家庭聚会并不算大。与会者有男主人汤姆·伊夫斯厄姆和他严肃的对政治感兴趣的妻子,她在婚前是劳拉·基恩女勋爵。还有理查德·康韦爵士,既是军人、旅行家又是运动员。另外六七个年轻人的名字,萨特思韦特先生没记住。再就是波特尔夫妇。
萨特思韦特先生感兴趣的正是波特尔夫妇。
他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亚历克斯·波特尔,但他了解此人的一切。知道他的父亲和祖父。亚历克斯·波特尔纯粹是其先辈的翻版。他将近四十岁,金色的头发,蓝眼睛,像所有的波特尔家族成员一样,喜欢户外运动,擅长竞技不爱幻想。亚历克斯·波特尔身上没有任何不寻常的地方,是那种一般的没有任何瑕疵的纯英格兰血统。
而他的妻子则不同。据萨特思韦特先生所知,她是一个澳大利亚人。波特尔先生两年前曾在澳大利亚呆过,在那儿遇到了她,和她结婚之后把她带回了家。婚前她从未来过英格兰。不过,她一点也不像萨特思韦特先生遇到过的任何一个澳大利亚女人。
他悄悄地观察着她,有趣的女人——非常有趣,如此安静,但又如此——
生动。生动!就是这样的感觉!并不见得漂亮——对,她不能算漂亮,但是她身上有一种灾难性的魔力,你无法忽视,没有男人会忽视这一点。萨特思韦特先生从男性的角度产生了这样的看法,而从女性的角度来看(萨特思韦特先生有着女性直觉)他对另一个问题产生了同样的兴趣——波特尔太太为什么要染头发?
可能没有任何其他人知道她染了头发,但萨特思韦特先生知道。他知道所有这些事情。他感到困惑的是许多黑头发的女人将她们的头发染成金黄色;但从未见过将金色头发染成黑色的女人。
所有关于波特尔太太的一切都激起了萨特思韦特先生的兴趣。凭着纯粹的直觉,他确信,她要么非常快乐要么非常不快乐——但他不知道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这令他不快。此外,她对她的丈夫有着奇特的影响力。
“他崇拜她,”萨特思韦特先生心里想,“但是有时他是——对,怕她!
这非常有趣,超乎寻常地有趣。”
波特尔喝得太多了。这一点毫无疑问。他妻子不看他的时候,他注视她的方式很奇特。
“神经质,”萨特思韦特先生心里说,“这位老兄神经十分紧张。她也知道这一点,但她对此不做任何表示。”
他对这对夫妇充满了好奇。一些他无法洞察到的事情在继续着。
墙角大钟庄严的钟声把他从沉思中唤了回来。
“十二点,”伊夫斯厄姆说,“是新年了。新年快乐——祝福每个人。事实上,这个钟快五分钟……我不明白孩子们为什么不等着迎接新年来临?”
“我一点也不相信他们真去睡觉了,”他的妻子平静地说,“他们可能正往我们床上放发刷之类的东西。这类事情令他们觉得十分有趣。我真不明白是为什么。在我们小时候是绝不允许这样做的。”
“Autretemps,autresmoeurs。”(法语:时代不同,习俗各异。——译注。)康韦微笑着说。
他是个军人模样的高个男人。他和伊夫斯厄姆差不多是同一种类型的男人——诚实、正直、和蔼,不以聪明自负。
“我小的时候大家手拉手站成圈,一起唱Auldlangsyne(法语:美好的往日。——译注。),”劳拉夫人接着说,“即使忘掉了老朋友,我也会一直记住那些动人的歌词。”
伊夫斯厄姆不安地动了动。
“哦!别说了,劳拉,”他喃喃地说,“别在这儿。”
他大步穿过他们坐着的大厅,又打开了一盏灯。
“我真傻,”劳拉夫人说,低声地,“让他想起了可怜的卡佩尔先生,当然,亲爱的,火太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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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6 13:03
埃莉诺·波特尔生硬地动了动。
“谢谢你,我会把我的椅子稍向后移一点。”
多可爱的声音——那种低低的在你记忆里回荡的细语声,萨特思韦特先生想。她的脸庞罩在灯影里,真遗憾。
从她呆的那片阴暗中传来了她的声音。
“卡佩尔——先生?”
“是的。原先这所房子的主人。他自己开枪打死了自己,你知道——哦!
好吧,亲爱的汤姆,我不提了,除非你喜欢。这件事对汤姆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毫无疑问,因为事件发生时他在场。你也在场,是吗,理查德爵士?”
“是的,劳拉夫人。”
角落里那口有摆的落地大座钟呻吟着、呼哧着、患哮喘似地哼着,然后敲了十二下。
“新年快乐,”汤姆·伊夫斯厄姆漫不经心地咕哝了一句。
劳拉夫人把她的编织活计小心地收了起来。
“好吧,我们迎来了新年。”她说道,朝波特尔太太的方向看看,又加了一句,“你在想什么,宝贝儿?”
“床,当然。”她轻轻地说。
“她很苍白,”萨特思韦特先生边想边站起来,忙着找烛台,“她通常不像这样苍白。”
他替她点亮蜡烛,以一种滑稽的有点老式的方式向她弯了一下腰,将烛台递给了她。她接过烛台,说了句感谢的话,然后慢慢地上了楼。
突然一阵非常奇怪的冲动掠过萨特思韦特先生。他想追上她——去安慰她——他有一种极奇怪的感觉:她正处于某种危险中。这阵冲动渐渐消失了,他感到羞愧:自己也变得神经质了。
她上楼时没有看她丈夫。但是现在,她将头转过肩头,给了他长长的锐利的一瞥,饱含着一种奇怪的深情。萨特思韦特先生莫名其妙地被感动了。
他发觉自己是在心慌意乱地和女主人道晚安。
“我确信,我希望这将是一个快乐的新年,”劳拉夫人说,“但是就我看起来政治局势充满了严重的不确定性。”
“我相信是的,”萨特思韦特先生诚恳地说,“我相信是的。”
“我只是希望,”劳拉夫人继续说道,丝毫未改变语气,“第一个经过门口的将是一个黝黑的男人。我猜你知道那个迷信,萨特思韦特先生,不知道?
这真令我惊奇。给整个房子带来运气的一定得是新年第一位踏上门口台阶的黝黑男人。哦,天哪!我希望不要在我的床上找到一些十分令人不愉快的东西。
我从不信任孩子们。他们有那么高的兴致。”
劳拉夫人为自己悲哀的预感摇着头,优雅地走上楼去。
女士们离开后,男士们把椅子拉近了些,围着熊熊燃烧着木头的大平炉。
“酒斟够时请说一声。”伊夫斯厄姆热情地说,举着盛威士忌的细颈酒瓶。
每个人都说酒斟够了,谈话又回到了先前被禁止的主题。
“你认识德里克·卡佩尔,是吗,萨特思韦特先生?”康韦问道。
“是的——知道一点儿。”
“你呢,波特尔?”
“不,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他说这话的口气如此激烈,一副防御的样子,以致萨特思韦特先生惊奇地抬头看了看。
“我一直讨厌劳拉提这个话题,”伊夫斯厄姆慢慢地说,“那场悲剧之后,你们是知道的,这个地方卖给了一个大制造商。一年之后他搬走了——原因是不适合他或是其它类似的话。自然关于这个地方的谣言四起,这所房子也落了个坏名声。后来,劳拉说服我在议会中担任西凯德莱比选区的候选人。当然,这就意味着得住在这一片,而找一所合适的房子并不那么容易。罗伊斯顿正在低价出售,——唔,最后我买下了它。虽然鬼怪都是瞎话,但谁都不喜欢经常被提醒,你住着的这所房子是你自己的一个朋友开枪自杀的地方。可怜的德里克——我们永远不明白他为什么那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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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6 13:04
“他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毫无缘由开枪自杀的人。”亚历克斯·波特尔沉重地说。
他站起来,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威士忌在酒杯里溅起一阵浪花。
“他肯定有问题,”萨特思韦特先生自言自语地说,“确实非常不对劲,我希望我知道所有这一切与什么有关。”
“天哪!”康韦喊道,“听这风声,今夜是个暴风雨之夜。”
“幽灵出没的好时候,”波特尔无所顾忌地笑着说,“地狱里所有的魔鬼今晚都要活动。”
“据劳拉夫人说,即使它们中最邪恶的鬼怪也会给我们带来运气,”康韦笑着说,“听!”
又是一阵狂风呼啸。当呼啸声渐渐退去时,上了栓的大门口传来一声响亮的敲门声。
每个人都吃了一惊。
“在夜里这个时间到底会是谁呢?”伊夫斯厄姆喊道。
大家彼此面面相觑。
“我去开门,”伊夫斯厄姆说,“仆人们已经睡觉了。”
他大步地走向门口,在厚重的门栓上摸索了一会儿,突然打开了门。一阵冷风立刻冲进了大厅。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男人的轮廓,又细又高,在萨特思韦特先生看来,由于镶嵌在门上的彩色玻璃奇妙的效果,他看上去穿得五颜六色。然而,当他走上前来时,大家看清他是个瘦削、黝黑的男人,穿着驾车用的衣服。
“真抱歉,打扰了,”这个陌生人的嗓音悦耳,语气平静,“我的车坏了。不是什么大问题,我的司机正在修理。大约需要半小时左右,而外面又冷得要命——”
他突然住口了,伊夫斯厄姆马上接住了话头。
“我想是的,进来喝一杯。你的车,我们能帮什么忙吗?”
“不,谢谢。我的人知道该做什么。顺便说一句,我的名字是奎恩——哈利·奎恩。”
“坐,奎恩先生,”伊夫斯厄姆说,“这位是理查德·康韦爵士,这位是萨特思韦特先生。我是伊夫斯厄姆。”
奎恩先生一一打过招呼,一屁股倒在伊夫斯厄姆热情拉上前来的椅子上。
他坐下后,火光在他的脸上投下一道阴影,给人一种面具的感觉。
伊夫斯厄姆往火里又添了些木头。
“喝点什么?”
“谢谢。”
伊夫斯厄姆把酒递给他。问道:
“这么说您很熟悉这个地方,奎恩先生?”
“几年前我路过这儿。”
“真的吗?”
“是的。这所房子当时的主人是个叫卡佩尔的人。”
“哦!是的,”伊夫斯厄姆说,“可怜的德里克·卡佩尔,你认识他?”
“是的,我认识他。”
伊夫斯厄姆的神态有一丝变化,这变化如此细微,以致没有研究过英国人性格的人几乎觉察不到。在此之前,尚有些隐约的保留。现在统统被抛之脑后了。奎恩先生认识德里克·卡佩尔,他是一个朋友的朋友,就这一点而言,是证实了的,而且为大家所相信。
“令人震惊的事件,”他神秘地说道,“我们刚才正在谈那件事情。我告诉你,买这所房子是违背我的初衷的。如果当时有其它合适的,就没有你现在看到的情景了。卡佩尔自杀的那个晚上,我在这所房子里——康韦也在。而且,说实在话,我一直盼望卡佩尔的鬼魂出现。”
“非常莫名其妙的一件事情。”奎恩先生不慌不忙地说,他停顿了一下,就像演员刚刚讲完一句重要的台词提示其他演员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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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6 13:04
“你可以说它费解,”康韦插嘴说,“这件事是个十足的谜——而且一直将是。”
“我猜,”奎恩先生含糊地说,“是的,理查德爵士,您在说话?”
“令人震惊——这就是那件事的全部。这个人正值壮年,快乐,心境轻松,无牵无挂。五六个老朋友和他呆在一起,晚餐时他兴致极高,满心筹划着未来。离开餐桌,他径直上楼去了他的房间,从抽屉里拿了一把左轮手枪,开枪自杀了。为什么?没有人知道,没有人会知道。”
“这种说法是不是太笼统了,理查德爵士?”奎恩先生笑着问。
康韦盯着他。
“你什么意思,我不懂。”
“一个难题不一定因为它尚未被解决而不可能解决。”
“哦!得了,老兄,如果当时毫无结果,现在也不可能有什么结果——难道十年之后会有?”
奎恩先生温和地摇了摇头。
“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你的看法亦与历史所证实的相悖。当代的历史学家写出的历史从来没有后一代历史学家写出的真实。问题是找到合理的角度,理智地看问题。假如你愿意这样认为的话。其实,像其它一切事情一样,这是个相对性的问题。”
亚历克斯·波特尔朝前探了探身子,他的脸痛苦地抽搐着。
“你是正确的,奎恩先生,”他大声喊叫着,“你是对的。时间不解决问题——它只是将问题以不同的面目重现。”
伊夫斯厄姆克制地微笑着。
“那么你是想说,奎恩先生,假如我们今晚打算举行,比如说一个调查法庭,调查德里克·卡佩尔死亡的详情,我们就可能发现真相,就如我们当时就应该发现的那样?”
“很可能,伊夫斯厄姆先生。忽略掉个人偏见,你记住的事实正是事情的本来面目,而不要有你试图加进去的解释说明。”
伊夫斯厄姆皱着眉头,满腹狐疑。
“当然必须有一个起始点,”奎恩先生安静平和的声音说道,“一个起始点通常就是一种揣测。你们中的人一定有一个揣测,我确信。你怎样,理查德爵士?”
康韦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哦,当然,”他抱歉似地说,“我们认为——自然而然我们都认为——
在这个事件中某个地方肯定有一个女人。一般说来,不是女人就是钱,不是吗?这件事显然与钱无关。不是这种麻烦,因此——还能是其它什么呢?”
萨特思韦特先生吃了一惊。他朝前凑了凑,想发表自己的一点意见。在这当儿,他看见了一个女人的身影,靠着楼上走廊的栏杆蹲着。靠着栏杆,她缩成一团,除了他坐着的地方,从哪儿都看不见她。显而易见,她在很紧张地注意听着下面进行的谈话内容。她一动也不动,以致萨特思韦特先生几乎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但他很容易地辨认出了那件衣服的图案——一种老式的用金银线等织出凸花纹的织物。那是埃莉诺·波特尔。
突然,今晚的一切事件都似乎逐渐进入了预定的路径——奎恩先生的到来,不是意外的偶然,而是一个演员在听到给他的提示台词之后的出场。今晚一出戏正在罗伊斯顿的大厅里上演——一出真实的戏,尽管其中的一个演员是死人。哦!是的,德里克·卡佩尔是这出戏中的一个角色。萨特思韦特先生对此确信不疑。
突然,萨特思韦特先生脑中又灵光闪电般地意识到,这是奎恩先生干的。
是奎恩先生策划这出戏——给演员们提示他们该何时出场。他在这出神秘剧的核心位置牵着线,指挥着木偶们活动。他知道一切,甚至楼上栏杆处蜷伏着的那个女人的存在,他也知道。
在他的椅子上坐好,安然扮演听众的角色,萨特思韦特先生观看着在他面前上演的这出戏。不露声色,奎恩先生从容地牵动着线,让他的木偶们活动。
“一个女人——是的,”他若有所思地低声说,“在晚餐期间没有提到任何女人吗?”
“嘿!当然,”伊夫斯厄姆喊道,“他宣布他订婚了。这正是叫人看起来完全不可理解的地方。他非常高兴,说目前还不能宣布——但是他暗示我们说他正在竞选本尼迪克(本尼迪克:莎士比亚戏剧《无事生非》中的男主角之一,曾以豪言壮语宣称坚持独身主义,后与唇枪舌剑的对手Beatrice结婚。——译注。)奖金。”
“当然我们都猜到了那位女士是谁,”康韦说,“马乔里·迪尔克,她是个好姑娘。”
似乎该轮到奎恩先生发言了,但他没吱声。他的沉默中似乎有奇怪的挑衅,好像是对最后一句陈述有异议。他这样做的效果是把康韦放在了还击的位置上。
“还能是别的什么人?喂,伊夫斯厄姆?”
