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25
(五十)胜不骄
“酒埕青”是一个双耳白瓷圆酒坛,酒坛里盛着满满一坛烈酒,也放着一锭五十两的黄金;酒坛子有一个红绳提手结穿在两个铜环上,湖中心悬空的大绳网下有一个小铁钩吊住酒坛子的红绳结。
白眉黄狮的狮头武士刚想伸手解下白瓷酒坛,就感到一股杀气涌向自己;心念方动,红十字狮头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只穿着绣花红边白靴子的脚,带着劲风扫向自己伸出去採青的手。
他倒吊在空中,一手提着狮头一手马上放弃採青缩回胸前转为防守;红十字狮的第二脚随即紧逼踢到,他前臂桥手递出硬接对方一脚,感到一阵刺痛;看来红十字狮这一脚是来示威的,也是对刚才他踢断人家竹道的报复。
白眉黄狮在倒吊中以手接脚,一点便宜也占不着,他正想翻身回到网上,红十字狮的第三脚已经快速直蹬向他胸前,他把前臂沉回胸前再接下这一脚,又是一下猛烈的震动,几乎连着狮头一起掉入湖中。
吃惊的还在后头,红十字狮头悬在空中连攻十多脚,倒吊的白眉黄狮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快攻打得晕头转向,只有一只手左支右绌忙乱拆招。
这白狮子怎么就不掉到湖里呢?白眉黄狮硬接十几脚后苦不堪言地纳闷着,偷空看看红十字狮,却见一个娇艳如花的少女双手抓着狮头的把柄,狮头正架在两条粗绳之上,双脚完全自由地向自己不停发招。
不看由自可,一看之下,这个倒吊着採青的狮头武士居然被这个美艳的少女对手摄去三魂七魄,顿时心如鹿撞放慢了防守,在当胸正中结结实实中了一脚,心急回防双手同时护胸,黄狮头即时脱手荡出。
一见对方狮头离手,红十字白狮少女毫不留手地换脚踢向白眉黄狮头……
採青的意义在于人狮合一,否则就不是舞狮而是比武,手上没有狮头怎叫採青呢?站在网上做力点的黄狮尾武士,一见网下狮头脱手,马上连人带狮头一同抽起,狮头武士回到网上,双手举起接回白眉黄狮头。
红十字狮少女一脚踢空,再抬头看上去,看到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长得高大健硕,一身褐黄色的短打露出粗壮的手臂,高高举着白眉黄狮头站在绳网上。
她看对手离开“酒埕青“,自己伸手就去解酒坛子的铁钩,右手搭到白瓷酒坛子的红绳上,她心里禁不住狂喜,终于得手了!
就在这瞬间,握着狮头的左手突然一松,架在两根绳索上的红十字狮头被黄狮少年踢落,她手持着红十字狮头就要跌入湖中,只留下右手紧紧抓住白瓷酒坛子上的红绳结,人和狮头狮披象一串风铃吊在湖面上。
她的全身体重刚才一直支在左手,现在左手落空,身体和狮头的重量马上转换到右手抓住的白瓷酒坛。她借这手上一转力,身体轻轻一荡曲腰引身,双脚向空中的绳子反勾上去,做出一个倒挂金钩的动作,右手放开白瓷酒坛改抓向空中的另一条绳子,借势一个翻身连人带狮站到网上,湖边的人群发出潮水般的掌声。
双方在网下接战之后,都知道对手不是等闲之辈,要现在偷空採青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想採青只有先打倒面前的对手,而且就在这个绳网上。
战意明确马上开始进攻,黄白两狮在十八条粗绳索组成的网阵上如履平地,上下翻飞打得灿烂;湖边的大鼓擂得震天动地,乡民乡绅也看得鼓噪异常。
十几招接下来,双方都占不到任何便宜,只是踢得双脚发麻,两人的身形速度都极为快速,脚上功夫不相伯仲,要斗出个输赢只能以耐力取胜,或是各出奇招。
绿娇娇站在椅子上,整个竹棚的人都站了起来,如果她还站在地上根本看不到湖心。她一手兜着瓜子,嘴里密密嗑着瓜子仁,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湖心半空中的打斗,她的个人倾向完全希望女孩子的红十字狮赢出,但是她也很明白,这样拖下去,一定是对方的白眉黄狮更有利,长时间对战对体力偏弱的女孩子一点好处也没有;她想,如果是我在上边,这时一定会耍点滑头。
果然不出绿娇娇所料,红十字狮少女不再和对手正面对攻,而是突然以快速的三角马步法闪到白眉黄狮的身后,白眉黄狮这时还是两个人舞着狮,转身必然不及这少女快速。
三角马是洪门功夫独有的飘移步法,以三角形路线绕到对手背后进攻而著称。白眉黄狮在极力快速转身跟上她的速度,保持和红十字狮的正面对战,因为他实在想不明白她闪到自己背后可以怎样。
但是站在十几条绳索上,人多并不好办事;力战的话他不会亏本,转身却肯定不如红十字狮快捷。
红十字狮连使两次三角转马步,象鬼魅一样转到白眉黄狮的身后,黄狮的狮尾武士马上一脚后踢防守后方,黄狮头的少年也转脚踏到另一条绳索上回身救尾。
红十字狮不管对方的狮头,她一张狮嘴叼住对方狮尾踢来的后脚,其实就是从狮头里用手擒住,双脚沉下马步一扭白狮头就要拧断对方的后脚,这一招是大擒拿中的杀着,称为“毒龙反骨锁”,脚腕和膝关节会被同时拧断,一生致残。
对方的狮尾武士想不到红十字狮会出此致命重招,大惊失色之下失声叫出来“别……”,然后顺着红十字狮的拧脚方向翻身跳起化解毒招。
他的脚下只是两条绳索,一但翻身跳起要想再站回绳索上绝非易事,这个狮尾武士在空中翻身数圈化解这招之后,卟通一声落入湖中,白眉黄狮头少年的脚也已经袭到红十字狮的腰间。
红十字狮向前大扑一步,一嘴叼起黄狮的狮披,也闪开对方一脚,竟然和黄狮的狮尾武士一样,一个翻身跳入湖中,不同的是红十字狮的嘴里紧紧扯着黄狮的狮披。
那个少年手上的狮头一重,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把狮头向下扯去,他一脚还在空中,无法把握重心失足摔在绳索上,狮头脱手紧紧卡在两条绳索之间。
红十字狮少女却早就看准了方向,手扯黄狮的狮披,在网下向着白瓷酒坛“酒埕青”荡去,用双脚倒勾上吊着“酒埕青”的绳索,口咬狮头把白眉黄狮的狮披在绳索上绑了个死结,这样一来,这头白眉黄狮便再也取不出来。
红十字狮绑好黄狮后马上着手採青,她倒挂在网上,口咬着狮头,一手托酒坛底,另一手想解出铁钩,铁钩却发生了意外,紧紧地卡住酒坛子上的红绳结……
舞黄狮的少年从绳索上重新站起,气鼓鼓地想扯出狮头再次採青,但是黄狮头已经在绳索之间卡死,如果用死力扯出的话,只会扯烂狮头。
芙蓉狮队还有两头狮在竹排上,这两头伴狮向他叫了一声,从竹排上把另一个白眉黄狮头抛到网上,他一手接过狮头,就要重新採青……
“糟了!”
“快点……来不及啦!”
“上边的黄狮又来啦!”
绿娇娇和一众官禄狮队的啦啦队比採青的少女还紧张,喊破喉咙地提醒和催促,其实红十字狮少女何尝不知对方要下来抢青,只是人在倒吊,这个结实在是解不开。
她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这是刚才用来砍断竹排绳子的兵器,她一刀插入白瓷酒坛的红绳结中反手拖刀,红绳割开,露出里面铜把手,原来这么大个酒坛子,吊环把手全是黄铜制成,红绳子包在上面只是为了喜庆好看。
时间紧迫容不得少女思考,她马上再挥刀砍向铁钩,“叮”一声砍出几点火星……白眉黄狮再次跳到“酒埕青”的上方,也是一个倒挂金钩,倒垂到红十字白狮的面前……
杰克看得一头大汗,完全投入到这场空前激烈的斗狮里,他一直全情关注着每一个细节,在白眉黄狮重新披挂上阵,红十字狮採不下“酒埕青”的当口,他几步跳到观景竹棚的最前沿跪下,左手横架在湖边的木桩上,右手掏出左轮枪架上左手,一枪打向白瓷酒坛子。
白眉黄狮并不知道放“酒埕青”的酒坛子意外地卡死在铁钩上,只道这个少女功夫不好,还有机会给他抢青,口咬狮头倒吊到网下伸手就要拿酒坛。
“轰”一声酒坛子在空中炸开,黄狮少年条件反射地缩手护眼,谁会想到这“酒埕青”还会爆炸呀。
白狮少女的左手一直托在酒坛下,酒坛炸开后烈酒带着火光四溅,她右手护住眼睛,左手上接到一块五十两重的黄金。
手上一摸到黄金,少女不再和任何人纠缠,只想尽快离开战圈;她双脚一松连人带狮跌入湖中。
当她的狮队同伴把她从水里捞上来,她的手上高高举着一锭黄金,全场的气氛到达前所未有的高潮。
这些少女们并没有兴奋很久,落水的少女拖着红十字狮头上岸后,举起黄金锭向四周展示了一下,三头白锦狮即刻重新披挂好,踏着稳重的七星鼓点,不再扭动玩耍,在竹排上舞起一套“拜四方”的正宗套路,以胜而不骄的姿态向全部现场的乡民一一回礼。
白锦狮队的这一举动,得到更热烈的回应,一时间湖四周点起数十串大鞭炮,响声炸成一片,湖边火光冲天。
在最热闹的时候,绿娇娇反而平静下来,她看出这个採得黄金的少女绝非池中之物,她的一举一动都远远超过了她的年龄应有的谋略和智力。她带领的如果不是狮队,而是军队的话,将会是一支战无不胜的铁军;以孟颉师爷上几次办事如此不露声色,安排周密,这次芙蓉镇之行,要见的人必定是她,要委托的事情也可能和她有关。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26
(五一)只向上帝下跪
白锦狮队回到岸上,人群让开一条大路。
沿路走到湖边观景竹棚的后方,这里是一片空旷地,早前陆续退出採青的其他狮队已经重新在这里集合,竹棚里的乡绅也全部站出来等着她们。
三头白锦狮身后跟着锣鼓队,来到观景竹棚的正面,舞了一段庆丰年,从狮嘴里分别吐出写着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红色绸缎贴子,再向全体乡绅行过三拜大礼之后,整齐地翻身放下狮头狮披。
鼓声停下,舞红十字狮的少女站出来向四方八面拱一拱手,然后从腰间拿出一锭五十两黄金走到台前。
绿娇娇站在乡绅们中间,这时才可以近距离看清这个少女的样子。她的样子约二十岁上下,瓜子脸形,柳眉凤眼,高鼻小嘴,脸如敷粉眼带桃花,从长相上看怎么都不象是当地的南方人,如果她真是南人的话,光是这一付南人北相,就知此人定有过人之处,不做一番作为绝不甘心,依女相而论倒真是个到处惹事生非的女人。
她身高六尺,这在女子来说算是高大的身材,但是这般身高却一点不显得粗大累赘,反正出落得苗条秀气,英气逼身,加上刚才几次落水,湿水的衣服贴在身上,使身材显露无遗,胸前丰满得足以让任何男人垂涎三尺。
绿娇娇不禁偷眼看看身边的杰克,看到杰克叉着腰,正一脸傻笑张大嘴看着人家,绿娇娇马上把手里的瓜子壳往他脸上扔去。
这个少女手托黄金,对着中间的主要乡绅朗声说道:
“民女洪宣娇代官禄埠瑞狮祺祝芙蓉镇十八乡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声音嘹亮清澈,正是方才在湖心传来的呐喊声,乡绅们笑逐颜开地热烈鼓掌,大声叫好。
绿娇娇微微点头,心里暗暗记着这个名字,洪宣娇。
洪宣娇待大家静一些,又大声说道:
“官禄狮队虽然採得金青,但过程中意外频生,本来无缘採得,只是有幸得到高人相助才侥幸成功……芙蓉镇狮队狮艺高超,武功高强,乡亲们有目共睹,这个金青应属芙蓉镇狮队所得……请各乡绅成全!”
四周乡民听到一片哗然,大家都显得很愕然。
绿娇娇嘴角露出冷笑,心里却越发喜欢这美女。她想,这美女虽然狼子野心,却象狐狸一般狡猾,这一招得了便宜还卖乖,志不在金呢。
乡绅们嗡嗡地交头接耳,这时一个白头发老爷子乡绅问洪宣娇:
“刚才开枪打中酒坛子的洋大人是哪个乡请来的客人啊?”
孟颉拉着杰克走出人群说:“他是杰克先生,是官禄埠请来的贵客。”
乡绅们都向杰克打恭作揖,杰克也点头哈腰笑呵呵地一一回礼。
那个白头发乡绅说:“这样的话,开枪採青……也算是採青嘛,洋大人的这一手枪法让我们大开眼界,既然他是官禄埠的客人,这个青也算是官禄埠所採……大家各乡的狮队也有不少是请外来的教头助狮,这没什么奇怪……我看这黄金还是应该由官禄埠得到,各位乡绅看可以吗?”
乡绅们纷纷点头称是,洪宣娇水汪汪的大眼睛却在上下打量着杰克,当搜索到杰克的眼神和她对视那一刻,脸上露出一个似乎只有杰克才会感觉到的笑容。杰克不失时机地把后脑勺对着绿娇娇,给洪宣娇来一个单眼。
洪宣娇听那老乡绅讲完一通,再向前站一步大声说:
“这个酒埕青称为醉月捞金,本是要先採下酒埕喝完酒,才能得到黄金……现在官禄埠狮队一来没有按原来的要求採青,二来如果不是我们的客人出手相助,能得到这个金青的一定是芙蓉镇狮队,所以这锭黄金官禄狮队实在是愧不敢当,请真正的金青得主芙蓉镇狮队前来领赏吧!”
乡绅们又嗡嗡了一会,刚才那个白头发老乡绅出来说话:
“洪姑娘的意思我们明白了,难得你深明大义,礼教得体;事实上,芙蓉镇狮队的才艺大家也有目共睹,你们都是技艺高超的狮队啊……现在我们决定,这五十两黄金你们两个狮队平分,每队得二十五两,另外再各赏一坛好酒,不过你们刚才採青都没有喝酒,现在要每人喝一碗给补上罗,不然可就不吉利了,哈哈哈……”
这个结果皆大欢喜,芙蓉狮队一众青壮大汉也上来一同披红挂绿地领赏,两队狮每人高高兴兴喝过一碗酒后,抖擞精神打起锣鼓,又在观景竹棚前一同给乡民们表演起醉狮,给这个秋收大祭来了个大团圆的结局。
当天晚上绿娇娇一行在芙蓉镇过夜,到了孟颉安排好的住家下榻,大家仍是毫无睡意。厨房里早就准备好酒菜的作料,孟师爷和几个房东一起从厨房里炒出一大桌肉菜,倒上好酒,和大家一起坐在大厅里吃宵夜,一边兴高采烈地聊着刚才的各种惊险场面。
这时走进来一群美貌少女,正是刚才在湖面上酣战的官禄白锦狮队,十四个少女一路唧唧喳喳地玩闹着,一齐出现在厅中,人人都觉得大厅突然亮堂起来。少女们身上汗水淋漓,少女的体香混着汗水的味道,从热烘烘的身体散发出,男人们闻了都禁不住心跳加速。
当中的大美女洪宣娇一见绿娇娇就迎上来拉着她的手:
“这位小美人一定是绿先生了,这几天孟师爷天天给我们说你的事绩,听得我好心急想见你呀……想不到绿先生比孟师爷嘴里说的还要漂亮一百倍……”
“姐姐也是绝代佳人呀……绿娇娇刚才一直看姐姐的表演,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给天下女子都争了一口气……”绿娇娇很久没有说过真心话,这几句话倒真是因为对洪宣娇的武功和为人行事都佩服有加,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哈哈哈……”洪宣娇仰天大笑:“男人女人本来就是平等的……我们先去洗澡,一会出来再向绿先生请教……”
说完带着一群女孩子进后院洗澡,杰克伸头看着那群娇俏的背影,绿娇娇说:“跟着去看看吧杰克少爷……”
杰克回过头看看绿娇娇,绿娇娇正认真地看他,他也大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很快洪宣娇和十几个少女洗过澡一起走出来,她安排其他女孩子到后院开大桌吃宵夜,自己则座到前厅孟颉和绿娇娇一干人等的桌子。
洪宣娇刚洗过澡,换了一身皂色的竹纱轻薄长褂子,头发还没有擦干,半干湿地披散在身后,全身散发出一股自然清新的少女气味。
绿娇娇面带微笑看着她的脸,她一向习惯不露声色地给人看相,她发现洪宣娇的眼眉和发际之间的奸门位置隐隐泛出桃红,在相学里,奸门也称为姻缘宫,奸门泛红正是桃花运临门的征兆。
她和一桌子人互相认识过之后,对杰克说:“刚才杰克先生的枪法真是神准,看来天上飞的鸟也可以被你打下来,有机会一定要教教我……”
杰克马上接过话头:“如果那鸟好好飞的话,我当然可以打下来。洪小姐,你长得很漂亮,你的功夫也是我见过最好的,能帮助漂亮的小姐是我的荣幸……”
绿娇娇转过脸瞪着杰克说:“你还吹牛,上两天你打了十几枪都打不中那个丑八怪,还说打鸟?切……”
遇上这种当场奚落,杰克必须马上澄清以挽回名誉:“那怪物跑得比鸟还快,而且还会闪,鸟是不会闪的呀……”
“哈哈哈……宣娇你这几天不在村里不知道,绿小姐一行上几天在路上遇上清狗派来的高手,周旋了几天所以来迟了,不过那人已经被绿小姐和杰克捉到我们村……”孟颉很识趣的出来解围。
洪宣娇马上说:“就是,杰克先生的枪法我们都知道有多准呢……这位小妹妹也长得俊哦,绿先生,她长得还有几分象你呢……”
李小雯见洪宣娇说自己,看了看绿娇娇,转头对洪宣娇说:“娇姐长得才是真正漂亮,我只不过是穿了娇姐的衣服沾她的光了……”
这几句分明是李小雯向绿娇娇的讨好,绿娇娇听这话还算顺耳,她知道李小雯有几分象自己,也因为这样,才觉得有点理解杰克为什么要往人家床上爬,才会偷偷动用道法呼唤龙神给李小雯那一钱不值的破八字续上一点生气。
但是洪宣娇马上就要到眼前的桃花运,不会又是和杰克勾搭上吧,要是这样的话,这趟江西之行,可真成了杰克的寻欢之旅了。
她对洪宣娇说:“小雯在清城那边遇上麻烦,被杰克救了回来,但是我们一行急于赶路,她本来是良家妇女……”说到这里她看了一眼李小雯,李小雯紧张地低下头,她知道这是绿娇娇为了给她找生路说着谎。
绿娇娇继续说:“也不能让她跟着我们一路折腾,现在没有地方可去,不知道姐姐能不能给安排一下……”
洪宣娇一听马上说:“哎呀小妹你真是来对地方了,万能的上帝总是有安排。我们拜上帝会刚刚组成了女子宣道会,专门帮助女子,向女子宣传上帝的恩典和大能,你来我们这里就回到大家庭了……大家刚才看到舞狮的女孩子,有几个也是无家可归来到我们这里的……”
说到这里,洪宣娇站起来走到李小雯身边,拉着她的手说:“上帝不会放弃你的,姐姐欢迎你来我们的家,妹妹就来和我们一齐住吧,好不好?”
李小雯听到这里,眼圈都红了,她多少年没有听过一句热心关怀的话,洪宣娇的话对她来说,简直是从天堂传来的声音,她哽咽了一下,握着洪宣娇的手点点头,口里说不出话,顺势就要下跪磕头谢恩。
洪宣娇两手一用力扶起李小雯说:“妹妹不要跪,不要向任何人下跪,在这个世界上,人人都是平等的,人人都应该互相帮助,你只须要在上帝面前跪下……”
李小雯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眼泪,一把抱着洪宣娇的腰失声痛哭。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27
(五二)朦胧天国
李小雯被拐卖到妓院的几年里,跪下求过任何人,也跪着侍候过任何人,就连她认为天下最好的好人杰克少爷,仍是要一步一跪地求他带自己走;
后来遇上绿娇娇这个几乎无所不能的大法师,更让她感到自己的卑贱。她很清楚绿娇娇不会让她跟着自己和杰克,这几天来她的心一直悬在空中,就算绿娇娇把她带到随便一个村镇,随便找个人把她卖掉,她也只有认命。
她从来不敢想可以活出个人样,只求可以过几天不用被人折磨的日子,现在听到洪宣娇说出自己想都没有想过的话,怎会不大悲大喜。她长得娇小,站起来只有洪宣娇的肩头高,她把头伏在洪宣娇的肩上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谢谢姐姐……”
“不用谢我,是上帝把你带到这里,感谢上帝吧……”洪宣娇开口无不称上帝,杰克和绿娇娇面面相觑。
洪宣娇把李小雯带到后院交给那群舞狮的少女,让她们安慰好李小雯,把情绪稳定下来,然后自己重新走出大厅回到座位。
绿娇娇从座位上站起来向洪宣娇抱拳拱手说:“姐姐宅心仁厚,古道热肠,真是女中豪杰,娇娇敬姐姐一杯……”说着拿起桌上酒壶为洪宣娇倒上一杯酒,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
洪宣娇连忙站起拿起自己的酒杯说:“这是我们的本份事,不值得夸奖,来来来,大家一起喝。”说完举杯一饮而尽,翻杯示意滴酒不剩。
大家都站起来纷纷举杯,绿娇娇不擅长喝酒,本来只想说句道谢话,抿一口酒意思意思,见到这个场面也禁不住心头一热,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杰克喝完酒坐下来对大家说:“我刚才就看到洪小姐舞的狮子上有十字架,我就对娇娇说那是上帝的狮子,她还不信呢……”
大家哈哈大笑,洪宣娇说:“我哥哥洪秀全上两年得到上帝的招唤之后,就在这里建立了拜上帝会;我本来长年在外乡卖艺,但因为我是女孩子方便向女子宣道,也被我哥哥叫回来帮忙做事……”
“拜上帝会不就是拜老天爷吗?到庙里就行了吧,怎么还要宣道和组会,拜上帝会是不是洪门的分支?”绿娇娇这一问不无道理,洪门的分支之一天地会就是拜天父地母,这也是洪门的宗旨之一,如果洪门有一个分支叫天帝会或者是上帝会的话并不奇怪。
“拜上帝会不是洪门,当然我们也反对满清统治,但我们不用军马……我们要向天下传扬上帝是唯一的神,建立敬爱上帝的天国,让天下人人得平等,强不犯弱,众不暴寡,天下一家共享太平……我们有几本传道的书,我明天拿给你看看……”洪宣娇热心地宣传着,绿娇娇象看到一个朦胧的新世界在自己眼前形成一团迷雾。
中国从来没有平等的说法,绿娇娇的思想里,世界就是阴和阳,阴和阳就是无所不在的对立,没有对立就没有这个世界;天下无高低不成江湖,无尊卑不成朝纲,无大小不成人伦,俗话说同人不同命,怎么可能人人平等呢?
但是刚才洪宣娇对李小雯那一扶起,真是让人眼热,象个动人的梦让人心头一震。
“天国……人人平等……”绿娇娇茫然地重复着洪宣娇的话。
“洪小姐真是厉害,如果人人都象你这样,这里很快也会象美国一样成为一个没有皇帝的新世界,一定会无比强大!”最理解洪宣娇的话应该只有从美国来的杰克,出于对上帝和自由的亲切感,也发自内心对这个美丽少女的敬佩,杰克发出由衷地赞叹。
“杰克先生过奖了,我们有很多不懂的事还要向你请教呢?你一定可以帮到我们……”洪宣娇不放过任何机会拉住任何人。
安龙儿也在一旁认真地听着,不过他从绿娇娇那里了解过洪门,却想不出洪门和拜上帝会有什么关系:
“洪门是反清的兵马,但是大姐姐这里又没有兵马,为什么会在一齐呢?”
孟颉这下要出来解释一下了,他微笑着说:“龙儿兄弟,洪门和拜上帝会一样,都是为了建立一个新世界,我们有共同的目标;而且洪门上拜天下拜地,拜的都是同一个天帝,我们也很需要互相支持……”
洪宣娇接过来说:“对,这一次本来是想请孟军师找右轩先生来看看风水,但是孟军师却说眼下就有一个美女大法师在清城,功力不在右轩先生之下呢……说起你们在金鸡岭上的事孟军师就不停嘴,哈哈哈……”
“又是上山看穴了……”绿娇娇笑看着孟颉,孟颉捻着三络长须笑着回答:“洪门四海是一家嘛……”
绿娇娇转过头问洪宣娇:“请问是哪一位的先人山地呢?”
“这是先父的坟地……”洪宣娇说:“先父笃信风水,生前曾耗尽千金,遍请名师寻找风水好地,后来在芙蓉镇北方的芙蓉嶂找得一卦山地称为五蛇下洋,又花重金买下,十多年前他过世后就葬在那里……”
绿娇娇听了洪宣娇的话,直感到这回可能不是简单地看个风水,千金觅地却落得个十年不发,怕是又有外力作梗,她对洪宣娇说:
“但是我看你的面相,你家里人都好好的,你也有喜事在眼前了,这风水上有什么问题呢?”
“哦?我还有喜事呀,绿先生快告诉我让我高兴一下。”洪宣娇听到绿娇娇的话都没心思说正经事了。
“呵呵,姐姐有桃花运近在眼前了……”绿娇娇做了个手势,叫安龙儿给她点上一泡大烟。
杰克眼珠子一转,很快地扫了一下绿娇娇和洪宣娇,他看到绿娇娇在微笑着吸烟,眼睛看着大烟枪;洪宣娇却眉开眼笑地看着自己,他连忙说:“龙儿,大人说话不要听,吃菜……”然后抹脸夹菜喝一口酒。
“我还有这种福气呀,真是感谢上帝,希望桃花运快点来,哈哈哈……”洪宣娇笑得开朗,完全不象那个年代的闺女,说起男女之事只见开心不见一点羞怯。
绿娇娇心想,我在风月场混了几年还装要一下害羞,真难得她可以哈哈大笑,自己也禁不住暗笑起来,她对洪宣娇说:
“三两天内就可以见到你的情哥哥了,有得你开心……”
“好啊,承你贵言……”洪宣娇接着说她家风水:“先父下葬后,我家大哥却几次赶考都得不到功名,家业也越来越衰落;他组织了拜上帝会之后,在花县的发展也是困难重重,现在他已经去了广西传道……前些时候我大哥的道友冯云山来给我说,有机会就找风水先生看看会不会风水上出了问题,如果可以从风水上得上帝的力量,保佑大哥可以发展壮大,对建立天国也是一大功劳……”
绿娇娇说:“听起来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如果你家阴宅风水坏了,你们兄妹俩现在已经贫病交加;比如金鸡岭上的雄鸡啼日穴,当天破穴当晚就会有杀身之祸,这样看来你们也不是很急于要看这个风水呀……”
“我倒无所谓,只是冯大哥上次回来极力要我办这件事,我才托孟军师帮忙找来名师……”
“不急就好,大家都平安的话我们可以从长计议……”绿娇娇知道不是十万火急的事,不想太多的话也算是个好消息,起码不用象上几回,天天风餐露宿出生入死,急急如丧家之犬。
“对对对……绿先生都来到这里了,什么事都成了不急的事,如果先生不用急着赶路的话,我可以带你到处玩玩,说起来芙蓉嶂的风景还真是不错呢?”洪宣娇说道。
绿娇娇说:“好啊,不过姐姐不要叫我绿先生了,叫我娇娇就好……有机会我还想请姐姐当我的先生,教我武功呢……”
“行,明天早上去瀑布捉鱼,我教你武功,不过你要请杰克先生教我打枪哦……”洪宣娇好象终于露出狐狸尾巴,绿娇娇听了也哈哈大笑,她倒是喜欢洪宣娇这种狡猾,她觉得她象自己。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按昨晚上的约定大家都起了床,在孟颉的安排下,每人分了一匹快马,然后一行五人准备出门。
李小雯这些天都精神紧张,累得半死不活,现在有了归宿整个人象松了弦的琴,她主动申请留下来和狮队的女孩子多些熟络,不再跟着杰克。
五人到马房拉了马走出路口,这时天色还高,镇上没有多少人,在远处有大榕树的十字路口处,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榕树下,一看到他们五人走出来,马上站起来。
绿娇娇左右看看各人,问孟颉说:“这人等你们吧,认识他吗?”
孟颉说:“看不清楚,太远了,宣娇你认识他吗?”
“看不清……先看看……”洪宣娇和大家一起牵着马向那人走去,那人却也向着大家迎面走来。
此人身高七尺,和杰克差不多高大,但是却身形魁梧,肌肉好象要从衣服里爆出来一样,一看就是练武之人;走近看到样子二十岁上下,长得一身古铜色皮肤,五官端正俊朗,双眉如剑,双目炯炯有神。
他走到大家面前拱一拱手说:“这里是官禄埠的兄弟吧?”
洪宣娇这时认出他来:“哦!你就是昨天晚上芙蓉镇的白眉黄狮子,原来是你呀,怎么那么巧呀?”洪宣娇马上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是啊,昨天就是我和洪姑娘抢那个青……”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是广东揭阳林凤翔,前些日子路过这里,芙蓉镇的乡亲请我留下来助狮……”
洪宣娇见到他显得异常开心:“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见面不打不相识……哈哈哈,林兄的身手令人叹服……你是来找人吗?”