“我不知道,”汤姆·伊夫斯厄姆慢慢地说,“他到底说了什么?一些竞选本尼迪克奖金之类的话——还有他不能告诉我们那位女士的名字,直到得到她的允许——目前还不能宣布,我记得,他说,自己真幸运。他想让他的两个老朋友知道,到明年那个时候他就是个快乐的已婚男人了。当然,我们猜测是马乔里·迪尔克。他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他一直想和她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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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6 13:05
“只有一件事情——”康韦开了个头又打住了。
“你想说什么,迪克?”
“哦,我的意思是,假如那位女士是马乔里,那么他们的订婚消息不该马上宣布就有点奇怪了。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要保密?听起来更可能是一个结过婚的女人——你是知道的,某位女士,她的丈夫刚死或是她刚离婚。”
“确实如此,”伊夫斯厄姆说,“如果事实就是这样的话,当然,婚约不能马上宣布,你知道,回过头想想,我相信卡佩尔和马乔里不经常往来。所有这些事情都是一年前的往事了。我记得当时还在想他们两人好像冷了下来。”
“稀奇!”奎恩先生说。
“是的——看上去好像是有人介入了他们之间。”
“另一个女人。”康韦沉思着。
“哎呀,”伊夫斯厄姆嚷道,“你知道,那个晚上德里克近乎失态地兴高采烈。他看上去几乎陶醉在欢乐之中。而且还——我不太能说清我真正的意思——但他看起来一副不寻常地挑衅的样子。”
“像个公然对抗命运的人。”亚历克斯·波特尔重重地说。
他是在说德里克·卡佩尔——还是他自己?萨特思韦特先生看着他,倾向于后者。是的,这就是亚历克斯·波特尔所表现出来的——一个对抗命运的人。
萨特思韦特先生的想像力被酒搅得迷迷糊糊,但他很快对故事中的这个暗示做出了反应,这个暗示勾起了他原先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想法。
萨特思韦特先生朝上看了看,她仍在那儿。注视着。倾听着——依然一动不动,凝固了似的——像个死去的女人。
“完全正确,”康韦说,“卡佩尔很激动——令人奇怪地激动。可以这么描述他:一个押了很大赌注而且大获全胜的人。”
“可能他是鼓起勇气才下决心去做这件事?”波特尔提示道。
似乎为这些模糊的想法间的联系所感动,他站起来,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没有的事,”伊夫斯厄姆尖锐地说,“我几乎可以起誓,他脑子里一点这种想法也没有。康韦是对的。卡佩尔是个发迹的赌徒。他在成功机会极小但可获暴利的赌博中大获全胜,几乎不敢相信他自己的好运气。这就是他的心态。”康韦做了个沮丧的表情。
“然而,”他说,“十分钟之后——”
他们沉默地坐着。伊夫斯厄姆的手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
“在那十分钟里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大声地说,“肯定是!但是,是什么呢?让我们仔细回想一下。我们都在交谈。在这谈话当中,卡佩尔突然起身离开了房间——”
“为什么?”奎恩先生说。
这一打断似乎让伊夫斯厄姆觉得很窘。
“请你再说一次?”
“我只问为什么?”奎恩先生说。
伊夫斯厄姆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着。
“当时看起来并不重要——哦!当然——邮件。你记得叮叮的铃声吗,而我们当时是多么激动。我们被雪困住三天了,记得吗,多年来最大的一场暴风雪。所有的道路都不通。没有报纸。没有信件。卡佩尔出去看是否有什么东西,结果拿了一大摞报纸和信件回来。他打开报纸看有什么新闻,然后拿着他的信上楼了。三分钟之后,我们听到了枪声……费解——太莫名其妙了。”
“那有什么费解的,”波特尔说,“当然是这位老兄在信中得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消息。我该说这是很显然的事情。”
“哦!别认为我们会忽视掉任何如此明显的东西,这是法医的头几个问题之一。但是卡佩尔根本就没有打开他的信。整个一摞都未启封,放在他的墙边桌上。”
波特尔显得垂头丧气。
“你确信他没有打开其中一封吗?或许他看完之后毁掉了?”
“不,我很肯定。当然,那可能是正常的答案。但是,每一封信都未启封。没有任何烧过的东西——没有任何撕碎的东西——房间里没有火。”
波特尔摇了摇头。
“离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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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6 13:05
“总而言之,是件恐怖的事。”伊夫斯厄姆低声说,“康韦和我听到枪声后就上了楼,发现了他——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令我大吃一惊。”
“除了打电话给警察之外,你们没什么其它选择,我想?”奎恩先生说。
“罗伊斯顿当时还没有装电话。我买下来之后才装上电话。不过,碰巧的是,本地的警察当时正好在厨房里。有一只狗——你记得可怜的老罗弗吗,康韦?——头天走丢了。一位过路的赶车人发现它半埋在雪堆里,就把它带到了警察局。他们认出.是卡佩尔的狗,而且是他非常喜欢的一条狗,于是一名警察就把狗送来了。他在枪响前一分钟刚到。这为我们省去了一些麻烦。”
“哦,是暴风雪,”康韦回忆着,“大约是一年中的这个时候,不是吗?
一月初。”
“我想是二月。让我想想看,之后我们很快就出国了。”
“我确信是一月。我的猎犬内德——你记得内德吗?——一月底跛了。正是在那件事之后。”
“那么,肯定是一月底了。真滑稽,流年似水,回忆日期竟然如此艰难。”
“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之一,”奎恩先生亲切地说,“除非你能找到一个路标,从一些众所周知的大事件中——王室要人被暗杀,或是一件大的谋杀案。”
“哦,当然,”康韦喊道,“它刚好发生在阿普尔顿事件之后。”
“正好在之后,不是吗?”
“不,不,你难道不记得——卡佩尔认识阿普尔顿一家——去年春天曾经和那位老先生一起呆过——就在他死前一周,他一天晚上曾谈起那位老先生——一个乖戾的老家伙,对于阿普尔顿太太那样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士来说,拴在他身边肯定是件非常可怕的事。”
“嘿,你是对的。我记得在报纸上读到一段,说是批准了一条掘墓命令。
应该也是在同一天——我记得脑子里一半装的是这条消息,你知道的,另一半闪动着楼上死去的可怜的德里克。”
“一个普通,但又非常奇特的现象,”奎恩先生评论道,“在非常紧张的时候,注意力往往会集中在一些不怎么重要的问题上。而且人们在之后很久还会精确无误地记住。可以说,是当时那一刻精神的高度压力将它们强行灌入脑海中。它可能是一些相当无关紧要的细节,比如壁纸的图案,但它永远不会被忘掉。”
“你所说的话很独特,奎恩先生,”康韦说,“就在你刚刚讲话的当儿,我突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德里克·卡佩尔的房间——死去的德里克躺在地板上——我看得很清楚:窗外的那棵大树,以及投在外面雪地上的树影。是的,月光,雪花,树影——这一刻我又看见它们了。天哪,我相信我能画出来,然而我从来没有意识到我当时正在看着这一切。”
“他的房间在走廊另一头,不是吗?”奎恩先生问道。
“是的,那棵树是水青冈木,就在车道的转弯处。”
奎恩先生点了点头,好像满意的样子。萨特思韦特先生满心好奇,激动得发抖。他确信奎恩先生所说的每一个字,声音的每一点变化,都是有目的的。
他要说些什么——萨特思韦特先生不太知道,但是他很肯定是谁在幕后操纵一切。短暂的沉默后,伊夫斯厄姆又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上。
“那起阿普尔顿的案子,我现在记得很清楚。当时多么轰动啊!她离开了,不是吗?漂亮的女人,非常美丽,异乎寻常的美丽。”
几乎不情愿地,萨特思韦特先生的眼睛寻找着楼上那个跪着的身影。不知是幻觉呢,还是他确实看见,那个身影好像一下子缩回去一点儿。他真的看见一只手向台布上滑去——然后停住了。随即传来玻璃杯打碎的声音。亚历克斯·波特尔自己去取威士忌时,不小心把酒杯摔了。
“哦——先生,非常抱歉,不明白我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亲爱的老弟。奇怪——刚刚玻璃打碎的哗啦声提醒了我。她就是这么做的,不是吗?阿普尔顿太太?摔碎了波尔图葡萄酒杯?”
“是的。老阿普尔顿每天晚上要喝一杯波尔图葡萄酒——只喝一杯。他去世的前一天,一个仆人看见她拿出那只细颈瓶来,故意把它摔碎了。这一举动使仆人们在背后议论纷纷,当然,他们都知道和老阿普尔顿在一起她一直都不快乐。谣言越传越玄,最终,几个月后,他的一些亲戚申请验尸。毫无疑问,老先生是被毒死的。砷,不是吗?”
“不——是马钱子碱(马钱子碱:药品、中枢兴奋药。——译注。),我认为,这没有多大关系。哦,当然,情况就是这样。只有一个人有做这件事的可能。阿普尔顿太太因此而受到审讯。她被宣布无罪,与其说是因为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她的清白,倒不如说是因为缺乏控告她的证据。换句话说,她走运。
是的,我认为,这没有什么好怀疑的,肯定是她干的。”
“去了加拿大,我想,哦,还是澳大利亚?她有一个叔叔之类的亲戚在那儿,让她住下来。这是她在当时情况下最好的选择了。”
萨特思韦特先生的注意力被亚历克斯·波特尔的右手深深地吸引了,他的右手握着酒杯,握得那么紧。
“假如你不当心,一会儿你就会弄碎它的,”萨特思韦特先生想,“天哪,太有趣了。”
伊夫斯厄姆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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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6 13:06
“好吧,我们对于可怜的德里克·卡佩尔开枪自杀的原因还是没有多大进展,”他评论道,“调查法庭并没有取得多大的成功,是吗,奎恩先生?”
奎恩先生大声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奇怪,有讥讽的意味——然而又有些悲哀。每个人都一惊。
“请您再说一遍,”他说,“你依然生活在过去,伊夫斯厄姆先生。你依然被束缚在你原先的看法中。但是我——一个局外人,一个‘过路的陌生人’看到的只是——事实!”
“事实?”
“是的——事实。”
“什么意思?”伊夫斯厄姆问。
“我看到的是一系列清楚的事实,你们自己概括了出来,但却没有看到其重要性。让我们回到十年前,看一看我们所看到的——不要受看法和情绪的限制。”
奎恩先生站了起来,他看上去很高,火光在他身后忽明忽暗地跳跃着。他的声音低沉,语气令人信服:
“你们在吃晚餐。德里克·卡佩尔宣布了他订婚的消息。你们当时认为是马乔里·迪尔克。你们现在也不太确定。他激动地焦躁不安,一副成功地降服了命运的样子,用你们的话来说,他以绝对的差额大获全胜。然后就传来了门铃声。他出去拿回了迟到的邮件。他没有打开信件,但你们自己提到他打开报纸瞅了一眼新闻。时间是十年前——所以我们不知道那天有什么新闻——一次遥远的地震,一场逼近的政治危机?关于那份报纸我们所知道的唯一的东西就是其中有一段——一个段落,声明内政部已于三天前同意掘出阿普尔顿先生的尸体。”
“什么?”
奎恩先生继续说下去。
“德里克·卡佩尔上楼去了他的房间。在那儿他从窗户上看到了什么。理查德·康韦爵士告诉我们窗帘没拉着,而且,窗户俯瞰那条车道。他看见了什么?他看到的可能是什么,竟迫使他了结自己的生命?”
“你的意思是什么?他看见了什么?”
“我想,”奎恩先生说,“他看见的是警察。为一条狗而来的警察——但德里克·卡佩尔不知道这一点——他只看见了——警察。”
长长的沉默——好像需要一些时间让大家接受这个推理。
“天哪!”伊夫斯厄姆终于悄声地说,“你不可能是这个意思吧?阿普尔顿?但阿普尔顿去世的时候,卡佩尔不在那儿呀。老先生单独和他的妻子在一起——”
“但是他可能一个星期前在那儿。士的宁(马钱子碱)并不是非常易溶解的,除非用盐酸化物的形式。它的大部分若被放入了波尔图葡萄酒中,将在最后一杯中被喝下,时间可能是在卡佩尔离开一周。”
波特尔向前跳了起来,他的声音嘶哑,两眼血红。
“她为什么摔碎酒杯?”他喊道,“她为什么摔碎酒杯?告诉我!”
那天晚上第一次,奎恩先生对萨特思韦特先生说话。
“你有丰富的生活经历,萨特思韦特先生,可能你能告诉我们。”
萨特思韦特先生的声音有点颤抖。他出场的时候终于到了。他将说出这出戏中最重要的台词。他现在是一个演员——不是旁观者。
“就我看来,”他谦虚地低声说,“她——喜欢德里克·卡佩尔。她是,我认为,一个好女人——她把他打发走了。她的丈夫去世后,她对真相很怀疑,于是,为了救她爱的那个人,她试图毁掉对他不利的证据。后来,我想,是他说服了她,说她的怀疑是没有根据的,她同意了嫁给他。但是,即使到那时,她依然很犹豫——女人,我觉得,有许多本能的东西。”
萨特思韦特先生说完了他的台词。
突然一阵长长的颤抖的叹息声弥漫在了房间里。
“天哪!”伊夫斯厄姆吃惊地叫道,“怎么回事?”
萨特思韦特先生本来能够告诉他,这是楼上走廊里的埃莉诺·波特尔,但他太懂得什么是美感,以致不会破坏这个好气氛。
奎恩先生微笑着。
“我的车现在已经好了。谢谢你的热情招待,伊夫斯厄姆先生。我希望我为我的朋友做了些事情。”
他们呆呆地看着他,满脸惊讶。
“这件事没有打动你吗!他爱这个女人,你知道,爱得足以为她去犯罪杀人。当他错误地认为自己遭到报应时,他就了结了自己的生命。但他没有意识到,他留下她来承担其错误行为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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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宣布无罪了。”伊夫斯厄姆喃喃地说。
“因为控告她的案子无法被证明。我觉得——可能只是一种猜测——她仍然在——承担着错误行为的后果。”
波特尔陷入椅子里,把头埋在双手里。
奎恩转向萨特思韦特先生。
“再见了,萨特思韦特先生。你对这出戏感兴趣,是吗?”
萨特思韦特先生点了点头——很惊奇地。
“我必须提醒你当心丑角戏。虽然如今它已经绝迹了——但是仍值得注意,我向你保证。它的象征意义不太容易理解——但是永恒的永远是永恒的,你知道的。祝你晚安。”
他们看着他大踏步地向黑暗中走去。像先前一样,嵌在门上的彩色玻璃映在他身上,给人一种丑角的感觉。
萨特思韦特先生上了楼。他觉得有点冷。他去把窗户关住。奎恩先生的身影在车道上,这时从门里闪出一个女人的身影,跑着。他们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她折回了屋里。她正好从窗下经过,萨特思韦特先生又一次被她脸上的那份活力感动了。她现在的样子就像一个做着甜蜜幸福的梦的女人。
“埃莉诺!”
亚历克斯·波特尔拥住了她。
“埃莉诺,原谅我——原谅我——你告诉了我真相,愿上帝原谅我——我不太相信……”
萨特思韦特先生尽管对别人的事情有着狂热的兴趣,但他同时也是个绅士。他意识到,他必须关上窗户,他这样做了。
但他关得非常慢。
他听见了她的声音,如此动听,简直无法形容。
“我知道——我知道。你曾经备受折磨。我也一度如此。爱——然而,时而是信任时而是怀疑——既可以消除人的疑虑,又可以使之不怀好意地重现………
我知道,亚历克斯,我知道……但有一个更可怕的地狱,我和你一起生活着的这个地狱。我看得出你的怀疑——你对我的恐惧……这些就像在我们的爱情中注入的毒药。那个男人——那个过路人,救了我。我再也受不了了。你知道这一点。今晚——今晚我准备杀死自己。亚历克斯……亚历克斯……”
“听着。”辛西亚·德雷奇夫人说。
她大声读着手里拿着的那份报纸。
“昂克顿先生和太太本周在格林韦斯府邸举行宴会。客人有辛西亚·德雷奇夫人,理查德·斯科特先生和太太,波特少校,D·S·O·斯塔弗顿太太,艾伦森上尉和萨特思韦特先生。”
“好倒是好,”辛西亚·德雷奇夫人评论道,一边把报纸扔到一旁,“知道我们参加的是什么活动。但他们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她的同伴,就是客人名单上的最后一位——那位萨特思韦特先生,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她。据说,假如萨特思韦特出现在那些新近到来的富人家里,那就意味着要么这家的厨师非同寻常地棒,要么就是一出人生戏剧要在那儿上演,萨特思韦特对他的同胞们的悲喜剧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
辛西亚夫人是位中年女士,一张刻板的脸上涂满了化妆品。她用她那把阳伞飞快地轻敲了萨特思韦特一下。她的那把阳伞是最新式的样子,俏皮地放在她的膝上。
“不要假装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你完全明白。而且我相信你是故意来看热闹的!”
萨特思韦特强烈地表示了抗议。他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我在谈论理查德·斯科特。你要假装从未听说过他吗?”
“不,当然不是。他是个有影响的人物,是吗?”
“是的——‘巨熊和巨虎,等等。’正如一首歌中所唱的,当然,眼下他就是个大受欢迎的人——昂克顿夫妇发疯般地想左右他——还有那个新娘!多么迷人的孩子——哦!非常迷人的一个孩子——但是如此纯真,只有二十岁。
而你知道,他至少有四十五岁。”
“斯科特太太看起来非常迷人。”萨特思韦特平静地说。
“是的,可怜的孩子。”
“为什么这么说?”
辛西亚夫人责备地瞥了他一眼,继续我行我素地探讨那个正在争论中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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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特没什么问题——尽管让人乏味——又一个非洲猎人,全都沉默寡言,晒得黝黑。是理查德·斯科特的助手,他们一直是——终身的朋友,和所有那一类的关系。当我想到这一点,我就相信那次旅行他们在一起。”
“哪一次旅行?”
“那次旅行。斯塔弗顿太太那次旅行。你接下来要说你从来没有听说过斯塔弗顿太太。”
“我听说过斯塔弗顿太太。”萨特思韦特几乎是不情愿地说。
他和辛西亚夫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与昂克顿夫妇简直像极了,”后者哀叹道,“他们彻底没救了——我的意思是在社交上。竟然会有同时邀请那两个人的念头!当然他们听说斯塔弗顿太太是位女运动员,又是一位旅行家以及所有这些,还有她的书。像昂克顿夫妇这样的人甚至没有意识到这儿有什么陷阱!去年一年我自己一直在为他们管家,我所忍受的无人知晓。一个人必须忠贞地在他们左右。‘别那样做!你不能这么干!’谢天谢地,我现在终于过来了。不是因为我们吵过架——哦!
不,我从不吵架,而是其他别人能接这份工作。正如我经常说的,我能容忍粗俗,但忍受不了责备。”
说了一通令人费解的话之后,辛西亚夫人沉默了一会儿,反复想着昂克顿夫妇对她的吝啬。
“假如我还在为他们主管一切,”她马上继续说,“我就会很坚决很明白地说:‘你们不能同时邀请斯塔弗顿太太和理查德·斯科特夫妇一起来。斯塔弗顿太太和理查德·斯科特先生曾经——”
她意味深长地打住了话头。
“但是他们真的曾经?”萨特思韦特探询道。
“我的好人哎!这是众所周知的。那次到内地的旅行。我很惊讶那个女人还有脸接受邀请。”
“可能她不知道其他人要来。”萨特思韦特提示说。
“可能她知道。这很有可能。”
“你认为——?”
“她是我称作危险女人的那一类——那种什么都做得出的女人。我可不想这个周末处于理查德·斯科特那个位置。”
“他的妻子对此一无所知,你认为?”
“我确信这一点。但是我想某个善意的朋友迟早会告诉她。那位是吉米·艾伦森。很好的一个年轻人。去年冬天在埃及他救过我的命——我感到特别厌倦,你知道。哈啰!吉米,快来这儿。”
艾伦森上尉顺从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她旁边的草皮上。他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帅小伙,雪白的牙齿,极富感染力的微笑。
“我很高兴有人需要我,”他说道,“斯科特夫妇在玩情人间的花招,只需两个人,不是三个人,波特在如饥似渴地读菲尔德,我差点就有被女主人招待的危险了。”
他大声笑了。辛西亚夫人也和他一起笑了。萨特思韦特是那种有些守旧的人,如此古板,以致他很少调侃他的男主人和女主人。直到他离开也依然是庄重严肃。
“可怜的吉米。”辛西亚夫人说。
“我侥幸逃过了听那个家族鬼魂的故事。”
“一个昂克顿幽灵,”辛西亚夫人说,“真是耸人听闻。”
“不是昂克顿家的幽灵,”萨特思韦特说,“是一个格林韦斯幽灵。他们买房子时一起买下来的。”
“当然,”辛西亚夫人说,“我现在记起来了。但是它不是发出锁链的当啷声,是吗?而是和一扇窗户有关的什么东西。”
吉米·艾伦森很快向上看了看。
“一扇窗户?”
但是萨特思韦特没有马上回答。他的目光越过吉米的头,看到从房子里出来的三个身影正走过来——两个男人,中间是个苗条的姑娘。这两个男人外表相像,两人都高大、黝黑,长着古铜色的脸庞,目光敏锐。但是再近些看时,这种相像就消失了。理查德·斯科特是个猎人探险家,性格十分活泼,浑身散发着磁力。约翰·波特,理查德的朋友,打猎同伴,长着一张非常呆板的脸,毫无表情,一双沉思的灰眼睛。他是一个不爱讲话的人,一直满足于为他的朋友做副手。走在这两个男人中间的是莫伊拉·斯科特,她在三个月前还是莫伊拉·奥康奈尔。苗条的身材,一双褐色的大眼睛充满了向往。她那一头金红色的头发环绕着她小巧的脸庞,非常引人注目,就像是围绕着圣徒的光环。
“那个孩子一定不能被伤害,”萨特思韦特自言自语,“若伤害这样一个孩子,那真是可恶。”
辛西亚夫人挥了挥她那把最新式的阳伞,算是招呼了新来的客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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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别插嘴,”她说,“萨特思韦特正在给我们讲鬼的故事。”
“格林韦斯府邸的幽灵?”理查德·斯科特问道。
“是的。你知道一些吗?”
斯科特点点头。
“我过去常呆在这儿。”他解释道,“在埃利奥特夫妇不得不卖掉之前。
守望着的保皇党人,是吗?”
“守望着的保皇党人,”他的妻子温和地说,“我喜欢。听起来很有趣。
请继续讲。”
但是萨特思韦特似乎不愿意讲下去。他向她保证,这个故事根本不那么有趣。
“现在你已经讲了,萨特思韦特,”理查德讽刺地说,“你的勉强更刺激了大家。”
作为对大多数人吵嚷着要求听的答复,萨特思韦特只好被迫讲这个故事。
“确实非常没意思,”他抱歉地说,“我想原来的故事主要是关于埃利奥特家族的一位保皇党先人的。他的妻子有一个圆颅党(圆颅党:一六四二——
六五二年英国内战期间的议会派分子,其头发都剪短,区别于长发的保皇党分子。——译注。)的情人。在楼上的房间里,情人杀死了丈夫。然后这对有罪的情人就逃跑了。但是当他们逃走的时候,他们回头向这所房子望了望,看见那位死去的丈夫的脸,正在窗口望着他们。传说是这样,但实际上,这个幽灵故事只与某个房间窗户上的一块玻璃有关。这块玻璃上有处不规则的污痕,在近处几乎觉察不到。但是从远处看的话,确实给人一种一个男人的脸在向外张望的感觉。”
“是哪一扇窗户?”斯科特太太问,抬头望了望那所房子。
“你从这儿看不见的。”萨特思韦特说,“在另一边。但是几年前从里面用木板钉死了——确切说,我想是四十年前。”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我记得你说过鬼魂是不行走的。”
“是不行走,”萨特思韦特使她确信这一点,“我认为——哦,我猜测是人们对此产生了一种迷信的感觉,这就是全部。”
然后,他很娴熟地成功引开了话题。吉米·艾伦森已经完全准备好了讲述埃及的沙地占卜者的故事。
“骗子,他们中大部分都是。随时准备告诉你些过去的模糊的东西,而对将来不做任何承诺。”
“我应该想到情况常常是颠倒过来的。”约翰·波特品评道。
“在这个国家,预言未来是违法的,是吗?”理查德说,“莫伊拉曾经说服一个吉卜赛人给她算命,但是那个女人把钱还给莫伊拉,说这不行,或是表示类似意思的话。”
“可能是她看到了什么非常的东西,以致于她不想告诉我。”莫伊拉说。
“别过分渲染痛苦的效果,斯科特太太,”艾伦森轻轻地说,“举个例说,我就拒绝相信不祥的命运正在笼罩着你。”
“我怀疑,”萨特思韦特心想,“我怀疑……”
然后他很快抬头看了看。两位女士正从房子里走过来。其中一位身材矮小,体格健壮,黑色的头发,不得体地穿着浅绿色的衣服;另一位身材修长,穿着奶白色的衣服。前者是女主人昂克顿太太,后者萨特思韦特常常听说,但从来没有见过。
“这位是斯塔弗顿太太,”昂克顿大声宣布道,语调间包含着极大的满足,“我想,所有的朋友们都在这儿了。”
“这些人对讲述他们所知道最可怕的事情有着不可思议的天赋。”辛西亚夫人喃喃地说道。但是萨特思韦特没有听她说什么,他正在观察斯塔弗顿太太。
非常大方——非常自然。她随意地说道:“哈啰!理查德,多年不见。抱歉我没能来参加你的婚礼。这是你的妻子吗?你肯定厌倦了见你丈夫所有这些饱经风霜的朋友。”莫伊拉的反应——得体,很害羞的样子。接着斯塔弗顿太太敏捷赞许的目光轻轻地落在另一个老朋友身上。
“哈啰,约翰!”同样自然的语调,但其中有些微妙的差别——有一种先前没有的温情。
然后是那突然的微笑。这微笑使她变了个样子。辛西亚夫人说得很对。一个危险的女人!非常美丽——深蓝色的眼睛——不是富于魅力女人的那种传统的外貌——一张脸即使在睡着时几乎是桀骜不驯。一个女人——一个有着让人久久忘不掉的声音和出其不意的令人眩晕的微笑的女人。
艾里斯·斯塔弗顿坐了下来。她自然而然地成了这群人的焦点。而且你感觉将一直如此。
波特少校建议去溜达溜达的声音把萨特思韦特先生从沉思中唤了起来。萨特思韦特一般说来不十分喜欢漫步,但他默默地接受了这一建议。两人穿过草地信步闲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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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刚刚讲的故事非常有趣。”少校说。
“我带你去看看那扇窗。”萨特思韦特说。
他走在前面,朝房子的西侧走去。这儿有一个布局整齐的小花园——秘密花园。人们一直这样叫。这个名字是有一定道理的:花园四周被高大的冬青篱笆围绕着,花园的入口是一条之字形小道,四周是同样高大的多刺树篱。身处其中,你会感到它有一种古色古香的魅力:布局整齐的花床,铺着石板的小径,低低的石凳,精雕细刻,令人着迷。当他们到达花园中心时,萨特思韦特转过身来,朝上指着那所房子。格林韦斯是东西走向的长条,在这堵窄窄的西墙上只有一扇窗户,开在一楼。几乎爬满了长青藤。污迹斑斑的窗格玻璃,你能看得见它被从里面用木板钉死了。
“目的地到了。”萨特思韦特说。
波特伸长脖子抬头看去。
“嘿,我看见其中一块玻璃上有些污渍,仅此而已。”
“我们站得太近了,”萨特思韦特说,“在林子里有一块空地,位置较高。在那儿,你可以看得很清楚。”
他带路出了花园,向左一个急转弯,马上进了林子。他心中充满了一种炫耀的热情,他几乎没有注意到他旁边那个人心不在焉,漫不经心。
“当然,他们封了这扇窗后,又另开了一扇窗。”他解释道,“新窗户朝南,俯瞰我们刚刚坐过的那片草地。我有点觉得斯科特夫妇对那个房间有疑问。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意继续那个话题的原因。斯科特太太可能会神经紧张,假如她意识到她睡在一个可能闹鬼的房间里。”
“是的,我明白。”波特说。
萨特思韦特很快地看了他一眼,意识到自己说的话这个人一个字也没听见。
“非常有趣,”波特用拐杖乱抽着高大的毛地属植物,皱着眉道,“她不该来,她该永远不来的。”
人们经常像这样对萨特思韦特说话。他似乎不太介意,个性非常消极。他只是一个好听众。
“是的,”波特说,“她应该永远不来的。”
萨特思韦特马上知道他讲的不是斯科特太太。
“你认为不应该?”他问道。
波特摇了摇头。好像有什么不祥的预感。
“那次旅行我也在,”他突然说,“我们三个人去的。斯科特,我和艾里斯。她是个令人惊叹的女人——简直是个神枪手。”他停顿了一下。“是什么使他们邀请她?”他的话夏然而止。
萨特思韦特耸了耸肩。
“难以奉告。”
“会有麻烦的。”另一个说,“我们必须做好行动准备——做我们能做的事情。”
“但是无疑斯塔弗顿太太——?”
“我在谈斯科特。”他停顿了一下,“你知道——我们还得考虑斯科特太太。”
萨特思韦特一直在担心斯科特太太,但是他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因为波特已将她忘得干干净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斯科特是怎么遇见他的妻子的?”他问道。
“去年冬天,在开罗。闪电战。他们认识三星期后订婚,六星期后结婚。”
“我觉得她非常迷人。”
“是的,毫无疑问。他崇拜她——但是这没什么差别。”
接着约翰·波特又开始自言自语。重复着对他来说只意味着一个人的那个代词:
“该死,她不该来……”
就在这时,他们走上了一个高高的小草丘,离房子不远。出于一种对自己有善于吸引观众能力的自豪,萨特思韦特伸出胳膊指向前方。
“看。”他说道。
天色很快暗下来了。窗户还能清楚地看见。一张男人的脸贴在其中一块玻璃上,头上戴着一顶插着羽毛的保皇党人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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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奇妙,”波特说,“真是非常奇妙。假如有一天那块玻璃打碎了,那会怎样呢?”
萨特思韦特微微笑了。
“这是这个故事的最精彩的部分之一。就我所知,那块玻璃至少被换过十一次,可能更多。最后一次是十二年前,当时这所房子的主人决定打破这个谜,但是一切如昔。那个污渍总是会再现——不是马上,而是渐渐扩散开来。一般需要一两个月。”
第一次,波特表示出真正的兴趣。他突然打了个寒颤。
“这些事情太奇怪了。无法解释。把这个房间从里面封起来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哦,传说那个房间不吉利。伊夫斯厄姆夫妇就要离婚前就住在那个房间。然后是斯坦利,他和他那个舞蹈演员私奔时,他和他的妻子正在这儿,就住那个房间。”
波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我明白了。不是生命危险而是道德上的危险。”
“而现在,”萨特思韦特自言自语地说,“斯科特夫妇住在哪个房间……我不知道……”
他们顺着原路返回了房子,一路默然。几乎无声地走在柔软的草皮上,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无意间,他们听到有人在说话,当听到艾里斯·斯塔弗顿愤怒、清晰的声音从花园深处传来时,他们正好在冬青篱笆附近。
“你会后悔的——后悔的——对此!”