“哦不……啊是……我是想来见你一面……没想到大家都……那个……”林凤翔抹了抹头上的汗,古铜色的脸都可以看出通红。
洪宣娇听到他直接说明原因,脸一下就红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绿娇娇看了看杰克,忍不住笑个不停。
杰克象个绅士一样,矜持地微笑着。
这时还是孟颉聪明,他马上说:“我们正要出去游玩,林兄有时间的话不如一起到西山瀑布一聚……”
林凤翔挠挠头尴尬地说:“这……不方便吧……要不下次……”
绿娇娇看着杰克一直在狂笑不已,已经叉着腰弯下身来擦眼泪,杰克则不知所谓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绿娇娇用笑得走了调的声音喘着对大家说:
“林兄你不要等下次了……哈哈哈……龙儿长得小个……哈哈哈……他和我同骑一匹马……呵呵笑死我了……龙儿的马让给林兄骑……我们一起去玩……呵哈哈哈……”
安龙儿也大声附和:“好!”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28
五三)袖里刀
五匹快马载着六个人,在晨曦中向芙蓉镇北方飞奔而去。
这六个人里,骑马最专业的要数牛仔杰克,他骑在马上可以说是人马合一,象一支箭似的带在最前头;安龙儿经过这个把月的磨练也成了马术好手,身后坐着绿娇娇抱着他的腰,更使他无端端升起一种表现的欲望,尽全力让马跑得更快更稳,紧紧地追着杰克;孟颉虽是读书人,但作为立志加入洪门反清复明的斗士,不会由得自己做个无力缚鸡的书生,马上功夫出人意表的稳健,丝毫没有落后的迹象。
洪宣娇和安龙儿一样,出身卖武班子,是属于可以在马背上表演的水平;倒是刚刚认识的林凤翔坐上马背后,全身都在用着力,马尽管跑得很快,但是他却象随时会掉下马背的样子,洪宣娇看出他不擅骑马,于是和他并排跑在最后,一边给他讲解马术的基本功。
只跑了半个时辰的马程,远远就听见龙吟一般的轰鸣,分明是瀑布的水浪声。
前方连绵的山脉比普通山脉的色泽更深更黑,再走近一点,看到面前有一个大湖,在大湖的最远处,有五道山岭从山脉高处跌荡入湖,聚向湖心一个小岛,象从水中绽开的黑芙蓉,湖面的形状也因此被划分得有如五指金龙爪;湖山相衬之下,其实更象五条大蛇从山上爬入湖里,这个地形果真是个五蛇下洋的大格局。
更妙的是从中间的山岭旁流下一条瀑布,水面宽广,水势庞大,声音气势磅礴有如万马奔腾。因为龙脉随水走,山中见水方证真龙,有了这个西山瀑布,才使五蛇下洋可以成为真龙之地,但龙穴应该点在哪里,则要看风水师的功夫了。
绿娇娇略略看过大局,对这里印象颇好。但是她并没有花心思去考究个中贵贱吉凶,今天说了是来捉鱼,当然要好好地玩,生意的事才不去想呢。
大家策马到了湖边,这里有很多小山岗,草地和小斜坡,隔着湖远远可以看到瀑布。
孟颉和洪宣娇都从马背上卸下两个箱子,展开之后大家看到里面有各种渔具,餐具和几个小瓶子调味料,孟颉把四个箱子叠成两张小矮桌,更从包袱里掏出一个茶壶,大家看到都乐不可支;孟颉叫上林凤翔一起到山泉那边打水煮茶,又叫杰克和安龙儿去找些柴禾,留下洪宣娇和绿娇娇两个女孩子在湖边钓鱼。
两个女孩子做好四五付钓鱼杆,准备好鱼饵坠子之类的东西就放到湖里,到大家回来集中的时候,居然已经钓上来三条大鲤鱼。
洪宣娇看到大家都回来了,让男人们做东西吃,自己邀上绿娇娇走到远一点的小山岗上。
洪宣娇走上山岗脸不红心不跳,绿娇娇却已经脸红气喘,洪宣娇对她说:
“娇娇,我看到你有抽大烟的习惯呀……”
绿娇娇喘着说:“是呀,抽很久了……呃……跑得我……”
“抽大烟的人身体会越来越弱,你还没有嫁人,以后还要生孩子,抽大烟可一点好处都没有……”洪宣娇是练武之人,除了自己不抽大烟,拜上帝会的戒条之一也是禁抽大烟:“你看你现在爬个小山都要喘了,呵呵……”
“是呀,看来是要戒掉了……现在抽得越来越多,不抽就浑身没力气……”绿娇娇主要是近来体力运动多了,才发现这大烟再抽下去很不对劲。
“戒了大烟,娇娇会比现在更漂亮,答应我把大烟戒了……”洪宣娇拉着绿娇娇的手,另一只手在绿娇娇的脸上擦擦汗,绿娇娇听了也嘻嘻地笑起来。
“你过去学过武功吗?”洪宣娇问道。
“没有。”
“现在为什么要学呢?”洪宣娇的问题很重要,这决定了要教给绿娇娇什么功夫。
“人在江湖,没有一技防身不行呀……”绿娇娇对这一点深有感触。之前和孙存真的对抗中,自己一方面体力不支,另一方面也发现如果自己的左轮枪不能发挥作用的话,肉搏起来完全如砧板上的猪肉任人宰割,最惨的是,自己的枪法真是很差劲。以后不知还有多少危险,要是一直还是象现在这个样子,能不能活着回到江西都成问题。
洪宣娇听了绿娇娇的话,点点头说:“我想你也是为了这个要学武功,所以我为你准备了一点小礼物……”
说完从腰间拔出两支细细长长,不足一尺长的棍子,递到绿娇娇手里。
绿娇娇接过两支棍子,棍身直直的,横截面呈椭圆形,摸在手里很滑,拿在手里很舒服,仔细摸摸还发现棍子的中段有细缝,她一把拉开棍子,亮出两把寒光闪闪的短刀。
洪宣娇说:“女孩子行走江湖,如果遇上肉搏的话,首先在体力上就输了一筹,对现在的你来说更不可能从体力上取胜,所以你要赢,一定要用极为锋利的兵器;你也不能和对手比试招式,你要把握住机会一招杀敌,在出招前一定要隐蔽;所以我想教你用这对刀……”
绿娇娇听了洪宣娇的话,重新低头看看这对短刀。短刀的刀刃只长半尺,但是刀身窄长,看起来已经是象一条钢刺,一点也不显得短笨。
洪宣娇接着说:“学武需要时间,但是我们的时间不多,我只能教你最重要的道理,和最重要的招式,以后你可以从中悟出属于你自己的武功。”
绿娇娇的头皮开始发热,她手上的刀也许真有一天会用上,会在什么时候用上这对刀?还是希望永远用不上吧。
洪宣娇从绿娇娇手里拿过一把短刀,重新套好刀鞘说:“武功也叫武术,术就是以巧取胜的方法,所以体力并不是最重要的,了解对手的弱点才是最重要。要一招制胜只能向对方最致命的要害攻击……”
她用套着鞘的刀子慢慢放在绿娇娇的脖子上说:“人的身上有许多要害,但是对你来说,只有两个部位可以轻轻一刀取人性命……第一是喉咙……”
绿娇娇觉得自己快要起鸡皮了,洪宣娇从她颈上拿回刀,走到她身后,用刀鞘轻轻抵住绿娇娇的腰侧说:“第二是肾……”
绿娇娇的腰被刀子一顶,寒气象要刺身体的深处,不自觉地挺直了腰,她听到洪宣娇在她耳边说:“记住这种感觉……”
绿娇娇回头问她:“刺到心脏和头不也是会死吗?”
“头上有头骨保护,不一定会马上死……心脏的外面有肋骨包着,你不一定有足够的力气准确刺入……在身体上没有骨头保护,可以轻轻刺入的致命点只有喉咙和肾……”
重新站回绿娇娇面前的洪宣娇,手里已经拿着两把套好的短刀:
“这两把刀称为袖里刀,很多招式来自一种叫做探子刀的暗杀刀法,探子刀的目的是悄无声息地一刀杀敌,这很适合你的体力和体形……”
绿娇娇喃喃地说:“我这样的小个子也有适合的武功……”
“对,只要能解决体力的差别,你的身上全是优点……你的个子小,在对方眼里是一个小目标,不那么容易击中,你也更容易躲闪……”洪宣娇的话让绿娇娇开始有战胜的信心。
“躲闪到人家的背后,那么喉咙和肾都可以轻易刺入……记住永远不要站在对手的面着……”洪宣娇并不急于教绿娇娇一招半式,她知道以绿娇娇的聪明,教给她原理的话,她就可能会成为武术家。
“你也永远不要和对手的招式接触,不要挡人家的拳脚和兵器,也不要明知道人家会挡住却还要出招,你只要记住,他打他的,你打你的……”
绿娇娇很不明白,她看到安龙儿和孙存真打起来都是以招碰招,少点力气和反应都不行。
“姐姐可以示范一下吗?”绿娇娇说。
“好,你打过来吧,狠狠地打过来。”
绿娇娇走上一步,对着洪宣娇的脸狠狠地甩过去一巴掌,却发现自己的巴掌打空,一支棍子已经抵在自己的喉咙上,洪宣娇并不在她面前;她左右一找,洪宣娇正站在她身体的右侧看着她笑,绿娇娇也禁不住傻笑起来。
洪宣娇说:“出过的招就是对方的弱点,攻击人家的拳脚,其实就是最薄弱的地方,你是用右手打我的,打完之后的一瞬间,你的身体右侧就成了最容易走进去的位置……”
“对呀……”绿娇娇有点领悟到武功的味道,她马上用右手向右方扫去,但是又一次打空,这一次洪宣娇到了她的身后,用刀鞘抵住她的肾。
洪宣娇说:“记住,任何人的身体关节都有打不到的地方和方向,比如我站在你的背后,你的右手就不能扫到我……对方打不到你的地方,就是他的死门!”
绿娇娇微微点头,她完全明白洪宣娇说的道理,比千招万招还有用,她问洪宣娇:“两把刀会比一把刀更强吗?”
“这要看每个人的武功和习惯而定,但是你身上有两把刀的话,在你需要时就多了一个选择……”洪宣娇的话让绿娇娇想起在双龙岗和杰克并肩对抗孙存真的快棍,那个时候因为他们有两支左轮枪在手,的确让自己多了生存的机会,她非常理解地点点头。
洪宣娇继续说:“这两把袖里刀,可以藏在袖里,也可以藏在腰间和腿上,只要是方便拔刀的地方你都可以藏……”
“姐姐不教我些招式吗?”绿娇娇还是想学点马上能用的东西。
“如果要和人家过招的话,你要学非常复杂的刀法,但是如果要用袖里刀一刀夺命,你只需要懂得割和刺,这个不用学了……不过现在我教你最重要的招式,不是刀法而是步法,洪家三角马……”
“什么是三角马?”绿娇娇懵了,手上拿着刀学什么步法呀。
“哈哈哈……什么招式都比不过可以走到对方死门的步法,你还记得昨晚在绳网上斗狮抢青,我绕到林凤翔的狮子身后,把他拖倒的步法吗?那就是三角马。”
绿娇娇马上想起那瞬间扭转局面的一招,洪宣娇踏着闪电一样的三角形步法,象鬼魅一样绕到林凤翔的身后,如果洪宣娇不是在那个时间扯住对方的狮披飞身跳下採青,而是在背后插上一刀的话……
想到这里,绿娇娇兴奋地说:“我要学!我要学三角马!”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29
五四)杀人犯
那边绿娇娇正在向洪宣娇学快速飘移的三角马,这边孟颉带着一群男人在做菜。
这位孟师爷儒雅温和,做得一手好菜,他如果不是生在乱世,如果不是加入洪门,一定是一个最可爱的住家男人。
现在地上已经顺斜坡挖了两个坑,坑里烧着柴火。一个坑上吊着大茶壶,一个坑上架着一条草鱼一条鲤鱼,用姜片和竹叶包着正在火上慢烤。两个坑下都埋着用荷叶姜葱包好的其他两条大鲤鱼,烤得滋滋作响。烤鱼的香味慢慢飘出来,一身古铜色的林凤翔正在一脸认真地翻火面上的草鱼。
杰克和安龙儿在湖边捉螃蟹,孟颉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林凤翔聊天。
“林兄弟这次来花县是做生意还是看亲戚?”孟颉手里拿着一个碗和一双筷子,一直在搅鼓着不知怎么调出来的酱料。
“啊……我……是看亲戚,呵呵……”林凤翔好象烤鱼太认真了,有点心不在焉。
“亲戚也在花县吗?现在农闲了,正好大家串串门……”
“亲戚不是在花县……呵呵……我迟一些还要赶路……”林凤翔好象不太愿意讲家里的事情,孟颉看在眼里。
“林兄从揭阳到这里,坐马车也要十多天吧……不容易啊,哈哈……”
“嗯,是啊,要十多天……”
“昨晚看到林兄一身功夫,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林兄是从小学武吗?”
“是啊,我们潮阳一带很多人都从小学武,以李家教和朱家教为主……”一说到功夫,林凤翔就不再走神。
孟颉没有听说李家教和朱家教的名称,但光从名字来猜,这两个都是可以被清廷定为逆党的名字。李家是唐朝的皇姓,朱家的名字更比洪门来得更露骨,摆明了就是明朝皇姓的传人。身为洪门军师的孟颉,每一个可能支持洪门反清复明的力量,都是他要争取的对象,何况林凤翔是一个武林高手,功夫绝不在洪宣娇之下。
他微着笑随口问林凤翔:“朱家教是几百年前就有了的武功门派吧?”
“对,说是前朝留下来的……”林凤翔突然收口,跑去看茶壶的水开了没有。
欲言又止,一定有古怪,越不说,孟颉越要问。
“林兄所学的武功是朱家教还是李家教?”
“我学的是李家教,我们那边的村子都是学李家教。”
“林兄觉得宣娇的武功怎么样?”孟颉当然知道林凤翔冲洪宣娇而来,只是不肯定他的来意,现在挑起话头先看看眉眼脸色也好。
“洪姑娘啊……呵呵……”林凤翔抬起头,不白净的脸上又可以看出红色,大概脸都发热了:“她的武功很好,我和很多人切磋过,她是我遇过数一数二的强手,她的拳脚身形都很快,对招式的运用也很老辣……本来我以为一脚把她的狮头踢下水,她会掉到水里,没想到她还可以回到绳网上……”
说起来没来没了,眼神里充满敬佩,分明是喜欢上洪宣娇,孟颉看着忍不住笑起来,只好强行打断他的话:“林兄,宣娇是拜上帝会的传道士,如果你不急着赶路可以去帮帮她传道,她一定喜欢……”
“是吗?一定一定,我也喜欢传道……”林凤翔听到孟颉说他可以有机会在洪宣娇身边,神情比刚才更热烈。
“林兄这么喜欢传道,知道要传什么道吗?”孟颉问。
“啊?……哈哈哈……”林凤翔挠头大笑,孟颉也拍着他的肩哈哈大笑起来。
杰克和安龙儿圈着裤脚跑回来,远远就喊:“这里都闻到烧糊啦……”
林凤翔连忙把鱼拿起,孟颉回头大声喊:“宣娇和绿小姐!回来吃鱼罗!”
过了一会,绿娇娇和洪宣娇一起跑回湖边,绿娇娇脸色潮红,喘着大气,但是却一脸兴奋,一回来就说:“龙儿,点泡烟给我……”
“刚刚才说了,你又抽……”洪宣娇也跑,可是没有喘气,她装做生气的样子对绿娇娇说。
“戒……我戒……办完你这件事我以后就不抽大烟了,现在不行……挺不住……”绿娇娇伸着手等大烟枪,一边答着洪宣娇的话。
孟颉在鱼身上浇上酱料说:“这鱼是林兄烤的,大家要好好尝尝……”孟颉很主动地推广林凤翔。
洪宣娇用筷子先挑出一块放进嘴里:“唔……好吃……烤得好香啊……鱼一点也不腥,还有很香的荷叶味和碳香味……”
林凤翔看到洪宣娇吃得过瘾,自己也满心欢喜:“孟先生教我这样烤的,我只是把鱼烤熟了,其实是孟先生的酱料调得香,呵呵……”
杰克也吃了一口说:“噢……是很香,捡回来的柴烧出很香的木头味,都烤到鱼里了……”
这个勉强的理由让大家哄堂大笑,谁都知道刚才是他和安龙儿去捡柴。
吃了一通烤鱼,洪宣娇对绿娇娇说:“娇娇,你看这里的风水怎么样?”
吃过烤鱼后的绿娇娇,手里还是拿着大烟枪,旁边就是火坑,点烟很方便她可不想浪费,她使劲抽一口烟后,吞云吐雾地说:
“表面看大局不错,很可能有真龙正穴;不过要肯定是不是真龙脉,是否可以结穴,不能只在山下看,第一要耐心地寻龙,这一步最花时间;第二要登高证穴,作为风水师最基本的功夫就是登高望远,这样才能洞悉全貌和真假……今天不看好不好,刚才学武功啦,累死了……”
绿娇娇倒在草地上伸懒腰,醉眼斜看了一下杰克,杰克也正看着她,刹时间禁不住心往神驰,躺在草地上的绿娇娇尚且如此销魂,要是躺在床上的话……
洪宣娇说:“那给大家看个相好不好……”
绿娇娇撑起身子说:“好啊,不如就说你吧,我把你从小到大的情人都数一次……哈哈哈……”
“不行啦……娇娇真坏……”洪宣娇大声地抗议着,声音娇滴滴可是却一点也不脸红。
孟颉说:“我们都是老朋友,看不看相都一样,不如绿小姐给林兄看个相?”
孟颉自有他的想法,多些了解林凤翔的底细,就多一个为洪门增强实力的机会。
绿娇娇放下烟枪,蹲到林凤翔面前说:“好呀,林兄烤鱼给我吃,我就给林兄看个相吧……”
“不用了吧,呵呵……绿小姐不要看……”林凤翔连忙摆手摇头,挺不好意思地拒绝着。
“不看也行,你一直把手捂着脸我就不看了……”绿娇娇的话又让大家哄堂大笑,她半笑斜眼看着林凤翔。
林凤翔很窘地笑着,绿娇娇继续说:“其实林兄不用太担心,你脸色这么黑,我不一定能看准……”
听了这话,林凤翔都笑起来,不说话看着绿娇娇的眼睛,任绿娇娇扫描他的脸。
绿娇娇的大眼睛美丽清澈,眼神却变得冷静而锐利,那是一种让人觉得无所遁形的动人心魄。
绿娇娇看了一会他的脸,对林凤翔说:“可以把手掌给我看看吗?”
林凤翔顺从地展开手掌,绿娇娇没有碰他的手,把头凑过去看了一下,然后站起来说:“林兄耳廓外翻,耳形有反背之象,少小家境清寒,祖业很少;额头的最上方大中之位细碎纹颇多,十多岁便为家中操劳,应该是种田人家,但家有兄弟三四人都四散谋生;手上茧子不多,脸上驿马星在早几年也动了,应该很久没有务农对吗?”
林凤翔惊讶地说:“对呀,家里田少人多,我几年前就进城做工了……”
孟颉说:“绿小姐是我们请回来的贵客,别看年纪小,她可是一代名师……”
林凤翔抬头看看站在面前娇小艳丽的女孩,眼神有点不可置信又有点忐忑不安。
绿娇娇慢慢来回踱着步说:“林兄额上有早有细纹固然不好,但额形如虎,鼻形如龙,是属于经历大艰辛可成就大事业的相格……”
林凤翔说:“多谢绿小姐,凤翔现在还是到处打工,能混个三餐温饱就很知足了……”
绿娇娇笑一笑,慢慢踱到林凤翔的身后说:“要看你近期的运气,本来可以从脸上的气色看出,不过你脸色太黑,所以我只好看你的手相……”
杰克正坐在林凤翔旁边的草地上舔鱼骨头,腰上挂着的左轮枪垂到地上,绿娇娇踱到杰克的身边,用脚轻快地碰了两下杰克的左轮枪。杰克象没有感觉到,依然低头闷吃鱼骨。
绿娇娇继续说话,杰克放下骨头抹抹嘴,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枪套。
“无论人的脸色多黑多白,人手掌里的颜色都是一样的,从脸上看不出的事情,从手上的颜色和纹路就可以看出来,我看林兄近来正走桃花运哦……”
绿娇娇一边说一边踱到林凤翔面前,林凤翔说:“绿小姐真会开玩笑,我一个粗人四乡流落,那里有什么桃花运……”
“大家过来看看他的手掌……林兄把手掌伸出来嘛,姐姐你过来,我教你看……”说着绿娇娇走到林凤翔的身后。
大家都蹲到林凤翔身边,孟颉和洪宣娇蹲在他面前,洪宣娇用手拉着林凤翔的手指翻直了他的左掌,杰克和安龙儿蹲在他右边。
绿娇娇蹲在林凤翔身后说:“姐姐你看,人的手掌上都有三条纹,接近手指的叫天纹,接近手腕的叫地纹,中间那条叫人纹……人纹就是看人事的线,谈情婚嫁和人命健康都看这条线……人纹的最前端是喜庆宫,就是食指下面那个地方,这里泛红的话就有心上人出现了……”
大家一看林凤翔的食指下方果然特别红润,都点头称是,林凤翔一脸的不好意思。
绿娇娇还在说下去,大家兴致勃勃地看着林凤翔的手。
“人纹的最末端叫白虎宫,白虎宫出现青黑的话,七天之内必有刀兵之劫……”
说到这里,蹲在林凤翔身后的绿娇娇,从袖里无声地抽出两把明晃晃的短刀,声音突变大喝一声:
“……林凤翔你在哪里杀过人?!”
寒光一闪,绿娇娇左手反手持刀象螳螂爪子一样,冷冰冰的刀刃扣压在林凤翔颈上,右手正手持刀压在自己腰间抵住林凤翔的右肾。
绿娇娇话音刚落,杰克的左手重重按住林凤翔的右手贴紧他的身体,使他的右手不能展开,右手象装了弹簧一样突然从枪套里拔出来左轮枪,从右方顶住林凤翔的太阳穴,枪扳机已经拉开,子弹一触即发。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29
五五)试探
林凤翔听到绿娇娇的话大吃一惊,正要翻身坐起,却发现眼前寒光一闪,喉咙和腰上,头上的太阳穴都同时被冰冷的铁器抵住,腰上抵得刺痛,这一定是刀;颈上也感觉到一道划长了的寒冷,还是刀。
他的手还被洪宣娇握着,条件反射一般缩回左手。
洪宣娇虽然不知就里,但是听到绿娇娇的猛喝,反应却非常快,在这群人中,最不可信任的就是林凤翔,要捉这个人当然一起捉。
在林凤翔缩手之际,她的手仍紧握着他的左掌,顺着林凤翔缩回左手的方向不拉反推,推到林凤翔的左手缩尽,力道收尽而未发,她的右手偷到林凤翔的肋下,一拍托起他的左肘,左手扣着他的左掌向外扭翻,同时向后斜退半步拉直他的左手,快捷冷脆地使出一招“湘子吹箫”。
林凤翔被她拉得上身向前倾斜,但是却要发力挺住不能顺势向前倒下,因为颈上还有一把倒扣着刃的利刀,人向前倒这把刀就会割断喉咙。
林凤翔这时任武功再高,也只能一动不动。向前逃颈上被割,向后退腰上被刺,就算双手出招架开双刀,脑门上的洋枪也会随时走火;其实,双手出招是不可能的,因为左手被洪宣娇擒住,右手被杰克压着,他现在象盘坐在地上的佛像,全身僵硬着向前伸直左手指引众生。
“绿小姐果然是一代名师,凤翔佩服。”林凤翔一惊之后,发觉自己已被致于死地,反而平静下来,表情严肃,语调低沉地承认了杀人。
除了绿娇娇和林凤翔,安龙儿和杰克,孟颉洪宣娇都大吃惊,原来林凤翔真是杀过人。
“刚才我看到你双眉黑气缠绕,就知您有命案在身,出来暂避风头……”绿娇娇这时才说出刚才看相看到什么:“再看手相印证,却发现白虎宫杀气横过,杀人只在七日之内,到底你是什么人?杀了谁?”
“揭阳林凤翔行不改名座不改姓,杀的是衙门的狗官,你们现在可以提我人头去领赏,可能也会领到一百几十两银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凤翔面不改色说过因由,竟然仰天长笑。
“龙儿,给他搜身……”绿娇娇不想和他废话。
“身上没什么东西,只有几两碎银……”安龙儿搜身后掏出林凤翔身上所有的东西。
“几两……比那丑八怪穷多了……”绿娇娇说的丑八怪就是孙存真,但是从这一点来看,如果林凤翔的朝廷的人,身上好象不应该这么潦倒。
洪宣娇手上一发力,把林凤翔的左掌扭到极限,一般人会痛得叫出声,但林凤翔咬着牙看一眼洪宣娇,眼睛转出去看向湖面。
她问林凤翔:“讲清楚点!什么时候杀人?为什么要杀人?”
“揭阳县衙的衙总唐顺欺压百姓,还强奸民女,百姓忍无可忍,七天前我设计杀了他……在逃跑时经过这里,正好芙蓉镇招武师助狮,我才打个短工赚点盘缠……”
“龙儿!拿绳子绑起他,送到衙门领赏!”绿娇娇叫道,众人都抬头看了看绿娇娇,眼神里都说出一句话,不是吧。
但这个时候总不能讨论是不是送官的问题,以林凤翔的武功,谁都不知道还可以控制住他多久。
洪宣娇和杰克一起把林凤翔扭到地上压着,安龙儿熟练地绑起他的双手双脚,大家才放心地收回刀枪。
绿娇娇对孟颉说:“现在捉到个逃犯,就这样带着他上路麻烦……”
孟颉听了心领神会,马上接口说:“送到县衙门也要两天路程,这两天要管吃管拉,还要找人看守,这人武功这么高,也恐有不测之事……”
洪宣娇冰雪聪明,转眼间也明白过来,原来孟颉和绿娇娇是想试探林凤翔的话是真是假。
看相可以看出他杀过人,但是却看不出杀过什么人。
七天前杀过人,不代表就是朝廷追缉的逃犯,作为朝廷的走狗,一样可以杀了老百姓人再来这里刺探情报。
如果林凤翔是朝廷派来的探子,说这种谎话骗取大家的信任,借此混入洪门的话,那么把他送回衙门等于放虎归山。绿娇娇在金鸡岭冒死捉到的黑衣人就是因为打入县衙门的大牢,棋差一着被广府派人来把人平安提走,最后什么都问不出来。
这种探子最怕的事情就是当场被杀,而且是在这种荒山野岭,根本没有人会来救他。一来没法子回去交差,二来实在是没有卖命的必要,一但知道自己就要当场被杀的话,多半会露出原形。
洪宣娇也说话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同伙,要是半路有人出来劫人也是很危险的事……”
杰克和安龙儿都是生性直率的人,一时没明白过来,身边的人怎么突然间都成了衙门的捕头,就想着捉贼领赏。
杰克皱着眉头问:“捉了他可以领多少钱?”
绿娇娇说:“鬼知道他值多少钱,要是不值钱的话我们也白捉了……”
“不如砍了人头埋了尸体,我们带着人头回去打听一下,这贼值多少钱再说……”孟颉顿时目露凶光,拿起地上的一把菜刀,这刀刚才还用来杀过鱼,一边走到林凤翔身边,一边狠狠地卷着衣袖。
安龙儿记得绿娇娇曾经几次告诫他不能杀人,他知道绿娇娇不是一个轻易杀人的人,眼前的事情应该有些古怪,他隐约感到一股试探林凤翔的味道。但是他真不敢肯定孟颉会不会下手,毕竟孟颉是洪门的人。样子长得斯文,一样可以心狠手辣,他扯扯绿娇娇的衣袖小声说:
“娇姐,你不如起卦算一下他说的是真是假,再做决定吧……”
绿娇娇瞪了安龙儿一眼说:“算错了怎么办?这世上什么事都算一算,人还要不要逛街吃饭买衣服啦,走开!”
安龙儿从没见过绿娇娇这种态度,反而知道一定是事有蹊跷,不多说话马上退开。
孟颉已经把林凤翔推倒在地,眼睛瞪着他的脸,手里拿着菜刀大喝一声,要向他脖子上砍。
绿娇娇的眼睛一直注意着林凤翔的表情,他一直咬紧牙关,表情沉重而镇定,的确是有准备死在这里的感觉。
杰克这时扑过来,双手同时握住孟颉举着刀的手,紧张地说:“别杀他孟师爷!别杀他!你们不想辛苦的话由我带着他,我带他去衙门,但是不能杀他!”
他捉着孟颉的手一直不放开,转头对洪宣娇说:“洪小姐,上帝的子民不能杀人,你是知道的,他有没有罪不能由我们判决,要由法官去判……”眼神里充满期盼和哀求。
洪宣娇看着杰克很着急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笑意,杰克的善良和可爱很让洪宣娇喜欢。
绿娇娇趁杰克双手捉着孟颉的手,对洪宣娇说话正在分神的时候,闪到他身边,一弯腰掏出他腰间的左轮枪,拉开扳机说:
“孟师爷你不要动刀了,搞得一身是血,等我一枪打死他,放完血,你再慢慢切人头,干净……”
然后跳后两步双手抬枪对着林凤翔,杰克推开孟颉,伸开双手坐到地上,整个人挡在林凤翔前面大声喊:“你们在干什么?你们疯了吗?要钱的话我给你们,不能杀这个人,没有人可以证明他有罪……”
杰克发起脾气的样子,真让绿娇娇心动,这个男人傻得很可爱。
孟颉和绿娇娇一样,一直有意无意看着林凤翔的表情,那个表情仍是平静。
林凤翔从地上坐起来,看着绿娇娇和孟颉,眼神没有仇恨和愤怒,只是看到充满鄙视,他冷笑两声,继而哈哈大笑。
杰克挡在他前面,和孟颉绿娇娇对恃着,林凤翔说:“我今天总算见到一个真汉子,死而无憾了。洋兄弟,你让开吧,他们一心要杀我,你也挡不了多久。”
杰克回头看看林凤翔,又看看前面的绿娇娇,半命令半哀求地说:“娇娇,放下枪,你先放下枪!”
绿娇娇看了看孟颉,孟颉向她微微点点头,绿娇娇大喝道:“滚开你这洋鬼子,这里是大清的天下,你以为是你们花旗国呀,我说他有罪他就有罪!马上滚开!
然后斜跳两步,停在可以看到林凤翔的位置上。杰克马上跟着转过来挡在林凤翔身前,依然伸开双手拦着绿娇娇。
绿娇娇的眼睛一直看着林凤翔的脸,只要他试图往杰克身后躲一躲,马上就知道这人说的话有假。但是林凤翔不躲不闪,端端正正坐在地上,眼看着湖面,根本不管绿娇娇和杰克在搞来搞去。
孟颉说:“好了,差不多了……”
绿娇娇放下枪,从衣袖里抽出一把刀走到杰克面前,把枪塞到他手里,小声骂了一句:“蠢货,长了个猪脑袋……”然后一手推开他,杰克死顶住绿娇娇说:“娇娇,不要乱来……”
绿娇娇站直看着杰克的眼睛,大声说:“走开!我要给他松绑,蠢货!”
杰克让开路,绿娇娇弯下腰一刀割断林凤翔手上的绳子,说一声:“林兄,刚才得罪了……”
林凤翔揉揉手腕,自己解开脚上的绳子,不解地看着眼前几个变脸比闪电打雷还快的怪人。
孟颉拱拱手说:“林兄不要见怪,刚才我们只是担心你是朝廷来的探子,所以才加以试探;因为朝廷怕老百姓闹事,一向禁止民间习武,如果刚才你不想死在这里,想我们绑你回衙门的话,我们也就心里有数了;但林兄视死如归的性子让人敬佩……”
“别这么说,也难怪你们,我是带罪在身的人,你们怎么处理我都是我的命,我无话可说,刚才真是谢谢这位洋兄弟……”林凤翔从地上站起来,拍拍杰克的肩。
绿娇娇搞清楚这人不是冲自己来的,也没什么兴趣再和他说话。反而洪宣娇对林凤翔说:“如果林兄没有地方落脚,不妨到我们村先安稳下来……”
林凤翔连忙说:“这怎么行,凤翔在你们那里会连累大家,我只是仰慕洪姑娘,一直牵挂着才冒险来想见你一面……现在也了无牵挂了……”说完低下头。
洪宣娇笑着说:“我们那只是个偏僻小村,官府的人十年都不来一次,对你来说也比较安全,你愿意的话可以到我们拜上帝会帮帮忙,也可以学学上帝的道理,我和杰克先生都是拜上帝的道友……”
林凤翔拱拱手说:“如果是这样,真是求之不得,大恩大德凤翔实在无以为报……”
“那就以身相许吧……桃花运来了不是?”绿娇娇拿着烟枪走过他俩身边,看也不看顺口扔下一句,惹得众人哄笑起来,林凤翔和洪宣娇也笑,不过笑得很暧昧。
孟颉说:“今天也玩得差不多了,收拾东西先回芙蓉镇,明天再上山看风水好不好?”
绿娇娇马上答话:“好,早点回镇上,我还想给小雯买几身衣服呢。”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30
(五六)勇气
在芙蓉镇中央的十字街头,转角座落着一家两层高的茶楼。
这是芙蓉镇最有档次的茶楼,外型古朴厚重。早茶时分附近各乡的乡民都会来喝早茶,做过中午饭市后,下午就是休闲的茶座时间。
二楼是分间的雅座,下午客人不多,斜对十字路口的一个套房里,窗户大开,却放下了竹帘。
套房的窗边放着桌子,桌旁坐着五个年纪各异的男人,有的衣着如普通商人,有的衣着象儒生秀才,他们一边喝着茶,不时看向楼下的十字路口。
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没有坐在桌旁,他背着手站着窗前,隔着窗帘看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乡民。
楼下是摆摊的大街,街两旁有各种店铺,绿娇娇和洪宣娇正在一家家铺子扫过去,买了零食又买衣服,买了首饰又买香粉眉笔,享受着购物的乐趣。孟颉和林凤翔牵着四匹马先回下榻的大院,杰克和安龙儿牵着一匹马站在十字路的中间,等着两个美女买了东西就往马背上靠整。
中年男人在茶楼上看着绿娇娇在跑来跑去,头也不回地说:
“这小女孩真够辣的,上次在金鸡岭把两个监正杀了一个,另一个断了一条腿已经残废,现在还差点成了她牵着我们走……哼哼……”
一个穿土黄色长衫的秀才说:“国师,这样跟下去,耗我们不少人力物力,能不能捉回去直接审,小女孩应该受不了几下折腾,很快会说出来……”
“陆官正,把你捉回去审你会不会说出来?如果她不知道,她说不出来,再逼她的话只会让她胡说八道;要是她知道,也可以胡说,只要龙诀不在她身上,藏龙诀的人马上就会藏得更深……”国师平平静静地向陆友解释着。
陆友是国师府从钦天监调过来的五位官正之一,其余四人也是陆友的同僚。
“除非我们肯定她身上有龙诀,否则的话,她去找远比我们去找要好得多。”国师一直背着手看着楼下,阳光透过窗帘一线一线照在他脸上:“孙参的事,你们出手太重了……”
“可是国师说过,要保住绿娇娇的安全,孙参当时已经把刀架在她颈上,不下手不行呀……”一个身形稍胖的商人说道。
“三尸勾命箭……唉,肖大人是想试试自己的法力还是想救人啊?没错你没有当场杀他,但是当天晚上就是守庚申的日子,这不摆明了要他的命嘛;他是从道录司借来的人,他死了你要向柳道长交待,他不死你等于逼反孙参,现在绿娇娇把他救活了,他再也不会回朝廷报到……从好处想,绿娇娇还给了你一个在柳道长面前下台的机会,从坏处说……你给了绿娇娇一个活口……”
国师说话的声调依然平静,也不怪责坐在旁边的肖检肖大人,但是和颜悦色透出来的威严,合情合理的解释,却让听话的人口服心服。
“不要看不起一个跑腿的八品小官,他的功夫不一定比你们差,他为朝廷做的事不一定比你们少,你们是六品官比他大五级,就可以向他下杀手,我官居三品也比你们稍大几级,能不能朝你们背后放箭呢?”