斯科特的回答低沉、模糊,听不出他说了些什么。然后又是女人的声音,她所说的话他们后来记得很清楚。
“嫉妒一一它会使人毁灭——它是魔鬼!它会使人成为残忍的谋杀者。当心,理查德,看在上帝的份上。当心!”
说完这些话,她在他们前面从花园里出来,向房子附近走去。她没看见他们,走得很快,几乎是在跑,就好像被梦境缠绕,被追赶着一样。
萨特思韦特又想起了辛西亚夫人的话。一个危险的女人。第一次,他有一种不幸的预感,它来得迅速,且不可抗拒,令人无法否认,然而那天夜晚,他为自己的担心感到羞愧。看起来,一切如常,令人愉快。斯塔弗顿太大从容自如,没有丝毫紧张表现。斯科特太太仍是迷人、真挚的一贯形象。两个女人看上去相处得非常好。理查德看上去兴高采烈。最愁眉苦脸的是墩实的昂克顿太太。
她向萨特思韦特吐露了全部心事。
“随便你认为愚蠢还是什么,有件事让我不寒而栗。而且我坦率地告诉你,我要请一个镶玻璃工人来,不让内德知道。”
“装玻璃工人?”
“给那扇窗户装块新玻璃。现在那块玻璃好倒是好,内德为此感到自豪——说它赋予这所房子某种情调。但是我不喜欢。坦白地跟你说我们要换一块漂亮、清晰、时髦的玻璃,没有任何乱七八糟的故事。”
“你忘了,”萨特思韦特说,“或者你可能不知道。污渍会重新出现。”
“不管怎样,”昂克顿太太说,“所有我要说的就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是反常的!”
萨特思韦特挑了挑眉毛,但是没有回答。
“如果万一是这样该怎么办?”昂克顿太太挑衅地问道。
“我们,内德和我,还不至于穷到支付不起每个月——一块玻璃的费用——或者,若需要,每个星期一块,也行。”
萨特思韦特没有迎接这个挑战。他见过太多的东西在金钱的力量下不堪一击,溃不成军。所以他不相信一个保皇党人的鬼魂能打赢这场战斗。尽管如此,昂克顿太太过分的不安还是引起了他的兴趣。甚至她也未能免于这紧张氛围的影响——只是她将之归因于一个淡化的幽灵故事,而不是她的客人们个性的冲突。
命运注定,萨特思韦特又听见了一个对话的片段,这使形势清楚明白地显示出来。他正走上宽阔的楼梯,准备去睡觉。约翰·波特和斯塔弗顿太太在大厅的凹室里,两人坐在一块儿。她正在说话,圆润的声音中微微有些恼怒。
“我一点也不知道斯科特夫妇会在这儿。我敢说,要是我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来的。但是我向你保证,亲爱的约翰,现在我在这儿了,我就不打算逃开——”
萨特思韦特继续在楼梯上走着,听不到什么了。他心里想:“我怀疑现在的情况——有多少是真实的?她知道吗?我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他摇了摇头。
在清晨明净的光线中,他觉得自己头天晚上的猜想可能有点儿夸张。一时的紧张——是的,肯定是——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可避免的——但是仅此而已。
人们自己会调节。他灾难临头的猜想是因为神经紧张——肯定是神经质——或可能是兴奋。是的,就是这样。在接下来的两周之内他预定在卡尔斯巴德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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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是出于自己的考虑,那天晚上,他建议散一小会儿步,就在天渐渐暗下来的时候,他向波特少校建议说他们应该到那块空地去,看一看昂克顿太太是不是言行一致,换了一块新玻璃。在心里,他说:“锻炼,这是我所需要的,锻炼。”
两个男人边走边聊。波特,像往常一样,沉默寡言。
“我禁不住觉得,”萨特思韦特喋喋不休地说,“我们昨天的猜想有点儿傻。预料有,哦——麻烦,你知道的。不管怎样,人们必须检点自己的行为——压抑他们的感情或是类似的东西。”
“可能,”波特说。一两分钟后,他又加了一句:“有教养的人。”
“你的意思是——?”
“生活在文明之外的人们大都偶尔回来。回归。随便你叫它什么。”
他们来到了那个草丘上。萨特思韦特呼吸急促。他从来就不喜欢爬山。
他朝那扇窗户看去。那张脸依然在那儿,比以前更加逼真。
“我们的女主人后悔了。我明白了。”
波特只是草草地扫了一眼。
“我猜是昂克顿大发脾气了,”他漠然地说,“他是那种愿意为另一个家族的鬼魂自豪的人,而且不打算为此破费,冒险赶走它。”
他沉默了一两分种。眼睛直直地盯着,不是那所房子,而是围绕着他们的茂盛的灌木。
“这话是否曾经打动过你,”他问道,“文明是十分危险的?”
“危险?”如此新式的见解令萨特思韦特大为震惊。
“是的。没有安全阀(安全阀:指人们藉以发泄心中怒气、紧张情绪、过剩精力等的途径或事物。——译注。),你明白。”
他突然转过身去。他们沿着来的时候的那条小路走下去。
“我真的无法理解你,”萨特思韦特边说边迈着敏捷的步子小跑着,以便跟上大步流星的波特,“有理性的人们——”
波特笑了。笑声短暂而窘迫。然后他朝身边这个矮小、穿着得体的绅士看去。
“你认为我在胡言乱语吗,萨特思韦特?但是,你知道,确实有人能告诉你什么时候风暴来临。他们能提前感知到。还有其他一些人能预言灾难。现在就有灾难即将降临,萨特思韦特,大灾难。它可能在任何时候到来。它可能——”
突然他像死了似的停住了,紧紧抓着萨特思韦特的胳膊。就在那紧张的寂静时刻传来两声枪响,接着是一声尖叫——一个女人的尖叫。
“天哪!”波特喊道,“它已经来了。”
他冲下小径,萨特思韦特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一分钟后,他们出现在紧挨着花园冬青的草地上。就在同一时刻,理查德和昂克顿先生从房子的另一边走了过来。两边的人都停了下来,面对面,分别站在花园入口的左侧和右侧。
“它是从那儿传来的。”昂克顿说,有气无力地用手指了指。
“我们必须去看看。”波特说。他带路走向那块篱笆围起来的地方。当他绕过最后一个冬青弯道时,他停住了,站在那里呆若木鸡。萨特思韦特越过他的肩头仔细望去。理查德一声惊呼。
花园里有三个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躺在那个石凳附近的草地上,第三个人是斯塔弗顿太太。她站在冬青篱笆旁边,离一男一女非常近,瞪着恐惧的眼睛,右手握着什么东西。
“艾里斯,”波特惊叫,“艾里斯,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她然后向下看了看——有一种疑惑和令人难以置信的冷漠。
“一支枪,”她惊讶地说,然后——好像过了很久很久,而实际上只有几秒钟,“我——拾起了它。”
萨特思韦特走上前去。昂克顿和斯科特跪在草皮上。
“医生,”后者喃喃地说道,“我们必须找位医生。”
但太晚了。曾经抱怨那些用沙子算命的占卜者对未来语焉不详的吉米·艾伦森,还有莫伊达·斯科特,吉卜赛人曾还给她一个先令。两人躺在那里。
是理查德简单地查看了一下尸体。男人沉着勇敢的本质在关键时刻表现了出来。第一声痛苦的惊呼之后,他很快镇定自若了。
他轻轻地把他妻子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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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从后面射中的,”他扼要地说,“子弹正好穿过她的身体。”
然后他查看了吉米·艾伦森。伤口在胸部,子弹打入了他的身体。
约翰·波特向他走来。
“不要动任何东西,”他坚决地说,“警察必须看到完整的现场。”
“警察。”理查德说。当他朝站在冬青篱笆旁的那个女人看去时,他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他朝那边迈了一步,但同时约翰·波特也动了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一时间,看起来好像两个好朋友在进行一场目光的决斗。
波特非常平静地摇了摇头。
“不,理查德,”他说,“情况看起来是——但你错了。”
理查德舔了舔他干裂的唇,艰难地说:
“那么为什么——她手里会有枪?”
艾里斯·斯塔弗顿太太又一次用毫无生气的语调说道:“是我——捡的。”
“警察,”昂克顿提高了嗓门,“我们必须派人去找警察——马上。你去打电话,好吗,斯科特?应该有个人在这儿呆着——是的,我确信应该有个人呆在这儿。”
萨特思韦特以他文雅的绅士风度表示愿意留下。男主人接受了他的请求,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女士们,”他解释说,“我必须委婉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女士们,辛西亚夫人和我亲爱的妻子。”
萨特思韦特留在花园里,朝下看着曾经是莫伊拉的那具尸体。
“可怜的孩子,”他自言自语地说,“可怜的孩子……”
他心里自言自语,邪恶的男人们确实留在他们的记忆中。难道理查德·斯科特不应为他无辜的妻子的死负责任吗?他们会绞死艾里斯,他想,不是他愿意这样想,但难道这根本不是他该责备的吗?那些男人所做的邪恶的事——而那个姑娘,那个无辜的姑娘,为此付出代价。
他无限怜惜地看着她。她小巧的脸,苍白忧郁,一抹微笑静静地挂在唇边。波浪起伏的金发。纤小的耳朵。在她的耳垂上有一点血迹。出于一种侦探什么的感觉,萨特思韦特推断出在她倒下的时候,一个耳环被扯掉了。他朝前伸长了脖子,是的,他是对的,在她的另一只耳朵上挂着一粒小珍珠坠。
可怜的孩子。可怜的孩子。
“注意,先生们。”温克菲尔德警督说。
他们此时在书房里。警督是个机敏、坚毅的人,四十多岁,正在总结他的调查。他询问了大部分客人,到现在为止,对于这个案子,他心里已经很有谱了。现在他正在听波特少校和萨特思韦特怎么说。昂克顿先生沉重地坐在一张椅子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对面的墙。
“我是这样理解的,先生们,”警督说道,“你们当时去散步了。你们是顺着所谓的秘密花园左侧的那条小路返回房子的。对吗?”
“非常正确,警督。”
“你们听见两声枪响,还有一个女人的尖叫?”
“是的。”
“然后你们以最快的速度从林间跑出去,冲向花园入口。假如有人要离开花园,他们只能从这个口出去。那些冬青灌木是无法通行的。假如有人从花园里跑出来向右拐,那么他肯定会碰到昂克顿先生和斯科特先生。假如他向左拐,他不可能不遇见你们。对吗?”
“是这样。”波特少校说。他的脸非常苍白。
“看来事情就这样定了,”警督说,“昂克顿先生和太太,辛西亚夫人坐在草地上,斯科特先生在那间台球室里,斯塔弗顿太太从房子里出来,和坐在草地上的三个人说了一两句话,然后绕道房子拐角朝花园去了。两分钟后,人们听见了枪声。斯科特先生冲出房子,和昂克顿先生一起跑向花园。同时,你和萨特思韦特先生从相反的方向也到达了。斯塔弗顿太太站在花园里,手里握着那支射出两发子弹的枪。就我看来,她先从后面射中了莫伊拉·斯科特太太,当时后者坐在凳子上。然后艾伦森上尉一跃而起,向她扑来,当他走近她时,她射中了他的胸部。我了解到她和理查德先生之间曾有过一段旧情。”
“全是谎言。”波特说。
他洪钟般的声音,沙哑而且充满挑衅。警督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摇了摇头。
“她自己是怎么讲的?”萨特思韦特问道。
“她说她进了花园,想安静一会儿。就在她刚要绕过最后一段篱笆时她听见了枪声。她拐过弯来,看见她的脚下躺着一支手枪,就把它拾了起来。没有人和她相遇,她也没在花园里看到任何人。除了两个受害者。”警督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这是她所说的话——尽管我警告过她,她依然坚持做正式陈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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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她是这样说的,”波特少校说,他的脸依然死一样的白,“她讲的肯定是事实。我了解艾——”
“好吧。先生,”警督说道,“我们晚些时候会有充足的时间调查这一切。同时,我已完成我的任务了。”
波特猛地向萨特思韦特转过身来。
“您!您帮不上忙吗?您不能做些什么吗?”
萨特思韦特禁不住觉得被大大恭维了一番。他,男人中最不引人注意的一个,被约翰·波特这样一个男人打动了。他正准备赶快说句遗憾之类的话,这时,男管家汤普森进来了,托盘里盛着拿给主人的一张名片,同时抱歉地咳嗽了一下。昂克顿先生蜷坐在椅子里,没有参加大家的谈话。
“我告诉这位先生说你可能不能见他,先生,但他坚持说他预约过的,而且事情很紧急。”
昂克顿把名片拿过来。
“哈利·奎恩先生,”他念道,“我记起来了。他见我是为一幅画。我的确约过他,但是现在的情形——”
但是萨特思韦特已经一下子跳了起来。
“哈利·奎恩先生,你是这样说的吗?”他喊道,“多么不可思议,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少校,你问我是否能帮助你。我想我能帮你。这位奎恩先生是位朋友——或者我应该说,是我的一位相识。他是一个最最不同凡响的人。”
“业余侦探之一吧,我想。”那位警督轻蔑地说。
“不”,萨特思韦特说,“他根本不是那种人。但他有一种力量——一种几乎超人的力量——展示给你亲眼看到的东西,让你明白你亲耳听到的东西。
不管怎样,让我们给他一个案件的轮廓,听他怎么说。”
昂克顿扫了警督一眼,后者轻蔑地哼了一声,眼睛望着天花板。然后前者向汤普森很快地点了一下头。汤普森离开房间,带回一个高大、颀长的陌生人。
“昂克顿先生?”陌生人握了握他的手,“很抱歉在这样一个场合打扰您。我们必须把我们关于那幅画的谈话放到下次了。啊哈!我的朋友,萨特思韦特。还像以前一样喜欢戏剧?”
当他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的唇边浮起了一丝隐隐的微笑。
“奎恩先生,”萨特思韦特钦佩地说,“我们这儿正有一出戏,我们是其中一分子。我和我的朋友波特少校,都想听听你对此的看法。”
奎恩先生坐了下来。通红的灯光在他花格子的大衣上投下了一道道宽条的彩色的光。他的脸罩在阴影中,好像戴了一个面具似的。
萨特思韦特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下这出悲剧的主要情节。之后他停下来,屏住气等待着奎恩先生的明断。
但是奎恩先生只是摇了摇头。
“一个悲惨的故事,”他说道,“一个非常悲惨又令人震惊的悲剧。动机的缺乏使它更加引人入胜。”
昂克顿盯着他。
“你不了解,”他说道,“有人听见斯塔弗顿太太威胁理查德。她嫉妒极了他的妻子。嫉妒——”
“我同意,”奎恩先生说,“嫉妒或是疯狂的占有欲,全是一回事。但是你误解我的意思了。我不是指杀死斯科特太太的凶手,而是在说杀死艾伦森上尉的凶手。”
“对呀,”波特大叫,一跃而起,“这儿有一个漏洞。假如艾里斯意欲射死斯科特太太,她会把她单独带到什么地方。不对,我们走错路了。我想我找到了另一种思路。只有他们三个人进了花园。这点是大家达成共识的。我不准备提出异议。但是我以不同的方式重新描述这场悲剧。假设吉米·艾伦森先射中了斯科特太太,然后又射死自己。这是可能的,不是吗?他倒下的时候扔掉了手枪——斯塔弗顿太太发现地上有枝枪,就拾了起来。正如她自己讲的那样。如何?”