国师这句话无形无迹地给五官正一个威胁,他转过身对五官正说:“各位大人要好好合作,我们都为朝廷办事,江山社稷重于一切……”
“是。”五官正一齐低声回答。
“孙参这两年都跟得好好的,前天是怎么回事了,象发了疯似的……”国师自言自语地说着:“肖大人你一直在场吗?当时是什么情况?”
一身富贵相,象个商人一样的肖检马上回答:“我赶到的时候他们正在双龙岗上对峙,孙参绑架了一个女孩,在要胁其他人……”
“真是发疯了,他逃跑就行了,要胁人家做什么?他想要什么?”国师皱着眉,不解地问肖检。
肖检说:“他要绿娇娇开枪杀杰克,绿娇娇当然不会这样做,就和他扭打起来……”
“杀杰克?杀杰克干什么?”国师沉吟了一下,几乎和肖检同时说出来:“他喜欢绿娇娇。”
“我明白了……明白了……这绿娇娇还真行啊,跟他两年的人都跟出感情了……这样的话,孙参不会再回京城报到,他会反……”
在国师喃喃自语的时候,肖检问国师:“那要不要……”
言下之意就是想斩草除根,否则绿娇娇身边又多一个帮手。
国师这次干脆得多,肖检话没说完,国师就回答道:“你安排吧,柳道长那里我会解释。”
“芙蓉嶂上有一个真龙正穴,喝象为五蛇下洋,几年前副使章大人已经派人断了这个穴的龙气,可能你们也有参与行动……哪位大人处理过这个龙穴?”
国师从京城到广东时间不久,为了亲自追寻龙诀,从广州出发时才在国师府副使章秉涵手下带出五官正,和五官正的合作时间也不长。
但是章秉涵已经带领一批宫内擅长风水玄学的官员,驻扎在广东五年,考察广东的龙脉,并绘制出细详的龙脉图。
他们主动追寻龙脉,点出有天子气的龙穴,一但确定,甚至只是可能有天子气,都会马上进行破坏。而国师面前的五官正,都是与章秉涵共事多年的风水高手,他们分别参与过各龙穴的击破行动。
长得短小精干的金立德官正一身小贩打扮,他说:“我有参与,这个穴已经在龙脉过峡的隐蔽处泄出龙气,应该没有什么大作为。”
国师点点头说:“做得好,做事不一定要大动干戈,能做到效果就行了……我想在这里给绿娇娇考个试,看看她到底有多少斤两,她上山时你们叫上我,我也去看看五蛇下洋……”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30
绿娇娇和洪宣娇走在最前面有说有笑,杰克和安龙儿拖着一匹驼满杂货的马跟在后面。
绿娇娇对洪宣娇说:“姐姐,小雯的生活就拜托你了,这里有些银子,她要是有什么意外你多帮她一点……”
“哎呀,你不用给钱我,小雯加入宣道会就会有饭吃,宣道会里的一切日用都是按需要派发,她的生活不会有问题了,你放心吧……”洪宣娇连忙推托绿娇娇塞到她手里的五十两大银码庄票。
她不知道绿娇娇的用心良苦,李小雯已经有了杰克的身孕,但是却不能告诉任何人,女人一但怀上孩子就不能打工做事,有钱支持最为重要。除了自己身上有钱,有个人照顾也会方便很多,绿娇娇往洪宣娇手里塞钱,无非想李小雯有事时多个照应。
“姐姐,你就当是我捐给拜上帝会的香油钱吧,你一定要收下了。”绿娇娇不知道拜上帝会是干什么的,但是她知道,任何拜神拜佛的地方都会收捐纳善,说是捐香油钱没有不收的道理。
洪宣娇听绿娇娇这么说,实在也不好推托,笑着对绿娇娇说:“好好,我代有需要的兄弟姐妹谢谢你的善捐,上帝一定会保佑你平平安安。”
四人快走到下榻的大院,就看到在大院门旁边靠着一个男人。
这人一身粗布短衣作农夫打扮,头上戴着草帽压得很低,见四人走过来,他站直身子,仍是低着头,让草帽压着自己的脸。
绿娇娇和洪宣娇慢慢走近他,他从刚才靠着的墙边拿出一支齐眉棍竖在身旁,这个动作太熟悉了,绿娇娇和杰克还有安龙儿都不约而同惊叫出来:
“孙存真!?”
“丑八怪!?”
杰克的枪首先拔出来闪到街侧瞄准孙存真,安龙儿一个箭步跨上前,挡在绿娇娇身体前面,绳镖已经拉在手里;洪宣娇不认识孙存真,不过这个样子好象是要开打,也退后半步侧身摆好拳架。
孙存真慢慢把齐眉棍放回墙边,一步一步走向绿娇娇。
绿娇娇直挺挺站在原地厉声喝问:“站住,你还跟着来干什么?还想杀人吗?”
“娇娇,我想和大家说句话……”孙存真又走前两步,说话的声音很低。
“有什么话快说,站在那里说!”绿娇娇可不想他再走近一步。
孙存真抬起头,大家看到一张蜡黄色没有一点血气的脸,这是一个相貌普通的年轻男人,但是大家都很清楚,这张脸只是孙存真用面泥做出来的面具,这个逼真面具下才是他的真面目,象恶鬼一样丑陋的一张没有脸的脸。
他看看绿娇娇,又看看杰克和安龙儿,在他的眼神看不到杀气。
一刹那的静默后,从孙存真的嘴里很小声地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没有人听到这三个字会放松,杰克和安龙儿都知道他的棍有多重,也知道他身形多快出手多狠。枪一直指着他,每一双眼睛都警惕地盯着他。
孙存真说完后,低下头转头慢慢走到墙边拿起齐眉棍,回头看一眼绿娇娇,眼神黯淡凄怆,然后低头慢慢向街口走去。
绿娇娇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知道这也许是最后一次见面,孙存真从此之后,将会被清廷无休止地追杀,直到他死去。
她站在原地目送着孙存真走向街口,孙存真的背影绝望而颓丧,在斜阳和长街映衬下,绿娇娇似乎看到那个曾独自游荡在烟花柳巷的自己。
那个时候,这个人已经在自己的身边,只是大家互不接触,却同样孤独,是同情还是同病相怜?绿娇娇的心情刹时间沉重而复杂。
这个人无声无息地在自己身边潜伏了两年,他可能是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
一个跟踪者喜欢上自己跟踪的人有错吗?一个人做错事,悔疚道歉了之后可以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孙存真被绿娇娇吊起审讯威胁的时候,为了求生,一切说话都可能是假;但是当绿娇娇放他离开,他也急于逃命的时候,他仍然主动从棺材铺跟来芙蓉镇,只为说一声对不起,绿娇娇却感到一个老朋友的真诚。
孙存真为了摆脱清廷术士的吊魂术追杀,曾经求过自己用替身符放弃他的八字,并且不惜把自己的生命置于无命运保护的真空死地。
一个人为了活下去,宁可放弃自己的八字和命运,由自己去掌握生死,这是怕死吗?
不,这也许是最大的勇气,他将会得到超越命运的自由,那怕只有一天。
绿娇娇扯破喉咙大喊一声:“孙存真!”
孙存真已经走到大街的尽头,听到绿娇娇大声叫自己的名字,声音里没有仇恨和轻蔑,没有威胁和厌恶,只象街上遇到一个朋友,大声地叫住自己……
在跟踪绿娇娇的两年里,他曾以为自己会永远做绿娇娇身后的鬼魂,绿娇娇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存在,能够一生都远远看着绿娇娇的背影,随着绿娇娇喜怒哀乐,他已经心满意足。发生这么多变故后,终于听到自己的名字从绿娇娇的口中喊出来,这是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做梦都想听到的声音。
他全身一震,拄棍定在原地。
绿娇娇慢慢向孙存真走去,杰克举着枪在侧翼掩护她前进,安龙儿一直走在绿娇娇前面,贴身护着绿娇娇。
孙存真一直站在原地背对着绿娇娇,绿娇娇转到他面前,抬头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她说:“把你的八字给我。”
孙存真那张逼真的人脸面具毫无表情,但是拄着齐眉棍的手剧烈地抖动着,眼眶湿润,刹时间泪如泉涌。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32
五七)道可道
绿娇娇请洪宣娇先回下榻的大院,把刚才买的衣服和行李日用品交给李小雯,然后和杰克,安龙儿一起,把孙存真带到芙蓉镇旁边的竹林。
竹林里有一条约十多丈宽的浅水小河,河水清澈见底,只有没膝的深度,潺潺乱映出落日的血红,小溪上偶尔飞过一只彩色的大水鸟,为墨色浓重的红和绿带过一点生机。
厚厚的落叶铺在地上,发出竹叶的清香,让人想往地上躺。
绿娇娇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拿着烟枪,看着深蓝染红的天空,心里竟有点羡慕孙存真,真是无法想象,没有命运安排的人生是什么样子,如果自己可以控制的话,是不是就会很幸福呢?
她对身后的孙存真说:“你要先做一个八字替身,一般是一个草人,或是其他人偶,比如我上次就是用布娃娃,这样你可以在必要时回到自己的命运中……”
孙存真眯着眼睛看看快要落入田野里的太阳,回过头对绿娇娇说:“不用了,我不算短命,但也没有多少荣华富贵,而且……我不喜欢我的命……”
绿娇娇已经看过孙存真的八字,对上天给他的命运非常了解,他的八字四柱纯阳,命犯孤辰寡宿,注定一生孤独。孤独过的她,理解孙存真不喜欢什么:
“那么以后你就要靠自己了,你不会再有好运气,不会再有碰巧,不会再有贵人……”
“我会过我自己选的生活……”孙存真打断绿娇娇的话,看来他真是迫不及待。
绿娇娇大声说:“好!你小子有种!”
她把烟枪一手扔到安龙儿手中,麻利地从褂子里摸出符纸和朱砂笔,手结剑诀点起拙火,念动咒语飞快写出埋下八字的符书,对孙存真说:“去找你的替身吧!”
孙存真把齐眉棍插在地上,纵身跃入没膝深的小溪中,他快步踏上水面,却不沉到河里,竟象在地面跑步一样,只见一阵水雾溅起,他从水面上向小河中间飞去。
杰克和安龙儿看得两眼发直,这一招正是江湖传闻的“水上飘”。
安龙儿这次不得不服,上次侥幸赢得孙存真一招半式,只是因为有两支左轮枪不停扫射压阵,孙存真当时也心浮气燥,自己才可以得手。以自己的真功夫而论根本不能和孙存真比,要修练的路还很长啊。
当小河再炸开一条水路,孙存真飞身回到绿娇娇身边,手上轻轻捧着一条大鱼,他看着这条鱼,象看着自己的孩子,期待又欢喜的眼神使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也看得出笑意。
绿娇娇毫不拖延时间,孙存真和鱼一来到她身边,她左手捻起右手衣袖,右手捻替身符喝一声:“唵……敕神兵火急如律令!去!”把符纸向鱼头贴去。
一个真人大小的黄色人形幻影从孙存真的身上浮出,随着一声“去”,这个人形幻影直扑入鱼身之中。
孙存真觉得一下眩晕,眼前黄光闪动,身边绿娇娇大叫:“放鱼!”他马上跃在空中,一个翻身滚入溪水之中。
这一次他没有在水上跑来跑来,而是全身沉入水里,双手捧着鱼在水里轻轻放手,鱼一入水就摇摇尾巴,马上顺河水远远游去,带着一点黄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存真蹲在河里,看着顺水游走的大鱼,张开嘴无声地笑着,突然从水里凌空跃起,在空中翻滚几圈摔入溪水中,象一条快乐的鱼跳出水面。
他们从来没有见孙存真笑过,也无法想象那个没有脸的笑容,但是绿娇娇,杰克和安龙儿知道他在开心地笑着,都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绿娇娇从安龙儿手上重新拿过烟枪,看着在溪水里撒野的孙存真,自言自语地说:“天空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孙存真喘着气跳上岸,身上滴着水看着他们三个人说:“谢谢你们。”
“你虽然放弃了命运,但你还是修道之人,在世上还要守道家的戒条……”绿娇娇的话是给他很好的忠告。
原来修道之人戒律颇多,其中有五条大戒称为“初真戒”,是修道持戒的重中之重,分别为杀戒,盗戒,淫戒,酒戒和妄语戒,如果持戒不慎必有恶业报应,轻则道法全失,重则沦入魔道。
而孙存真之前的所作所为,正是犯了杀戒,在修行的过程中,犯杀戒可谓万劫不复,所以绿娇娇反复叮嘱。
“是……不过我没有放弃命运,我命在我不在天,我走了……”孙存真手捻三清诀在胸前,向他们三人鞠躬行了个道家礼。
“保重。”
“保重。”
安龙儿和杰克也拱手还个礼和他道别。
“对了,你欠我二百两道场金。”绿娇娇不失时机地给八字替身服务报了价。
“是,一定还钱……娇娇你保重。”
“我命在我……不在天……”绿娇娇转过身不看孙存真,眼睛看着小溪的水面。
孙存真听她说完后,一转身走入竹林,隐在越来越暗的密林深处。
“我命在我不在天?”安龙儿若有所思地重复绿娇娇的话。
绿娇娇吸一口烟说:“每一个修道的人,都是为了这个目的……”
“修道不是为了学法术吗……”安龙儿越来越不明白:“娇姐,为什么孙存真是修道的人,你也是修道的人,你会这么多法术,他却不会呢?”
“呵呵……小黄毛挺会问问题的嘛。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回去吧,一边走一边告诉你……”绿娇娇看孙存真走远了,也打算回去吃晚饭。
三个人在竹林中慢慢走着,杰克和安龙儿在听绿娇娇说着不为人知的道家世界。
“说是修道,其实也分好几种……孙存真是全真派的道士,修的是全真道;这一派起源于北宋王重阳,王重阳本来就是当时的武举人,武功极高,这一派重视性命双修……性就是道家心性,命是身体的修行,就是要练出内丹,发挥出人最大的潜能,所以孙存真一个小小道士都可以有这样的武功……”
“怪不得他的身法快,棍也很重……”安龙儿说道,杰克马上接着说:“刚才他还在水上跑,我的天,我以为只有耶稣可以这样!”
“对,你们家耶子酥和孙存真都可以在水上跑……因为他修的内丹功极为强悍,所以同时也炼出比常人更易爆发的三尸邪气;而一般的修道人,内丹没有这么强,三尸神也不会这么暴燥,用三尸勾命箭并不一定有很大的效果,那三支勾命箭很明显是针对了他那一派的弱点发出……说起来,这三支箭好象是早有预谋要射,只是那一天,刚好有一个机会放箭……”
绿娇娇说着说着不觉沉思起来。
“娇姐又是那一派的呢?”安龙儿的问题打断了绿娇娇的思路。
“我修的是天师道,天师道重视外丹医术,还有内丹和符咒的结合,每一个符咒的运用都以体内炼出的元神来驱动,而符咒又可以去驱动其他人和活物,也可以驱动地下的龙气,所谓天人合一就是指这个……”
杰克看着绿娇娇说:“哗,厉害,中国的历史和文化真是惊人……”
“还有另一个足以和天师道抗衡的道派,名叫神霄派,这一派最擅长用符咒驱动山河大地的自然力量,尤其擅于使用雷电,所以这一派也称为雷法派……”
安龙儿伸伸舌头说:“一个比一个厉害,原来世上这么多高人……”
绿娇娇说:“是呀,一山还比一山高,要是一辈子光是比高低的话谁都不用活了……还有一派不太张扬但道法很高深的叫茅山派,这一派擅长医卜星相,兵法地理,却也擅长符咒之术,不过已经很少见了……”
杰克问道:“内丹和外丹是什么呢?好象修道的人都要炼这个……”
“外丹是药,各派都会传下能治病和让人延年益寿的丹药,也会不断研究更好的丹药……内丹嘛,很难说,就是通过高度集中注意力,和一些心法,在人的身体内炼出丹……”
杰克说:“听起来象生孩子一样,呵呵,真是弄不明白……”
“也可以这么说,道家也叫体内的力量为胎息,就是象肚子里有一个孩子,哈哈,洋鬼子挺聪明的嘛……”绿娇娇笑着说。
“我可生不出孩子,还得靠你呢。”杰克也借机说说流氓话吃个豆腐。
绿娇娇一听这个就想起怀着杰克孩子的李小雯,顿时觉得没趣,白了他一眼后冷冰冰地说:“你想要孩子还用找我?回去吃饭了……”
三人边走边聊很快回到大院。
今天也是里一桌外一桌,内院里全是宣道会狮队的女孩子,正在吱吱喳喳地闹着吃饭,外院的桌上坐着孟颉、洪宣娇,林凤翔和李小雯,正在喝茶等绿娇娇一行三人回来。
一见绿娇娇出现在门口,李小雯马上跑到门口对绿娇娇说:“我收到娇姐送给我的衣服和行李了,谢谢娇姐。”
说完给绿娇娇道了个万福。绿娇娇一看,好嘛,给上帝照顾了一天,膝盖就硬起来了,看到李小雯不跪人一时间还有点不习惯呢。
绿娇娇对李小雯说:“棉被收到了吗?”
“收到了。”
“中秋过后很天气会越来越冷,床下也要垫上棉被……”
“知道了娇姐。”李小雯感激地说。
杰克也走上来,从身上掏出一张银票递给李小雯说:“小雯,好好生活,你会过得很幸福的。”
李小雯连忙摆手说:“不行不行,我不能再要你的钱了,我会好好做工赚钱的……”
绿娇娇走到杰克身边从他身上掏出几张银票看了看,对李小雯说:“一张银票当然不能要了,三张吧,拿着……”说着就把三张银票塞到李小雯手里。
李小雯还要推辞,绿娇娇用力按着她的手,用眼睛瞪着她说:“不要惹娇姐发脾气……收下。”
李小雯倒真是不敢惹绿娇娇,只好说:“是,谢谢杰克少爷,谢谢娇姐。”
绿娇娇转过头不看她,拖着她的手走到吃饭桌旁说:“吃饭了吃饭了……”
洪宣娇待大家坐定,对大家说:“明天小雯和宣道会的女孩们先回棺材铺,我们就上山看穴好不好?”
绿娇娇说:“行,明天再去看风景。”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33
(五八)五蛇下洋
吃过饭后天色黑下来,绿娇娇把安龙儿和杰克叫到自己的房间,三人围坐在桌旁边,对着一盏只有豆大火光的油灯。
“今天也算玩了一天,明天的情况就不好说了……”绿娇娇神色凝重。
安龙儿说:“我们身后一定还跟着人,除非娇姐也象孙存真那样放弃八字,不然还是甩不掉。”
“甩不掉也有好处,这样我们可以牵着他的鼻子走,也可以给些假的东西他看,只要他不会象孙存真那样动不动就杀人问题不大。”杰克的分析不无道理。
绿娇娇说:“放弃八字是一个亡命的做法,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绿娇娇命不该绝的话,没有人可以干掉我,我也没有孙存真那么暴燥的三尸神让他勾得动……不过有危险我还是会逃跑,万一被干掉了也很麻烦……”
“说明天吧……”绿娇娇把话转入正题:“我们身后的人是想把我赶回江西;记住,我不是他们杀的目标,但是如果你们两个影响了他们的计划,你们的命可不值钱,从这方面说你们比我危险得多……”
绿娇娇停下来看一看安龙儿和杰克,接着说:“这里距离广州只有六十里,你们要回广州的话,每人放下十两银子,明天就要离开。”
说完,抽一口烟等他们的答复。
“娇姐我不怕。”安龙儿简单坚定地说。
“哈哈哈,娇娇,我不会离开你的,上次分开了五天,我就知道自己这辈子都离不开你……”杰克说得很轻松,展开双手架到后脑勺,背靠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
“好,路是自己选的,你们以后不要后悔……”绿娇娇吐出口中的烟说:“明天不是游山玩水,对方一定会和我们一起上山堪穴,而且不象金鸡岭,上次是我们伏击人家,这次可不知道他会干什么……五蛇下洋穴气势很好,而且很明显已经被朝廷注意了,也破了龙气,我去救这个穴的话,摆明了和朝廷作对,我不管的话,洪门的人不会放过我,所以明天只能见机行事……杰克今晚上准备好枪支弹药,龙儿收拾好行李马车,明天早上全车上山,随时准备逃跑……”
“是逃开洪门的人吧?”安龙儿想肯定一下对手是谁,他这个年纪的少年,还很有必要分清楚忠奸,才能明确做事。
“拜上帝会说是没有军马,这不知道真假……洪门要是发现我不是洪门的人,马上就会对付我们这是肯定的……至于朝廷跟踪我的人嘛……如果他不是象孙存真那样又喜欢上我的话,你们还是安全的……”绿娇娇认真地说完最后一句,三个人顿了一下,杰克和安龙儿突然间大声笑起来。
绿娇娇用烟枪捅了两个黄毛几下,他们都停不下笑,惹得绿娇娇也跟着笑起来。
三个人闹够了,绿娇娇说:“不要玩了,龙儿起个卦,算算明天的大概情况,让大家心里都有个底……”
“龙儿也会算卦了?”杰克惊奇地问道。
“对!上次龙儿一卦就算准了你和翠玉姑娘在马车上玩了五天五夜,你没到花县我们就知道你车上藏了个女人,龙儿起卦……”绿娇娇没好气地数说着杰克的风流韵事,说到“五天五夜”时语气还特别加重,只要李小雯一天还在身边,绿娇娇就天天惦记着这件事。
安龙儿用铜钱摇了一阵,在纸上写下一个师卦,卦象中变数颇多,安龙儿看了一会,疑惑地转头看着绿娇娇说:“娇姐,我不会解这个卦……”
“我看看……嗯,是这样啊,地水师卦变火雷噬嗑,一个卦只有六个爻,这里却变了四个爻,爻多变则事多变,明天会有不少突发事情……你说师卦代表什么?”绿娇娇问安龙儿。
“易经上说,师者,众也。师卦应该代表明天会有很多人,也代表有下属的主人……”安龙儿依卦直解。
“哼,对了,差不多是这样,师卦的原意是地下有水,人的眼睛看不见地下水,这些下属和主人我们也看不见,那他们可能就是藏在我们背后的人,这次跟着我们的可能不只一个人了……师卦下为坎卦,坎数为六,如果没算错的话对方有六个人……”绿娇娇细细地解卦。
“这一卦里,上卦在动,下卦也在动,全卦处于极为不安的状态,地在水上,地动水也动?”安龙儿迷惑地看着桌上的铜钱。
“地在水上就是湖和岸,这正应五蛇下洋穴,不过地和水都在动?就是,动什么呢?”绿娇娇也看不明白。
“全卦动过之后变成噬嗑卦,易经上说这一卦利用狱,会不会是说我们会被官兵捉走呢?”安龙儿又问。
“我可不怕被官兵捉,反正他们捉了我之后还是要把我交到美国领事馆,龙儿你也不用怕,我会保你出来。”杰克最不怕就是这一点,自从清政府签了南京条约之后,洋人在中国的地位大为提高,人身安全也得到了绝对的保障。
绿娇娇说:“那就好,我不用管你们两个了,去准备东西吧,明天起床吃饱饭再出门,啊……出去玩吧。”说完把两个男子汉赶了出房间。
第二天早上,十几个宣道会的女孩子在整理狮头锣鼓和行李箱子到马车上,李小雯也和她们一起,准备回棺材铺。
孟颉和洪宣娇、林凤凤翔牵出马,遇上牵着豪华西洋马车的安龙儿和杰克。
孟颉笑咪咪地说:“今天不骑马啦?骑马上山会快很多……”
杰克不太习惯说假话,只好说:“早上好啊,哈哈哈……”
安龙儿说:“是啊,昨天娇姐骑了一天马,晚上说骨头痛,今天要坐有软垫的马车。”
洪宣娇说:“原来是这样,娇娇呢?”
洋马车的窗帘从里面拉开,绿娇娇伸出头来挥手:“嗳!我在这儿呢!”
这时她看到李小雯在女孩子堆里一边做事,一边看着这边,她对杰克说:“杰克少爷,人家要走了,要不要去告别呀……”
“对,我去说几句话……”杰克才走到李小雯身边。
李小雯看到杰克走过来,眼泪汪汪地也走向他。当走到杰克身边,她也管不得门前有十几个人看着,一把紧紧搂住杰克。
“杰克少爷,小雯要走了……”
“对不起,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不能带你一齐上路……”
“不……是小雯没有福气侍候杰克少爷……”
“小雯,你是很勇敢的女孩子,你不喜欢你的生活时,你努力去改变,现在上帝给你的安排,是因为你的努力才会得到,你不用侍候任何人,你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李小雯听到这里,眼泪更加止不住流出,把杰克的衣服染湿了一大片。
杰克捧起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亲下去。
绿娇娇远远看到这个场面,大声叫安龙儿:“龙儿,赶车出发。”
“杰克还在那里……”安龙儿回头看了一下。
“我叫你赶车走啦,快……”
于是三匹高头大马小跑出发,安龙儿赶着马车跟在后面。
半晌之后,杰克在路上飞快地跑步狂追自己的马车。
经过一个时辰的山路颠簸,大家终于站到洪宣娇先父的坟前。
墓穴座北向南,隐匿在半山腰的长草丛中,不注意看还找不出来。用料做工并不华贵,碑上写着洪公国游墓,原来洪宣娇和洪秀全的先父名叫洪国游。
整座芙蓉山重山叠嶂,层层包裹,山上的石头呈极为奇特的烟墨色,每一块石上都有芙蓉花一般的水墨纹理。
举目向南方看去,无论是看风景还是看风水的人,都会大叫一声好。
南方是一个大湖,前方是无边无际的平原,右方是西山瀑布,在墓穴的左方有两道山岭在湖上形成峡谷,右方也同样有这样的地形;
加上墓穴所在的中间一道山岭,一共有五道山岭在墓穴面前低头潜入湖中,墓穴正前方的湖心还有一个圆形的小岛,呈扇形分布的五道山岭都向着这个小岛潜去。
站在墓穴前,见湖对岸的山丘形如旗鼓罗幛,印台文峰,贵人兵马一件不缺,紧密围绕脚下的龙爪形大湖。
在龙吟般的瀑布声中,向墓穴上走十几步,却可以看向广宽无垠的南方大地,绿娇娇这才明白,所谓五蛇下洋,下的不是眼下这个湖。
风水里叫平原地形为平洋地,五蛇要下的是无边无际的南方平洋大地,点出此穴的人,着眼点何止万户封侯,分明要与朝廷分庭抗礼,裂土称王。
左右一看,四周的树木比山下的树木都枯黄细弱,连地上的草都是又长又细,青黄不接。举目向四周的山岭看去,除了五道蛇形的山岭,其他地方的树木青草仍是一片郁郁葱葱,一派南国盛夏的气息。
地形风水最好的地方,居然全无生气?绿娇娇心里非常清楚,这个穴,以至整个山岭的龙气早已被破泄耗尽。
“娇姐,这里为什么不叫五龙下洋,以叫五蛇下洋呢?”安龙儿问道。
绿娇娇迎风点点头说:“你越来越会问问题了……龙,为天下万物之至尊,真龙脉出行有如天子出行,必有旗鼓军马侍卫护行,所以不能说看到有条山脉,就乱叫龙脉……能称为龙脉的山岭,首先必须有水伴行,水为龙血,无水则龙死;龙脉两侧要有旗鼓军马形的山形相护前行,如果真龙独起,护行的山脉应要两侧低服…… 要不就要战旗军马高高在上,一条真龙在下面缓缓潜行……”
“是不是说,真龙脉的样子一定有些特别,不会和四周的山一般高低?”孟颉也听明白了一点,插个嘴说说自己的想法。
“对,孟师爷可以抢我的饭碗了。”绿娇娇一边称赞着孟师爷,一边偷眼看着其他人和四周的情况,一边在想点子怎样离开这里。
她看到大家都静下来想听她的见解,于是小心翼翼地选出可以讲出来的内容,给洪宣娇和孟颉解释这个墓穴:
“面前的五道山岭都是一般高低,所以没有真龙也没有主脉,只好喝象为蛇,而不是龙……有龙脉的地理有高低,有尊卑,伦常得体拱卫有情,这个五蛇下洋穴却如天下太平,对了,就是姐姐说的人人平等,五蛇同舟却不共济,同床而梦不同,力量不可谓不大,但是要得到上好吉穴的福气,我看不容易了……”
绿娇娇有意只谈五蛇不利之处,却不谈下洋后的气象万千,只想洪门清廷两头不得罪,得个全身而退。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34
(五九)挑衅
“但是有娇娇在这里,这个穴一定能救回……”洪宣娇陪着笑说道。
她隐隐听出点不对劲,她听说过孟颉对绿娇娇的评价,她有准备绿娇娇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现在绿娇娇这样说,是不是不想救这个穴?还是因为还不知道可以赚多少钱,所以先吊起来卖?
孟颉也附和说:“是呀,一眼看出症结所在,想要救应是举手之劳了,哈哈哈……”
绿娇娇心想,这两个人还非要把自己摆上台,看来不使点劲不能甩掉这桩买卖,于是拿着烟枪指了指前方远处和左右两侧的远山说:
“广东四季常绿,树木和青草只有深冬时节才会有一两个月的枯黄期,大家看远方的树木仍然的青葱一片,但是芙蓉嶂上却连树带草都青黄不接,这分明就是地下龙气被截,使整个芙蓉嶂死气沉沉……”
安龙儿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龙气是天地之气,怎样才能截断呢?”
“是呀,什么原因可以截断龙气呢?”林凤翔和杰克也都附和着发问。
绿娇娇拧着眉头转身看着安龙儿,心想这小子存心搞破坏,本来下一句就可以说“所以我不看这个穴了现在先回家吃饭各路英雄告辞有空再喝茶灌水”,现在倒成了风水现场面授班。
不过转念想想,这种学习机会真是不多见,多少风水名师都是在山水间一步一步走出来的经验;错过这个案例,安龙儿就学少一点东西,唉,算是这小子的缘份吧。
绿娇娇很低落地叹了一口气说:“唉……你小子净问大问题。所谓打蛇打七寸,这个穴喝象为五蛇下洋,能掐死这个穴的位置只有在蛇头七寸的地方……不过风水中一指千里,山水可不能用寸来计算,所以在蛇头之后七里之地,才是这个穴的七寸生死位置;现在五蛇俱败,看来这个七寸位是五个蛇头的统御点……”
“但是从这个山岭的入水处向后算七里地,不还是山石土地吗?要怎样截断龙气呢?”安龙儿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如果现在不用天天在路上逃命和打架,收一个这样的学生真是很让老师欣慰。
“对呀,怎样可以截断龙气呢?”身边一群人又纷纷附和问题。
绿娇娇用力搓一把脸提提神说:“啊,是这样的,水是龙血,山脉里的水路也是龙气运行的路径,有些心地不好的风水师为了夺龙气,会在别人坟墓的后面点穴,把来龙之气抢先截住;也有些根太深的大树吸水过多,或者是有泉眼不断出水消耗的话,也会把龙气提前截走;坏风水师会在这些生死点上开井放出山水,提前把龙气泄掉……”
绿娇娇讲解完大篇道理,喘了一口大气;众人纷纷点头。
林凤翔说:“从这里向前到蛇头入水的地方,大概有三里,蛇头生死七里点,应该在我们身后三里地左右,也不是很远,我想去看看,大家谁想去?”
绿娇娇心想,这下倒好,没完没了。只好破罐子破摔说:“去吧,大家一齐去看看吧,要是有山泉的话还可以喝口泉水……”
于是一行六人转过身,沿一条小山路向后山走去。
很快走了三里地,这里已经看不到湖面的风光,向湖面方向看去,树木稀稀落落,向后山方向看去,却树林茂密,和山下的树木长势一模一样,山上象有一道绿色和黄色的分界线,大家正在赞叹绿娇娇判地如神,孟颉却在四处寻找所谓截断龙气的事物。
各人也都很好奇地四周察看,绿娇娇把安龙儿叫到身边,指着不远处一个草丛说:“龙儿,那里是这片坡地的小山脊,龙气从那里经过,你到草丛里看看有什么……哎,慢一点,用手杖一步一步地探着走,地下可能有洞,小心掉到洞里去……”
安龙儿应了一声就走向那个草丛,找了一会他挥着手杖招呼绿娇娇:“娇姐,这里真是有个井呀!快来看!”
大家一听连忙跑到安龙儿站的地方,看到高高的杂草丛中,挖了一个四五尺直径的大洞。这个洞有两三丈深,四周没有砌砖,洞壁是山石和泥土,洞里一半的高度下注着清澈的泉水,正如安龙儿说,这的确是一个井。
看起来井从来没有人用过,但是神奇的却是这个井里没有一片落叶,绿娇娇说:“大家看看,井里没有落叶,是因为龙气从这里泄出,就象有风从里面吹出来,什么落叶都不会落入井里;如果井水异常清甜好喝的话,那就可以完全肯定这就是泄出龙气的井……”
她叫安龙儿下去打壶水上来,于是安龙儿从身上摘下水囊,把里面的水倒空,从身上解下绳镖,一头由杰克和林凤翔拉住,他捉住绳镖的另一头把自己吊入井里,打出一囊水给大家分喝。
“喔,真是很甜……”杰克从手掌里喝了一口井水,马上大声叫道:“我的娇娇,你真是太可爱了!”
洪宣娇却一脸不开心,她问绿娇娇:“这个井是有人特意打的吗?”
绿娇娇喝一口井水,眼睛看着水井一言不发。
孟颉说:“我们上吉村为了风水的事发生了不少事情,至今我们仍然怀疑当初破灵龟穴的江西风水师赵建是被朝廷买通,后来又有黑衣人来新龙穴设局杀人,幸亏遇到绿小姐才保住两村人的性命;现在这个五蛇下洋穴关系着拜上帝会的发展,却又受到破坏,我们认为朝廷在有策略地破坏各地风水穴,如果让朝廷这样搞下去,民不聊生,大计无望了……”
孟颉说的大计就是反清复明,他给绿娇娇讲大道理无非就是催绿娇娇出手救穴,绿娇娇的心里却矛盾而复杂。在龙背上开井截断龙气,以现在世上的杨公风水术,的确不能救应;但是……如果用龙诀记载的“紫辰御龙气”……绿娇娇不想从这里想下去,她很明白只要她一出手,对方要抢的就不是龙诀,而是会运用龙诀的人。
不,这个穴绝不能出手相救。
绿娇娇慢慢地说:“这个穴……难救……救不了……”
杰克不解地问:“把这个井填了不行吗?”
“在你脖子上捅一刀再给你填上行不行?”绿娇娇不耐烦地反问杰克。
洪宣娇听到绿娇娇说出两个答案,到底是“难救”还是“救不了”呢?她看到气氛这么僵,对绿娇娇说:
“我哥在广西发展拜上帝会,也是为了救天下百姓,救这个穴等于救无数人的灵魂性命;娇娇你能不能尽量想想办法,你能找出风水被破的原因,就一定有办法救,钱那方面不是问题,冯云山大哥已经为这事准备了足够的银两……”
绿娇娇说:“山河大地都有生命,龙脉破了和人病了一样,病有轻有重,有好治有不好治,不是什么病都可以一服药就好起来……但是你也不用太担心,现在这里的风水并不会使你和你哥受影响,你们会平平安安,龙脉也会在十三年后慢慢恢复原气,就算你父亲不搬离这个墓穴也不是大问题……”
洪宣娇正想再说什么,突然紧闭眼睛双手抱头:“啊!我的头好疼……象裂开一样!啊!”
林凤翔和杰克马上扶住洪宣娇,洪宣娇表情越来越痛苦,双手压住自己的头就要往地上倒住。
绿娇娇和孟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到:“有人破穴!”
“我们被调开了,有人在破坏洪公的墓穴,凤翔兄你背起宣娇,马上回墓穴看看……”孟颉说完首先往墓穴方向原路跑回去。
“不!杰克背洪宣娇!”绿娇娇大叫道。杰克正在想怎么有这等好事,绿娇娇说:“林兄轻功好,马上先赶到洪公的墓看看有什么人在那里,无论男女老少,见人就捉住!快!”
林凤翔应一声好,箭也似的向墓穴方向冲去,杰克背起洪宣娇看看前面已经不见了林凤翔的人影,他惊叹地说:“天哪,这大块头跑得比马还快。”
绿娇娇心里知道洪宣娇的头痛是对方给她的挑衅,对方要看看她有多少实力,不出手救穴可以,不出手救人实在说不过去。她摸了摸身上的枪,和大家一起拔腿就往洪公墓跑去。
很快跑到林公墓前,只有林凤翔一人站在高处四周查看,见不到有其他人。洪宣娇被放到地上后,头痛得满地打滚,泪水满面,人人见到这样都束手无策。
绿娇娇掐指一算说:“今天的壬戌日,对方可能在天克地冲卦方位钉了坟头!龙儿到坟的上层去,用罗经量出履卦,翻开草找找里面有什么!”
安龙儿一步跳上洪公的坟顶,在身上拿出罗经在坟中间量了一下,在东南巽卦宫用手给绿娇娇指出履卦的方位,然后开始从坟顶向下摸去。
绿娇娇也扑到坟上和安龙儿一起细细摸查,洪宣娇刚才一直忍住疼不叫出声,现在剧痛越来越强烈,忍不住在地上抱头尖叫起来,情况一片混乱。
坟上的草比较长,一眼看上去看不出什么异样,绿娇娇和安龙儿在洪宣娇的痛苦叫声中忙乱地又摸又挖,安龙儿突然在坟上方的三分之一位置,履卦的线度上摸到些东西,他手一边在那里挖一边说:“娇姐,这里有东西!”
绿娇娇也伸手去挖,摸到一块圆圆的小木头,木头上呈十字形打了两个可以穿绳子的小孔,绿娇娇一摸到这个就来火,破口骂道:“辍!那帮人太嚣张了!龙儿拿绳子来,把这根东西拔出来!”
安龙儿在木头里的小孔穿上绳子,和绿娇娇一起用力向外拔,居然纹丝不动。林凤翔看到这样说:“你们让开,等我试试。”
这里六个人数林凤翔的身材最为高大健硕,他站上坟头,双手缠好绳子,大喝一声,从坟里慢慢拔出一支三尺长的圆头尖尾手杖,手杖一拔出,洪宣娇的头痛马上缓解下来,一脸泪水和汗水地躺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从坟里抽出来的是风水师随身携带的寻龙倒杖,安龙儿背上也有一支。这支手杖上泥土干净而稍为湿润,可见是刚刚大家去看水井的时候插进坟头。绿娇娇一手接过手杖,双目圆睁四处查看,但是除了自己和五个熟人,四周并没有任何动静。
这支风水手杖告诉绿娇娇,这是一场风水师之间的较量,如果她今天不接招,这支手杖随时可能钉在洪家坟头的任何地方;而且三尺长的手杖可以插入坟中深没到底,这一手功夫也是对方给绿娇娇的一个下马威。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35
(六十)震窍撼龙
芙蓉嶂下五道山岭潜入的湖面上,有一个圆形小孤岛。小岛只有方园数十丈,岛上密满小树,无论从湖岸的任何位置,小岛都呈半园形,象一颗绿色的珍珠浮在湖面上。
在国师的安排下,五官正中的三位官正,肖检,陆友和金立德已经分布在洪公墓的四周,国师则带着另外两位官正划小船上了湖心孤岛,正在用望远镜从密林中看着山头上的绿娇娇。
当国师看到五蛇下洋穴,和绿娇娇一样震惊;任何有真才实学的风水师,都可以看出这不是一块只求荣华富贵的风水宝地,这个五蛇下洋穴足以成王立帝乱天下,颠覆大清王朝。
国师知道绿娇娇今天上山看穴,已经提前一步来到这里,看过金立德对五蛇下洋的处理。在蛇头后七里处开井泄出龙气,是当今世上各派风水都无法修补的破穴招数,只能让龙脉在长时间中自然恢复,而这个恢复过程快则十几年,慢则上千年。
他认可这种方法,因为破穴旨在稳定朝纲,不在多杀无辜。这个洪公墓的后人洪家兄妹,也只不过组织了一个宣扬行善积德,死后可以上天国的拜上帝会,经过探子调查,会中只有老弱妇孺,并无兵马。这种乡村拜神会,与洪门的根深蒂固、来自前朝又以反清复明为宗旨,有全面的军事构成、天天招兵买马和清廷明刀明枪对着干,隔三五年就来一次造反的做法相比,显得无足轻重不成大器。
对付洪门,必须防患于未然,宁杀错不放过;对于讲耶稣给阿婆听的拜上帝会,倒不妨留下来配合一下统治,只要把五蛇下洋穴的龙气泄去,让天下人多几天安乐也并无不可。
再说,据乡绅的报告,拜上帝会发展很慢,信徒一直很少,乡间的农民宁可信土地也不信上帝,宁可烧香拜菩萨也不去唱歌做弥撒,现在主办人洪秀全更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个妹妹洪宣娇在主持妇女宣道会,这更不可能对朝廷产生威胁,看来金立德的破穴是成功的。
国师对副使章秉涵一向有些看法,认为他做事的确认真可靠,在风水玄学上造诣也很深;但是为人有些好大喜功,做事激进,小事当成大事来办,往往会捅出大蒌子。
章秉涵最近不知是急于立功升官还是为朝廷着急,破穴的手法一改过去国师要求的隐晦曲折,转而激烈快速,大有宁枉勿纵的苗头;几次恶性破穴,杀了没有叛逆证据的百姓却呈报邀功;一旦搞出乱子损兵折将,使官府和民间注意了风水之乱,呈上来的报告又说是下属出手太重;可是作为首领,他的言行倾向都会暗示下属采用某种手法,出事后又似乎在往下属身上推卸,这都使国师担心他继续跟进这件事的后果。
无奈天下神棍骗子多如牛毛,真才实学的玄学家却凤毛麟角,朝廷好不容易在民间发掘的各派高手中,章秉涵也算是一个人才,不用他的话暂时也没有更适合的人选。
正因为如此,在金鸡岭上一个监正死去,前两天又逼反一个孙存真,都让国师心痛不已。
国师明知人才奇缺,玄学人才不同壮汉勇夫,并非花重金就可以买到。要成就一个玄学家,除了勤学苦练,天资聪颖,还要有天份有缘份,并不是开个学堂就可以成批教育出来的人才。再死多几个的话,国师府再也不用指望能向各部借到真正的玄学家。
人才永远不够,只有找到最强的王道风水才可以一劳永逸,保住大清江山万年永固。这次迫使绿娇娇出行江西寻找龙诀,国师本想迟一些再尾随到江西对付绿娇娇,没想到绿娇娇杀个回马枪,一路奇兵打乱了国师的计划,这真是大出国师的意料之外。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月,绿娇娇居然还在离广州城只有六十里地的花县,更活捉了探子,国师把心一横,干脆连夜赶来亲自督战。
他开始感觉到,自己面前是不只是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她可以牵制住整个国师府,他要试试绿娇娇到底有的是实力?还是运气?还是绝顶的聪明?
更重要的是试探绿娇娇会不会用龙诀。如果绿娇娇会用龙诀的话,那么国师要找的目标就会变成绿娇娇,以绿娇娇的为人,捉回来后不用严刑拷打,只要花上大价钱,可能就会从她嘴里套出龙诀。
龙诀有三诀,分别是《寻龙诀》、《御龙诀》和《斩龙诀》,如果绿娇娇会《御龙诀》的话,她一定可以修补龙气,救活五蛇下洋穴,所以现在逼她出手是唯一做法。
绿娇娇刚刚去看过泄龙气的暗井却不出手相救,这让国师有点意外,难道绿娇娇真的不会龙诀?于是国师马上安排一个绿娇娇一定可以破解,也可以看懂的挑衅,把绿娇娇引回洪公墓前。
绿娇娇四周看过并无任何异常,孟颉和洪宣娇都非常紧张地走到她身边。
孟颉说:“绿小姐,现在怎么办?”
绿娇娇说:“我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这一招只是乡间风水师害人的平常招式,对方应该知道我随时可以破解……现在的问题是我们一走开,他们可能又来破坏,我们可就一辈子都得在这里耗了……真要命。”
真正头痛的人是洪宣娇,对方再破穴的话受害的还是她,她才是真着急的人,她一把拉住绿娇娇的手说:“娇娇,你要救我啊,你走了他们也不知道会把我父亲的墓搞成怎么样?”
“我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他们想要你的命我们守在这里一辈子他们也可以杀你,根本不用动你父亲的坟!”绿娇娇也急了,一把甩开洪宣娇的手。
孟颉说:“大家先不要乱,现在我们这样子正是对方最想要的,他们知道我们不敢走开,他们就是想留我们在这里,一定还有下文的,我们先做好戒备,看看情况再说。”
“不,他想我们留,我们偏偏走,我们一走,他们就必须要马上出手……”绿娇娇听了孟颉的话冷静下来,她不管孟颉,洪宣娇和林凤翔:“杰克龙儿,我们走!”
孟颉他们三人一听也有道理,马上也跟着绿娇娇转身离开。
这一招果然有效,国师从湖心的孤岛上看到绿娇娇竟敢转身走人,真是又爱又恨。爱的是难得这个姑娘胆大心细,如遇知音;恨的是绿娇娇每一次出手都钉在他最想不到的地方,想逼她用龙诀她不用,想留她在坟头她偏偏走,这次真是棋逢敌手。
绿娇娇这一走,分明是逼自己先出手,头一步棋算是输了,出手吧。
国师马上带着两位官正上船,小船象离弦之箭飞快地从洪公墓看不到的角度离开孤岛。
孤岛上传出一声闷雷,绿娇娇和大家正走到马车旁边准备上车,听到奇怪的声音,都马上看向湖心的孤岛。孤岛顶上飘起一缕青烟,孤岛似乎在微微震动,湖面上泛起涟漪,以孤岛为中心向四周圆形扩散。
大家转身正想看个仔细,从孤岛泛出的涟漪越来越激烈,一瞬间已经成为波浪向四周的山岭和湖岸拍去。
从四方八面,从天上地下都传来低沉的轰鸣声,众人的脸上感到从孤岛的方向扑来一阵热风,而且热风还在源源不断地扑过来,连他脚下的地面都震动起来。
大家互相看看,林凤翔说:“是不是地震?”
孟颉和杰克都说:“地震了……”
绿娇娇紧闭着嘴一言不发,心里却暗叫:糟糕,这不是地震,对方正在“震窍撼龙”。
原来天然形成的风水布局中,除了龙砂水穴这几个主要原素,每一个大局都有一个龙窍,这个龙窍和龙穴不同,并不是福气的源泉,却是整个龙局的平衡点,龙窍的作用相当于一座大楼最重要的支点,龙窍一动,满盘皆动。
在五蛇下洋穴中,五道蛇形山岭都指向一个湖心孤岛,这个湖心孤岛就是五蛇守护的龙窍。国师在龙窍上安放了炸药,只要震动龙窍,五蛇就会出洞……
要重新镇住五蛇,只有使用龙诀中的“紫辰御龙气”,绿娇娇越来越清淅对方的目的,对方就是想看看她会不会用龙诀。
这时的绿娇娇更加不会贸然出手,她对大家大声喊道:“这里危险,大家上马快离开这里!”
杰克跳上马车头拉起缰绳,安龙儿和绿娇娇嗖一声钻入洋马车的车厢……
地下的震动越来越厉害,洪宣娇也骑上马,她突然大叫:“快看,蛇向湖心爬去了!”
大家一看,湖心的五道蛇头形山岭,正在以山崩地裂的势头,挟着风雷之声和巨大的落石,向湖心孤岛缓缓爬去。湖水被震动得冒出朵朵浪花,整个湖象沸腾一样。
没有人见过这种场面,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孟颉说:“这里很危险!快走吧!”拨转马头就走,却听到洪宣娇叫了一声:“爹!”然后滚鞍下马扑向正在剧震中滑坡的斜坡。
众人不约而同大叫“危险”,但是向洪公墓看去,却看到在强烈的地震下,洪公墓已经倒塌,整付棺材从地里露出,正在震动中随着碎石流向坡下滑去,如果地震一直持续下去,这付棺材将会滑到湖里沉入水中。
没有看成风水可以另请明师,要是连先父的棺材尸身都弄不见了,叫洪宣娇如何向大哥和祖宗乡亲交待,难怪她舍身扑回险坡中的坟头。
孟颉和林凤翔首先下马跟着洪宣娇冲回斜坡,绿娇娇坐在车厢里气急败坏。这时是她逃跑的最好时机,但是武功高强,心性机巧又仗义热心的洪宣娇,在绿娇娇眼里无疑是女中夫丈,绿娇娇打心底里佩服这个姑娘,就这样跑掉的话,以后有何面目和洪宣娇在江湖上再见。
她用拳头一捶大腿说:“死就死啦!下车帮忙!”说完和安龙儿开门下车,和杰克一齐也跟着洪宣娇冲下斜坡。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36
(六一)炸尸
棺材在剧震之下,已开始尾部朝下向湖中滑去,洪宣娇和林凤翔轻功好脚程快,首先冲到棺材下面顶住棺材,孟颉随后赶到,叉开双脚卡住地面,双手死死抱住棺材的头部。
地面上的烟黑色芙蓉石,本来互相紧扣砌成一座固若金汤的芙蓉山,现在每一块石头都活了过来,各有各的方向随意抖动着,众人顶着棺材的手上可以用力紧紧夹住,但却象踩上了一个大算盘,脚下没有一颗珠子不会动。
杰克和安龙儿赶到洪宣娇身后,杰克一手顶住洪宣娇的腰,另一只手顶住林凤翔;安龙儿从背后抽出手杖,用力插入斜坡的地面,想用手杖卡停下滑的棺材,但是这时的地面已经象从粮仓里漏出来的白米,手杖插到地里竟然一瞬间滚入石缝之中,再也看不见。
绿娇娇身材娇小使不上大力气,在棺材的上方帮孟颉扯住棺材头,洪宣娇看到她也来帮忙,对她大声喊:“娇娇!这里危险你快走!”
绿娇娇听到她这样真不知是好哭还是好笑,这种情况谁还走得了呀。
孟颉见绿娇娇在身边,急促地对绿娇娇说:“我们这样不可能拖住棺材,你快救穴吧!你有办法的!”
绿娇娇没打算下来救五蛇下洋穴,她只是下来帮洪宣娇打捞棺材,现在出手镇压龙脉,还不等于把自己当筹码给扔出去,坚决不救,也不回答。
“我的手好累啊!五百两干不干!!”孟颉一身大汗凶狠地对绿娇娇说。
棺材还在下滑中,安龙儿的手杖失去后马上加入到顶棺材的行列中。但是这样做只是徒然,六个人手里都紧夹着棺材,和棺材一起向湖中滑下去。
一块大黑石顶在下滑的途中,把棺材下方的四个人撞散,一声惨叫几声惊叫之下,棺材也在大黑石上撞散,棺材板四散爆开,穿着一身清朝官服的洪国游老爷从棺材里飞出。
(作者注:穿官服的洪国游老爷并不是官员。原来清代民间有点钱的人家,在亲人去世时,会为男性穿上官服作官员打扮,为女性戴上凤冠霞帔作嫔妃打扮,然后才入土为安。这和我们今天在殡仪馆见到的祖先多数会穿西装或中山装的道理一样。)
“爹!”洪宣娇已经哭出声……
林凤翔大叫一声小心,三几下拳脚把砸到众人头上的棺材板打飞,绿娇娇和孟颉手里剩下一块棺材头板。
杰克在棺材的最下方,洪国游老爷正好从他头上飞过,他见头上有个人影,右手一伸就捞住,谁知道洪老爷不是一个活人,被杰克捞到手臂后,软软地耷拉在众人的最下方……
杰克一看是个不认识的死人,瞪着洪国游老爷的头顶狂叫着,声音都变了调:“O My God!我捉住你爸了!啊!啊!”
洪宣娇和林凤翔在杰克的上方,他俩一齐扯住杰克的左手,安龙儿从手腕上抖出绳镖,急速下坠到洪国游老爷的脚下把尸体的双脚套住就往横处滚。
孟颉一手甩开棺材头板,一边向下方冲去,转头对下滑中的绿娇娇声嘶力竭地喊:“一千两!一千两银子!”
天地在轰鸣着,不知是装傻还是真没听见,绿娇娇没有对孟颉的报价做出任何反应,只是努力在滑坡中平衡自己,想滑到洪宣娇身边帮她拉住杰克。
杰克还在大喊:“啊!你爸爸的手会不会断?!我怕他散!”
洪宣娇一听爹的尸体要散开,顿时吓得尖叫起来:“不要放手!别放手!”
绿娇娇加快速度滑到杰克身边,也扯住他的手对他喊:“洪老爷脸色不错!不会散!”
绿娇娇可不是骗洪宣娇放心,她实在是在这方面有专业知识。脸色好的尸体是保存得非常好的荫尸,尸体里有血气,肌肉还有弹性,手当然不会这么容易扯断。荫尸在风水中力量尤其强大,唯一不好之处就是可能会变成僵尸到处跑,所以有真功夫的风水师都会用化尸符,使年代太久远的尸体可以化为白骨,以免发生尸变。
这时天上浓云翻滚,已经分不清雷声是从天上传来,还是从地下传出。五道山岭仍在剧烈地滑坡,沸腾的湖水却不再有白头浪拍向岸边,湖水开始旋转,从湖底现出五道白线,象五条活生生的白蛇,分别潜向五个蛇头山岭下,其中一道白线慢慢地游移到绿娇娇等人脚下的湖底。
不为世间风水师所知的天子龙穴出现了!天下风水秘籍从来没有提过这种情况,只有龙诀的上篇,专门记载寻找天子风水的《寻龙诀》中有详细记录,当地震发生时,地面会裂开吞下尸体进行天葬,尽管有不同的地形变化和名称,但是这种天葬的天子穴都统称为“生龙口”。
当年朱元璋双亲的尸体,就是在狂风暴雨中的一次大规模滑坡,被整座大山以“生龙口”吞下完成天葬,朱元璋才藉此风水力量得以成就明朝霸业。
这时的湖底震出五个暗穴,正在把湖水缓缓吸入穴中,水里的白线原是水流卷入暗穴的水底旋涡。“生龙口”中的其中一种,水中天子穴“潜龙吞金”正出现在绿娇娇和国师眼前。
不认得的人茫茫然不知所踪,认得此穴的人顿时比龙脉地震还要震憾。绿娇娇和国师都不约而同呆在原地,他们意识到面临着一个创造历史的时刻。
国师刚才一直站在湖岸边,用望远镜看着绿娇娇他们在拼命抢救洪老爷的遗体,这时看到“潜龙吞金”突然出现,不禁混身一震。他意识到自己可能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他不去震动龙窍,这个“生龙口”也许永远不会打开。
五蛇下洋穴还可以由世间的显学杨公风水术堪破,让风水师认出天子气的端倪,也可以用杨公风水破解,比如金立德在蛇头七里处开井泄气就是很好的方法。
但眼前的“潜龙吞金”只有《寻龙诀》上有记载,同样只有《斩龙诀》才可以破解,如果绿娇娇马上使用“潜龙吞金”?如果身边的官正也认得这个“潜龙吞金”穴,知道是因为自己震龙窍打开了“生龙口”?
国师一身都是冷汗,他不敢擦去,怕被身后的官正看到;也不敢再想有多少种如果,这个错误犯得实在太大。
他开口问身后的两位官正:“两位穆大人……知道湖下的白线是什么吗?”
他的身后站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一身贵族打扮的英俊年青人。他们是满族正蓝旗的双胞胎后裔,因为天资聪慧,从小就被送到钦天监和翰林院深造玄学,哥哥叫穆灵,弟弟叫穆拓。
他们走上前看前湖面,一齐说:“不知道,我们没见过。”
“书上也没见过吗?”国师极力让自己镇定着试探着他们,回头看了看他们的眼睛。
“没有。”穆灵和穆拓的回答简单明确,两个人不用对口供地马上同时撤谎,好象不太可能,国师点点头。
这样的话,应该没有人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事,除了绿娇娇。
如果不是无可奈何,绝不会有人把自己先人的遗体扔到湖水中,尤其是洪宣娇这种有情有义的人。如果他们投尸入湖,一定是绿娇娇的主意,那么马上可以证明她一定学过龙诀,至少学过《寻龙诀》。
不,不能这么想,国师发现自己已经被眼前的景象逼疯了。他要做的是全力阻止洪老爷的遗体入湖,而不是期待发现绿娇娇学过《寻龙诀》。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37
绿娇娇呆站在斜坡上,眼睛定着看向湖里的白线,任由自己和山上的石头一齐往下滚。
杰克憋着气苦着脸把洪老爷的遗体往自己身上抱,洪宣娇几乎整个人扑到遗体上护着,林凤翔和安龙儿在外圈护着他们往下滑。
地面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他们根本无法止住下滑。湖中的浪被湖底的暗流旋涡吸得平静下来,看起来平静的湖面却发出呼啸的风声,恍惚一条巨龙在无休止地吸着气,石头不断落入水中,却没有溅起多少水花。
孟颉一把捉住绿娇娇的手,在她耳边大声叫:“你还不出手相救!我们都快摔死啦!”
绿娇娇任由孟颉扯住她的手腕,双眼冒火似的盯着湖底不断扭动翻滚的白线。
难道这就是天意?破去一个“五蛇下洋穴”,却震出一个“潜龙吞金穴”,这是绝无仅有的机会,大清要亡了!求自保还是顺天意?绿娇娇心里矛盾得想呕吐。
孟颉知道可以让绿娇娇出手的唯一方法就是钱,但绿娇娇始终一言不发,怕是嫌少了,他马上再加大银码:“二千两!二千两行了吧!”
洪宣娇听到这种十万火急的情况下,孟颉居然和绿娇娇在讲价钱,她几乎哀求似的狂叫着:“娇娇你别听孟师爷说了!快逃跑吧,这里要塌啦!”
绿娇娇一直没有听到洪宣娇求过她,现在洪宣娇抱着自己的父亲的遗体往山下摔,仍然在叫绿娇娇先逃跑,以这份仁心治理天下,也许会比清朝更好吧?
强烈震动的山头正在把全部人象倒垃圾一般往山下倒去,绿娇娇来不及细想太多,对洪宣娇大叫:
“你信不信我!”
“信!”
“我保你夺大清江山,收你黄金一万两!”
突然听到绿娇娇用一万两黄金就把大清江山给卖了,正在挣扎求存的全部人都张大嘴呆住,五双眼睛在飞沙走石中看着绿娇娇,绿娇娇马上加多一句:“先收白银一千两下订,余款分十年收!”
“成交!”洪宣娇脑子转得一点不比绿娇娇慢,能买下大清江山,别说一万两黄金,就是十万两黄金也值得买,何况还是分期付款。
“湖里出现了千年难遇的天子龙穴!马上把你爸扔到湖里的白线位置!”绿娇娇大叫道。
“啊?!”全部人又是一个惊呆。
“我信绿娇娇!大家快按她说的做!”洪宣娇果然机智聪敏加上胆识过人,如果只是叫她找个地方再埋他爹一回,这种风水先生那里值一万两黄金?能收这么贵,就一定会有这么特别的服务。
众人从力求顶起遗体不向下滑,改为送着遗体主动冲下山,顺着滑坡的方向而去,动作顺畅了许多,下滑速度马上加快。
国师从望远镜里看到洪宣娇等人不退反进,马上意识到绿娇娇果然要把洪老爷的遗体送入“潜龙吞金穴”,一但这个天子龙穴洪家所占,大清必亡无疑。
他对身旁的穆灵说:“发信号,炸尸……用任何方法……”
穆灵从身上摸出一支两寸长的碧玉短笛,放在嘴边急促地吹起来。
嘀——嘀嘀嘀。
嘀——嘀嘀。
嘀——嘀——嘀——
一长三短,一长二短,这是炸尸的信号;三声长笛,就是不顾一切完成任务的信号。
从碧玉短笛中吹出尖锐而凄厉的笛音,声音刺破隆隆不断的闷雷声,刺破整个芙蓉嶂的空气。
尽管不知道笛声的暗语,但熟识兵法的洪宣娇,马上肯定这是一个行动指令,她迅速作出安排:
“安龙儿和杰克送我爸入湖里!林兄和我准备应战!娇娇和孟师爷配合杰克!”
绿娇娇马上拔出左轮枪跳到杰克身边,孟颉也加快脚步向下冲去。
“轰”的一声巨响,洪老爷的遗体上炸起一个响雷,杰克和安龙儿马上被震开,洪老爷的遗体脱手落地,和大家一起随石流向下滚去。
这一炸让绿娇娇顿时明白,无论对方是谁,这个人一定可以看懂“潜龙吞金穴”,他至少看过《寻龙诀》,现在为了不让洪老爷葬入天子龙穴,竟然意图把洪老爷的遗体炸得灰飞烟灭。
洪宣娇看到父亲的遗体竟然被人用雷击打,激起发自本能的战意。但是她很清楚,刚才他们死保父亲遗体时,对方一直冷眼旁观;现在决定把遗体送入湖中,遗体却马上受到攻击,这只证明一件事,绿娇娇没有骗她,湖下一定是可以夺取大清江山的天子龙穴。
她圆睁凤眼大喝道:“绿娇娇!你那一万两黄金值了!”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38
(六二)地祗雷法
杰克和安龙儿一直提着洪老爷的遗体,那一个响雷产生了猛烈的气浪,把他们震得摔向两旁,全身皮肤赤赤生痛,两耳嗡嗡作响,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洪老爷遗体的下半身被炸得焦黑,一边冒着烟,一边在斜坡上随着隆隆作响的石流向下滚去。
雷声才落,空中就落下一个身形粗壮的蒙面黑衣人,他就是向孙存真放三尸勾命箭的符术高手肖检。没有人看见肖检从哪里跳出来,他象从天上直接出现,直扑到洪老爷的遗体上,一手按着遗体的胸口,再炸出一声响雷,洪老爷的遗体在雷爆之下炸得肢体飞散。
“掌心符!”安龙儿冲口叫出来。安龙儿在陈家村见识过绿娇娇使用这一招,绿娇娇告诉他这叫掌心符,但是威力好象差很远啊。
洪宣娇眼尾余光看到坡下父亲的遗体上已经出现黑衣人直接炸尸,大叫一声就要向下跳去,却见眼前白光一闪,分明一把长刀迎面砍来,她双手空空如也,赤手空拳总不能硬接钢刀,一仰头向后硬翻避过这一刀。
这时枪声也响起,在肖检不顾一切用掌心符雷击洪老爷遗体的时候,杰克的左轮枪也已经拔出,只要肖检不象孙存真那样不停地无规则运动,只要他有一刹那停顿,他一定逃不过杰克的子弹。
肖检身上中了一枪,发出一声惨叫后就向坡下摔去,人一落地马上炸出一团烟幕,随即从坡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招对杰克和安龙儿来说毫不陌生,他们不久前才见过孙存真使出这招五行遁形术。
当洪老爷的遗体被炸得支离破碎,安龙儿手急眼快,在空中一把抱住洪老爷的人头,一边往湖下冲去,一边大声问绿娇娇:“娇姐!人头扔到湖里行不行!”