警督摇了摇头。
“站不住脚,波特少校。假如艾伦森上尉是在靠近他身边的地方开的火,那么衣服上肯定会有烧焦的地方。”
“他可能是在一臂之外开的火。”
“他为什么要这样?这样没有任何意义。再说,也没有动机。”
“可能他突然失去理智了,”波特喃喃地说,但一点也不坚定。他又沉默了,然后突然站起来挑衅地说:“哦,奎恩先生?”
后者摇了摇头。
“我不是魔术师。我甚至不是一个犯罪学家。但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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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印象的价值。在任何关键时刻,总有一个瞬间要比其它时刻更清晰地印在脑海中,总有一个画面依然留在那里,而其它的已经模糊。我认为,萨特思韦特可能是在场所有人中最没有偏见的一个旁观者。萨特思韦特,您是否能回忆一下,告诉我们印象最深刻的那个瞬间?是您听到枪声的那一瞬间?是您第一眼看到死者的那一霎?是您第一眼看到手枪在斯塔弗顿太太手里的那一刻?
清除您脑子里所有事先构成的价值观念准则,然后告诉我们。”
萨特思韦特注视着奎恩的脸,就像一个学童要背诵一篇自己不太有把握的课文。
“不,”他慢慢地说,“都不是。我会一直记着的那一刻是当我独自站在尸体旁——后来——俯视斯科特太太的时候。她侧躺着。头发零乱,在她的耳垂上有一点血迹。”
一说完,他马上意识到他说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
“她耳朵上的血迹?是的,我记得。”昂克顿慢慢地说。
“她的耳环肯定在她倒下的时候被扯掉了。”萨特思韦特解释道。
但是听起来他说的有点不可能。
“她侧躺着,”波特说,“我猜是左耳?”
“不,”萨特思韦特很快说,“是她的右耳。”
警督咳嗽了一下。
“我在草丛中找到了这个东西。”他赞同地说,拿起一个金丝环。
“但是,天哪,”波特喊道,“只是摔一下,不可能将耳环摔成碎片。更像是用子弹射飞的。”
“是的,”萨特恩韦特大声喊道,“是粒子弹。肯定是。”
“只有两声枪响,”警督说,“一发子弹不可能擦过她的耳朵,同时又射中她的后背。假如第一发子弹射掉了她的耳环,那么第二发子弹不可能射中她又同时射中文伦森上尉——除非他站在她面前很近的地方——非常近——尽可能近地面对着她。哦!不,即使这样也不可能,除非——”
“除非她在他怀中,你想说,”奎恩先生带着一丝奇怪的微笑说,“好啊,为什么不能呢?”
大家彼此瞪着眼睛。这个念头对他们来说太离奇了——艾伦森和斯科特太太——昂克顿先生说出了大家共同的疑问。
“但是他们几乎不认识对方。”他说。
“我不知道,”萨特思韦特若有所思地说,“他们可能要比我们预想的更了解对方。辛西亚夫人说艾伦森去年冬天曾在埃及救过她,当时她正处于消极厌世的状态,还有你”——他转向波特——“你告诉我理查德·斯科特去年冬天在开罗遇见他的妻子。艾伦森和斯科特太太实际在那儿时就很熟了……”
“他们看起来不常在一起。”昂克顿说。
“对——他们确实有点回避对方。这几乎不正常,现在我开始认为——”
他们都看着奎恩先生,好像对他如此意外地得出的结论有点吃惊。
奎恩先生站了起来。
“你们看,”他说,“萨特思韦特先生的印象帮了我们的忙。”他转向昂克顿说:“现在该你了。”
“哦?我不明白。”
“我走进房间的时候,你一副忧虑重重的样子。我想确切地知道是什么顾虑使你心神不宁。不用担心它是否与这场悲剧无关,不用担心看起来是否有点——迷信——”昂克顿先生微微一惊。“告诉我们。”
“我并不介意告诉你们,”昂克顿说,“尽管它与这个案子无关。而且你们可能会嘲笑我。我在希望我妻子没多事,没有换掉闹鬼的那扇窗户的玻璃。
我觉得好像这样做可能会给我们带来诅咒。”
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坐在他对面的两个男人这样盯着他。
“但是她还没换那块玻璃。”萨特思韦特最终说。
“不,她换掉了。仆人今天早上做的第一件事。”
“天哪!”波特说道,“我开始明白了。那个房间是用镶板镶起来的,我猜,不是用墙纸来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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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但是这——”
但是波特已经冲出了房间。其他人跟着他。他上楼直接去斯科特的卧室。
房间很迷人,四周的镶板是奶油色,两扇窗户朝南。波特用手摸着西面那堵墙上的镶板。
“在某个地方有个弹簧——肯定是的。啊哈!”一声喀嚓声,一块镶板卷了起来。那扇闹鬼的窗户,污迹斑斑的玻璃尽在眼前。一块玻璃崭新明亮,波特很快弯下腰,捡起点什么。把它摊在手掌上是一片鸵鸟羽毛。然后他看了看奎恩先生。奎恩先生点了点头。
他走向卧室的帽橱。那儿有许多帽子——那个死去的女人的帽子。他拿出一顶阔边帽,上边有卷曲的羽毛——是一顶做工精致的蝉形阔领带帽子。
奎恩先生以温和、沉吟的嗓音开始讲话。
“让我们假设,”奎思先生说,“一个男人生性嫉妒心强烈。他昔日曾在这儿住过,并且知道镶板上弹簧的秘密。为了消遣,一天他打开了镶板,向外朝花园望去。他看见了他的妻子和另一个男人,尽管他们两人认为在那儿不会有被人看到的危险。对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他只有一种看法。他愤怒得要发疯。他会怎么做?他有了一个念头。天色已暗了下来,他想起了玻璃上的污迹的故事。任何一个朝上看那扇窗户的人都会认为他们看到的是守望着的保皇党人。这样他安全地看着他们,在他们拥抱在一起的那一瞬间,他扣动了板机。
他是一个好射手——棒极了的射手。他们倒下时,他又开了一枪——这一枪射掉了耳环。他把手枪从窗户里扔到花园里,冲下楼,穿过台球室跑了出去。”
波特朝前向他走了一步。
“但是他使她被控告!”他大喊道,“他站在一边,让她承担罪名,为什么?为什么?”
“我想我明白为什么”,奎恩先生说,“我猜一下——我只是猜测而已,注意——那位理查德曾经疯狂地爱着艾里斯——如此疯狂以致几年后遇见她时还会唤起他嫉妒的余烬。我想艾里斯一度认为她可能爱他,所以她和他还有另一个人一起去打猎旅行——但回来后她爱上了更好的那个男人。”
“更好的那个男人?”波特喃喃地说,茫然不知所措,“你意思是——”
“是的,”奎恩先生说,微微笑了笑。“我的意思是那个人是你。”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说,“假如我是你——我现在就去找她。”
“我会的。”波特说。
他转过身离开了房间。
萨特思韦特很生气。总而言之,这一天是够倒霉的。他们出发得晚,而且车胎上扎了两个洞。最后,他们拐错了弯,迷失在索尔兹伯里平原的荒野中。
现在已经快八点了。而他们离目的地马斯威克庄园还有大约四十英里。第三个扎破的洞带来的后果是使问题更加烦人。
萨特思韦特看上去像只因受惊竖起羽毛的小鸟,在村汽车修理厂前面走来走去。他的司机正在用沙哑的声音与本地的行家小声交谈。
“至少得半小时。”他肯定地说。
“那是幸运的啦,”司机马斯特斯补充说,“要问我呀,差不多得三刻钟。”
“不管怎样,这个地方叫什么名?”萨特思韦特焦急地问道。他是一位小个子绅士。他很体贴地替别人的感情着想,用“地方”这个词取代了先溜到他嘴边的“鬼地方”。
“柯特灵顿·马利特。”
萨特思韦特不是非常清楚,但他对这个名字似乎有点耳熟。他轻蔑地向四周看了看。柯特灵顿·马利特似乎由一条弯弯曲曲的街道组成。一边是汽车修理厂和邮局,街道另一边与之对称的是三个若隐若现的商店。沿着这条道再往里走,萨特思韦特觉得风中传来什么东西旋转的嘎吱声。他的情绪稍微提高了些。
“这儿有一个旅店。我明白了。”他说道。
“贝尔斯—莫特利。”(原文为“Bells and Motley”,意为铃档和小丑穿的五颜六色的衣服,此处为音译。——译注。)汽车修理厂的那个人说,“那边就是。”
“先生,我是否可以提个建议,”马斯特斯说,“为什么不去试试呢?他们能给你提供一顿饭之类的东西,无疑——当然,不是您所习惯了的。”他抱歉地停顿了一下,因为萨特思韦特习惯了大陆上厨师最拿手的菜,他自己就雇了一名Cordonbleu(法语:手艺高明的女厨师。——译注。),他付给她一笔丰厚的薪水。
“三刻钟之内我们没法上路,先生。我确信这一点。而现在已经过八点了。您可以从旅店打电话给乔治·福斯特爵士,先生。告诉他我们耽搁的原因。”
“你似乎认为你能够安排一切,马斯特斯。”萨特思韦特没好气地说。
马斯特斯确实这样认为,但恭敬地保持沉默。
萨特思韦特尽管热切地希望拒绝别人可能向他提出的任何建议——他正心情不好——但他还是朝道路深处那个吱吱嘎嘎的招牌看了看心里暗暗同意了。
他的胃口只有小鸟那么大,是个讲究饮食的人,但是即使是这样的人也会饿。
“‘贝尔斯—莫特利’,”他若有所思地说,“对一个旅店来说,这个名字很奇怪。我从来没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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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总是有些怪人来这儿。”那个当地人说。他正弯腰凑近车轮,他的声音好像被捂住了,模糊不清。
“奇怪的人们?”萨特思韦特询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而另一个人似乎不太明白他自己的意思。
“人们来来去去。就是这样。”他含糊地说。
萨特思韦特意识到来旅店的人们几乎都是“来了又走”的人。这个定义对于萨特思韦特似乎欠精确。但他的好奇心还是被激了起来。不管怎样他得停留三刻钟的时间。贝尔斯—莫特利旅店会和其它任何地方一样好。
迈着他惯常的碎步,他扭扭捏捏地沿着马路走去。远远地传来轰隆隆的雷声。那个机械工抬头看了看,对马斯特斯说道:
“一场暴风雨就要来了。我能感觉得到。”
“嗳哟,”马斯特斯说,“我们还有四十英里路要走。”
“嗨!”另一个说,“没必要那么着急,你们不会不等暴风雨过去就上路的。你们那位小个子老板看起来不喜欢在电闪雷鸣的时候呆在外面。”
“希望他们能招待好他,”司机喃喃地说,“我现在要去那儿吃点东西。”
“比利·琼斯很可靠,”汽车修理厂的那个人说,“他总是用丰盛的美味食品招待客人。”
威廉·琼斯先生五十岁左右,高大健壮,是“贝尔斯—莫特利”的老板。
这时他正满脸微笑地讨好着小个子的萨特思韦特。
“能提供给您棒极了的牛排,先生——和炸土豆,还有任何一位绅士能想到的最好的奶酪。这边请,先生,咖啡屋。现在我们还未客满。钓鱼的那些先生们的最后一位刚走。稍后来打猎的客人们又会住满客房。目前只有一位先生,叫奎恩——”
萨特思韦特呆住了。
“奎恩?”他激动地说,“你是说奎恩。”
“是这个名字,先生。可能是您的朋友?”
“是的,确实是。哦!是的,毫无疑问。”萨特思韦特激动得浑身发抖,几乎没有意识到世界上可能会不止一个人叫这个名字。他根本没有去怀疑。奇怪的是,这个信息正好应了汽车修理厂的那个人所说的话。“人们来来去去……”这是对奎恩先生很合适的一个描述。而且这个旅店的名字也看起来格外地贴切。
“天哪,”萨特思韦特说,“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我们会这样相遇!
哈利·奎恩先生,是吗?”
“是的,先生。这是咖啡屋,先生。啊哈!这就是那位绅士。”
依旧是那熟悉的身影:高大,黝黑。奎恩先生微笑着从他坐着的桌子旁站起来。他的声音萨特思韦特记得很清楚:
“啊!萨特思韦特,我们又见面了。一次意想不到的会面!”
萨特思韦特热情地和奎恩握了握手。
“令人高兴的一件事。实在令人高兴,毫无疑问。多幸运的一次抛锚。我的车,你知道的。你住在这儿?能住多久?”
“只有一个晚上。”
“那么我实在是幸运。”
萨特思韦特在他的朋友对面坐下,满意地微微叹了口气,注视着对面那张黝黑、微笑的面庞,满是愉快的期待。奎恩先生温和地摇了摇头。
“我保证,”他说,“我的衣袖里没装着要变出来的一碗金鱼或是一只兔子。”
“太糟了,”萨特思韦特喊道,回忆起点什么,“是的,我必须承认——
我确实对你持这个看法。一个会魔术的人。哈,哈。我就是这么看你的。一个充满魔力的人。”
“但是,”奎恩先生说,“玩魔术的是你,不是我。”
“哦!”萨特思韦特高兴地说,“但是没有你我玩不了。我缺乏——是否可以说——灵感?”
奎恩先生微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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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6 13:11
“这个词太夸张了。我念出提示演员上场的对白,仅此而已。”
店主这时走了进来,手里拿着面包和厚厚的一块黄油。他往桌上放东西时,一道耀眼的闪电和一声霹雷几乎就在头顶上炸开。
“一个狂风暴雨的夜晚,先生们。”
“在这样一个晚上——”萨特思韦特开了头又停住了。
“莫名其妙,”店主说,并未觉察萨特思韦特的询问,“这不是我正要说的话吗?就在这样一个晚上,哈韦尔上尉带回了他的新娘,就在第二天,他永远地消失了。”
“哦!”萨特思韦特突然大声叫道,“当然!”