“行!剩下一根头发也要扔进去!”绿娇娇马上回答他。听到绿娇娇这么说,安龙儿更是加快速度,抱着人头跳在空中直接向坡下落去。
洪宣娇翻身避过一刀,林凤翔看得真切,出刀的是一个穿土黄色紧身衣的瘦削蒙面男人,他是国师手下五官正之一陆友。
陆友一刀拦下洪宣娇,并不和林凤翔接战,却向坡下抱着人头的安龙儿追去。空中飞过一件肢体,陆友手上钢刀一转,竟在空中快速无比地斩出十几刀,舞出一片银光,把那件原本成形的肢体在一瞬间削成碎屑。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一切为了毁灭洪老爷的遗体。
林凤翔轻功绝不比陆友差,差的只是手上少了兵器,但是这时也顾不了许多,蹲身发力纵身向陆友背后扑去。
洪宣娇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头同时飞向陆友脑后,陆友果然盘刀回身斩向飞来的石头,“叮当”两声刀响,石头刚刚挡开,林凤翔的脚已经狠狠踢中陆友的头。陆友顺坡势向下跄踉跌了几步,忍着剧痛再追向安龙儿。
这时绿娇娇和孟颉护着安龙儿向坡下冲去,杰克一回身向着陆友跳在空中的身影连发三枪。人在空中闪无可闪,运动的轨迹马上被杰克捕捉到,这时对杰克来说只不过是象打鸟一样轻而易举。
三颗子弹几乎同时打出,杰克眼前一花,空中却传来三声金属撞击。杰克那三枪并没有打偏,只是陆友正面看着他开枪怎会没有防备,三招快刀把子弹全部挡开,不过手上的钢刀也被子弹的力量震得脱手飞出,双手空空地向杰克头顶落下。
杰克胸前被陆友双脚同时踏中,仰面朝天向坡下摔倒,陆友却借力再跳在空中向下追去。洪宣娇和林凤翔也随即从杰克身边掠过,带起两股劲风追向陆友。
杰克摔得鼻青脸肿,连滚带爬站起来一看,自己已经落在最后,在众人之中,他站的位置最高。这对拿枪的他并不是坏事。和这些武林高手近身接战,他从来没有占过便宜,老是被对手打中,但是从外围开枪狙击支持作战,却是他的强项。
他马上重新装好子弹,保持这个从高向下的狙击位置,一边紧追着滑下山坡,同时侍机开枪支援。
安龙儿抱着人头将要冲到湖边,陆友前方是绿娇娇和孟颉,身后是林凤翔和洪宣娇,看起来情况很不妙。
但他仗着自己轻功好身形快,只想从绿娇娇和孟颉之间闪过,从安龙儿手上夺回人头打成灰烬,并不在乎身后跟了多少人,他面前要过的障碍只是绿娇娇和孟颉。
绿娇娇看到陆友突破了杰克来到自己身后,右手里拿着左轮枪,一转身瞄准陆友,象杰克那样右手食指压紧扳机,咬紧牙关用左手掌快速地拨动左轮枪后的撞针扳机。
“呯……呯呯……”绿娇娇不连贯地打出三枪,陆友左右几步躲闪避开子弹,绿娇娇开枪完全没有起到阻挡的效果,陆友还是象箭一样撞向绿娇娇,他认为从一个女孩子身边冲过去,会比从孟颉身边冲过去更为安全。
到了绿娇娇面前,陆友顺势托起横掌向绿娇娇颈上劈去,他并不在意是否击倒绿娇娇,但能够顺手多打倒一个拿洋枪的对手绝不是坏事。
可惜贪心总是没有好下场,陆友出招劈她的瞬间,她脚踏三角马避开那一掌,左手飞快抽出袖里刀蹲身向陆友腰间挥去;陆友一掌劈空,却发现肚子上一冷,十几步之后才感到一阵割痛。陆友从她身边掠过得越快,这一刀也割得越快,快得毫无痛感。
陆友眼前一黑几乎昏倒,他摸一摸伤口好象不是很深,忍痛再追向安龙儿。
林凤翔和洪宣娇也追到绿娇娇身边,让过绿娇娇留在身后,一起扑向受了伤了的陆友。
安龙儿抱着洪老爷的人头冲在最前,在众人的掩护下顺利到了山脚,还有十丈就冲到湖边,突然从地面出冒出一个手持长刀的灰白色人影,一个滑步闪到安龙儿身前挥刀就砍,安龙儿本能地蹲身斜滚到地上险险避开这一刀,却被这突然袭击吓得头皮发麻。
当正要翻身起来继续冲向湖边,这个灰白衣服的蒙面人又闪到安龙儿面前,几刀砍在安龙儿下一个动作的位置上,把安龙儿逼得无法起身,只能不停在地上滚动躲闪。
可以说,安龙儿的一切动作都已经被这个灰白衣服的蒙面人封死,他就是设计破五蛇下洋穴的金立德。
金立德不仅风水造诣颇深,也练得一身好武功,安龙儿在他的刀锋下四处躲闪,一直无法突围,两人就这样混战成一团。
金立德一边追杀安龙儿,一边对他说:“放下人头,饶你不死……”
安龙儿一言不发,只是更加抱紧洪老爷的人头,翻滚着快速后退,试图得到后面自己人的支持。
安龙儿不知道,他身后的不是自己人,而负了伤仍努力追上来的陆友,他转身抬头看到的不是熟悉的朋友,而是一个穿土黄色紧身衣的蒙面人。
陆友腹部出着血,全身渗出冷汗,体力远不如刚才在山坡的时候,他一低头扑向安龙儿的腰,双手紧紧抱住安龙儿的双腿,把安龙儿重新扑倒在地。
金立德不管眼下的是人还是人头,只管举刀向着安龙儿身上砍去,安龙儿滚又滚不动,手上也没有兵刃挡金立德那一刀,情急之下双手举起洪老爷的人头一挡,刀正正砍在洪老爷的脸上。
远处洪宣娇发出惊叫,她刚刚才见到自己父亲的遗体被雷炸碎,现在又看到仅存的人头又中一刀,随即从手中发出三块石头,挟着劲风向金立德飞去。
金立德抽刀挡开一块石头,再闪开两块,正要再抢人头,听到绿娇娇大喊道:“龙儿不要起来!”
然后“呯呯呯”三枪连发,三颗子弹飞向金立德,绿娇娇打过三枪连发之后,好象摸到了一些连发的窍门,现在一出枪就是一串子弹。
金立德当然知道洋枪的厉害,他鱼跃滚落地上,抬头看时陆友已经被追上来的林凤翔踢开,再爬起来的陆友没有用五行遁形术逃跑,仍在艰难地招架着林凤翔的拳脚,可能是为了多牵制对方一个人;洪宣娇拦在自己面前,安龙儿抱着人头再次冲向湖边。
现在去救陆友不可能,拦住安龙儿也不可能,金立德眼下只能自保。洪宣娇瞬间已经来到他面前,闪过金立德三招,箭步入身,从刀间的空档中一记抛拳,从下向上插向金立德的中腹……
安龙儿只差几步就到湖边,这时从天空传来一声霹雳,一道闪电从地下窜出,透过安龙儿的全身射向天空,他感到从脚底传来一阵恶心的麻痹,整个人被弹在空中再摔回到地上,全身不能动弹晕倒过去,洪老爷的人头仍抱在他手中。
绿娇娇惊慌地看向四周,她知道这是神霄派的地祗雷法,施法的人一定已经在附近。果然看到刚才冲下来的山坡上站着两个穿深蓝色衣服的蒙面男人,正在一齐结印念咒,对,一定是他们两个。
这两个人就是一直站在国师身边的穆灵和穆拓。当国师发出炸尸的信号,马上带穆灵穆拓赶来助战,刚刚赶到山坡上马上先用雷法击倒安龙儿。他虽然不知道绿娇娇一行人的武功有多高,但他非常清楚那两支连发短洋枪有多可怕。
离这两个蓝衣服蒙面人最近的就是杰克,她对杰克大喊:“杰克!开枪打你身后的人!”
杰克听到后,马上回身六枪连发,穆灵和穆拓也不是妖怪,见子弹打来还是要闪开,这样一来就给绿娇娇缓出了时间。
杰克六枪打完,天空霹雳一响,脚下窜出一道闪电,炸得碎石飞溅;他看过安龙儿中招后不再是傻子,他极力用很象是中国功夫的动作闪开,但是闪电还是刺中他的屁股,杰克痛得怪叫一声,跳得更快。
接着几道从地底窜出来的电击再次袭向杰克,他象猴子一样到处乱跳,怪叫着躲闪电击,还抽空给左轮枪换上子弹,又给穆灵穆拓一阵压制。
穆灵和穆拓被杰克牵制住,无暇向安龙儿发出第二次雷击,否则安龙儿必死无疑,洪老爷的人头也会炸为灰烬。
绿娇娇这时终于明白,昨天晚上安龙儿算的卦一点也没有错。
师卦为用兵之象,今天注定不会按双方原有计划平静解决;六层的卦身居然有四层在变化,现出地动水动的卦象,这正应对方震动龙窍引发五蛇前爬撼动山水;而师卦最后变成的噬嗑之卦,卦象的原义就是开口咬嚼,这不正是“生龙口”天子穴的卦象吗;噬嗑卦由火卦离和雷卦震组成,又正应了对方反复布下的雷阵;但是师卦显示对方有六个人,现在出现了五个,还有一个呢?
绿娇娇有心理准备,对方还有一个人会出来突袭,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接上安龙儿的手,把洪老爷的人头送入湖中。
她一边向安龙儿跑去,却看到孟颉比她跑得更快,孟颉已经抱起洪老爷的人头冲到湖边,一头跳到湖里。
绿娇娇跑到安龙儿身边摇一摇他,安龙儿完全没有反应;孟颉抱着洪老爷的人头向湖底的旋涡潜去;林凤翔和洪宣娇分别抵住陆友和金立德;杰克这边最热闹,他连跳带跑且战且退,带着一道道闪电退去和林凤翔洪宣娇会合。
绿娇娇蹲在地上抱着昏迷的安龙儿,紧张地看着孟颉潜入湖底,嘴里念着:“快!快!”
一个霹雳从天空打向湖中,热浪扫得绿娇娇的脸刺痛。在绿娇娇的惊叫声中,孟颉和洪老爷的人头象死鱼一样,慢慢浮上水面。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40
六三)结界
四周仍是无边无际的轰鸣声,虽然现在是正午时分,但云层越压越低遮蔽得天色青黑;山在摇动,湖在暗涌,加上不时出现的枪声和霹雳声,加上闪电发出的白炽闪光,风景如画的芙蓉嶂变得象地狱一样,充满不可知的恐惧。
洪宣娇在和金立德的战斗中占着上风,如果不是要赤手空拳对付金立德的钢刀,她足够能力在短时间内击败对手,现在洪宣娇仍可以分心关注着洪老爷的人头。
当孟颉抱着人头跳入湖中,又随即被雷击中,她看出对方阻止洪老爷遗体入湖的决心是何等大,这个湖底“潜龙吞金穴”是何等让对方胆战心惊,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理由放弃这个天子龙穴,她一腿踢翻金立德,马上回身冲到湖边,纵身跳入湖里。
同时林凤翔也和她一起纵身入湖,原来林凤翔已经把身负重伤的陆友打倒,刚要回防到绿娇娇身边就发现孟颉被雷击中浮在湖面,于是马上跳入湖中救人。
绿娇娇蹲在昏迷的安龙儿身边,一边给左轮枪上子弹,一边回头喊杰克:“杰克!快来护着我!”
绿娇娇知道这是最后时刻,如果对方再从天上打下霹雳击入水中,在水里的洪宣娇和林凤翔将马上会象孟颉一样,完全失去知觉,不知生死,这样无疑是全军覆没。
杰克和穆灵穆拓的雷法对洋枪之战,只能起到拖延的作用,杰克虽然没有直接被雷击中,也已经全身是伤,身上衣服破烂不堪,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现在听到绿娇娇叫自己,他一边跑向绿娇娇,一边开枪压制爬起来想跟上洪宣娇冲向湖边的金立德。
金立德和洪宣娇一番苦战之后,也是一身伤痛,这时实在没有体力避开杰克的神枪。杰克向他开了两枪,他勉强闪开躲到一块石头后面,不敢轻易冒头。
绿娇娇把自己的左轮枪上满子弹扔到杰克手里,对杰克说:
“挡住我,我要施法结界!”
杰克一手在空中接过枪,滑步转身背湖面山,挡在绿娇娇前面,左手举指着金立德藏身的大石头,右手举枪指住穆灵和穆拓。
和穆灵穆拓两兄弟的短兵相接中,杰克很快就发现,他们发出雷击之前一定要双手扣成手印,双脚站定正面对着自己,这时正是开枪的最好时机;一看到他们有这个动作,然后开枪的话,他们一定要闪开,也可以制止住他们发出雷击。
但是这时穆灵穆拓从身后抽出钢刀,好象不再试图用雷击倒杰克,而是大有想冲到湖边的苗头,只是碍于杰克的枪法高超,才一步一闪地在巨石和树木的掩护下慢慢渗透前进。
冷枪不时响起,只要有人从树后和石头后冒出头,杰克绝不会放过机会开枪。绿娇娇很清楚杰克有多少发子弹,在杰克的十二发子弹打完之前,她必须保证洪宣娇成功潜入湖中,放洪老爷的人头入龙穴,也要保证林凤翔把孟颉捞到岸上。
说时迟那时快,杰克一到她身边,她马上站起来背靠背贴着杰克,面向湖水双脚分开站定,双手飞快地指掌交错,结出九个手印,厉声喝道: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一个泛着绿气的光球从绿娇娇的指尖跳出,一瞬间扩张成五六丈大小的球形气罩,这是绿娇娇用镇喝九字印,催动自己的元神迸发出来的结界。
结界一半罩着湖岸上的杰克、安龙儿和绿娇娇,另一半罩住湖中的洪宣娇、林凤翔和昏迷溺水的孟颉。
九字印喝声未落,结界刚刚完全,空中就传来“厉厉辣辣”连续不断的霹雳声,紧接着一串闪电从天而降,打在淡绿色的结界上,在众人头顶炸成一片,白光闪耀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虽然电击没有击破结界,但气浪仍然剧烈地撞入结界之中。
强烈到这种程度的连环雷法,根本不是穆氏兄弟刚才使出的神霄派地祗雷法,绿娇娇知道,第六个高手出招了。
绿娇娇手结不动根本印,从丹田逼出一道真气,在一片电击狂炸中厉声呐喊,竟然把结界再向外扩张,淡绿色的气罩再涨大一丈。
这时林凤翔拖着孟颉正爬上岸上,听到头顶象百雷击落的声音,马上扑在孟颉身上伏身护头,但觉气浪猛烈地袭入,却没有觉得有电击的痛感。
他抬起头看看四周,只见绿娇娇昴昴然如铁塔一般站立在自己面前,双手结印,在气浪乱撞的结界中念念有词。平时总是媚态迷离的双眼,这时虎目圆睁盯着湖面;平时象风吹摆柳一样的柔弱身躯,这时有如金刚下凡巍然不动。
每一个霹雳击落,绿娇娇却会全身一震,娇小的身躯分明承受了全部雷电猛击,林凤翔不禁在心里赞叹佩服,见过洪宣娇和绿娇娇,那个男儿敢看不起女人。
林凤翔见雷电击在头顶并没有危险,马上拖孟颉上岸,然后自己右脚单膝跪地,把孟颉的腹部架到自己左膝上进行急救。
洪宣娇一跳入水中,管不得林凤翔救人,自己一手抱住洪老爷的人头就往湖里潜去。
潜入三尺深,开始感觉到湖底有一股吸力。她沿着湖里的白线潜去,再往下十四五尺的深度,四周一片墨绿,已经看不到天空的光线,却看到身下一道车轮一般粗细的白色水柱,象一条白蛇缓缓扭动,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声;
前方有一个洞穴,从水缸大小的洞口透出幽暗的黄光,洞前一左一右立着两支天然生成的石柱,分明就是一张长着獠牙的龙口,白蛇扭动着腰身,蛇头一直指向洞口,这正是天子龙穴“潜龙吞金”。
在芙蓉嶂从小长大,来这里游玩过无数次的洪宣娇,从来没有听说过芙蓉嶂的湖底有这种奇特的地形,现在看到这般景象,不得不佩服绿娇娇那双入地眼,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不愧为一代风水大师。
洪宣娇不及细想便向生龙口潜去,龙口的吸引力越来越大,洪宣娇却希望尽可能送父亲的人头接近生龙口,双脚蹬水加速潜下去。
这时只听得水中一声霹雳,洪宣娇竟然在十几尺深的水底被闪电击中,原来绿娇娇体力急剧消耗,已经无法维持结界的威力,结界的绿气在闪电的猛攻下越来越淡,光球笼罩的范围迅速缩小。
闪电击破结界打入湖中,电流传向洪宣娇全身,她眼前一黑,双眼看不见任何景象,全身麻痹就昏迷过去,双手一松放开洪老爷的人头,随着水流被吸向生龙口。
从天而降的闪电,不只打向湖里,也打向岸边,在一个猛雷轰击下,绿娇娇的结界被完全打破,她和杰克背靠着背双双被击中,瘫倒在地上奄奄一息,林凤翔和孟颉也被炸得飞出一丈多远。
孟颉一摔之下,居然“哎呀”叫了一声痛醒过来,他睁开眼睛甩甩头,发现自己已经在岸上,不过除了自己只有林凤翔是可以站起来的人,立刻明白他晕过去的期间,情况变得多糟糕。不过贪生怕死不是洪门的作派,能和清廷作战而战死沙场才是洪门兄弟的光荣。
他从嘴里再吐出一口湖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和林凤翔一起挡在昏倒的杰克、绿娇娇和安龙儿面前,拉开拳架,准备和三个从石头后面站出来的蒙面人做最后的较量。
穆灵穆拓和金立德看到开洋枪的杰克被雷击倒下,这个最大的威胁已经消除,绿娇娇的结界也消失了,除了孟颉和林凤翔再没有其他对手。
孟颉不象武功高超的人,两个人抵住林凤翔的话还可以腾出一个人去毁灭洪老爷的人头,三位官正看清形势,不约而同拔刀扑向湖边。
林凤翔和孟颉鼓起精神准备再次接战,却见在穆灵身现出一条瘦小的身影,出现得和那些蒙面人一样神出鬼没。
穆灵正在向前冲杀,混然不觉身后有人。这条人影在穆灵身后挥出长棍,向穆灵的头扫去。
穆灵只觉脑后风紧,便知有人偷袭,即时低头避过滚身落地。持棍的人影把棍顺势运到自己身后,刹时跃起变招,身形有如猴王显灵,在空中扯棍向穆灵的天灵盖斜劈下去。
这是猴子天门棍,穆灵认得这身功夫,他急忙举刀挡棍,只听得“咣当”,穆灵手上的钢刀震得几乎脱手飞出。
“孙参!你真是敢反了!”穆拓一直在穆灵身边,一见有人偷袭穆灵马上转过来救哥哥,他一边喝住孙存真,一边挺刀刺过去。
“反你条毛!你们什么时候正过了,呸!”孙存真口里不停,手上更快,一条齐眉棍抵住穆氏兄弟两把钢刀,林凤翔和孟颉面前顿时一片刀光棍影。
林凤翔是练武之人,远远看孙存真出招凌厉准确,棍势身法都老辣精练,招招攻守兼备,一棍对双刀毫不落后于人;看情势这个使齐眉棍的高手是帮自己一方的人,他对孟颉说:“你留在这里照顾他们。”自己纵身扑向金立德。
这时从山上传来急促的短笛声,正向湖边冲去的金立德,听到短笛声马上向后退。正在和孙存真混战的穆氏兄弟也抽个空档跳出圈子,快速地退回山上。
林凤翔看看刚才他打倒的土黄色衣服蒙面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被对方带走。孙存真提棍档在众人的最前面,看着穆氏兄弟退走并不追赶,毕竟他只是来救人而不是杀人,对方不打下去,再恋战也是无益。
孟颉说:“地震停了?地震停了!”
“对呀,洪宣娇呢?她还在湖底!”林凤翔一想起洪宣娇,转身就住湖里跳。
原来洪宣娇被湖面上的闪电击昏之后,和洪老爷的人头一齐被吸向“潜龙吞金穴”。洪老爷的人头比洪宣娇轻很多,首先被吸入生龙口,人头一进去,洞穴便开始震动倒塌,当洪宣娇撞向生龙口,生龙口已经完全封死,把洪宣娇挡在外面,湖底旋涡形成的白色蛇形水柱也自然消失。
同时整个芙蓉嶂的五道山岭都平静下来,风速减弱,天上的乌云慢慢散开,似乎生龙口完成了天命而心安理得地休息。
国师一见这等景象,知道洪老爷已经葬入称为“潜龙吞金穴”的天子风水龙穴,之前一切努力已是徒然,最后还杀出一个生力军孙存真,再混战下去毫无益处。
不如趁五官正还未有人战死,及早收兵保存战斗力,再设法尽快找到《斩龙诀》,重新回来芙蓉嶂斩断龙脉方为上策。
众人回到国师身边,金立德帮混身伤痕,奄奄一息的陆友包扎着腹部的刀伤;穆灵和穆拓忙着为右胸中枪的肖检止血包扎。
他蹲下来看看陆友和肖检的伤势,抬头环视众人说:“各位大人辛苦了,刚才出生入死忠烈可鉴,各位实乃朝廷栋梁,我可以和各位共事一朝,此生无憾啊。”
穆灵说:“国师言重,所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些都是下官的本份。”
国师点点头说:“好了,大家快撤吧……穆拓,下山后你通知广州府,全省通缉绿娇娇,罪名是刺杀朝廷命官。”
“是。”
要把绿娇娇尽快赶回江西,只有在广东通缉她,国师远远看着山下的绿娇娇,愁眉深锁。
林凤翔从湖底捞起洪宣娇送上岸边,马上给她急救,排出腹中湖水。孟颉也打来湿布,给绿娇娇和杰克擦脸提神。因为有绿娇娇最后的结界削弱了雷击的威力,体质最好的杰克很快醒过来;安龙儿直接被地祗雷法从下而上击中,伤势最重,一直昏迷;绿娇娇刚刚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看到大家都在身边,叫了一声“龙儿…… 烟”,然后又昏过去。
孙存真赶到的时候,为免马匹在地震中四处逃走,已经帮众人拉好马匹集中在一起。现在从山上拉下马,把受伤的人轮流驼到山上的马车,慢慢地回到芙蓉镇。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40
(六四)通缉令
孙存真护送众人回芙蓉镇的下榻院落,便告辞离开。
林凤翔和孟颉则忙里忙外张罗护理,当绿娇娇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她睁开眼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然后闭上眼细细回忆了最后一眼看到的景象,确定洪老爷已经成功葬入“潜龙吞金”生龙口。
再睁开眼睛,听到孟颉在窗外和林凤翔说话,她有气无力地叫道:“孟师爷……”
孟颉一听到绿娇娇醒过,马上跑进房间,绿娇娇马上问他:“大家怎么样了?都平安吗?”
孟颉说:“全部人都平安回来了,放心吧。”
“嗯……给我拿块镜子……”
绿娇娇记得最后一个雷从天而降,雷电轰击最直接的伤害就是灼伤,要是把脸蛋烧坏了,可比死掉还难受。
孟颉应了一声,转身走出房外,回来时拿着镜和一个大碗:“怎么一醒就要镜子?呵呵,镜子在这里……”说完就把镜子递给绿娇娇。
绿娇娇靠在床上接过镜子,一脸紧张的左照右照,看到自己的脸蛋还完好无损,长长嘘了一口气。
“呼……还好,脸没受伤,哎呀好香,是什么好吃的?”
孟颉看着绿娇娇笑起来:“来,尝尝我煮的鱼蓉粥,放了葱花……”
“孟师爷你真是好男人,我都快想嫁给你了……”绿娇娇象撒娇一样,发自内心地感激着孟颉。
孟颉捻着三络长须哈哈大笑说:“我有妻室孩儿啦,我禀告过内人再谈纳妾的事吧,你慢慢吃粥,我去告诉他们你醒了……”
不一会,杰克首先敲门进来。他在混战中多次摔摔碰碰,被穆氏兄弟的地祗雷法炸得满身刮伤和青肿,身上的洋服在战斗中烂得无法缝补,现在穿着一件孟颉找给他的蓝布长衫。因为人长得太高,长衫的下摆只吊到膝盖高度,露出金毛茸茸的小腿。
绿娇娇还在吃粥,一看到杰克的样子,笑得碗都拿不稳。
“哈哈哈哈……呛死我了……你还没死呀……哈哈哈哈……”
杰克看到绿娇娇开心的样子,脸上也泛出孩子般的笑容,他耸耸肩说:“大家都很好,你醒得最迟,现在感觉好吗?”
绿娇娇一看杰克就忍不住笑,她说:“没什么事了,就是全身的肉都有点疼……哈哈哈……龙儿和洪宣娇怎么样……”
“洪小姐很快就醒了,现在又去了芙蓉嶂检查湖里的情况……龙儿伤势最重,脚掌底和小腿都有烫伤,孟师爷已经为他敷上火烫伤药包扎好,现在双脚被包成两根柱子……”
“跛了?他不能走路啦?”绿娇娇关心地问。
“嗯,现在不能走路,孟师爷说过几天就会好转……这里距离广州只有六十里地,我想回一趟广州看看生意情况,补充一下马车上的东西,也准备些衣服……”杰克说完双手提起不合身的教书先生长衫做了个无奈的怪脸,惹得绿娇娇又是一阵花枝乱颤的浪笑。
她一边摆手一边说:“去吧去吧……我洗洗脸就去看龙儿,出去的时候关门……”
“对了……孙存真来过……孟师爷说,是他突然出现挡住了蒙面人的最后冲杀,还把走散的马匹都拉回来,救了大家回芙蓉镇……”杰克出门时想起这件事,也和绿娇娇提一下。
“他现在人呢?”绿娇娇问。
“昨天把大家都带回来后,他就走了。”
“这丑八怪还是神出鬼没……这回他能来帮忙,也算象个人样……”绿娇娇点着头,突然她想起什么:“不对呀,这混蛋还不是跟着我们嘛……他……他……”
绿娇娇瞪眼叉腰,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次轮到杰克看着绿娇娇笑起来。
绿娇娇走出大厅,安龙儿正坐在高凳子上吃鱼蓉粥,洪宣娇已经去过芙蓉嶂回来,孟颉、林凤翔和杰克也都来到大厅。
洪宣娇是练武之人,身体明显恢复得比其他人快,今天已经回复平常风采,气色娇艳,脸泛桃红,她给大家讲着刚才去芙蓉嶂的情况。
“五道山岭向湖中心爬了不少路,形状都改变了,山头也低了一些,但是我刚才潜下湖底,想看看昨天的洞穴,那个洞已经不见了,娇娇居然可以看出湖下出现了龙穴,真是神奇啊!”
林凤翔问绿娇娇:“绿小姐,湖底的龙穴是地震后才出现的吗?”
“对,本来芙蓉嶂只有五蛇下洋局,对方搞出地震后才出现了湖底龙穴,这种龙穴一但出现,没有葬下洪老爷的话,地震不会停……所以姐姐放心吧,洪老爷一定已经葬入穴中……”
大家听到绿娇娇这样说大为放心,孟颉说:
“这就好了,大家的功夫没有白费……说起来也是,地震一停下那些蒙面人就撤退了,真奇怪……”他说完看着绿娇娇,看样子就是认为绿娇娇了解背后的原因。
绿娇娇笑一笑说:“他们也认得这是天子龙穴,所以拼命阻拦洪老爷下葬,当下葬完成后,他们却不懂得怎么破解这个龙穴,哼哼……不撤退还能干什么?不过姐姐以后就要小心了,他们会借机对你们兄妹不利,反正要多加小心……”
孟颉却问道:“以绿小姐这么高的风水造诣,理应是他们最大的对手,他们为什么不极力追杀你呢?”
绿娇娇听到这一问,顿时觉得师爷这种人是天下最危险的动物,不过这回倒不难打发,她沿着在清城温凤村洪门泰安堂,对温家堂主撒过的谎顺着说下去:
“谁说他们不追杀我,我这是被他们从湖南一路追到广东,幸好有你们这些武林高手在这里,他们也消耗不少才不再追赶……不过说起来,我们也要尽快离开了,以免连累你们……”
孟颉连忙摆着手说:“绿小姐千万不要误会,我们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对了绿小姐不是说要先收订金一千两银子吗?呵呵呵……”他马上用绿娇娇最喜欢的话题岔开锋头。
“是啊,我早就给娇娇准备好银票了,这次顺利葬好父亲,还得了个清廷垂涎三尺又恨之入骨的天子龙穴,我要尽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哥……娇娇,收下姐姐的银票……”洪宣娇取出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工工整整地递到绿娇娇手上。
绿娇娇接过银票放在桌上,含笑不语喝了一口茶。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42
(六四)通缉令
孙存真护送众人回芙蓉镇的下榻院落,便告辞离开。
林凤翔和孟颉则忙里忙外张罗护理,当绿娇娇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她睁开眼看看自己在什么地方,然后闭上眼细细回忆了最后一眼看到的景象,确定洪老爷已经成功葬入“潜龙吞金”生龙口。
再睁开眼睛,听到孟颉在窗外和林凤翔说话,她有气无力地叫道:“孟师爷……”
孟颉一听到绿娇娇醒过,马上跑进房间,绿娇娇马上问他:“大家怎么样了?都平安吗?”
孟颉说:“全部人都平安回来了,放心吧。”
“嗯……给我拿块镜子……”
绿娇娇记得最后一个雷从天而降,雷电轰击最直接的伤害就是灼伤,要是把脸蛋烧坏了,可比死掉还难受。
孟颉应了一声,转身走出房外,回来时拿着镜和一个大碗:“怎么一醒就要镜子?呵呵,镜子在这里……”说完就把镜子递给绿娇娇。
绿娇娇靠在床上接过镜子,一脸紧张的左照右照,看到自己的脸蛋还完好无损,长长嘘了一口气。
“呼……还好,脸没受伤,哎呀好香,是什么好吃的?”
孟颉看着绿娇娇笑起来:“来,尝尝我煮的鱼蓉粥,放了葱花……”
“孟师爷你真是好男人,我都快想嫁给你了……”绿娇娇象撒娇一样,发自内心地感激着孟颉。
孟颉捻着三络长须哈哈大笑说:“我有妻室孩儿啦,我禀告过内人再谈纳妾的事吧,你慢慢吃粥,我去告诉他们你醒了……”
不一会,杰克首先敲门进来。他在混战中多次摔摔碰碰,被穆氏兄弟的地祗雷法炸得满身刮伤和青肿,身上的洋服在战斗中烂得无法缝补,现在穿着一件孟颉找给他的蓝布长衫。因为人长得太高,长衫的下摆只吊到膝盖高度,露出金毛茸茸的小腿。
绿娇娇还在吃粥,一看到杰克的样子,笑得碗都拿不稳。
“哈哈哈哈……呛死我了……你还没死呀……哈哈哈哈……”
杰克看到绿娇娇开心的样子,脸上也泛出孩子般的笑容,他耸耸肩说:“大家都很好,你醒得最迟,现在感觉好吗?”
绿娇娇一看杰克就忍不住笑,她说:“没什么事了,就是全身的肉都有点疼……哈哈哈……龙儿和洪宣娇怎么样……”
“洪小姐很快就醒了,现在又去了芙蓉嶂检查湖里的情况……龙儿伤势最重,脚掌底和小腿都有烫伤,孟师爷已经为他敷上火烫伤药包扎好,现在双脚被包成两根柱子……”
“跛了?他不能走路啦?”绿娇娇关心地问。
“嗯,现在不能走路,孟师爷说过几天就会好转……这里距离广州只有六十里地,我想回一趟广州看看生意情况,补充一下马车上的东西,也准备些衣服……”杰克说完双手提起不合身的教书先生长衫做了个无奈的怪脸,惹得绿娇娇又是一阵花枝乱颤的浪笑。
她一边摆手一边说:“去吧去吧……我洗洗脸就去看龙儿,出去的时候关门……”
“对了……孙存真来过……孟师爷说,是他突然出现挡住了蒙面人的最后冲杀,还把走散的马匹都拉回来,救了大家回芙蓉镇……”杰克出门时想起这件事,也和绿娇娇提一下。
“他现在人呢?”绿娇娇问。
“昨天把大家都带回来后,他就走了。”
“这丑八怪还是神出鬼没……这回他能来帮忙,也算象个人样……”绿娇娇点着头,突然她想起什么:“不对呀,这混蛋还不是跟着我们嘛……他……他……”
绿娇娇瞪眼叉腰,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次轮到杰克看着绿娇娇笑起来。
绿娇娇走出大厅,安龙儿正坐在高凳子上吃鱼蓉粥,洪宣娇已经去过芙蓉嶂回来,孟颉、林凤翔和杰克也都来到大厅。
洪宣娇是练武之人,身体明显恢复得比其他人快,今天已经回复平常风采,气色娇艳,脸泛桃红,她给大家讲着刚才去芙蓉嶂的情况。
“五道山岭向湖中心爬了不少路,形状都改变了,山头也低了一些,但是我刚才潜下湖底,想看看昨天的洞穴,那个洞已经不见了,娇娇居然可以看出湖下出现了龙穴,真是神奇啊!”
林凤翔问绿娇娇:“绿小姐,湖底的龙穴是地震后才出现的吗?”
“对,本来芙蓉嶂只有五蛇下洋局,对方搞出地震后才出现了湖底龙穴,这种龙穴一但出现,没有葬下洪老爷的话,地震不会停……所以姐姐放心吧,洪老爷一定已经葬入穴中……”
大家听到绿娇娇这样说大为放心,孟颉说:
“这就好了,大家的功夫没有白费……说起来也是,地震一停下那些蒙面人就撤退了,真奇怪……”他说完看着绿娇娇,看样子就是认为绿娇娇了解背后的原因。
绿娇娇笑一笑说:“他们也认得这是天子龙穴,所以拼命阻拦洪老爷下葬,当下葬完成后,他们却不懂得怎么破解这个龙穴,哼哼……不撤退还能干什么?不过姐姐以后就要小心了,他们会借机对你们兄妹不利,反正要多加小心……”
孟颉却问道:“以绿小姐这么高的风水造诣,理应是他们最大的对手,他们为什么不极力追杀你呢?”
绿娇娇听到这一问,顿时觉得师爷这种人是天下最危险的动物,不过这回倒不难打发,她沿着在清城温凤村洪门泰安堂,对温家堂主撒过的谎顺着说下去:
“谁说他们不追杀我,我这是被他们从湖南一路追到广东,幸好有你们这些武林高手在这里,他们也消耗不少才不再追赶……不过说起来,我们也要尽快离开了,以免连累你们……”
孟颉连忙摆着手说:“绿小姐千万不要误会,我们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对了绿小姐不是说要先收订金一千两银子吗?呵呵呵……”他马上用绿娇娇最喜欢的话题岔开锋头。
“是啊,我早就给娇娇准备好银票了,这次顺利葬好父亲,还得了个清廷垂涎三尺又恨之入骨的天子龙穴,我要尽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哥……娇娇,收下姐姐的银票……”洪宣娇取出两张五百两的银票,工工整整地递到绿娇娇手上。
绿娇娇接过银票放在桌上,含笑不语喝了一口茶。
洪宣娇看到绿娇娇的反应,知道她的意思就是对一千两白银根本不屑一顾,她马上接着说:“至于那一万两黄金……”
“姐姐不用急,你可以分十年给我,其实……五年后你已经可以给我了……”绿娇娇的话分明告诉洪宣娇,在哪一年可以成就反清大业,否则何来万两黄金啊。
洪宣娇听得懂话里的话,她点着头握着绿娇娇的手,把一千两银票塞到她手里说:“谢谢娇娇……来,先收下姐姐一点心意……只要姐姐有能力,一定不会亏待娇娇……”
“那就先多谢姐姐了。”绿娇娇听了洪宣娇把那一万两黄金认下来,才道谢收下一千两白银的银票。
洪宣娇转头对杰克一脸媚笑地说:“杰克先生,什么时候有空教教我打洋枪?”
“我有空,你想的话今天也可以……”杰克很乐意做洪宣娇的射击教练,马上一口答应下来。
绿娇娇冷笑着看出窗外:“杰克少爷……你不是要回广州换裤子吗?”
“对,我明天回一趟广州,但是今天下午有空,娇娇你也一起来练枪吧,我看到你会打快枪了,再练习一下一定能成为神枪手。”杰克听不出中国女孩子的冷嘲热讽,没心没肺地同时邀请绿娇娇参加射击课。
绿娇娇一脸严肃地看着杰克说:“真好,我也有机会学打枪。”然后又转头看着洪宣娇说:“杰克先生教打洋枪,要出枪支弹药和人工,收费也比较贵,姐姐要准备一下……”
三天后,安龙儿的脚上伤势好转了很多,绿娇娇也整理好各类行李。
在傍晚时分,杰克赶着马车从广州回到芙蓉镇。他已经换上一身干净的新衬衫牛仔裤,皮靴左轮枪擦得闪闪发亮,斜斜带一顶油淹牛皮的牛仔帽显得非常帅气。车上的各种用品也补充齐全,绿娇娇一见马车跑进院子,就跑到马车旁往车厢里看。
杰克说:“嗨!看什么?什么事?”
“我看车厢里有没有女孩子……”
“没有女孩子!别看了……我带给你一份街上的张贴……”杰克从车厢里拿出一张很大的纸。
绿娇娇接过那卷纸嘟囔着说:“上次去几天就带个女孩子回来,这次怎么没有了……这是谁呀,这么丑!”她看着纸上画着女人说。
杰克说:“这是通缉你的皇榜!你杀了朝廷命官现在被全省通缉!”
“哦?是我吗,画成这样谁认得呀?我去给大家看看。”绿娇娇象没事似的转身就走入大厅。
她知道这张通缉令是什么意思,这是国师府对芙蓉嶂一战失利后的报复性安排。这张通缉令告诉绿娇娇:你要马上回江西了,要是还在广东绕圈子的话可对你不客气。
她也知道画中的女人为什么不太象自己,也没有同时通缉同伙的安龙儿和杰克,这就是国师府给她留的一条生路。要是画得太象了,一出清城就给官差逮住押回广州府,谁去找龙诀?
现在最重要是把这份通缉令给孟颉和洪宣娇看,因为被清廷通缉后,在洪门可就变成了红人,以后江湖上什么事都好办。再说有了通缉令在手,她就可以有理由离开花县,不用绞尽脑汁想理由和洪宣娇说再见。
孟颉、洪宣娇看到绿娇娇的通缉令,都对绿娇娇敬佩不已,看神情是恨不得自己也被清廷通缉一把。林凤翔和绿娇娇现在都是杀过满清狗官的通缉犯,自然惺惺相惜,觉得亲近许多。
这天晚上,洪宣娇以地主身份给绿娇娇等三人践行,大家都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仗义话。
天亮后,告别洪宣娇、孟颉和林凤翔,谎称南下广州的绿娇娇夹着清廷发给自己的通缉令,和杰克一起坐在马车前座,让双脚还在养伤的安龙儿坐到车厢里,赶起洋马车晃晃悠悠地离开芙蓉镇。
走到狮岭的三岔口,向左南下广州,向右北上江西。
绿娇娇站在车头,一脚踏着座前的护栏,抬头挺胸用烟枪使劲挥向北方喊道:
“北上!北上——”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45
(六五)伏特加
安龙儿左手托着一本杨公风水名著《天玉经》,右手拉着马缰绳,坐在洋马车的前座,一边看书,一边不紧不慢地放着两匹马小跑前进。
洋马车车尾的行李架上捆扎了大堆行李,杰克倒坐在行李上,面向后方激动地喊着口号:
“Go go go!Let’s go!”
绿娇娇跟在马车后五六丈远的距离,混身大汗气喘如牛,玩命地追着马车。
“够……够了……我不行了……”
绿娇娇上气不接下气地叫着,尽管嘴里喊着不行,嗓门还是很响亮。
杰克说:“再坚持多一会,keep it up!”
“不行了,我不跑了……快停车……”绿娇娇惨叫着。
“你说过要跑三十分钟,现在还有二十分钟,快跑完啦!”杰克手里拿着金怀表,大声地给绿娇娇报时间。
“啊!救命啊——怎么会还有二十分钟!呃——我要死啦!啊!”绿娇娇大口地呼吸着,表情非常痛苦不过脚上还在坚持跑着。
“Go! Go!”杰克热情地给绿娇娇打气。
绿娇娇叫道:“你给我下来一齐跑……不然我不跑了……”
“不是我说要锻练身体啊,怎么我也要跑……”
“你不下来跑……你那份钱我一块给龙儿……”绿娇娇威胁着杰克。
杰克马上翻身滑下马车,跑到绿娇娇身边一齐并肩前进,面带充满朝气的微笑:“嗨,今天天气不错……呼呼……耶……我喜欢跑步……”
绿娇娇一手拉在杰克牛仔裤的皮带上,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说:“看表,快看表……还有多久……不行了……”
“还有十七分钟……”
“啊……”绿娇娇绝望地嚎叫起来。
不久后杰克也叫起来:“龙儿……马车怎么越来越快了……”
“我没赶车,一直都是这个速度……”安龙儿站起来回头喊过去。
杰克这时也和绿娇娇一样喘着粗气:“我怎么觉得……马车很快……啊……”
“woo……go……”杰克说。
“还go?”绿娇娇已经面无人色,只是拖着杰克的裤腰带,耷拉着脑袋,软着脚在快走。
“够三十分钟了……龙儿!龙儿!停车!”杰克大喊着,声音都变了调。
安龙儿停下车,杰克和绿娇娇一身汗水地挤上马车前座吹风。
绿娇娇说:“龙儿你下去跑,我们赶车。”
安龙儿一脸无辜:“娇姐,不是吧?”
绿娇娇用手推了一下安龙儿的脑门:“快去跑!我认识你这么久就没见你打架赢过,象个病坏……快跟着马车跑两刻钟。”她没好气地数落着,说得安龙儿一脸惭愧,马上放下《天玉经》,滚身下车让出车前座,在马车的侧面跑起来。
绿娇娇把《天玉经》从前车窗甩进车厢里,顺手拿起烟枪。安龙儿在车下看到马上说:“娇姐,你说过戒烟了。”
“我没抽!闻一下行不行!”绿娇娇大声喝道,然后用力抽了一下没有烟的烟枪。
“擦擦汗,不要着凉了。”杰克给绿娇娇递过干毛巾。
绿娇娇一边擦着汗,嘴上一边不停地说话:
“武功这么差还想上江西?真是不想活了……金鸡岭捉贼时你被人家震昏了,芙蓉嶂冲龙穴时你又被人家放倒,现在叫你练练还不高兴?”绿娇娇说得呲牙咧齿。
安龙儿面不改色地跑在马车前座旁边,抬头对绿娇娇说:“娇姐,不是我武功不好,那是他们老是放雷放电,什么武功都顶不住啊……”
烟枪一下敲到安龙儿的天灵盖上:“人家不是人啊,人家能放雷你就不会放雷……”绿娇娇看安龙儿跑得那么近,顺手就敲他一下。
“哎呀!娇姐你没教我放雷……”
烟枪又敲了一下安龙儿的天灵盖,安龙儿又叫一声“哎呀”。
“你不够人家打还成我的错了,小黄毛贼……孙存真没放雷了吧?你还不是打不过人家……没话说了?”绿娇娇不停地骂着,杰克在一边哈哈大笑。
绿娇娇正在喘气,谁笑骂谁:“笑什么笑!你那破洋枪什么东西也打不中……我给你统计了一下,出来这么久你就打中过几块石头……还是安龙儿给扔出去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合计好方向才能打中……”
“我打不中?炸洪老爷尸体那个蒙面人还不是我一枪打死了?”杰克为了神枪手的荣誉,必须马上分辩。
“人家早用五行遁形术逃跑啦,傻洋鬼子!我还一开枪就打死一个呢,现在都被通缉了,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皇榜通缉,你要能打死人你也被通缉了……你那破枪我不要了,一会还你……”绿娇娇把自己在金鸡岭一战,乱枪蒙中的成绩也算上,不过杀害朝廷命官被通缉倒是事实。
杰克笑得肚子都痛了:“好啊,那枪很值钱……对了你还没分钱,你收了一千两银子我要五百两……”
绿娇娇快捷隐蔽地用烟枪顶了一下杰克的腰,分明是洪宣娇秘密教给绿娇娇的暗杀武功“袖里刀”的招式:“一刀捅死你我就不用分钱给你了,傻洋鬼子……”杰克被点到腰象被人咯咭了一把,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和龙儿每人一百两,不要就算。”绿娇娇报了价。
“娇娇,我觉得我们一直没有说好这个数,这次你再加一百两给我,就是给我二百两;以后再赚到钱的话,我和龙儿每人占两成半,你占五成。”杰克身为国际贸易商,谈生意非常在行,马上给绿娇娇还了个价。
“以后你们每人一成半,我占七成;这次不算,洪宣娇欠我那一万两黄金也不算!”绿娇娇抿着嘴瞪着杰克。
杰克看到绿娇娇瞪眼睛的样子,可爱得想咬她一口,忍不住笑出来:“那以后再谈吧,现在只谈这一次的二百两……”
“一百二十两,不能再加了。”绿娇娇坚决地说。
“一百五十两。”杰克最后力争。
“一百二十五两。”
“成交。”杰克马上拍板。
“好想抽烟啊……”绿娇娇突然幽怨地说。
“娇姐别抽,你叫我们看着你的……”安龙儿在马车旁边有节奏地边跑边说话,脸不红心不跳。
杰克也说了:“忍住吧,很快会戒掉……”
“哈啾……哈啾……”绿娇娇跑步后吹了吹风,烟瘾又上来,马上连打几个喷嚏,开始流鼻涕和流眼泪,杰克连忙叫安龙儿上来赶车,自己陪绿娇娇坐回车厢里。
抽鸦片上瘾的人一旦没有鸦片可抽,就会全身疲力,流鼻涕和流眼泪。象绿娇娇这样一天要抽十几泡上好云南熟烟,已经是烟鬼级人才,一两白银只够她抽一两天,一般百姓人家早已倾家荡产,绿娇娇只是仗着看风水算命的高收入,才可以支撑这笔庞大的开销。
在离开广州后,多次和国师府明争暗斗,绿娇娇深感自己的体力不足。最麻烦的是,在运用各种道法时发现,自小修道炼而成的元神日渐衰弱,以至最近芙蓉嶂一役,用镇喝九字印结界竟被对方雷法击破,几乎令自己和一众朋友命丧在天子穴前。
前两次侥幸得胜,令绿娇娇担心是否会有第三次侥幸,所谓世事难料,没有人敢保证命中注定能活八十岁的人,不会死在二十岁。要把胜利掌握在自己手中,只有遇强越强。
在广州学会抽鸦片是为了逃避,现在摆在面前的危机避无可避,还抽鸦片的话只会浪费钱银,耗尽元神,最后置自己于死地。洪宣娇说得对,戒大烟是把握自己生死的第一步。
安龙儿偏重于武功,杰克偏重于洋枪,看起来是优点,其实全是缺点。
如果安龙儿可以有道法配合的话,功力的发挥会比绿娇娇更强;如果杰克会武功的话,他就可以不拘远近地作战,从二十丈远到贴身缠斗都能应付,不会和武林高手们近战时一击即溃。
所以绿娇娇离开狮岭时就和大家开会决定,把回江西的路程变成一个提高作战能力的特训。自己要戒掉大烟,练好体能;杰克要跟安龙儿学好功夫;至于安龙儿就要开始道学的基本修炼。
绿娇娇用毛巾捂着脸,咬着嘴唇忍着比饥饿更难受的烟瘾,杰克在一旁手足无措。
“和我说话……捉着我的手……”绿娇娇的手开始抖起来。
杰克一把握住她的手:“现在感觉怎么样?”
“象感冒发高烧,很冷很想抽烟……不行了,我抽一点烟吧……太辛苦了……”绿娇娇的手紧紧抓着杰克的手指。
“再坚持多一会,今晚上吃好吃的,什么山珍海味都有得吃,你喜欢吃什么?”杰克想引开绿娇娇对烟的注意力。
“有什么好吃的……我就是想抽烟……”绿娇娇喘着气,用力地甩着自己的头,把脸上的毛巾甩到地板上,手握拳头用力地摇着想让手不再抖下去。
杰克摊开绿娇娇的拳头,手掌用力搓着她一双小手,搓得发热通红:“要不要喝点酒,我这次回广州带了俄国的伏特加酒。”
“酒?也好,快给我倒一点……快。”
杰克拿出小钢杯,从车后的酒桶倒出半杯伏特加酒,绿娇娇接过来一口闷进肚子里,马上挤眉弄眼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啊!好辣!你老是搞来这种毒死人的东西……嗳?好象可以呀……再来一杯……”
“还来?只能再来一杯啊。”杰克又倒出半杯给绿娇娇。
又是一饮而尽,然后张开小嘴喘着粗气,半躺在皮椅上看着车厢顶。手握着杰克的手,胸前快速地起伏着。
杰克看着她的胸,绿娇娇突然伸手勾住杰克的脖子,转过脸吻向他的嘴唇,小舌头深深地绞入杰克的口中……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46
(六六)凶宅
杰克面对突如其来的艳福,瞪大眼睛怔了一下,马上明白这就是美梦成真。一手搂住绿娇娇的腰,一手抱着她肩,尽情地享受着绿娇娇尖尖小小却香滑甜软的舌头。
安龙儿在前座赶车,马车继续不紧不慢地走着。绿娇娇的手紧紧地勾着杰克的颈,杰克的手开始往绿娇娇的胸口揉去,她的胸比杰克想象中大得多,绿娇娇纤细的腰身、少女的长相和宽大的衣服掩盖了她性感成熟的身体。
绿娇娇腾出一只手推开杰克的手,杰克再坚持着在她身上摸索,绿娇娇一把推开他:“不行不行……还是忍不住,把枪给我……”
杰克刚刚才兴致勃勃,突然被人推开一脸委屈,觉得好象被人利用了一样,马上又听到绿娇娇问他要枪,他迷糊了:“要枪干什么?娇娇你不要乱来……”
“少废话,拿来吧……”绿娇娇气急败坏地从自己的行李箱里翻出左轮手枪,然后向杰克一伸手:“你的枪呢?快给我……”
安龙儿听到车厢里绿娇娇大声讲话,从前窗探视了一下车窗里,看到绿娇娇一手拿一支左轮枪推开车厢门,安龙儿连忙拉停马车。
绿娇娇冲下马车站在路边,放下左手的枪,右手拿枪压紧勾扳机,左手掌快速地拨动子弹击发锤,用西部牛仔的标准快枪动作,对着山上就是一阵乱轰,“呯呯呯呯呯呯”,一支左轮枪的六发子弹一下子就打完,然后往地上一扔,捡起另一支左轮枪,又是一阵快枪,打得枪管出烟。
绿娇娇打完十二发子弹,轰得满山的小鸟都飞到天上。她捡起地上的左轮枪,一手提一支枪,一转身看着杰克和安龙儿,双眼无奈而呆滞,一头冷汗贴着额前的刘海,嘴巴张开着大口喘气。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绿娇娇这种造型,杰克和安龙儿看得目瞪口呆,不知道绿娇娇想干什么。心里只想幸好两支枪的子弹都打完了,不然也不知道会不会开枪打人。
绿娇娇沮丧地看着马车喘过几口气,突然又冲回车厢门前,杰克吓得摔回车厢里,可是却没有绿娇娇冲上车厢,只是扔上来两支没有子弹的左轮枪。
绿娇娇纵身一跳上了安龙儿坐着的车马前座,她把安龙儿挤到一旁,拉起马缰绳狠狠抽两下马屁股,人还站着就赶起马车飞跑。杰克刚刚接住枪,正要伸脑袋到车前座问问情况,就被马车向前冲的后座力扔到后座。
马车在山路上狂奔,带起一路尘土。安龙儿在前座护着绿娇娇,杰克在车厢里被颠簸得屁股开花。安龙儿集中精神看着前方的路面,一手扶着绿娇娇的腰,以防有突发事情可以及时应救,杰克趴到车厢前窗喊道:“娇娇,小心!不要让马跑得太快,小心翻车!”
绿娇娇听到杰克的话,用手把贴在额头上的湿头发往上一推,再给两匹马抽多两鞭,在狭窄的山路上飚起洋马车。她现在只想用尽一切办法分散自己的精神,压制对鸦片的心思,克服身体的软弱。
对于戒鸦片,飚马车好象是比喝酒、热吻和狂打洋枪都有效,当马车冲到山下,看到一片农田和开阔地,绿娇娇已经累得全身湿透,瘫倒在马车前座不能动弹。
安龙儿拉停马车,杰克把绿娇娇抱回车厢,对安龙儿说:“快找地方住下,越快越好!”
安龙儿驾起马车就往前面的村庄冲去。
这里是粤北曲江地带,清朝时期属韶州管辖,北江从江西南下先经过韶州,再经过马坝镇。除了北江两岸的经济比较发达,其他地方都是山区,不容易见到人口稠密商业繁荣的乡镇。
但在安龙儿眼前的开阔农地中间,还是有一个小村庄,村庄里零星而不规则地竖立着十多座两三层高的青砖小楼,看起来倒不象是贫苦人家,有这样的财力建起砖楼,相信是因为这大片藏在山区中的农田长年有好收成。
安龙儿驾马车越过农田,跑向村子南边最前排的青砖楼,当马车走近,发现青砖楼原来是一家高门大宅。这座青砖楼楼高两层,约十七八丈见方般大小,楼的四周开了一些小窗,楼的四角的分别建有四个小角楼,使整座青砖楼象一个倒扣的小板凳。青砖楼的四壁高直无处着手攀附,说是一座砖楼,其实更象一座长方形的小碉堡。
大门向东南,门上用石板雕刻着“张庐”两个厚重的八分书,可见青砖楼主人姓张。
马车一停在张家楼门前,杰克抱起一身冷汗的绿娇娇就跳下车。安龙儿正要去敲门环喊救命,大门“隆隆”一响先打开了,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膘肥体壮的男人。
他身穿黑绸子长衫,外套朱红色短褂,腰上吊着玉佩和钱袋子;看上去五十多岁,但是却没有五十岁长者的老态,长得厚唇宽鼻,满面油光,连安龙儿和杰克这两位不会给人看相的人,都感到这人的一身酒肉气。
不过这时救人要紧,也管不了太多,一见他走出来,安龙儿即刻上前拱拱手说:“先生救命,我姑姐得急病昏倒了,能不能帮帮我们,让姑姐安顿下来休息一晚?”
“哦?呵呵,这么热闹啊……还有洋人和洋马车。”这个男人并不答安龙儿的话,倒是走过去色迷迷地看杰克抱在怀里的绿娇娇。
“哎?这小妞长得真标致……”男人说完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看杰克,咧开嘴露出一口黄黑的牙笑了笑说:“我不是这家的人,你们进去问问吧?”
杰克一听,马上说了声谢谢,抱着绿娇娇就往大门里跑去。
安龙儿一进大门就喊:“有人吗?救人哪!”
从大门侧面跑过来一个少女,她穿着皂白色衣裤,梳着大辫子,年纪约十六七岁,样子长得平平坦坦还有几点雀斑,一看就是下人的打扮。
安龙儿一看有人连忙说:“姐姐,我姑姐急病昏倒了……”
这个少女马上摆手说:“我做不了主,你等一下,我叫夫人来。”然后她回头大声喊:“夫人,出事啦,快出来看看!”
张家楼进了大门就是中庭的露天院子,四方形的院子位于全楼的正中,这使得整个张家楼以这里为中心呈回字型结构。
从中空的院子看上去,可见上方是二楼的回字型走廊,回廊两侧是两道对称的楼梯,从楼梯上走下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她上穿碎花布衣裳,下身套着蓝缎子宽折裙,头上挽圆髻,长得容貌姣好,清秀端庄,俨然大家闺秀。
少妇下了楼,碎步跑过来问:“出什么事了?”
“我姑姐昏倒了,要找个地方安顿休息……你能帮个忙吗?安龙儿说。
少妇看了看杰克和安龙儿,再到门外看看他们的洋马车,看起来不象是坏人,于是说:
“好好好,先搬进偏厅再说,阿花快去排好凳子……”
一阵忙乱之后,绿娇娇已经安躺在张家楼一楼的北方偏厅,阿花已经倒来一盆热水,打上热毛巾给绿娇娇敷面,绿娇娇慢慢地睁开眼睛。
“娇娇没事了,这位夫人让我们进来休息……”杰克怜爱地用手抚摸着绿娇娇的额头安慰她。
“嗯……”绿娇娇应了一声,就转过脸乏力地对那位夫人说:“谢谢夫人……我们能在这里休息一晚吗?我走不动了,房钱我们照付……”
“行行,你们就先住一天吧,叫我秀莲就好了,你叫娇娇是吗?”秀莲夫人心慈面善,显得很宽容大度。她问绿娇娇:“你为什么会昏倒,自己知道是什么病吗?”
“我没病,我一直有抽大烟……现在想戒;从昨天到今天没有抽,就难受成这个样子。”绿娇娇苦笑着说。
秀莲夫人温和地说:“戒烟一下子停下来会很辛苦,也会很伤身子,你想戒烟不能硬来……我家公子也抽了多年鸦片,前两年才戒掉了,前后也花了一年多的时间;都是用桂皮膏掺换到鸦片膏里,慢慢地掺大桂皮膏的份量,直到完全没有鸦片才算是戒成……”
绿娇娇看着秀莲夫人的脸,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秀莲夫人见绿娇娇不说话,心里想这小女孩怕是吓坏了,于是又说道:
“娇娇不用担心,我家公子当时一天抽三十几泡烟也能戒掉,你现在一天抽多少?”
“十几泡……”
“那一定可以戒掉,放心吧……”秀莲夫人慈爱地笑着,也用手擦了擦绿娇娇的额头说:“你现在先上房间,一会我叫阿花打水给你擦身,你休息好再说……现在想吃东西吗?”
“嗯,想吃……他叫龙儿,他叫杰克,请秀莲姐也弄点东西给他们吃,钱我们照付。”绿娇娇说道。
“好好,你不要说太多话了,我们这楼上有客房,你们先上去休息一下。”秀莲夫人好心得象救苦救难的观音姐姐。
“那我先扶娇娇上楼,龙儿去卸下行李料理好马车好吗?”杰克对大家说。
安龙儿说:“我和你扶娇姐上楼后就去卸行李。”
秀莲夫人说:“那好,我带你们上楼去。”于是杰克和安龙儿扶起绿娇娇,从中庭露天院子里的东北面楼梯走上二楼。
众人扶着虚弱的绿娇娇一步步地走上二楼,绿娇娇开始慢慢地端详这座大房子。
这所两层的回字型结构房屋占地很大,青砖和木料的材质非常好,结构也异常结实,可见不只是以日常居住为建筑标准。
在露天中庭的四周围着房间,二楼有九个,象九宫格一般布局;向着农田的前半部份是东南客房,靠着村落的后半部份是西北主人房。
一楼也是九宫格分布,背后是西北方的大厅,刚才绿娇娇休息的偏厅在北方,也可以叫北厅;东北上楼梯的位置旁边,上层是儿童房,下层是工人房。
和二楼不同的是正面东南有一个大门,而二楼的这个位置是一个客房,因而张家楼的大门形成了一个宽大的门洞,恰象一个向东南张大的嘴巴。
大门的左侧是东房,这里也是厨房,刚才阿花就是从这里跑出来;大门的右侧是南房,其实这里不是房间,而是两个厕所,一个是主人使用,一个是下人使用。
绿娇娇在走上楼梯的时候,眼睛一直在看张家楼的内部布局,当走到二楼,她站住不再走动,叫安龙儿:“龙儿,这房子是什么座向?”
龙儿从身上掏出罗经量了一下说:“座西北向东南,戌山辰向。”
绿娇娇听完后用手臂扣紧扶着她的杰克和安龙儿,眼神里显出不安和恐惧地说:
“我们不要住在这里了,我们走吧……”
“为什么?你现在身体很虚弱,你需要休息。”杰克说。
安龙儿也说:“是啊娇姐,这里前后都没有城镇,先在这里休息吧……”
绿娇娇变成激动焦燥,跳着脚说:“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这是……凶宅……”说完后脚一软就昏了过去。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47
(六七)失踪
绿娇娇昏得快,最后两个字说得不清不楚,大家看着她两眼一闭,更加快了抬她进房间。
秀莲夫人把众人带入二楼的东房。东客房是整个张家楼的左前角,后面一墙之隔是秀莲夫人刚刚走出来的房子,里面偶尔传来一两声小童的咳嗽声,从门逢看进去有一个约两岁大的小男孩,样子长得俊秀,坐在竹笼椅里好奇地看着门外的大人。
东房的右面是东南客房,这房间是张家楼的正中前方,楼板下就是张家楼前院的大门。就是因为有这个东南客房压在一楼大前门上方,使张家楼的大前门象一个张开的大口。
而东房的下面就是刚才阿花走出来的厨房。
安置绿娇娇的左前角东客房干爽明亮,窗明几净,一张雕着龙凤的酸枝木双人床,使人感觉到这家主人很不为钱财发愁,客房都可以用上昴贵的家具器物。
杰克把绿娇娇放在床上,安龙儿马上打开窗向四周看了看。
从这里看出去,远方就是刚才绿娇娇飚马车的山岭,中间是平坦广阔的水田,现在田里的水已经全部放干,田里一片秋收的金黄;张家楼面前是一条小路,左右沿伸向这个村子的各家各户;张家楼的南面,就是一楼厕所对出的路边,有一大丛灌木长在墙角,灌木长得高过人头,仿如一片小树林,还有一棵老榕树爬在墙上,直长到二楼的高度,挡住了看向右方的路;而右方正是刚才马车进来的方向,也是在门前遇到的高大胖老头走出去的方向,看来右方是出入这个村子的主要道路。
安龙儿看过房子情况挺舒适,又有主人家和工人打理绿娇娇,他和秀莲夫人说了一声就要下去搬行李和整理车马。秀莲夫人说:“角楼后边有牛棚,你可以把马牵到那里,牛棚里有水有草你都可以喂马,不过门上有锁,阿花你带龙儿下去开个门给他……”
阿花于是和安龙儿下楼整理马车,他们走到一楼的院子,看到又有一个和阿花一样丫头打扮的少女,阿花一见她就说:“阿香,家里来客人了,我带这位小哥去解马车,你帮忙到厨房做中午饭……”
阿香长得比阿花好看,鹅脸蛋上红扑扑的带着几分娇俏,她看了一眼安龙儿,对他长了一头黄头发显得很惊讶,扑的一声笑出来,她转脸对阿花说:“我怎么不知道来客人了,大花背肯定又出去搞人家的母狗……”
大花背是张家养的一只家狗,这附近的家狗不是黄色就是黑色,偏偏他们家的狗却长了一身白底黑斑毛,所以起了个大花背的混号。平时有家里人出入,大花背就会吠一两声,要是有陌生人出入的话,大花背就要吠上一阵。
今天大花背不知道跑那里玩去了,所以在井边洗衣服的阿香也不知道来了客人。
阿香看了看厨房里头说:“你怎么还没做饭呀,又要我来做,二娘还要我洗床单被面呢。”
“帮帮忙吧,一会我帮你洗被面。”阿花说。
“二娘还在睡觉,一会她醒过来要骂我的话,我可说是你让我做饭的……”阿香说着从院子里探头看了看二楼的右侧西南房,从绿娇娇的东房门越过中空的院子,也可以看到这个西南房门。安龙儿也顺着阿香的视线看了看那边,二楼西侧一排门都紧闭着,看不出有人。
阿香说完就跑进厨房做饭,毕竟没有中午饭吃,也没有力气洗被面床单,吃还是最重要的。
秀莲夫人把绿娇娇睡的床放下帐幕,自己也上了床,在里面给绿娇娇擦面擦身,杰克在外面递毛巾。
秀莲夫人说:“抽大烟就是吃毒药,不是说停下来不吃就会好,其实身体里早就中毒了……绿娇娇也醒了?听到吗?”
绿娇娇睁开眼,心里不觉得那么烦燥,但是身上觉得又冷又疼,肚子还有点痛,眼睛也象是几天没睡觉一样睁不开。她听着秀莲夫人的话,软软地点了点头。
“你现在刚开始戒烟,白天悃晚上精神,不信你试试,不过你醒了不要吵醒我们,到隔壁帮我们带孩子就好了……”秀莲夫人把绿娇娇翻在床上,一边用热毛巾擦绿娇娇的背一边和她打趣说话,绿娇娇也苦笑起来,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种被关心的感觉,绿娇娇几乎不记得了,秀莲夫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但是看起来却象妈妈一样慈祥,绿娇娇闭着眼睛享受着母爱,身上也舒服了不少。
秀莲夫人继续说:“我家公子当年为了戒烟,看了不少大夫和药方医书,自己也学成了半个郎中,还是无计可施;好不容易请到一个很有名的大夫,开了一张戒烟的方子,又加上桂皮膏慢慢减去鸦片的份量,才能不伤身坏气地把大烟戒掉……哎呀!杰克先生你叫快住龙儿,我马上给他个方子到村里买几服药,娇娇喝了药明天就会精神起来,快……”
杰克马上从二楼走廊往下喊,把安龙儿从牛棚叫上来,秀莲夫人也回到自己的房里取药方。杰克看到秀莲夫人的房间就在儿童房的后面。
张家楼的左侧是东北方,二楼左侧有三间房,由最前方的东客房,中间的儿童房和最后面北方的秀莲夫人房间连成一片。秀莲夫人的北房是张家楼的左后角,对下一楼就是绿娇娇刚刚入门急救时的小偏厅。
秀莲夫人再回到东客房,安龙儿和杰克都在房里等她。她把药方交给安龙儿说:
“你快到村里找到药材铺,先配十服药回来,马上就要煎一服给娇娇喝了,再请大夫把这个方子抄一份,你们留着用……”
安龙儿看了看药方,上面有密密麻麻的药名,各有不同的份量,主药是法半夏,益智仁,酸枣仁,柏子仁,杜仲,牛膝……林林总总一大片,他不及细看,收好药方问秀莲夫人:
“村子离这里远吗?”
“不远,我们家是村子的最南边,你出门向右转,沿小路向北走两刻钟就到了,你问问人就可以找到药材铺。”
“好,我马上去。”安龙儿听秀莲夫人说完,马上转身跑步进村买药。
安龙儿出了门向右跑,过了那丛高大的灌木丛和爬墙的榕树,回头看到张家楼的右侧其实还有一个不显眼的小门,小门前有一条窄路,向北通向张家楼背后的村落,向南沿着墙脚走可以绕到张家楼的正门。不过因为有那丛灌木的掩挡,安龙儿这时已经看不到张家楼的大门。
向北跑出去,所见的都是青砖楼,式样大同小异,零零星星地分布在农田和小池塘之间。因为是中午时分,田里没有佃农,村道上没有人。安龙儿才跑了两里路,远远就看到有个中年男人急匆匆地向自己迎面走来。
这个男人中等身材,脸色白净,一看就知道不是农户,穿一身读书人的灰蓝色长衫,衣服的用料却非常精细,嘴唇上留着一道细细修整过的小胡子,和他的样子有些不般配,看来就象为了掩饰自己的年轻而粘上去的玩意。
安龙儿心想这背后也没几户人家,说不定还是张家楼的人。但买药要紧,他不及细想便在这个男人身边擦身跑过。
两刻钟的路程,安龙儿不到一刻钟就跑完,果然来到一个村子。村子里有各种小商铺,但是可能没有什么外来人,这里并没有客栈。他左右问一下人,就找到秀莲夫人说的药材铺。
药材铺开着门,却看不到有老板。安龙儿叫了几声,从柜台下爬起一个正在睡午觉的老头。老头睡眼惺忪地看过药方,慢慢地给安龙儿配那十服戒烟药。
安龙儿问老头说:“先生,请问这方子上的药是治什么病的?”
“咳咳……你看什么病他治什么病呀……有毛病……”老头一点也不好惹。
“先生求求你告诉我吧,我怕配错药吃死人。”安龙儿并不在乎老头对他的抢白,仍是耐心地求老头。
老头看了安龙儿一会,低头看药方说:“这药方祛毒扶正,补气生血,还强筋壮骨,体弱的人吃了好,热底子的人吃了流鼻血,是不是你要的效果?”