他瞧出了端倪。他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柯特灵顿·马利特这么耳熟。三个月前他仔细阅读了关于理查德·哈韦尔上尉令人吃惊的失踪报道。像全不列颠的其它报纸读者一样,他对失踪的细节困惑不解,也像其他任何一个不列颠人一样,对此做了自己的推断。
“当然,”他重复道,“这件事发生的地点就是柯特灵顿·马利特。”
“去年冬天他来打猎时就住在我这里,”店主说,“哦!我对他很熟悉。
他是位年轻英俊的绅士。不是那种你们认为把什么事都存在肚子里的人。他被杀死了——我这么认为。许多次我看见他们骑马回来——他和勒库德小姐。全村人都说他们会在此结婚——果然,后来事实如此。她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年轻女士,受到大家的尊敬,尽管她是个加拿大人而且又是个陌生人。哦!其中有些黑色的谜,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真相。这件事伤透了她的心,确实是伤透了她的心。你已经听到了,她卖掉了那所宅子出国了,因为受不了继续呆在这儿让人们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尽管她自己丝毫没有过错。可怜的小东西!一团黑色的谜,就是这么回事。”
他摇着头,然后突然想起了他的职责,赶快走出了房间。
“一个黑色的谜。”奎恩先生温柔地说。
在萨特思韦特听来,奎恩的声音里有些煽动的意味。
“你是在声称我们能解开这个斯科特兰·亚德未解开的谜?”他尖锐地问道。
奎恩先生打了个特别的手势。
“为什么不呢?时间已经过去三个月了。三个月的时间会改变人们的看法。”
“你的这个观点真是与众不同,”萨特思韦特慢慢地说,“你认为人们在事后比在当时看得更清楚。”
“时间过去得愈久,人们就越能清楚地理出事情的头绪。人们就会看清楚他们之间的真正关系。”
一阵沉默,持续了几分钟。
“我不敢肯定,”萨特思韦特犹豫不决地说,“我是否还清楚地记得那些事实。”
“我想你记得。”奎恩先生平静地说。
这就是萨特思韦特需要的所有鼓励。他在生活中通常扮演的是听众和旁观者的角色。只有他和奎恩先生在一起的时候,位置才会颠倒过来。奎恩先生是一个有欣赏力的听众,而萨特思韦特则处于舞台的中心位置。
“就在一年多以前,”他讲道,“阿什利庄园成为埃莉诺·勒库德小姐的财产。那是座美丽的老宅子,但是多年来无人照管,无人居住。对这座宅子来说,再没有比埃莉诺更好的女主人了。勒库德小姐是位法裔加拿大人,她的祖先是法国大革命时代的移民。他们留给她一批无法估价的法国纪念物和古董。
她是收购者也是收藏家,有着很高的鉴赏力,如此之甚,以致于那场悲剧之后,当她决定卖掉阿什利庄园以及其中所有的东西时,赛勒斯·G·布拉德伯恩先生,就是那位美国百万富翁,毫不犹豫地花六万英镑的高价买下了这所庄园。”
萨特思韦特停顿了一下。
“我提这些事情,”他抱歉地说,“不是因为它们与这个故事有关——严格地说,它们与此无关——我是为了营造一种氛围,属于年轻的哈韦尔太太的氛围……”
奎恩先生点了点头。
“氛围永远重要。”他严肃地说。
“这样我们就有了这个姑娘的一幅画像,”萨特思韦特继续道,“二十三岁,黑色的头发,容貌美丽,多才多艺,毫无瑕疵。而且富有——我们一定不要忘记这一点。她是个孤儿。一位圣·克莱尔太太——一位有着无可指摘的教养和社会地位的女士,作为保姆和她住在一起。但是埃莉诺·勒库德完全控制着她自己的财产。那些想通过跟有钱人结婚致富的人从来不难找。无论她去哪儿,打猎场也罢,舞厅也罢,人们发现至少有一打身无分文的年轻人总在追逐着她。年轻的洛德·莱克坎恩,全村追求者中最有资格的候选人,据说曾向她求婚,但她依然芳心不动。直到理查德·哈韦尔上尉的出现。
“哈韦尔上尉是为了打猎住到本地旅馆来的。他酷爱打猎,是个英俊、快乐、胆大妄为的年轻人。你记得那句老话吗,奎恩先生?‘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句谚语至少部分实现了。两个月以后,理查德·哈韦尔和埃莉诺·勒库德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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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6 13:12
“在此三个月之后,他们结婚了。这对幸福的新人到国外度了两个星期的蜜月,然后回来在他们阿什利庄园的住所安顿下来。店主刚刚告诉我们说他们是在像今天这样一个暴风雨之夜回到家中的。我觉得这是个预兆。谁能预料到呢?不管怎样吧,第二天一大早——大约七点半,其中一个花匠,约翰·马赛厄斯看见哈韦尔上尉在花园里散步。他没戴帽子,吹着口哨。我们于是看到这样一幅情景:心境愉快,无忧无虑。然而就从那一刻开始,就我们所知,没有人再见过理查德·哈韦尔上尉。”
萨特思韦特停顿了一下,惬意地感觉着这激动人心的时刻。奎恩先生赞赏的目光给了他所需要的称赞,他继续讲下去。
“上尉的失踪不同寻常——无法解释。直到第二天,那位焦急、困惑的妻子才报了警。如你所知,警方并未成功地侦破这个谜。”
“我猜,对此事人们已有了一些看法?”奎恩先生问道。
“哦!一些看法,是的,我同意你的提法。看法一:哈韦尔上尉是被谋杀的,但如果是这样,那么尸体在哪儿?它不可能神秘而迅速地消失。此外,动机是什么?就我所知,哈韦尔上尉根本没有仇人。”
他突然踌躇了一下,好像不肯定似的。奎恩先生朝前探了探身子。
“你在想,”他温和地说,“年轻的斯蒂芬·格兰特。”
“是的,”萨特思韦特承认了,“如果我记得正确的话,斯蒂芬·格兰特曾经负责管理哈韦尔上尉的马,因一些小过错被主人解雇了。就在哈韦尔上尉回家后的翌日一大早,有人看见斯蒂芬·格兰特在阿什利庄园附近。而对此斯蒂芬·格兰特无法做出合理的解释。警方曾因他与哈韦尔上尉的失踪有关拘留过他,但没有任何可以指控他的证据,最后释放了他。的确,人们会认为斯蒂芬·格兰特可能对哈韦尔上尉草率地解雇他心存不满。但这动机毫无疑问站不住脚。我想警方是觉得他们必须做些什么。你知道的,正如我刚说的,哈韦尔上尉根本没有仇人。”
“就人们所知。”奎恩先生沉吟道。
萨特思韦特赞同地点了点头。
“我们就要谈到那一点了。别忘了,人们对哈韦尔上尉知道些什么?当警方着手调查他的家世时,他们面临资料奇缺的难题。理查德·哈韦尔是谁?他从哪儿来?他的出现,简直就像晴天霹雷一样。他是一个优秀的骑手,而且显然家境富裕。柯特灵顿·马利特没有一个人劳神去进一步过问这件事。勒库德小姐没有父母、保护人去调查她的未婚夫的前程和身份。她是自己的主人。警方对此的看法再清楚不过了:一个富有的姑娘和一个无耻的骗子。老掉牙的故事!
“但事实并非完全如此。是的,勒库德小姐没有父母、保护人,但她在伦敦有一个优秀的律师事务所做她的代理人。他们的证据使得这个谜更加难解。
埃莉诺·勒库德曾经希望把一笔钱转让给她未来的丈夫,但他拒绝了。他说他自己已够富有了。人们最后发现:哈韦尔从来没用过他妻子的一分钱。她的财产根本没有被动过。
“那么,他不是一个普通的骗子。而是对他的目标进行了艺术加工?他是不是打算在将来某个时候,如果埃莉诺·哈韦尔想嫁给其他人时进行敲诈?我承认以前我认为这种思路是最可能的解释。我一直这么看——直到今天晚上。”
奎恩先生向前探了探身子,鼓励他讲下去。
“今晚?”
“是的。我不满足于此。他是如何那么突然、那么彻底地消失的——在早晨的那个钟点:所有的工人都忙碌着去干活?而且他还没戴帽子。”
“对于后者没什么好怀疑的——既然那个花匠看见过他?”
“是的——那个花匠——约翰·马塞厄斯。有什么问题吗?”
“警方不会忽略他的。”奎恩先生说。
“他们详细地盘问了他。他从来没有改过口。他的妻子为他作证。他七点离开他的小屋去温室干活,七点四十回来。大房子里的仆人们在大约七点一刻时听见前门砰地关上。这一点确定了哈韦尔上尉离开房子的时间。哦!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了。”
“真的?”奎恩先生问道。
“我想是的。这段时间足够马塞厄斯干掉他的主人。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呢?而且如果事实如此,他把尸体藏在哪儿了?”
店主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
“抱歉让你们等这么久,先生们。”
他把一块硕大的牛排摆在桌子上,旁边是盛得满满的一盘新鲜的棕皮土豆。这些食品发出的香味,让萨特思韦特垂涎欲滴。他觉得舒适极了。
“这些看起真棒,”他说,“棒极了。我们一直在讨论哈韦尔上尉的失踪。那个花匠,马塞厄斯,情况如何?”
“在埃塞克斯郡找了份工作。我想他是不愿意呆在这一带。有些人总是带着怀疑的目光看他。你该理解。并不是说我曾认为他与此有关。”
萨持思韦特吃了些牛排。奎恩先生也吃了些牛排。店主看上去想留下来闲聊一会儿。萨特思韦特自然不反对。
“这位马塞厄斯,”他问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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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中年,曾经肯定是壮小伙,但现在因风湿病既驼又瘸。他的风湿病非常严重,多次卧床不起,什么活都干不了。就我看来,埃莉诺小姐继续雇用他完全是出于仁慈。他已经根本不能胜任花匠的工作,尽管他的妻子尽力帮忙。她是个厨子,总是乐意帮助别人。”
“她是个怎样的女人?”萨特思韦特很快问道。
店主的回答令他失望。
“长相普通。中等年纪,郁郁寡欢,还是聋子。并不是说我过去对他们很了解。他们只是在出事前一个月才来到这里。他们说他年轻时是个少有的好花匠。这就是埃莉诺小姐留下他的令人信服的证据吧。”
“她对园艺感兴趣吗?”奎恩先生温和地问道。
“不,先生,她不感兴趣。她不像这一带的其他女士们,她们付一大笔钱给花匠,而自己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跪在花园里锄土上。我觉得这是愚蠢的做法。你知道,除了冬天为了打猎,她不常住在这儿。剩下的时间,她住在伦敦,或是去那些国外的海滨。他们说在那儿那些法国的夫人小姐们恐怕弄坏她们的衣服,连脚趾头都不伸进水里,我听到的就是这样。”
萨特思韦特微微笑了笑。
“没有哦——什么女人和哈韦尔上尉有交往吗?”他问道。
尽管他的第一个揣测被驳倒了,但他依然坚持自己的观点。威廉·琼斯先生摇了摇头。
“没那回事。从来没有一句关于这方面的闲言碎语。一个黑色的谜,情况就是这样。”
“那么你的看法呢?你自己怎么想?”萨特思韦特坚持道。
“我怎么想?”
“是的。”
“不知道想什么。我认为他是被谋杀的,但是谁干的我说不出来。我去给先生们拿奶酪。”
他拿着空盘子咚咚地走出了房间。刚才渐渐平息下来的暴风雨此时以加倍的狂暴卷土重来。一道闪电和一阵响雷接踵而至,矮个子的萨特思韦特惊得跳了起来。就在最后几声轰隆隆的雷声渐渐逝去时,一个姑娘端着奶酪走进房间。
她高大、黝黑。有一种独有的忧郁的美。她和贝尔斯—莫特利店主的长相相像再明白不过地告诉大家她是店主的女儿。
“晚上好,玛丽,”奎恩先生说,“一个暴风雨之夜。”
她点点头。
“我讨厌暴风雨的夜晚。”她咕哝道。
“你害怕打雷,是不是?”萨特思韦特和蔼地说。
“害怕打雷?那就不是我了!我几乎没有什么害怕的。但是暴风雨打开他们的话匣子,总是说同样一件事,一次又一次,就像许多鹦鹉似的。爸爸一开口就是‘这让我想起,那个夜晚,可怜的哈韦尔上尉……’等等,等等。”她转向奎恩先生,“您听过他是怎么讲的。这有什么意义?为什么人们不让过去的事情过去?”
“一件事只有结束后才能过去。”奎恩先生说。
“难道没有结束吗?设想是他想消失?这些绅士们有时就是这样。”
“你认为是他自己愿意失踪的?”
“为什么不可能呢?这样想比假设像斯蒂芬·格兰特那样一个心地善良的人谋杀了他要合情理得多。我倒愿意知道,他为了什么谋杀他?有一天斯蒂芬多喝了一杯,对他说话莽撞了点,就被解雇了。但这有什么关系?他找到另一份同样不错的工作。难道这就是残忍地谋杀一个人的原因吗?”
“但是无疑,”萨特思韦特说,“警方相信他是清白的。”
“警方!警方又有什么要紧?当斯蒂芬走进晚间酒吧时,所有人都用怪怪的眼光看着他。他们不十分相信是斯蒂芬谋杀了哈韦尔。但他们不确定,所以他们斜着眼睛看他,不为人觉察地悄悄排斥他。好日子啊,看见人们都躲着你走,好像你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似的。为什么爸爸不同意我们结婚,斯蒂芬和我?‘你可以找个更好的人,我的孩子。我对斯蒂芬没有任何反感,但是——哦,我们不知道,是吗?’”她不说了,胸脯因气愤起伏不停。
“残酷,残酷,就是这样,”她大声喊道,“斯蒂芬,他连只苍蝇都不愿伤害!以后他的一生中,都会有人认为是他杀了哈韦尔。这使他变得古怪、痛苦。我一点也不怀疑这一点。而且他越是这样,人们越会认为其中有问题。”
她又停住了。她的眼睛盯着奎恩先生的脸,好像他脸上有什么东西正在把她满腔的怒气引出来。
“无能为力?”萨特思韦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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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感到担心。他看得出,事情是不可避免的。指控斯蒂芬·格兰特的证据模糊和不足,使他驳斥指控更加困难。
姑娘猛地转向他。
“只有真相能帮助他,”她喊道,“假如人们发现了哈韦尔上尉,假如哈韦尔上尉回来。要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她突然停住不说了,好像哽咽着。然后急忙走出了房间。
“一个好姑娘,”萨特思韦特说,“总而言之是起悲哀的事件。我希望——我非常希望能做些什么。”
那颗善良的心为此苦恼。
“我们正在做我们能做的事情,”奎恩先生说,“在你的汽车修好之前,我们还有近半个小时呢。”
萨特思韦特盯着他。
“你认为我们就像这样高谈能弄清真相?”
“你的阅历十分丰富,”奎思先生严肃地说,“比大多数人丰富得多。”
“我从未受到过生活的眷顾。”萨特思韦特痛苦地说。
“但这样使你的洞察力敏锐。别人视而不见的地方你却看得见。”
“确实如此,”萨特思韦特说,“我是个了不起的观察者。”
他心满意足地自得了一把。那一刻的痛楚消失了。
“我是这样看的,”一两分钟后他说道,“要查出事件的起因,我们必须先研究结果。”
“非常好。”奎恩先生表示赞同。
“这个案子的结果是:勒库德小姐——哈韦尔太太,我的意思是:她是个妻子又不是妻子。她不自由——她不能再嫁。我们随意地看这件事:理查德·哈韦尔是个阴险人物。他不知打哪儿来,而且有着神秘的过去。”
“我同意。”奎恩先生说,“你看到了大家应当看见的,和不能被忽略的东西。哈韦尔上尉处于舞台中央的聚光灯下,一个可疑的人物。”
萨特思韦特疑惑地看着他。他的这些话似乎暗示他们所想的情景略有不同。
“我们已经研究了效果,”他说,“或者说结果。我们现在可以——”
奎恩先生打断了他的话。
“你还能触及严格的物质意义上的结果。”
“你说得对,”萨特思韦特想了一两分钟说,“一个人做事应该有始有终。让我们说这出悲剧的结局是哈韦尔太太是一位妻子又不是位妻子,不能再嫁;赛勒斯·布拉德伯恩能够以六万英镑的价钱买下阿什利庄园以及其中的东西,是吗?——而且在埃塞克斯郡的某个人能替约翰·马塞厄斯弄到了一份花匠的工作;尽管如此我们没有怀疑是‘埃塞克斯郡的某个人’或赛勒斯·布拉德伯恩策划了哈韦尔上尉的失踪。”
“你是在讽刺。”奎恩先生说。
萨特思韦特猛地看着他。
“但无疑你同意——?”
“哦!我同意,”奎恩先生说,“这个想法很可笑。下一步呢?”
“让我们设想我们回到了那不幸的一天。让我们假设,失踪就发生在今天早晨。”
“不,不,”奎恩先生笑眯眯地说,“既然,至少在我们的想像中,我们有超越时间的力量,那么让我们反过来,比方说,哈韦尔上尉的失踪发生在一百年以前,我们在二O二五年回忆。”
“你是个奇怪的人,”萨特思韦特慢慢地说,“你相信过去,不相信现在。为什么?”