安龙儿一听正是绿娇娇最需要的疗效,马上咧开嘴笑起来:“太好了,就是要这种效果,多谢多谢……”
老头慢慢配药,安龙儿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他很想快点回去看看绿娇娇,他也不喜欢只有杰克一个人在绿娇娇的身边。他叫老头给他纸笔墨砚,自己把戒烟药方抄多一份藏好,又等了好一阵,才等到老头捡好十服药,给过钱就马上风风火火地跑步回张家楼。
跑回张家楼的露天大院,看到正中后方的大厅里坐着杰克和秀莲夫人,旁边还有刚才在路上遇到的中年男人。
杰克马上叫住安龙儿说:“龙儿过来,这位是主人家张公子。”
安龙儿马上走入大厅,张公子也主动迎上来拱拱手说:“下在张福龙,秀莲是我内人,这位是……”
安龙儿马上拱手作揖:“张公子你好,叫我龙儿就行了,我姑姐因为戒烟昏倒,幸好经过你这里,被秀莲夫人救起来……”
“呵呵,秀莲对戒烟有一套,你们走对门了。过门就是客,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吧?”安福龙斯文大方,和秀莲夫人一样热情好客,安龙儿和杰克都大为安心。
安龙儿说:“那真是求之不得,谢谢张公子……秀莲夫人给了我戒烟药方,我已经买了药回来,药方我已经重抄一份,这是还给夫人的……”说完他把药方还给秀莲夫人,接着说:“我先上去看看姑姐,然后想借厨房煎戒烟药……”
“呵呵……这孩子真是懂事……”秀莲夫人慈爱地笑着:“你把药放下,我叫阿花煎就行了,你上去看姑姐吧。”
杰克说:“娇娇刚睡了……”
“我轻轻地看……”安龙儿说完就箭也似的飞奔上二楼。
上得二楼,楼梯口正对的就是儿童房,这里是白天放孩子玩的地方,安龙儿看到一个年约二十岁上下的妙龄美女站在房门,一身少妇打扮,正抱着刚才咳嗽的孩子,拍着背哄睡觉。
美女被快速出现在楼梯口的安龙儿吓了一跳,神色慌张地护着孩子向后一闪,惊叫出声音。
安龙儿马上掬个躬说:“对不起,我叫龙儿,是中午来的客人,我姑姐病了我进房看望她……”
秀莲夫人也在楼下喊道:“宁儿,那位小哥是我们家客人,不要怕……”
宁儿长得窄鼻小嘴,清纯动人,一眼看去让人想起红楼梦里的林妹妹,可是脸上却扑了粉上了妆,这让安龙儿觉得混身不自在,这么漂亮的女孩还要上妆吗?她向安龙儿欠欠身以示招呼,就退入儿童房关上门不再出来。
安龙儿惦着碎碎的小脚,无声地走到绿娇娇的床前,揭开床头的幕帘看了一眼,绿娇娇睡得正熟,呼吸均匀,只是脸色有些苍白,不过安龙儿也习惯了这个样子的绿娇娇,她一向脸色苍白。
看过绿娇娇没事,安龙儿轻轻关上门回到一楼中厅,杰克和张福龙还在聊天,秀莲夫人已经不在厅里。
安龙儿从他们聊天的内容里得知,秀莲夫人是张福龙的原配夫人,但是感情虽然好,结婚几年后一直没有儿女;在父母的张罗下,张福龙又娶一个小妾宁儿。
宁儿很争气,过门半年就怀上了孩子,不久后还生下一个男孩,可惜这个小男孩居然患上瘘病,天天早上睡觉,夜夜咳嗽不止,时间长了体弱不堪,四处求医也没有好转,全家都心痛不已。
而中午他们在门前遇见的是张福龙的伯父,是个生意人,他时不时会过来走亲戚住上三几天,所以刚才他说自己不是这家的人,不能做主收留绿娇娇。
很快又到太阳下山,绿娇娇醒过来喝了一碗戒烟药,果然清爽很多,人更觉得肚子饿。
宁儿夫人和阿花阿香张罗出一桌饭菜,大家在一楼中厅热热闹闹准备开饭,门外传来一阵狗吠声。
阿花说:“大花背的声音……可能有客人来了,我去看看……”说完就走出大院门。
绿娇娇问:“大花背就是狗吧?”
秀莲夫人笑着说:“是呀,我们就养了这么一条狗,这狗傻傻的,见人就吠……”
宁儿也坐在一旁腼腆地笑着,绿娇娇说:“宁儿姑娘长得可真漂亮,象从年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张福龙哈哈大笑:“我两位夫人都漂亮,绿小姐不能只赞扬一个啊……”说完还一边一个夫人地抱了一下,秀莲夫人和宁儿都笑得很幸福。
杰克也看得笑不拢嘴,绿娇娇看在眼里:“张公子成了杰克的英雄啦,哼哼……”
张福龙说:“杰克先生只要愿意留在这里,按大清律的话可以娶几位夫人嘛……”
杰克一听很高兴,神采飞扬地要和张福龙碰杯喝酒。
前院大门打开,走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子,面容清秀却神情疲倦,一身素服显出弱不禁风的身材。
张家家人都一下子站起来迎出院子,原来这位竟是他们的伯母,就是杰克和安龙儿中午在门前遇到的高大老胖子的夫人,她的名字叫佩云。
佩云手里提着一个小箱,阿花帮她提着两个大箱,走进院子就问:
“得盛在这里吗?”
张福龙不要得领地回头问两位夫人:“伯父还没有回来吗?”
秀莲夫人说:“伯父中午出去了,到现在一直没有回来。”
张福龙又问:“伯父没说要去那里吗?”
秀莲夫人说:“他一向都是自出自入,不会和我们说话……那,我在看着小孩也不知道他出去了……”
比张家全部人都年轻的伯母佩云担心地说:“中午到现在都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
还站在中厅饭桌旁的绿娇娇,手背在身后掐算起来。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48
六八)死夜无月
宁儿带着阿花把佩云的行李提上二楼,放到东南方的客房。这位客房位于张家楼的大门正上方,左边就是绿娇娇下榻的东客房,右边还有一间客房,却不知道是谁住着。
张得龙和秀莲夫人招呼佩云先进前厅饭桌一起吃饭,绿娇娇并没有马上迎出去行礼,而是很快地用一支筷子点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下一个“死”字。
安龙儿看到“死”字后转眼看看绿娇娇,绿娇娇微微点了一下头。杰克看到“死”之后,疑惑地皱起眉头看看安龙儿和绿娇娇。
绿娇娇拉一拉杰克走出饭桌,和佩云行礼见过之后,大家一起回到饭桌。
张福龙说:“得盛伯父经常到处做买卖,佩云你不用太担心,可能他也是去外乡谈生意,一时天黑所以没有回来,你先在这里住一晚再说。”
秀莲夫人也说:“伯父回家了也说不定,明天你不妨先回家……”
“他说了在在这里住三天,让我今天来,明天和他一起去韶州……”佩云一脸不解的神情。
秀莲夫人说:“他是精明人,不会有事的,佩云一路上辛苦了吧?今天晚上睡个好觉,明天中午伯父没有回来的话,我们就送你回家,好不好?”
秀莲夫人对着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小的伯母,象对妹妹一样关心,佩云忧心忡忡地点点头。
绿娇娇这顿饭吃得如坐针毡,刚才用小六壬掐指算出大凶卦象,这个失踪的得盛伯父已经死去。再看着佩云的脸,眼睛两侧的夫妻宫紫气黑沉,更进一步印证了得盛伯父的死亡。
张福龙一脸喜气,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宁儿脸上抹着脂粉,同样气色红润,只是看不出真实的面色;秀莲夫人的脸上倒是一股黑气从双眼底的高度,横过鼻中间的年寿位置,这种气色代表着凶死在即。
其实中午秀莲夫人救治绿娇娇时,绿娇娇躺在偏厅的椅子上就已经发现这股黑气,对秀莲夫人即将发生的危险产生了极大的戒心。
然后众人扶她上二楼,她从楼梯上看过张家楼的内部结构,发现此楼大门两扇洞开,对于民居来说开门太宽,有如张开口吞食东西的外形会产生煞气。
从大门进入中庭大院,却是无遮无挡,煞气直攻入门,使张家楼内每一个房间对大门涌入的煞气都避无可避,只待太岁飞伏,便发生凶死之事。
现在从掐指卦算出离开张家楼的得盛伯父已死,尽管除了绿娇娇无人知晓,也没有任何事实可以证明这一卦的正确;可是秀莲夫人脸上的黑气却让绿娇娇直觉,这两件事有关联。
绿娇娇面带客气的微笑,在席间不多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身边的每一个人;杰克和安龙儿陪主人家聊聊天,说些路上的趣事,倒也不算冷场。
黑白色的花斑狗大花背在饭桌下游走,不时伸过大脑袋闻闻这个,嗅嗅那个,安龙儿和杰克都喜欢摸它的花斑头,大花背也象很熟络似的一直蹲在他们身边。
饭吃得差不多,张福龙对宁儿说:“宁儿啊,你不是从老家带来些娘酒吗?今天难得有客人来,快拿出来给大家尝尝……尤其这位杰克先生,你在洋行天天喝好酒,今天该试一下客家女人喝的酒是什么味道……”
杰克一听大声叫好,宁儿于是到二楼拿下来一个小酒坛到厨房,倒好每人一杯,用托盘送到桌上。
客家娘酒味道香甜,酒色朱红透润,倒在杯子里很讨人喜欢。
绿娇娇一大早飚马车之前就喝了两杯伏特加,然后又喝了一大碗戒烟药,喉咙正有点痛,也不知道一天之内喝这么多东西会不会拉肚子,于是推说不胜酒力放下杯子。
张福龙举着酒杯对绿娇娇说:“客家娘酒是客家女子酿的酒,放得越久越醇厚香甜……你手上这杯酒,是宁儿的母亲酿造,存放了三年留给女儿补身的上品,你喝了对身体也很好……来来来,不要浪费了慈母一番心意,我们一齐干了这杯……”
这样劝酒实在不好拒绝,绿娇娇只好客气地和大家一同举杯把酒喝下去。这时才知道张福龙果然没有说错,客家娘酒醇中带烈,香中有甜,再不懂喝酒的人都会喜欢上娘酒。
绿娇娇这时的心思根本不在饭桌上,她只想着去留的问题。
凶宅凶事就放在面前,虽然目前看不出任何迹象,但是完全没有必要留在这里凑这种热闹。要是明天闹出人命,引来官差的话,以自己通缉犯的身份相当麻烦。
但是现在离开的话,一来不合常理,二来连夜赶路可能更引起各关卡官兵的怀疑,第三件事最让绿娇娇矛盾:秀莲夫人凶死在即,自己应该置之不理吗?
人死之前面带死色是常有的事,天下没有不死的人。
但是秀莲夫人不仅善良宽厚,还收留了自己,亲自为自己更衣护理,还给自己戒烟的药方,煎好药拿到床头,现在吃的这顿饭都没有埋单,就这样不顾而去会不会太那个?
还是先留一晚上再说,明天大早马上走人。绿娇娇做好决定,就对张家上下道过谢,说好明天大早会离开上路,还把二两银票塞到秀莲夫人的手里,谢谢她送的戒烟药方。
秀莲夫人无论如何也不收银票,硬塞回给绿娇娇,绿娇娇只好再三谢过。
秀莲夫人还关心到安龙儿和杰克的睡房安排。宁儿说二楼有三间客房,绿娇娇睡了左边东客房,佩云安排到东南方中间客房,右边南方客房得盛伯父睡过,因为不知道他回不回来,现在还没有收拾整理,其他房间也没有准备好床铺。
绿娇娇连忙说:“二楼是木地板,不比一楼的砖地潮湿,他们两个大男人在我的房间打地铺就行了。只是睡一个晚上,不用再特地张罗。”
杰克和安龙儿也连声附和,秀莲夫人挺不好意思地再三道歉。
绿娇娇很快觉得酒劲上头,全身都有点发麻,脑子更是昏乎乎的想睡觉。这娘酒喝起来甜丝丝,没想到后劲这么足,她向大家告辞后就和安龙儿、杰克回到二楼东客房铺床休息。
也许今天大家都折腾得够呛,不只是绿娇娇,杰克和安龙儿在铺好地铺后,也很快睡着了。
刚刚戒大烟的人,烟瘾发作都会白天怕光打呵欠,晚上精神找烟抽。要是晚上醒来抽上一泡大烟当然可以安心睡去,要是无烟可抽的话,一晚上可就饱受烟瘾煎熬,流眼泪流鼻涕,两眼光光楞是睁着等天亮。
绿娇娇才戒了几天的烟,下午还睡了一大觉,按烟鬼惯例在半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醒了过来。
现在是重阳时节,绿娇娇摸黑起床向窗外看去,田野一片漆黑,应该是下半夜时分。她身上有杰克的金怀表,可是天色太黑实到看不到时间。
杰克和安龙儿整齐地排地下睡觉,呼吸均匀让人觉得很有安全感。绿娇娇不想点灯嘈醒两个可爱的年轻人,可是又没有睡意再上床,只好不知所谓地坐在椅子上。
她知道是大烟瘾把自己叫醒的,因为按多年的习惯这时抽一泡烟会睡得很舒服,可是这样偷着抽烟,又何必戒烟呢?
绿娇娇不会半途而废,她盘起脚坐在椅子上,双手结印,眼观鼻,鼻观心,凝神内观重练道家内丹。
人在练功的时候五官特别敏感,加上这是一个没有月色的安静夜晚,楼下的一点声音引起了绿娇娇的注意。
先是张家楼背后的牛棚里传来门响声,不一会从一楼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听得出开门很轻很慢,有意尽量不让人听见。
大门开过一条缝后,又听到一楼大院有一扇门响起,然后是缓慢的脚步声走出,到大院放下一个大包袱。
绿娇娇心里发毛,头皮发麻,她光着脚轻轻走到床边摸出左轮枪,再踮着脚走到门旁边,用耳朵贴着门板听向外面。
张家楼中庭的左右两边有两道对称的楼梯,左边的楼梯在东北方,通到绿娇娇住的东客房、儿童房和秀莲夫人的睡房;右边的楼梯在西南方,通向另一排房间。
绿娇娇听到脚步声正在轻轻地走上楼,虽然是走在西南方的楼梯,远离自己的房间,绿娇娇还是吓得全身发抖,她觉得自己的脚开始发软站不稳,只好慢慢地蹲在地上。
她蹲着挪到杰克身边,摸到他的嘴巴捂住,然后轻轻摇他的手,可是杰克却摇不醒;她又去摇安龙儿,同样是摇不醒,两个大男孩都在幸福地酣睡。
绿娇娇越来越恐惧,屏着呼吸再蹲到门边听外面的声音,听到脚步声没有走向自己这边,却在二楼回字型走廊的另一边,慢慢地打开一扇门,然后走了进去。
这时她再也流不出眼泪鼻涕,而是剧烈地心跳着,拿枪的手也随之发抖,脸上发烧,一额头都是冷汗。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出去看看是谁?是不是该去找秀莲夫人说有人进来?可是她实在没有胆量打开门,只是想要是大花背吠几声就好了。咦?大花背为什么不吠呢?
绿娇娇在门边蹲了很久,一直没有听到别的声音,于是带着左轮枪躲上床。
天色渐渐亮起来,绿娇娇也一直没有睡。张家楼外面开始有人的声音,绿娇娇下床看向楼下,三个农夫正在田里把秋收后的禾秆捆绑好,送到张家楼的背后,看来这些是张家楼的佃户或是长工。
其中一个农夫看了看张家楼,然后向大门走过来。绿娇娇再闪到门后贴着门板听出去。
大门推开之后,听到农夫大声说话的声音:
“阿香!阿花!还睡懒觉不干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听到农夫疯狂的叫声:“救命啊!夫人死啦!来人啊!”
绿娇娇心里一震,真是出事了!
她顶着门不走出去,继续听着楼下的动静。
农夫在一楼拍开工人睡房的门,然后听到阿花和阿香的尖叫声,睡在二楼的张福龙,宁儿也醒来跑到楼下,一楼大院象炸了锅一样哭喊成一片。
这个时候再不出去就太没人性了,绿娇娇踢醒杰克和安龙儿,他们两人还在迷糊中,看绿娇娇已经穿戴好打开门走出二楼回廊,也连忙起来跟出去。
佩云从旁边的东南客房刚刚开门走出来,碰上绿娇娇也是一脸的迷糊,两人从回廊看下一楼露天大院,只见张福龙坐在大厅门前的地上,抱着秀莲夫人的尸体流眼泪,宁儿跪在地上也伏在秀莲夫人的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
张福龙泣不成声地对下人们说:“你们……快去报官!”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52
(六九)蒙汗药方
绿娇娇和众人连忙走下一楼,围到张福龙和秀莲夫人的尸体身边。
佩云看着秀莲夫人掩着嘴流眼泪,看样子是被吓哭了。那个最先发现尸体的农夫跑出门,可能是去报官。
杰克蹲到张福龙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了几句,然后帮他把秀莲夫人的尸体平放到地上,叫人用床单把尸体掩盖好,不要移动尸体的位置。
绿娇娇把佩云和宁儿拉到偏厅,叫安龙儿把几个进来看热闹的农夫赶出去,关上张家楼的大门;这是为了保证有官差来到时,可以看到接近实况的原样。
然后叫阿花阿香到厨房烧水煮饭;因为她知道今天肯定整天不安宁,少点力气都不行,一定要在早上让大家吃顿饱饭。
再让阿花给自己煎一服戒烟药;因为她喝了秀莲夫人开的戒烟药,晚上发烟瘾时,发冷发抖流泪的症状真的减轻了许多。
张福龙回到中厅里坐着,看着秀莲夫人的尸体,双眼通红不时流出眼泪,表情显出极大的悲痛。
宁儿跑到二楼的儿童房关上门,在楼下都可以听到她的啕嚎大哭。佩云十七八岁小小年纪,更不知该如何是好,绿娇娇把她打发回房间,等官差来问话。
绿娇娇到厨房打水洗把脸,尽可能让自己在这种场面里冷静下来。
安龙儿走到她身边小声的问:“娇姐,要不要……”
绿娇娇知道他说的是马上离开这里,因为她身上背着通缉令,一会官差来了多少有些危险。
但是绿娇娇对秀莲夫人的死一直有防备,她反而考虑到另一个问题,她对安龙儿小声地说:“凶手最想我们走……我们只要一走,马上就成了畏罪潜逃,罪名绝对往我们身上安,明白吗……官府会马上全力通缉,我们三个人就会背上一张加急的真正通缉令,根本走不出韶州……”
安龙儿点点头,其实绿娇娇留下来还有一个原因。秀莲夫人为人善良,绿娇娇不想让她死得不明不白;再说,绿娇娇可能是唯一听到昨天晚上楼下有声音的人,她留下会为破案增加多一分希望。
绿娇娇把杰克和安龙儿叫到张家楼大门外,看看左右没人,小声对他们说了昨晚听到楼下有声音的情况,和不能马上离开的原因,杰克和安龙儿都表示明白。
然后她又说:“现在趁官差没有来,我们先四周看看情况,不然一会乡绅来处理,村里人又来围观,我们可就看不到真实情况了……”
说完,他们三人开始绕着张家楼慢慢查看起来。
三人首先从左侧走到张家楼后方的牛棚,杰克的洋马车也停在这里。一走近牛棚,就听到大花背一阵乱吠。
牛棚是红砖瓦房,这在当时的农村绝无仅有,建得出奇的结实豪华。一扇木门上了大锁,不过门板上有很多宽大的门缝可以看进去。
绿娇娇从门缝往里面看,看到大花背正在抖毛,然后伸了个大懒腰,好象刚刚睡醒的样子。旁边有一堆干草和旧衣服,看得出有人给它准备这个狗窝。
牛棚里分左右两栏。左边一栏是牛,杰克的两匹大马也在牛栏里关着,右边一栏是猪,杰克的马车停在牲口栏的中间过道上。
大花背从牛棚大门底下钻出来,马上认得是昨天和主人一起吃饭的客人,摆着尾巴走到三人面前。杰克和安龙儿都很喜欢大花背,热情地和大花背打招呼,大花背也显得很开心舔他们的手,不时还发出一两声欢叫。
绿娇娇看着活跃的大花背,问安龙儿和杰克:“你们昨天刚刚进张家楼……它有吠吗?”
杰克说:“没有,我们只看到胖子伯父,阿花和秀莲夫人……我第一次见大花背是晚上吃饭……”
“我第一次见它就是这里……”安龙儿一说完,绿娇娇就用一个疑问的眼神看着他。
“昨天中午安顿了娇姐到东客房,我就跟阿花到牛棚栓马卸行李,看到大花背在牛棚里睡觉……”
“它没有醒?”绿娇娇斜眼看了看大花背,大花背正伸着舌头嘻皮笑脸地看着她。
“没有,阿花还踹了它一脚骂它懒狗。”安龙儿说。
杰克说:“狗睡得再熟,有人来了都会醒一下,如果有人来了也不会醒,除非是睡在家里,或是有很熟很亲近的人经过……”
绿娇娇也说:“对,我们一走过来它就吠了,还是看了认得才静下来。昨晚吃饭的时候,秀莲夫人还说养了一条见人就吠的傻狗,你们记得吗?”
安龙儿说:“记得,这么说昨晚上出入张家楼的人是很熟的人?”
杰克说:“也不能这么快下结论,先看看大花背的生活习惯再说……”
然后三人再走到牛棚背后,牛棚后是另一片农田,墙边长了大叶灌木,开满美丽的白色喇叭花。
杰克随手摘了一朵闻一下:“这花真漂亮,不过没有香味。”
绿娇娇说:“这是农家专门种在猪栏旁边的花,名叫曼陀罗,这种花和结出来的果子都有毒,不过猪拉肚子的话,用曼陀罗煮水喂猪倒是很有疗效……”说到这时,绿娇娇停下脚步,看着曼陀罗眯起眼睛。
安龙儿问:“娇姐怎么啦?”
“曼陀罗有平喘止咳的作用,我记得秀莲夫人说过小孩有痨病,夜夜咳喘,而张福龙也略通医理,他如果在这里种上曼陀罗给小孩止咳……也算是合情合理……”
杰克和安龙儿都对绿娇娇大为佩服,一朵花都可以看出这么多事情。
“不过……”绿娇娇又说:“曼陀罗还有个作用,就是可以做蒙汗药,只要把花晒干磨粉,放在酒里让人喝下去人,人就会被麻翻,失去任何知觉,酒气过了才能醒来……”
绿娇娇一边说一边看看杰克和安龙儿:“医生会在给病人开刀时用曼陀罗止痛,强盗会用曼陀罗麻翻客商抢劫财物……”
安龙儿和杰克不禁异口同声地说:“客家娘酒!”
“我们昨天晚上被宁儿麻翻了?!”杰克挠着头,一付恍然大悟又不可置信的样子,越说越大声:“她为了杀秀莲夫人麻翻我们?!”
绿娇娇马上伸手捂他的嘴:“小声点!你刚刚才说不能这么快下结论,看完再说……”
安龙儿也说:“看起来她们之间倒不象有仇的样子,昨晚上一家三口多甜密呀……再说如果真是有麻药,娇姐怎么又会醒呢?”
“也不能这么说……鸦片有止痛止咳,平喘安神的作用,和曼陀罗的药效很接近;我抽了几年鸦片,对麻药可能特别适应,同一个份量的曼陀罗可以放倒你们,不一定能放倒我……”绿娇娇的解释让杰克啮起牙斜了她一眼,安龙儿扑一声笑出来。
绿娇娇也嘿嘿地笑了两声说:“我在戒烟嘛,秀莲夫人也说了,戒烟的人都是晚上精神……”
花背这时也跟了过来,和他们一起从张家楼的背后走向右侧。
张家楼的背后除了每个房间一个小窗,没有其他的门户。走到张家楼的右侧却看到一扇小门虚掩着。
大花背一头就从小门钻进去,它对这个路径显得很熟悉。他们三人看了看门的位置,这里是张家楼的西方,也就是全楼的右后角,和绿娇娇睡的东客房呈对角位置。
因为是秋天,地面干硬,看不出有什么人的脚印,只看到深一些的牛蹄印,好象还是刚刚有人赶牛经过的新痕迹。大家看了看地面,没有特别的情况,就慢慢走入这个小西门。
这个小门很窄,只能容一人出入,门是三寸厚的包铁木板,完全可以抵挡一般的战斗进攻。
这扇门虽然厚重,但是保养得很好,用一点力就可以推开门,门打开时也没有什么声音。
三个人走进小西门,看到一间黑麻麻的客房,客房里的布置和绿娇娇睡的东客房差不多,桌椅床柜都是上好酸枝木料,只是客房里被人翻得乱杂八糟,一地都是被子衣服,好象被人抢劫过一样。
从这里看向张家楼内,一扇房门开了一半,可以看到楼内的大院和厨房,再走前几步,还可以看到绿娇娇住的东客房。
站在这里的绿娇娇,几乎可以肯定昨天晚上有人从这个房间把秀莲夫人的尸体背到大院里扔下,心里不寒而栗。
杰克和安龙儿听绿娇娇说过晚上的事情,都意识到这个房间可能是发生命案的地方,默不作声地四处观察。
绿娇娇发现在床边的茶几上有四个小酒杯,放在一个托盘上,拿起酒杯闻了一下,竟是客家娘酒的味道。
突然大花背发出一阵连续的疯叫,绿娇娇差点把酒杯摔到地上。在这个平静诡谲的时候,突然来这么一下,好人都得吓成傻瓜,大家急忙从西客房跑出露天院子看出了什么事。
从院子的正门冲进来一群男人,其中有六人抬着一块大床板,床板上躺着一个全身湿漉漉,皮肤苍白的大胖子,他正是昨天中午开始失踪的得盛伯父。
杰克几步冲到院子中间,把这些人拦在入门的位置,不让他们接近秀莲夫人的尸体。
一个衣着斯文的老伯走出来说:“张秀才呢?我们找到他伯父了!”
张福龙正从楼上快步走下来:“林老爷,我在这里,这位洋人是我朋友,他在帮我处理秀莲的事情……”
林老爷是村里的举人,也是主要乡绅之一。张家秀莲夫人意外死亡首先通知得村里的乡绅,再通报到韶州府。现在林举人安排人火速飞报韶州府的同时,首先赶来看看情况,没想到却把得盛伯父也带回来了。
林举人说:“有乡亲在村里的小河上发现你家伯父淹死啦!”
二楼上传来轰隆一声,大家抬头看去,原来是走出二楼回廊看情况的佩云,看到得盛伯父的尸体后昏倒在地。
绿娇娇连忙叫上阿香,跑上楼扶了佩云进房间,然后在佩云刚才昏倒的回廊看下去。
绿娇娇一直没有见过得盛伯父,现在他就躺在一楼的地面,从上向下看去,一具肥肿难分的尸体,似乎面无人色地站在绿娇娇面前;绿娇娇马上想呕吐,她这才明白佩云为什么会昏倒。
她走下一楼厨房喝了那碗戒烟药,稍为精神了一点,看到杰克和张福龙已把林举人和村民推出张家楼外,现在正站在门外说话。
伯父的尸体就放在入门处,远离秀莲夫人的尸体。
尽管不认识得盛伯父,也不知道他的为人,绿娇娇心底里还是希望漂亮善良的秀莲夫人,就算是死了也不要接近长得这么丑的死鬼。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53
(七十)无用之绳
杰克和安龙儿在张家楼大门外,和张福龙、林举人等一群乡亲聚在一起,听张福龙和林举人说发现尸体的情况。
绿娇娇看看楼下阿花阿香忙着做饭,佩云又在房间里歇着,二楼应该没有什么人,她眼珠子一转,决定趁没人注意,去看看二楼的各个房间,可能会有些发现也说不定。
自己的东客房没什么好看的,她刚才扶佩云进东南客房也看了一下,房间分了厅和房,比自己住的东客房大一倍,房里全是佩云的衣服杂物,这个小女孩看来也是大小姐出身,不大会收拾。
从佩云的房间看出去,前面的田野空旷一片,只是向右看不到进村的路。原来张家楼大门右侧长的一大堆灌木茂盛非凡,一棵榕树爬在墙上,不只是四处伸展,还一直向二楼的高度长去,挡住了右侧的视线。
她突然醒起那里正是张家楼的厕所和排水位置,肥水如此充足,那些灌木怎能不猛长。
绿娇娇沿墙边慢慢地走向二楼的南客房,尽量不引人注意。
这里是张家楼的右侧,对下一楼就是厕所,不过因为厕所干净通风,所以二楼也不觉得有臭气。而大门右侧爬墙的榕树一定就在这个房间的窗下。
用手推一推房门,原来门上挂着一把锁,门的做工很好,从门缝看不到里面的任何东西。听宁儿说,伯父就是住这个房间,因为不知道他回不回来所以一直不敢进去收拾……如果一直不打开这个房门,官府的捕头来了一定会进去翻东西。看来一会要找宁儿拿钥匙进去看看。
绿娇娇回头看了看二楼的回廊,还没有其他人,于是继续向下一个房间走去。
南客房背后是宁儿的房间,这里位于张家楼的西南方。因为张家楼的露天中庭有左右两道楼梯,宁儿的房间正对着右侧的二楼梯口。绿娇娇想,如果昨晚的脚步声不是宁儿,她会不会听见呢?
门没有上锁,她轻轻推开门看了看里面,房间里干净清香,在窗台上还插着几支野菊。虽然只是从田野里采的野菊,但是这三支花却插得错落有致,说不出的好看。如果从这个房间往下看,就会看到张家楼的右侧村道,有客人来张家楼的话,宁儿会首先看到。
绿娇娇轻轻拉上门,转身要看下一个房间,却突然看到宁儿抱着孩子,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身后。她双眼哭得通红,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一眨眼就会有眼泪流出来,脸上的脂粉被眼泪划出一道道白痕。
绿娇娇被宁儿突然一吓,人一哆嗦就靠到墙上:“啊!呵呵呵……我……”
宁儿幽幽地说:“绿小姐想看什么?我带你看……”
“宁儿,我昨天晚上听到有人从这道楼梯走上来,你在房里听到吗?”绿娇娇看人都到面前了,不妨问多一句。
宁儿的神情显得有点奇怪:“我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不过这家里这么多人,晚上照看小孩和上厕所也会上下楼梯……”
“那倒是……宁儿,后面这个房间是张先生的房间吗?”绿娇娇指着后一个房间问道。这个房间在张家楼的西面,楼下就是有个小侧门通向外边的一楼房间。
宁儿慢慢地拍着小孩说:“这是福龙的书房,我们平时很少进去,不过这房间平时不锁,里面只有书,我带你进去看看……”宁儿刚才哭得很厉害,现在现出很疲倦的神情,说话有气无力。
绿娇娇还发现,宁儿抱着的小孩很瘦小,而且一直在睡觉。听说这孩子有痨病,痨病的人会夜咳,如果晚上一直咳嗽睡不着的话,白天的确会长睡不醒,可是昨天晚上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并没有听到孩子夜咳。
绿娇娇跟宁儿走进二楼西书房,这个书房一半地方放着书架,书架上除了四书五经之类的八股文,还有很多医书。另一半地方放着药架,架上有很多用纸包好的草药,闻到一股很重的草药味。
绿娇娇说:“张先生还爱好医术啊?”
“是啊,福龙从小抽鸦片,后来为了要生孩子就狠心把鸦片戒了……谁知道孩子出生就得了痨病……福龙……到处找大夫和验方……”正说着宁儿就哽咽起来,说不下去。
绿娇娇从身上掏出手绢给宁儿抹一下泪水,抱着宁儿肩说:“张先生一定会尽全力治好孩子,他是个好丈夫……嗯?”
宁儿点点头,转身走出房门背向着绿娇娇自己擦眼泪。
绿娇娇再回头看看房里,西墙角的地上有一捆粗布绳引起她的注意。布绳很粗很柔软,每隔一尺打一个大结,分明是用于攀爬。学医寻方要爬什么呢?绿娇娇自然而然地看向窗户。
张家楼是碉堡式的青砖楼,每一扇窗都不是很大,一般只有一尺宽。张福龙的书房两个方向共有四个窗子,都是窄窗加上架成方格的粗铁杆,人不可能从这里钻出去。从防御的角度说,是没有人可以从外面钻进来。仔细看看四个窗的铁杆,都是插入青砖的硬结构,不象可以随便拆卸的样子。
绿娇娇想不出个所以然,快步走出书房,宁儿又带她走到张福龙的房前。这个房间门上挂着锁,但没有锁上,宁儿说:“这是福龙的房间,想进去看看吗?”