“不久以前,你用了氛围这个词。在现在的时空里没有氛围。”
“也许是真的。”萨特思韦特若有所思地说,“是的,确实如此,现在容易导致——偏狭。”
“说得好。”奎恩先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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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特思韦特幽默地微微鞠了一躬。
“非常感谢。”他说道。
“让我们说是——不是今年,这会很困难,而是——去年,”奎恩先生继续道,“概括一下,你有言简意赅的天赋。”
萨特思韦特犹豫了一下。他珍惜自己的名声。
“一百年前,我们处于火药和宫廷弄臣的年代。”他说,“我们说一九二四年是填纵横字谜,窃贼从房顶入室的年代,是吗?”
“很好,”奎恩先生表示赞同,“你的意思是全国而不是全世界,我猜?”
“关于纵横字谜,我必须得承认我不明白,”萨特思韦特说,“但是惯从屋顶侵入的窃贼在欧洲大陆曾一度猖撅。你记得那一系列发生在法国乡间别墅的盗窃案吗?据推测单独一个人是干不了。要进去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
有一种揣测说一群杂技演员与此有关——克洛恩迪尼斯一家,我曾经看过他们的表演——非常精湛。一位母亲、儿子和女儿。他们非常神秘地从舞台上消失了。我们走题了。”
“没多远,”奎恩先生说,“只是在穿过海峡。”
“在那儿法国女士们连她们的脚趾头都不湿,用我们可敬的店主的话来说。”萨特思韦特哈哈大笑着说。
他们停顿了一下。这一停顿似乎很重要。
“他为什么消失?”萨特思韦特大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可思议,就像是在变戏法。”
“是的,”奎恩先生说,“一个巧妙的计谋。形容得很准确。你瞧,我们又提到了氛围。这个计谋的实质是什么?”
“手的敏捷欺骗了眼睛。”萨特思韦特敏捷地引用了一句话。
“这就是一切,不是吗?为了欺骗眼睛?有时通过敏捷的手,有时——通过其它手段。有许多方法,比如神枪手,挥动一块红手帕,一些看起来重要而事实并非如此的东西。眼睛被那些看上去精彩而实际毫无意义的表演转移了注意力,而忽略了那些真正应该关心的东西。”
萨特思韦特朝前倾了倾身子,他眼睛闪闪发光。
“有道理。这可是个好主意哟。”
他温和地继续讲下去。“神枪手。在我们讨论的这个巧妙的魔术中,神枪手是什么?让人保持想像力的那精彩一刻是什么?”
他突然吸了口气。
“失踪,”萨特思韦特喘息着说,“撇开这一点,一切都没有意义。”
“一切?设想即使没有那个戏剧般的动作,事情依然会照样进行?”
“你的意思是——假设勒库德小姐仍然要卖掉阿什利庄园,离开此地——
没有理由?”
“哦。”
“好吧,为什么不呢?我想这肯定会引起闲话,人们会对房子里的那些东西的价值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哦!等一下!”
他沉默了一分钟,然后大声说道:
“你说得对,人们把太多太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哈韦尔上尉身上。因此,她,勒库德小姐一直处在暗处!每个人都在询问谁是哈韦尔上尉?他从哪儿来?但因为她是受伤害的那一方,所以没有人怀疑她。她真的是个法裔加拿大人吗?那些绝妙的珍宝真是她祖上传下来的吗?你刚刚说得对,我们并没有离题太远——只是在穿越海峡。那些所谓的祖传珍宝是他们从法国乡间别墅里偷来的,大部分都是价值连城。所以很难出手。于是她买下了这所房子——可能,以非常便宜的价格。然后她在那儿居住下来,付给一位无可指摘的英国妇女一大笔钱,让她陪伴她。然后他来了。情节已事先安排好了。先是婚约。失踪。然后是轰动一时,之后很快被遗忘!一个极度悲伤的女人想卖掉一切会令她想起过去欢乐时光的东西,还能有什么比这更正常呢?那个美国人是一位行家,那些东西名副其实,完美绝伦,其中一些是无价之宝。他出了价,她接受了。她以一个伤心欲绝又充满悲剧色彩的形象离开了街坊四邻。成功漂亮地完成了最后一击。公众的注意力被手动作的迅速和戏法壮观的场面欺骗了。”
萨特思韦特停顿了一下,因他的成功而激动不已。“要不是你,我永远不会弄清楚。”他突然自卑地说道,“你对我有着不可思议的影响。一个人经常说一些事情,却不明白它们真正的意思是什么。你有能力让人明白事情的内涵。但我还是不太明白。哈韦尔这样消失是非常困难的。别忘了,全英格兰的警察都在寻找他。”
“继续藏在庄园是最简单不过了,”萨特思韦特沉思地说,“假如能够的话。”
“我想,他就在庄园附近。”奎恩先生说。
萨特思韦特没有放过他意味深长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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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塞厄斯的小屋?”他欢呼道,“但是警察肯定搜查过了?”
“反复地,我可以想像到。”奎恩先生说。
“马塞厄斯。”萨特思韦特皱着眉头说道。
“还有马塞厄斯太太。”奎恩先生说。
萨特思韦特直勾勾地盯着他。
“假如那帮人真是克洛恩迪尼斯一家,”他恍恍惚惚地说,“他们有三个人。两个年轻人是哈韦尔和埃莉诺·勒库德。那么母亲,她是马塞厄斯太太吗?但假如是那样的话——”
“马塞厄斯患了风湿病,不是吗?”奎思先生故作天真地问道。
“哦!”萨特思韦特大叫起来,“我明白了。但这可能吗?我相信是可能的。听着。马塞厄斯在那儿呆了一个月。在那段时期,哈韦尔和埃莉诺出去度了两周的蜜月。婚礼前的那两周,他们应该是在镇上。一个聪明人是能同时扮演哈韦尔和马塞厄斯这两个角色的。当哈韦尔在柯特灵顿·马利特的时候,马塞厄斯适时地因风湿病卧病在床。马塞厄斯太太来证实这个谎言。她的角色是非常必要的。如果没有她,就有人可能会怀疑真相。如你所说,哈韦尔就藏在马塞厄斯的小屋里。他就是马塞厄斯。最后当计划成功,卖掉了阿什利庄园之后,他和他的妻子放出风说他们在埃塞克斯郡找到了一份工作。约翰·马塞厄斯和他的妻子退场了——永远地退场了。”
有人敲了敲咖啡屋的门,马斯特斯走了进来。“汽车就在门口,先生。”
他说。
萨特思韦特站起身来。奎恩先生也站了起来,走到窗前打开了窗帘。一束月光淌入了房间。
“暴风雨停了。”他说。
萨特思韦特正在戴手套。
“下星期地方行政司法长官要和我共同进餐,”他骄傲地说,“我要把我的见解——哈!一一摆在他面前。”
“证明或否认它都很容易,”奎恩先生说,“把阿什利庄园的东西和法国警方提供的清单一对比——”
“我赞成,”萨特思韦特说,“布拉德伯恩先生运气真是坏透了,但是——哦——”
“他能够,我相信,负担这笔损失。”奎恩先生说。
萨特思韦特伸出手。
“再见,”他说,“我说不出有多么感激这次意外的相遇。你明天离开这儿,我记得说过的,是吗?”
“可能今晚。我的事完了……我来来去去,你知道的。”
萨特思韦特记起来晚上早些时候听到过同样的话。太不可思议了。
他出来向汽车和等候着的马斯特斯走去。从酒吧门口飘然传来店主浑厚和蔼的声音。
“一个难解的谜,”他正说着,“一个难解的谜,就是这样。”
但他没有用黝黑这个词。他用这个词意思是指完全不同的颜色。威廉·琼斯先生是个有眼力的人,总是能很恰当地为他的顾客们找到话题。他的顾客们也喜欢他们的谈话充满风趣。
萨特思韦特惬意地坐在舒适的轿车里。他挺着胸充满了胜利的骄傲。他看见玛丽,跑出来站在那个吱吱嘎嘎的店牌下。
“她一点儿也不知道,”萨特思韦特自言自语地说,“她一点也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贝尔斯—莫特利”的牌子在风中温柔地摇摆着。
法官即将结束对陪审团的指示。
“现在,先生们,我要对你们讲的话差不多说完了。我们的证据供你们考虑对这个男人的指控是否得到了清楚的证实,以便你们裁定他谋杀维维安·巴纳比的罪名是否成立。
你们有仆人们提供的开枪时间的证据。他们对此众口一词。
你们有物证:维维安·巴纳比在事发当天上午,也就是九月十三日,星期五上午,写给被告的那封信——对这封信,被告并未打算否认。你们还有证据:在押犯起先否认曾羁留边林山庄,后来,当警方出示证明之后,才承认他去过迪林山庄。你们会从其否认中得出你们的结论。这起案件没有直接证据。当涉及到动机——手段、时机时,你们只能自己得出结论。被告声称某个未知的人在被告离开音乐室后进去开枪打死了维维安·巴纳比。而用的枪正是被告由于意外的疏忽忘了拿走的枪。你们已经听到了,被告讲到,他回到家里花了半小时。如果你们怀疑被告在说谎,而且确定无疑被告确实在九月十三日,星期五,故意在离维维安·巴纳比脑袋极其接近的情况下开枪打死了她,那么,先生们,你们的裁决肯定是‘有罪’。但是,如果你们有任何正当的疑问,那么你们有责任宣告在押犯无罪。我将要求你们退席讨论,当你们得出结论后告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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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审团离开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宣布的判决对每个人来说似乎都是预料中的结果:裁定“有罪”。
听完判决之后,萨特思韦特先生若有所思,皱着眉头离开了法庭。
像这样只不过是件谋杀案审判,萨特思韦特先生并不感兴趣。他太挑剔,所以不会在普通案件悲惨的细节找到兴趣。但怀尔德一案不同。年轻的马丁·怀尔德是被称为绅士的那种人——而被害人,乔治·巴纳比爵士年轻的妻子,是萨特思韦特先生的熟人。
他想着这些事,沿霍尔本走去。然后,突然拐入到一个有数条街道通往索霍的地带。在其中一条街上有一家小饭馆,只有少数人知道,萨特思韦特先生就是其一。它并不便宜——相反,非常昂贵,因为它专门满足那些吃腻了的gourmet①的嗜好。它很安静——不允许任何爵士乐曲演奏,以免打扰了那份宁静的气氛——光线非常暗,侍者们迈着轻盈的步伐出现在朦胧的微光中,端着闪闪发光的银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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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法语:意思是美食家。——译注。
一副参加某项神圣的仪式的样子。那家饭馆的名字叫Ar—lecchino。
依然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萨特思韦特先生拐入了入rlecchino,朝那边角落隐蔽处他喜欢的那张桌子走去。由于光线微弱,直到他走得很近了才发现那儿已经坐了一个高个子的黝黑男人。那人的脸罩在阴影中,彩色玻璃反射的光跳动着,映在他身上,使得他朴素简单的衣服变得五颜六色,绚丽多彩。
萨特思韦特先生本打算转身离开,但就在此刻,那位陌生人慢慢地转过来,萨特思韦特先生认出了他。
“我的天哪,”萨特思韦特先生说道,他喜欢旧式的表达方式,“是你,奎恩先生!”
他以前见过奎恩先生三次,每次见面都会发生些略不同寻常的事情。这位奎恩先生是个怪人,他有能力从一个完全不同于他人的角度把你一直就知道的东西展示给你。
萨特思韦特先生马上兴奋起来——激动而且高兴。他总是扮演旁观者的角色,他知道这一点,但有时候当他和奎思先生在一起时,他就会有是演员的错觉——而且是主角。
‘‘太令人高兴了,”他说道,笑容在他干巴的小脸上荡漾开来,“实在太好了。你不反对我和你坐在一块儿吧,我想?”
“我很乐意,”奎思先生说。“你瞧,我还没开始吃呢。”
恭敬的侍者领班在幽暗中逗留在附近。萨特思韦特先生有着老练、相称的味觉,他专心挑选着食物。几分钟后,那位侍者领班唇边挂着赞许的微笑退下去了,一个年轻的侍者开始为他们服务。萨特思韦特先生转向奎恩先生。
“我刚从老贝利来,”他开口道,“一个悲惨的案子,我这么认为。”
“他被判定为有罪?”奎恩先生问。
“是的,陪审团只离开半小时。”
奎恩先生点了点头。
“一个必然的结果——根据证据。”他说。
“然而,”萨特思韦特先生开口道——又停住了。
奎恩先生说出了他没说完的话。
“然而你的同情是站在被告一边的?这是你要说的话吗?”
“是的。马丁·怀尔德是个英俊的小伙子——很难让人相信他是凶手。然而,近来,有很多好看的年轻小伙子被发现是极其残忍,令人厌恶的谋杀犯。”
“多余。”奎恩先生静静地说。
“请再说一遍?”萨特思韦特先生道,微微有点吃惊。
“对马丁·怀尔德来说是多余的。从一开始就有一种趋势认为这只不过是一系列同类案件中的其中一起——一个男人为了和另一个女人结婚而试图摆脱某个女人。”
“哦,”萨特思韦特先生疑惑地说,“就证据而言——”
“哦!”奎恩先生很快说,“我恐怕没有按照证据去思考。”
萨特思韦特先生的自信心一下子回到了他身上。他感到一种突如其来的力量。他很想显得戏剧性些。
“让我来告诉你。我见过巴纳比夫妇,你知道的。我明白特殊的细节。跟着我,你会来到幕后——从里面看清事情的面目。”
奎恩先生鼓励地微微一笑,身子向前倾了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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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6 13:17
“如果有什么人能展现给我这一切,那必是萨特思韦特先生无疑。”他小声说道。
萨特思韦特先生两手抓着桌子,他精神振奋,难以自已。目前,他是一个纯粹而简单的艺术家——语言是他的媒介,只用粗略的数笔,他就迅速勾画出了一幅迪林山庄的生活画面。乔治·巴纳比爵士:上了年纪,过分肥胖,财大气粗,终日为生活中的琐事大惊小怪,每个周五下午给他的钟表上发条,每个周二上午根据他自己的家务开支簿付账,每天晚上总是注意保证正门锁好,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谈完乔治爵土他继续说起巴纳比夫人。这时他的语气更温柔了些,但依然很确定。他只见过她一次,但他对她的印象却清晰而持久。生机勃勃,目空一切——令人同情地年轻。一个掉进陷阱里的孩子——这就是他对她的印象。
“她恨他,你明白吗?她嫁给他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现在——”
她不顾一切——他这么形容她的情形。转来转去。她没有自己的钱,她完全依靠她年长的丈夫。但她处于走投无路的困境——仍然不太肯定自己的力量。拥有到目前为止与其说是事实例不如说是前景的美貌。而且她很贪婪。萨特思韦特先生对此确信无疑。与胆大妄为并存的还有贪婪的个性——紧紧抓住生活。
“我从来没有见过马丁·怀尔德,”萨特思韦特先生继续道,“但我听说过他。他住在不到一英里远的地方。他务农。她对农业很感兴趣——或者是装作如此。要是你问我,我认为她是装的。我想她看出他是她唯一的出路——于是紧紧地抓住他,就像一个孩子似的贪婪。对此,只能有一个结局。我们知道结局是什么,因为那些信已经在法庭上被宣读过了。他保留着她的信——她没有保留他的信,但从她写的信中我们知道他的兴趣和热情正在逐渐消失。他承认是这样。还有另外一个姑娘。她也住在迪林谷那个村子里。她的父亲是那儿的医生。你可能在法庭上看见过她。不,我想起来了,你说你当时不在那儿。我得给你把她描述一番。一个漂亮的姑娘——非常漂亮。而且温柔。可能——是的,可能稍有点傻。但是非常恬静,你明白。而且忠贞不渝。这是最主要的,忠贞不渝。”
他看了看奎思先生,寻求鼓励,奎思先生欣赏地微微一笑,算是给他的鼓励。萨特思韦特先生继续讲下去。
“你听说了最后宣读的那封信了吧——我的意思是,你肯定在报纸上看到过。九月十三日,星期五上午写的那封信。里面满是绝望的指责和含糊的威胁,结尾恳求马丁·怀尔德当天晚上六点来迪林山庄。‘我会留侧门给你,这样就没人知道你来过这儿。我会在音乐室里。’信是派人送去的。”
萨特思韦特先生停顿了一两分钟。
“你记得吧,当马丁·怀尔德刚被捕的时候,他完全否认那天晚上他去过迪林山庄。他的陈述是他拿了枪到林中打猎去了。但当警方出示证据后,这番话不攻自破。他们在木制的边门上和音乐室桌子上放着的其中一只鸡尾酒杯上都发现了他的指纹。然后,他承认他去看过巴纳比夫人,他们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谈话,但他努力使她平静了下来。他发誓说他把枪放在了门外,靠墙立着,而且他离开的时候,巴纳比夫人好好的,时间是六点十五过一两分钟。他说他直接回了家。但证据表明直到差一刻七点他才到家。如我刚讲过的,两地相距几乎不到一英里,根本用不了半小时。他声称他完全忘了枪这回事。不太可能的一个陈述——但是“但是什么?”奎恩先生问道。
“嗯,”萨特思韦特先生慢慢地说,“这也是有可能的,不是吗?当然,辩护律师嘲笑这个假设,但我认为他错了。你知道,我认识许多年轻人,这些感情上的大吵大闹令他们非常难过——尤其是像马丁·怀尔德这类阴郁、神经质的类型。而女人往往经受得住这种场面,而且事后会觉得很好,能保持冷静。就像有一个安全阀平静她们的神经。但我明白马丁·怀尔德是在头晕脑胀、痛苦懊丧的情形下离开的,丝毫没有想到他倚墙而立的枪。”
他沉默了几分钟,然后才继续讲。
“然而这无关紧要。因为下面的情节太明显了,很不幸。
当人们听见枪声的时候,正好是六点二十。所有的仆人们都听见了,厨师,厨师的女帮工,管家,女仆,还有巴纳比夫人自己的女仆。他们冲进音乐室,发现她躺在她的椅子扶手旁边,蜷成一团。开枪的位置紧靠她的后脑勺,所以子弹并未散开。至少两颗子弹射人了大脑。”
他又停顿了一下,奎恩先生漫不经心地问:
“仆人们都作证了,我猜?”
萨特思韦特先生点点头。
“是的。管家比其他人早一两秒钟到达,但他们的证词完全相同。”
“那么他们都作证了,”奎恩先生沉思着说,“没有例外?”
“哦,我想起来了,”萨特思韦特先生说,“那个女仆只在审讯的时候被传过。她后来去了加拿大,我猜。”
“我明白了。”奎恩先生说。
一阵沉默,不知怎的,这个小餐馆里似乎弥漫着一种不安的气氛。萨特思韦特先生突然觉得好像他处于守势。
“她为什么不该去呢?”他冷不丁地说。
“她为什么要去呢?”奎恩微微耸了耸肩道。
不知为什么,这个问题使萨特思韦特先生有几分生气。
他想避开它——回到他熟悉的主题中去。
“是谁开的枪这个问题不可能有多少疑问。事实上,仆人们好像有点失去了理智。房子里没人掌管。等有人想起来打电话给警察时,几分钟已经过去了。而且当他们去打电话时,发现电话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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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6 13:18
“哦!”奎恩先生说,“电话坏了。”
“是的,”萨特思韦特先生说——突然感到他说了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可能,当然,是被故意弄坏的。”他缓缓地说:“但这看起来没什么意义。死亡几乎是瞬间的事情。”
奎恩先生什么也没说,萨特思韦特先生觉得这个解释不能令人满意。
“除了年轻的怀尔德,确实无人可怀疑,”他继续道,“据他自己说,枪响的时候他刚离开房子三分钟。而其他有谁会开枪呢?乔治爵土在隔着好几家远的桥牌聚会上。他六点半离开那儿,在大门口碰上了带信给他来的仆人。最后一局六点半整准时结束——这毫无疑问。然后是乔治爵士的秘书亨利·汤普森。他那天在伦敦,而且在枪响的那个时刻确实在出席一个商务会议。最后是西尔维亚·戴尔。不管怎样,她应该是有动机的,但就事实而言,她不可能和这件事有任何关系。她在迪林谷车站送别朋友,后者乘六点二十八分的火车。这样她也被排除了。然后是仆人们。他们中的任何人能有什么可能的动机?除了他们几乎同时到达出事地点。不,肯定是马丁.怀尔德。”
但他说这话时底气并不足。
他们继续吃午饭。奎恩先生不属于健谈的那种性格,萨特思韦特先生说了所有他该说的话。但沉默并不是无结果的。其中充满萨特思韦特先生不断滋长的不满意,仅仅因为一个人的默认就加强、孕育。
萨特思韦特先生忽然哗啦一声放下他的刀叉。
“假设那个年轻人真的是无辜的,”他说,“而他将被绞死。”
他看起来对此非常震惊、伤心。依然,奎恩先生一言不发。
“好像并不是——”萨特思韦特先生欲言又止,“她为什么不该去加拿大?”他文不对题地把话结束了。
奎恩先生摇了摇头。
“我甚至不知道她去了加拿大的什么地方。”萨特思韦特先生不耐烦地继续道。
“你能找到她吗?”奎恩先生问道。
“我想我能。那个管家,他该知道。或者可能汤普森,那个秘书知道。”
他又停顿了一下。当他继续讲的时候,他的嗓音几乎是在恳求了。
“好像这件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吧?”
“一个年轻人在三周之后不久就会被绞死?”
“我猜是的——如果你这么理解。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生与死的问题。还有那个可怜的姑娘。不是我顽固——
但是,究竟——有什么益处呢?整个事件难道不是很不可思议吗?即使我查出那个女人去了加拿大的哪个地方——啊哟,这就意味着我将不得不亲自去那儿一趟。”
萨特思韦特先生看上去十分苦恼。
“我正在考虑下星期去里维埃拉。”他可怜巴巴地说。
他的目光尽可能明白地告诉奎恩先生:“放我走吧,好吗?”
“你从来没去过加拿大吧?”
“从来没去过。”
“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国家。”
萨特思韦特先生犹豫不决地看着他。
“你认为我应该去?”
奎恩先生在椅子上向后一靠,点了一支烟。透过层层烟圈,他不慌不忙地说话了。
“我想,你是个富人,萨特思韦特先生。虽不是一个百万富翁,但有实力放纵自己的嗜好而不需考虑花费。你一直在一旁观看别人的悲喜剧。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去参与,扮演一个角色?难道你从来一刻也没有把自己看成是个操纵别人命运的人——站在舞台中央,生死操纵在你手中?”
萨特思韦特先生向前倾了倾身子。惯常的热切又涌了上来。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继续到加拿大进行徒劳的搜索———?”
奎恩先生微微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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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6 13:18
“哦:去加拿大是你的建议,不是我的。”他轻声说。
“你不能像这样把我搪塞过去。”萨特思韦特先生认真地说,“不管什么时候我碰到你——”他停住了。
“哦?”
“你身上有某种东西我不明白。可能我永远不会明白。
最近一次我碰见你——”
“在仲夏的夜晚。”
萨特思韦特先生吃了一惊,好像这些话暗含着他不太明白的意思。
“是个仲夏夜吗?”他困惑地问道。
“是的。不过我们不必纠缠这个问题。它不重要,不是吗?”
“既然你这么说,”萨特思韦特先生彬彬有礼地说。他感到那个难以捉摸的暗示从他手指间溜走了。“当我从加拿大回来”——他有点胆怯地停顿了一下——“我——我一一很希望再见到你。”
“我恐伯暂时没有固定的地址。”奎恩先生遗憾地说。
“但是我经常来这个地方。假如你也经常光顾这儿的话,我们肯定不久以后就会见面的。”
他们愉快地分手了。
萨特思韦特先生非常激动。他匆匆回到库斯,询问了一下航船的情况。然后他打电话给迪林山庄。接电话的是个男仆,声音文雅而且恭敬。
“我叫萨特思韦特。我代表一个——呢——律师事务所讲话。我希望查询最近在你们宅子里做佣人的一位年轻女人的一些情况。”
“是露易莎吗,先生?露易莎·布拉德?”
“是这个名字。”萨特思韦特先生说,非常高兴被告知这一信息。
“很遗憾她现在不在国内,先生。她六个月前去加拿大了。”
“你能把她现在的地址给我吗?”
那位男仆说恐怕不行。她去的那个地方在山区——一个苏格兰名字——啊:班夫,就是这个地名。房子里的一些其他年轻女人曾期望收到她的来信,但她从未写过信给她们或是给过她们任何地址。
萨特思韦特先生谢过他,挂断了电话。他仍是百折不挠。他冒险的兴致极高。他要去班夫。如果这个露易莎·布拉德在那儿,他不管怎样也会找到她。
使他自己吃惊的是,他非常喜欢这次旅行。还是在许多年前,他曾长途航行。里维埃拉、勒图盖、德威勒和苏格兰是他常去的地方。他在动身完成一件不可能的使命的感觉为他的旅行增添了神秘的刺激性。要是他的这些旅伴们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他们肯定会认为他是个十足的大傻瓜:不过——他们不认识奎恩先生。
在班夫他发现他很容易地达到了目的。露易莎·布拉德受雇于那儿的一家大饭店。他到达十二小时后,他和她面对面地站着。
她是一个三十五岁左右的女人。毫无生气的表情,但体格健壮。她的头发是淡褐色,略有些卷曲。长着一双诚实的褐色的眼睛。他觉得她有点傻,但非常值得信任。
她很快相信了他的声明:他受命找她搜集一些关于迪林山庄惨案的进一步材料。
“我从报纸上看到马丁·怀尔德先生被宣判有罪,先生。很悲惨。”
但是,她似乎对他的有罪确信无疑。
“一个很好的绅土误入歧途。但是,尽管我不想说死者的坏话,但确实是夫人使他走了这条道。她不放过他,她不会放过他的。结果,他们俩都受到了惩罚。我小的时候,我的墙上常常挂着一句箴言,‘上帝知晓一切’,说得太对了。
我就知道那天晚上要出什么事——而且事实果然如此。”
“是怎么回事?”萨特思韦特先生问道。
“先生,我正在我的房间里换衣服,碰巧我朝宙外瞥了一眼。正好有一列火车经过,它喷出的白烟在空中升起,形成一只巨手,要是你相信我的话。一只硕大的白色的手衬着天空中的排红。手指弯得像钩子一样,好像伸出来要抓什么东西。我被吓了一跳。‘你知道吗?’我自言自语地说。‘这是某件事情要发生的征兆’——果然,就在那一刻我听见了枪声。‘时候到了,’我自言自语地说,我冲下楼,和卡丽、大厅里的其他人一块儿走进音乐室。她在那儿,子弹穿过脑袋——还有血之类的东西。太可怕了!我告诉了乔治爵士我事先看到的情景,但他看起来并未在意。从那天一大早我就预感到那天是个不幸的日子。星期五,十三号——你能期望什么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6 13:19
她东拉西扯地说着。萨特思韦特先生很耐心。一次又一次,他引导她回到案件中去,仔细盘问她。最后他被迫承认他失败了。露易莎·布拉德告诉了他她所知道的一切,但她的故事太简明而且直接。
然而他确实发现了一个重要事实。这份工作是汤普森先生,乔治爵士的秘书,介绍给她的。薪水非常高,所以她为之所诱惑,接受了这份工作,尽管这需要她非常匆忙地离开英格兰。一位登曼先生安排好了加拿大这边的一切,而且他警告她不要写信给她在英格兰的那些同事们,因为这可能“会给她招致移民当局方面的麻烦。”她自然对此深信不疑,遵守要求。
她随意提到的薪水数目极其丰厚,以致萨特思韦特先生吃了一惊。犹豫了一阵,他决定与这位登曼先生接洽一下。
他发现引导登曼先生说出他所知道的一切有点困难。
后者曾在伦敦碰见过汤普森,而且汤普森为他效过一次劳,九月份时汤普森写信给他说,由于私人原因,乔治爵土急于把这个姑娘弄出英格兰。问他是否能给她找份工作。同时寄来一大笔钱用来提高这个姑娘的工资。
“我猜是通常的麻烦,”登曼先生若无其事地靠在椅背上说,“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姑娘,很恬静。”
萨特思韦特先生不认为这是件一般的麻烦事。他确信,露易莎·布拉德不是被乔治·巴纳比抛弃了的情妇。而是因某种很重要的原因把她弄出英格兰。但是为什么呢?是谁站在这件事的最幕后?是乔治爵士自己,借汤普森之手?
还是后者出于自己的目的,假借其雇主的名义?
脑子里依然想着这些问题,萨特思韦特先生踏上了归途。他既沮丧又失望。他的这次旅行一无所获。
内心的失败感使他苦恼不已,回来的第二天他就去了Arlecchino餐馆。他根本不期望第一次就能成功,然而让他满意的是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坐在幽暗处那张桌子旁,哈利·奎恩先生物黑的面孔上挂着欢迎的微笑。
“好啊,”萨特思韦特先生边说边自己吃了一块黄油,“你打发我去干了件徒劳无功的事。”
奎恩先生眉毛一挑。
“是我打发你去的?”他反驳道,“那完全是你自己的决定。”
“不管是谁的主张,总之是不成功。露易莎·布拉德根本没什么好说的。”
接着萨特思韦特先生又讲述了他和露易莎的谈话细节,以及他和登曼先生的会面。奎恩先生无声地听着。
“在一个方面,我找到了根据,”萨特思韦特先生继续道。“她是被蓄意摆脱的。但是为什么呢?我不明白。”
“不明白?”奎恩先生道,像往常一样,声音中含有挑衅的意味。
萨特思韦特先生脸红了。
“我想你认为我本可能提问得更巧妙些。我保证我一次又一次地把她引导到案子中去。我没有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并不是我的过错。”
“你确信,”奎思先生说,“你没有得到你想知道的东西吗?”
萨特思韦特先生吃惊地抬头看着奎恩先生,遇上了他再熟悉不过的那悲哀、嘲笑的目光。
小个子的萨特思韦特先生摇了摇头,有点茫然无措。
一阵沉默,然后奎恩先生完全变了一副说话的语气,说道:
“几天前,你给我勾勒了一幅这件案子中的人们的精彩画面。简而言之,你使得他们那么栩栩如生,好像他们是被蚀刻出来似的。我希望你能对事发的地点做件类似的工作一一你忽略了这一点。”
萨特思韦特先生被捧得晕乎乎的。
“那个地方?迪林山庄?嗨,它是如今非常普通的那种房子。红砖砌成,突出墙外的窗户。从外面看很丑陋,但里面非常舒适。不是所非常大的房子。占地大约两英亩。那些海边沙丘四周的房子,基本上全是一个样子,是为富人们建造的。房子里面有点像旅馆一一卧室就像旅馆的套房。所有的卧室里都装有冷热淋浴和澡盆。还有许多镀金的电灯设备。所有一切都令人惊叹地舒适,但不是十分的乡村风格。你知道,迪林谷离伦敦只有十九英里。”
奎恩先生仔细听着。
“我听说,火车上的服务很差。”他讲道。
“哦!我不知道。”萨特思韦特先生说道,对他的话题更感兴趣,“去年夏天,我在那儿呆过一小阵子。我觉得在城里特别方便。当然火车每一小时才一趟。每个整点过四十八分钟从滑铁卢开来——直至十点四十八。”
“到迪林谷需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