绿娇娇不好意思地说:“这样不好吧,宁儿算了,我也只是随便看看……”
“进来看看吧,没事的……”宁儿轻声说道,很大方地带了绿娇娇进张福龙的房间。
张福龙住的西北房是张家楼的大后方,房间位于全楼的中轴线,走进去后看到这里的间隔,和佩云住的大客房一样,也是一厅一房,比一般客房大一倍。房间里宽敞整洁,窗台上也插着几支菊花。绿娇娇不禁问道:“张先生的客间是宁儿收拾的吧?”
“是,他不喜欢下人收拾房间和书房,他怕把东西放乱了找不到……”
“我看出来这个房间的布置和你的房间很象,所以猜出来了……”听到绿娇娇这样说,宁儿微微笑了一下,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能被人发现这一点是幸福的。她刚刚哭过的脸上闪露出凄艳含蓄的笑容,有如雨打梨花般娇美,绿娇娇看了都忍不住心头一荡,上下打量起宁儿的身段。
如果没有从正面看到宁儿饱胀的乳房和胸前隐隐约约的奶渍,只从身后看她苗条细致的腰身,绿娇娇实在看不出她生过孩子。以绿娇娇在风月场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样的货色绝对是红牌阿姑,不知多少公子哥儿为之疯狂。
出了张福龙的房间,宁儿带绿娇娇走到下一个房门前。绿娇娇在回廊上向下看了看露天的中庭,看到大门已经关上,门外也没有了人群说话的声音,杰克和安龙儿正蹲在得盛伯父的尸体前查看,杰克手拿着一根树枝翻起尸体的衣服。
宁儿推开房门,站在门前却不进去,只是捂着嘴在流眼泪。绿娇娇搂一搂她的腰表示安慰,自己走进房间。
这里是秀莲夫人的房间,位于张家楼的北方,从这里看下去可以看到牛棚的门口。房里有一排显眼的书架,架上的书多是诗词歌赋,除此就是床柜桌椅,没有多余的摆设。秀莲夫人的房间前面就是儿童房,两房之间有一个门可以通过去,大概是为了冬天或晚上照顾小孩子时,不用走出回廊。
儿童房前面就是绿娇娇睡的东客房,到这里为止,绿娇娇已经大概把二楼看过一遍。
阿花从左侧楼梯走上来,请二娘下去吃饭,于是宁儿把孩子交给阿花,叫上在房间里的佩云,和绿娇娇一起下楼。
绿娇娇问宁儿:“伯父房间的钥匙你有吗?”
“有,客房的钥匙我都有……”
“我想进去看看可以吗?”绿娇娇试探着问。
“可以,一会我和佩云去收拾房间,我带你一起去……”宁儿的回答百依百顺。
两人走到中厅,只见杰克和安龙儿坐在饭桌旁,桌摆了七副碗筷,绿娇娇算了算人,分明第七副碗筷算上了秀莲夫人那份。
宁儿一看这个场面,触景生情地又哭起来,绿娇娇管不得那么多,对杰克和安龙儿说:“吃饭,吃饱了……”然后带头狼吞虎咽地夹菜吃饭。
宁儿坐在一旁只是陪吃的样子,她回头问阿香:“福龙呢?”
“张公子和林举人去看找到伯父的位置了,说是一会就回来。”
宁儿点点头,又是一脸倦容地默默流泪。
不一会听到大花背吠了三声,阿香说:“张公子回来了,我去开门……”
绿娇娇听到三声狗吠,停下碗筷抬头看门外,眼尾余光扫杰克和安龙儿瞄了自己一眼。
从门外走进来的真是张福龙,绿娇娇的心里一阵狂跳,原来大花背正如秀莲夫人所说“见人就吠”,不同的只是见到熟人会吠几声打个招呼,见到不熟的人就来一阵乱吠吓退人家。
大花背昨天一整天的平静,绝对不是偶然。
张福龙双眼哭得红肿,他进来大厅和大家打过招呼,就说起刚才的事情。
他跟林举人到村里发现伯父尸体的河边看过,村里虽然有青石路,可是河边没有护栏。村里的河岸都砌了垂直的石壁,从水面不能爬上石壁;有些地方的水比较深,要是掉下去的话人就爬不上来,现在估计伯父是失足掉到水里淹死的。
林举人早上已经派人飞马到韶州报官,官差应该下午就会到。
他看了看用被子盖好的秀莲夫人尸体,皱着眉头哀伤地说:“我刚才看过一楼的房子,西房的小门打开了,被人翻得乱七八糟……可能晚上有贼进来,被秀莲发现……贼人怕秀莲喊人,就把秀莲掐死……”他说得哽咽而小声,大家都静下来,宁儿和阿香也陪着小声哭起来。
张福龙忍着悲痛对杰克说:“杰克先生,真是不好意思,你一到我们家就发生这样的事……”
杰克一手搭着他的肩说:“我很遗憾发生这样的事,希望我可以帮到你……”
张福龙拍拍杰克的手,点着头说:“杰克先生不用客气,官差来了会处理;如果你们不走的话,官差可能会盘问你们,这就给你们添麻烦了……所以,要是你们赶时间的话,不妨先上路……福龙会妥善处理秀莲和伯父的事情……”
听了这句话,杰克和安龙儿不约而同地看向绿娇娇,绿娇娇现在喝过药吃饱饭,正在精神的时候,她盯着张福龙的眼睛说:“秀莲夫人是好人,她救了我还给我治病的药方,我不能让她枉死,这件事不查个水落石出,我们绝不离开!”
同时用力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张福龙怔了一下,宁儿和佩云都吓得抖一抖。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55
(七一)时间洞
绿娇娇说过,现在最想他们离开的就是杀秀莲的凶手,只要他们一走,全部罪名都会推到他们头,然后就会对他们进行大通缉,所以安龙儿和杰克一听绿娇娇拍桌子,马上知道这话冲着张福龙而去。
凌晨走上二楼的奇怪脚步声,加上张福龙的凶手式思维,都让他们不约而同地高度怀疑张福龙。
张福龙昨天下午才见到绿娇娇一行出现,首先接触的人是杰克,晚上吃饭时绿娇娇也是病奄奄地一言不发,他一直以为这三个不速之客中,绿娇娇和安龙儿只是洋大人的两个仆从,所以什么事情都只会和杰克谈。现在看到绿娇娇敢当众拍桌子,一副发施号令的气势,马上意识到这个小女孩不是他想象中的通房丫头,她的底子很深,完全有可能是这三个人中的主心骨。
他看到绿娇娇如此坚决,对绿娇娇等三人拱拱手,面带感激地说:“谢谢各位仗义相助,秀莲知道一定很安慰。”
绿娇娇挑明了话头,干脆开明车马地做事。
吃过饭后,她让宁儿带她一同上得盛伯父住过的二楼南房。房间内被铺凌乱,衣服乱扔,桌面上还有一个藤箱,佩云一看就说那是得盛的箱子。绿娇娇仔细地翻过全部衣物行李,都没有看到值钱的东西。
然后她到一楼再检查没有看过的地方。
一楼有大厅,偏厅,厨房,厕所,工人房,和两个客房。一个客房在宁儿的房间下面,打开看过只有家具,空空如也。另一个客房在张福龙的书房下,就是有侧门,有被铺,还有酒杯的房间,绿娇娇又仔细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新发现。
房间全部查过,张福龙说宁儿要休息,于是各自回房午休,等官差来处理。
等大家都入房后,绿娇娇把杰克和安龙儿叫到张家楼的大门外的路边,大花背又叫了几声,小跑过来讨了个摸头,就很开心地站在他们身边一起开会。
绿娇娇把刚才在二楼看到的情况给杰克和安龙儿说过一次,安龙儿背向张家楼,从身上掏出一把钥匙,绿娇娇接过来问他:“这是哪里的钥匙?”
安龙儿说:“这是二楼南房的钥匙,你们去一楼查房时,我上二楼试过……”
“啊?!你是从那里得到的?”绿娇娇大为惊奇。
杰克说:“早上我们走进有侧门的一楼西房,龙儿在床上找到的;当时大花背乱叫,我们就跑到院子,所以没有注意……”
“钥匙是谁的?”绿娇娇看看杰克和安龙儿。
安龙儿说:“我们检查过得盛的尸体,身上没有钥匙,我想钥匙很可能是他的。”
“嗯,我看到杰克翻人家的衣服……宁儿手上有一把钥匙,另一把钥匙在肥鬼手上也合情合理,他在这里住几天,天天进出总要有自己房间的钥匙……”绿娇娇基本上接受安龙儿的推断。
杰克说:“昨天中午我抱你进大门的时候,得盛刚刚开门出来,腰上挂着玉佩和钱袋,但是刚才我检查他的尸体,这些东西都没有了……其实他身上什么都没有,好象被抢劫过……”
安龙儿说:“这条钥匙是什么时候掉在一楼西房的床上呢?”
“可能性有很多种,按常理来说,应该是肥鬼锁门离开二楼南客房之后,才把钥匙掉在一楼西客房的床上……呵呵……”绿娇娇说到这里,自顾自的笑起来:“其实这才是最不可能的,一个人都要锁门下楼出门了,怎么回到一楼客房去睡觉?”
“如果他真是为了去那里睡觉呢?”杰克的想法天马行空,在美国人的思维里,没有事情是不可能的。
“就是,和谁睡呢?”绿娇娇摸着下巴仰头看看爬在张家楼墙上的大榕树,榕树上边就是二楼南客房的窗子。
“到一楼睡觉就非得找人陪着睡吗?”安龙儿不解地问绿娇娇,换来头上一记响敲。
杰克也象绿娇娇那样摸着下巴说:“睡觉也要有时间啊,是我们见到他之前,还是之后呢?”
“时间,问题在时间上……你们再说说进来看到的情况,我当时昏过去了,迷迷糊糊的……”
“中午我赶车到门前,就是这里,杰克抱着你下车,遇到肥鬼开门出来,肥鬼说他不是这家的人,叫我们进去问主人家……”安龙儿说道。
绿娇娇打断他说:“你们觉得肥鬼这个人怎么样?”
杰克说:“我觉得他是个老色鬼,动作和眼神都很好色,我抱着你的时候,他一边说话还一边走过来闻一闻你,说你长得标致……”
“啊?他还闻我!凑得很近吗?”绿娇娇苦瓜着脸问道。
安龙儿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么近……”
绿娇娇侧过脸咧一咧嘴说:“咦……恶心死了……然后呢?”
安龙儿说:“然后我们进大院,阿香在厕所那边洗被子,阿花从厨房出来,叫秀莲夫人从二楼下来……然后大家把你抬进偏厅,然后你就醒了……”
绿娇娇说:“我上了二楼后,龙儿去整理行李,见到大花背在睡觉,那时有见到宁儿吗?”
安龙儿说:“没有,我是卖药回来才在二楼的儿童房见到她的,我还把她吓了一跳……”
“先不要搞乱时间,龙儿整理完行李就去买药,外面的情况怎么样?”绿娇娇问道。
安龙儿说:“我想快点买到药,所以跑步进村子,路上遇到张福龙,他正在匆匆往回赶,不过我不认得他,回来后才知道他就是主人家……”
“等一下,你是在什么地方碰到张福龙的?”杰克打断了他的话。
“大约两里路,喏……就那边的大树旁边……”安龙儿伸手一指,大家看那边一看。
安龙儿指的方向是张家楼的右后方,走路的话只要半刻钟就可以走到,在这段路上没有其他房屋,只有大片田野。
杰克说:“好的,你先说下去,一会我再说……”
“嗯,然后我到了村子找了一会才找到药铺,药铺的老头慢吞吞地配药又磨蹭了两刻钟,我还问他拿笔墨纸砚抄了一次药方……然后我就直接跑回来,进大门就见到杰克和张福龙、秀莲夫人坐在大厅聊天……我一见张福龙就认得刚才在路上见过,然后我上楼看娇姐,就在二楼撞上宁儿……”
杰克说:“让我们来算算时间,龙儿你跑到村里要多长时间?”
“一刻钟。”
“好,找药铺用了多少时间?”杰克又问道。
“大约半刻钟吧……”
“配药用了两刻钟是吗?”杰克问道。
“是。”
杰克说:“从安龙儿跑出去到回来,一共用了四刻半钟,每刻钟相当于14.4分钟,四刻半钟就是一小时零五分……从龙儿遇到张福龙的位置开始往这里走,如果快走的话,八分钟就可以走到……”
绿娇娇问道:“那代表什么?”
“耐心点听我说……”杰克双手张开做了个按的动作,让绿娇娇和安龙儿定一定神:
“龙儿出去买药后,过了十五分钟娇娇就睡着了,我和秀莲夫人下去一楼大厅,阿香阿花摆好饭菜,我们一齐等张福龙里来。大概又过了半小时,看到宁儿从二楼自己的房间走下来,见过秀莲夫人后就上楼带孩子……”
“秀莲夫人说她和宁儿轮流带孩子,她怕宁儿辛苦,所以她带下半夜和上午,宁儿带下午和上半夜,宁儿的时间比较舒服……”
绿娇娇不由自主地说:“秀莲夫人真是好人……”
“OK,宁儿上去后不久,大约五分钟的时间,张福龙才从大门走进来,大花背同样没有叫,他和我见过之后大家就坐下吃饭,没说上两句安龙儿就回来了……”
杰克看看绿娇娇和安龙儿:“明白吗?张福龙本来应该在娇娇还没有睡着、我和秀莲夫人还在二楼的时候就回到张家楼,但是他迟了四十五分钟……龙儿见到张福龙的时间,和我见到张福龙的时间有个空洞,这四十五分钟他在哪里呢?”
大家看看安龙儿遇到张福龙的村道大树下,又看张家楼,中间真是没有什么可以躲人的地方。
杰克说:“当我见到张福龙进门的时候,阿香还问他吃了饭没有,如果张福龙半小时前进过张家楼,阿花和阿香会看见他,不可能问他吃了饭没有……所以我估计他一直在张家楼外面。”
绿娇娇说:“他不会在田里采花吧?”
安龙儿说:“张家楼西客房有个侧门嘛,他可以从那里进去……”
杰克和绿娇娇互相看看,绿娇娇说:“如果那时肥鬼也在里面的话?”
“对呀!”杰克好象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们看这堆大树,在张家楼的右边,把右边的村道全挡住了……我们的房间,佩云的房间都看不到右边有人来往,能看到的只有宁儿的房间,和肥鬼得盛的房间……只要大花背不叫,肥鬼和张福龙都可以悄悄地从那个小侧门进去一楼的西客房……”
“他们进去干什么呀?不会进去一起睡觉吧?”安龙儿皱着眉头猜测着原因。
绿娇娇也说:“按你的说法,肥鬼中午出来就往回钻到西房,张福龙中午赶回来也偷偷进了西房,还在里面喝娘酒?四十五分钟后张福龙就从大门进张家楼,肥鬼把钥匙扔在床上就去跳河?什么事呀?不合理不合理,中间肯定少了些什么……”
杰克笑着说:“什么都想一想,可能就有一种是对的,想出一部份也好嘛。”
安龙儿说:“娇姐,能不能起卦算出凶手是谁?”
“我早就想过这一点……”绿娇娇说:“但是人命关天,区区一卦可以证明一个人是凶手吗?就算算出来是谁,官府会信吗?我们自己当官也不会以卦断案,草菅人命,我们要是的铁证……”
“现在好象老鼠在走迷宫,到处都是洞,就是没有出口,我们是不是被绕在什么里面了?”杰克说完,叉着腰四处看看,秋日的阳光暖暖地晒在众人的身上,张家楼后方的远处看到一股烟尘翻起。
绿娇娇说:“官差来了,龙儿给我倒碗药上楼,放到我床边,我上去装病……你们去跟着官差看他们怎么搞这事,官差找我的话就说我是杰克的下人,不要叫娇娇,啊。”
绿娇娇说完,大家回到张家楼各自办事。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55
(七二)验尸官
六匹快马带着六个公差,在大花背的狂吠声中进了张家楼。
公差中两个是验尸的主薄和仵作,另外四人分成两个二人组,一组去检查全楼上下里外的情况,另一组在轮流找人盘审。
绿娇娇躺在床上,大被子盖着全身,毛巾搭在额头上,床边的茶几上放着一碗看起来苦唧唧的药汤,做足了重病的行头。
当官差进二楼东房问绿娇娇问题时,杰克在身边告诉官差,这是他买回来的丫头,患了伤寒一直躺在这里没有出去过,可能会传染。
官差一听到洋大人这样说,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问了几句姓名和来这里的时间,绿娇娇胡扯了几句就打发了官差出门。
官差在张家楼停留了一个时辰,经过验尸和盘审后认定,张得盛不慎失足落水淹死,属意外死亡;麦秀莲深夜发现入室盗贼,被盗贼杀人灭口,用手掐死;以后张家上下要注意防范,以免再发生悲剧,官府方面一旦破案捉拿到杀人窃贼,将马上通知张家消案。结案陈辞后收了张福龙的红包,很有效率地完成任务离开张家楼。
当杰克和安龙儿回到二楼东客房,向绿娇娇说起官差们做事的过程,绿娇娇问:
“你们有说昨天晚上听到脚步声的事吗?”
杰克说:“我和他们说过,但是他们认为是西侧门没有关好,所以盗贼从西房进来偷东西,然后秀莲夫人发现后,想跑去叫人,被贼人追到院子里掐死了。”
绿娇娇气得咬牙切齿:“满清有这样的官,怎么能不亡?等他们来破案,等到天塌下来秀莲夫人也不能伸冤。”
杰克说:“不过在他们提审的时候,我倒是发现些新情况……”
绿娇娇很有兴趣地凑到杰克身边,做了个小声点的手势。
“阿香说昨天早上宁儿醒得特别迟,平时午时就会起床出来吃饭,但是昨天未时才出来……”
“还有呢?”
杰克又说:“阿花在这里做了四年丫头,头一年佣人还很多,后来就慢慢辞退了,只留下阿花和阿香……第二年伯父就经常来,有一次在二楼张福龙的房间里吵过一次架,但是之后就没有再闹过……审张福龙时他说亲戚之间吵架偶然会有,不过他们关系一直不错,伯父也常来走亲戚……”
安龙儿说:“这个屋子的风水倒是真的一直在退气退财,从风水上说,这个屋子现在已经财丁俱败……”
绿娇娇笑着对安龙儿说:“哦,小子这么快会看风水啦,你看风水上最大问题在哪里?”马上给安龙儿考试。
安龙儿说:“风水上来水方是进气口,张家楼右侧有大树遮挡,气不入门,财也不会入门;这棵树越大,张家楼的财气就越弱,所以他们现在很有钱的样子,我担心是不是装出来的。”
绿娇娇拍着安龙儿的肩说:“不错,能看到些问题,以后可以和你谈风水了,现在先听杰克的……”
杰克招招手让他们凑近一点,小声说;
“阿花说,张福龙对两个娘子非常好,这两个娘子也亲如姐妹……佩云本来家里也是富户,但是借贷做生意亏了本,家里欠张得盛的钱,被当成抵债嫁给张得盛……”
绿娇娇看着杰克说长道短的神情,不禁格格地笑出声来:“你说人家的事情时,样子好象一个八婆耶……哈哈哈……”
杰克挥挥手小声说:“认真点,龙儿也和我说过张家楼的风水分析,结合起众人的口供,和我们大家发现的线索,我基本上想通了整件事……”
“哦?”安龙儿和绿娇娇都极为好奇。
杰克越说越小声:“听我说,那五个官差里面,负责验尸的主薄一直对这个案有疑问,只是其余四个捕头急于结案拿红包,他才没办法匆匆跟队离开……听他说,张得盛尸体的肺里没有水,也就是说在下水前,张得盛已经死了,这和娇娇算卦的结果是一样的……”
“哦……张福龙跑回来就是用了四十五分钟杀了肥鬼,肥鬼根本就没有出村!”绿娇娇拍脑袋说道。
安龙儿说:“不过张得盛不会无端端走进一楼西房,乖乖地给张福龙杀吧?”
杰克说:“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你们等看戏吧,我有个想法……”
杰克从张家楼后的牛棚拉出一匹马,飞奔出门。
绿娇娇和安龙儿合计了一会,施施然走下一楼,看到张家全部人都在院子里忙碌着。
因为官差来过,又给案子定了性,停在院子里两具尸体就可以由张家处理和安葬。
在中厅马上设起了秀莲夫人的灵堂,秀莲夫人的尸体停放在偏厅,身上盖着白布。
张得盛的尸体也盖着白布,却停到厕所旁边。
绿娇娇领安龙儿给秀莲夫人上香磕头,站起来看到张福龙呆呆在坐在偏厅,双眼通红,手扶着秀莲夫人的手。绿娇娇觉得很佩服,这张福龙杀了人还能做戏做全套,官差都盖棺定论了,他还这么伤心干什么?
她走到张福龙面前说:“张公子节哀,秀莲夫人看到你这样情深义重,泉下有知也会深感安慰。”
张福龙看了看绿娇娇,勉强笑一下。绿娇娇也看着他的脸,从他的脸上只看到脸色憔悴,却看不出其他气色。相学中的气色,在大悲大喜时会被情绪掩盖着,一般看相都要在人心情平静,上午时分最为准确。
她问张福龙:“佩云那边安排好后事了吗?”绿娇娇问道。
“我已经叫人通知伯父家的人过来,他有三个儿子,等他们明天赶车过来,再和佩云一起回去。”张福龙说。
绿娇娇叫安龙儿过来:“张公子,龙儿学过些风水,他看过你家的风水,你想听听吗?”
安龙儿一脸惊奇,想不到绿娇娇在这个当口把他摆上台。
张福龙还是笑一笑,点一点头,神情里看不出好奇或紧张,只让人觉得什么都无所谓。
“龙儿,给张公子说说你的看法吧。”
安龙儿说:“龙儿依书直说,说得不好张公子不要见怪……张家角楼右侧大树挡住来气,财门被封,自从这几年树木生长得高过门楣之后,财运一落千丈……”
绿娇娇在一旁边看着张福龙,看到他暗暗点头。
“大门收辰山归妹卦线,属七赤破军运,四十年前一直人财两旺,二十年前人丁渐减,两年前甲辰太岁伏呤到门,破财伤主,家中可能会有丧事……”
张福龙抬起头看着安龙儿,眼神开始有点疑惑,这种眼神正是证明了安龙儿的分析正确。
绿娇娇插嘴问道:“张公子前两年家里有长辈去世吗?”
“是,我父亲两年前去世了……”
安龙儿的信心大增,继续说下去:
“两年前刚好转入九运,这座楼退气越来越严重;前门太大本来就是煞气,在旺运时还能保一时平安,在败运时会加倍伤宅,所以煞气从正门攻入,使宅主人财两失,受人欺凌……”
张福龙的手握紧了秀莲的手,双眼似又要涌出泪水。
安龙儿从绿娇娇那里学到的是,永远看着人家的眼睛说话,这样才可以最快知道对方的反应,这是他第一次向人说出自己的风水分析,当然高度注意张福龙的反应,他看到张福龙这样子,马上问:“张公子,你没事吧……”
张福龙不敢再看安龙儿的眼睛,他低下头摆一摆手,意思是让安龙儿不要再说了。
绿娇娇也看在眼里,但是她却说:“龙儿继续说下去吧,张公子想听。”
“今年太岁在南,张家角楼的南方却是厕所,秽气侵入太岁方,今年家运更是雪上加霜;太岁受侵犯本来不致于死人,只要保持这个方位平平静静,不住入人口的话,也可以平安渡过……可惜厕所楼上正是二楼南客房,客房外的墙壁上爬着一棵老榕树,形如巨爪抓住这个房间,得盛伯父入住后受到榕树的形煞,和太岁的气煞交攻,所以凶险重重。”
安龙儿的长篇大论,本来无心再听下去的张福龙现在却越听来越来神,他抬起头问安龙儿:
“照你这么说,谁住进去都会死了?”
绿娇娇说话了:“这个问题等我来答吧……命里没有劫数的人,不会住到风水最坏的凶房里。”
“他是命中有此一劫?”张福龙问道。
“从命学的角度可以这么说。”绿娇娇回答道:“龙儿你继续说。”
“是。大门乘着右弼星运的煞气,南房乘着丙午太岁的煞气,西房的小侧门一打开,九月戊戍的煞气就涌入,和太岁星运形成三合火局,使宅中人口……”安龙儿不会说是什么意思,搞得张福龙吊着胃口。
绿娇娇在张福龙耳边小声地补充:“使宅中人口杀机骤起……”
“啊?”张福龙脸色大变,他看着绿娇娇说:“绿小姐不能胡说,官差都来验过,说伯父死于意外,内人秀莲死于贼手……你们不要胡说……”
绿娇娇笑了笑说:“张公子也不用担心,官差都结案了,我们也只是聊聊天,给你解解闷……不过以得盛伯父财色兼收,五十多岁还可以娶个十几岁的小美女,也的确是让人妒忌啊……”
“哼……”张福龙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绿娇娇对张福龙说:“那张公子不要太伤心了,多些休息,打后七天治丧会很繁忙,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和我们说……”
正在说客套话之际,门外传来大花背的吠叫声,然后是急促的马蹄声,原来杰克把刚才验尸的主薄官追了回来。
这个主薄官名叫杨普,三十岁上下,长得清瘦精干,身穿青色长衫,嘴唇上也和张福龙一样留着小胡子,不过杨普那撮小胡子更为浓密,在斯文中显出两分豪气。
杨普入门后张福龙马上出来迎接,这时阿花阿香也做好晚饭,于是张福龙请大家坐下一齐吃饭。
宁儿和佩云也下来同桌吃饭,她们两人都是一身白衣,同样带着无精打采的表情。站在旁边的阿花和阿香,被张福龙叫去厨房自己吃饭。
绿娇娇觉得奇怪,昨天不是吃饭时把小孩交给阿香带的吗?今天小孩呢?
她不由得打量起宁儿的脸,因为在家治丧,宁儿的脸上没有上妆,看到一张雪白滑腻的脸。在她的耳后和颈上,隐隐约约看见吻痕,分明这两天和男人亲热过,再看宁儿的双眉,却见黑气隐隐缠绕,这是杀人后才有的杀气!
张福龙问杨普:“杨大人不是刚刚才验过尸了吗?怎么又突然回来?”
杨普是出来公干的,他对谁都不客气:“是这样,刚才几位同僚不想在你家打搅,人多了说话也不方便,所以我代表捕头们单独回来了。”
张福龙说:“啊……是这样,请问杨大人有何指教?”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56
(七三)秘道
“淹死的人,因为落水后在水里极力呼吸,会把水吸入肺中,如果挤压胸部可以从鼻喉中压出积水……但是刚才我为死者张得盛验尸的时候,发现死者不但肚子里没有水,连肺里也没有水,这种情况证明张得盛并不是淹死,而是先死去,再落入水中……”杨普说到这里,看着张福龙不再说下去。
张福龙说:“这倒不奇怪,伯父一向衣着华贵,出门容易招惹是非,如果有贼人见财起心,先行抢劫再推他入水,这也是有可能的……”
杨普表情严肃地点点头说:“不过我并没有在张得盛的尸体上发现致命的外伤,却见死者瞳孔扩散混浊,这些是中毒或是喝酒过量期间死亡的征状……”
张福龙叹口气说:“唉,是啊,伯父生前好酒,可能会在落水前喝过酒……”
杨普摸一摸嘴上的浓密胡子,顿了一顿:“可是张得盛的尸体发泡并不明显,只在水中淹泡了三四个时辰的程度……村民在今天辰时捞起尸体,推算起来,尸体是在深夜丑时才落入水中,这又是为什么呢?”
桌上的人都静了下来,杨普见没有人应答,自顾自地说下去:“人的血液在死后就会下沉,积聚在身体的下部,然后产生瘀黑色的尸斑,死时俯身在地,尸斑在前身,死时仰面朝天,尸斑则在背后……张得盛背后有尸斑,证明死者死后长时间仰天躺卧……”
杨普从身上掏出一支两寸长的银牙签,在面前的茶杯里点了一下茶水,看过银牙签没有变色,证明过茶里没有毒,才举杯喝一口茶。他的做法,明显是要让全桌人知道,他对桌上的饭菜怀有戒心。
润过嗓子后,杨普又开声说话:“人刚刚死去几个时辰,尸斑只在表皮,用手指按压可以按散;如果人死了一天以上,尸斑就会深入肌里,用手指按也不能让尸斑消裉,张得盛背上的斑就是这样。”
杰克说:“杨大人的意思是,张得盛在昨天下午就已经死去。”
张福龙说:“真想不到……我们都是昨天晚上佩云来家里,才想起伯父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绿娇娇插嘴问张福龙:“张公子现在对伯父的死因,有什么想法吗?”
张福龙吸一口气,提起眉毛说:“按杨大人的说法,可能是伯父中午出门后被歹人灌醉杀死,劫去身上的财物,然后到深夜无人时再抛尸入河……”
杨普点头说:“这样看也是合情理的……我听说张得盛出门的时候自己锁上了房门,所以张家上下一晚上都没有进他的房间收拾,是这样吗?”
宁儿说:“是,伯父每次来我们家都只住二楼的南客房,他说那里有南风凉快;他随身一向有些财物,没有他吩咐,我们也不敢随意收拾……”
“所以他有南客房的钥匙,对吗?”杨普看着宁儿问道。
“是。”
杨普又问:“除了你和张得盛,谁还有南客房的钥匙?”
“这个房间他留着自己短住,其他人就没有再配钥匙了……”
杨普说:“如果张得盛在外喝酒被劫,他的钥匙会被贼人拿走,或是仍留在身上,而不会在我手上……”杨普从手里亮出一支两寸长的钥匙举在众人面前:“经过检查,这一把正是二楼南客房的钥匙。”
宁儿是家里管钥匙的人,这时脸色发红,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
张福龙握着宁儿的手问杨普说:“杨大人不是从伯父身上找到钥匙的吗?”
杨普摇摇头说:“一楼西客房的床上。”说完他把钥匙放桌子上,一副想拿不想拿的样子。
张福龙和宁儿无话可说,刚刚才说过南客房只有两把钥匙,总不能又变出第三把。
杨普把头凑向张福龙和宁儿,压低声音说:“你说张得盛会不会昨天中午已经死在一楼西客房的床上,然后等到昨晚夜深无人再抛尸入河呢?”
杨普眼珠转转,分别看看张福龙和宁儿。大厅坐了一桌子人,但是却静得可以听到呼吸声,张福龙和宁儿一脸都是冷汗。
杨普看了一会,重新坐好说:“其实我们也是猜一下……虽然钥匙在我们手上是非常重要的证据,足以证明有一楼西房钥匙的人就是杀人凶手……”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宁儿,宁儿一直低着头,额上的汗不时滴到地上。
杨普又说:“不过……”
张福龙抬起头看了看杨普,杨普说:“不过人死不能复生,张公子不能总是绕在这种事上面,大家都要过日子嘛……”
杨普手上拿着钥匙,这种证据要是到了公堂之上,张家上下没有一个人可以解释清楚,起码得揪出一个杀头抵命。但是杨普的态度,却暗示着给钱就可以拿回钥匙。
张福龙这时如果拍桌子骂宁儿,他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如果张福龙给钱的话,就等于认了杀人之罪,也可能是包庇宁儿;不给钱又不推卸的话,这把钥匙一定会呈到衙门之上,而且杨普马上就可以捉人回去关入大牢,慢慢审问。
面对这样的两难局面,张福龙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抬起头慢慢说:“天下乌鸦一般黑,为官不正,为富不仁,我等草民还有什么好说?杨大人不如好好吃过这顿饭,再给我们慢慢解决问题……”
张福龙不想给钱,这是每一个人都可以看出的态度。
杰克和绿娇娇等人互相递过眼色,杨普却笑起:“呵呵呵……张公子太客气了,这件事不解决,谁也吃不下饭啊……我们几个公差在事发后才迟迟来到,随便猜猜的事情也不能当真。不过杰克先生却是从昨天中午一直在你家,所见所闻比我多得多,他来说说看法,说不定对张公子是个提点……”
杰克把腰侧的左轮枪推一推,然后站起来对大家说:“我编了个故事讲给大家听,请大家跟我到院子里。”
大家跟着杰克,走到张家楼的露天中庭,杰克叫安龙儿去打开一楼西房的侧门。
当安龙儿进了西房,从里面打开通向楼外的小侧门,家狗大花背一阵疯叫,从大门前很快地冲到侧门口,看到是认识的安龙儿,马上凑脑袋到安龙儿的手上讨摸。
安龙儿和大花背一起走回中庭,杰克说:
“大家看到了,大花背是一只很忠诚,也很敏感的狗;家里的门有一点点响动,它都会马上吠叫着冲到门前看看是谁,也会引起全楼的人注意,故事就要从大花背开始……
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谋杀,凶手安排了全部事情,要天衣无缝地杀死张得盛,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张得盛在其他地方死掉,而自己又不在现场……
首先要知道张得盛准确的出门时间,这可以从他的生活习惯知道;或者是凶手和张得盛约定什么时间出门;如果是有约定的话,当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算好了张得盛中午出门,就要在早上给大花背吃下麻药。
张家楼的牛棚后面长满了做蒙汗药的曼陀罗花,而张公子又因为小孩有痨病,长期用曼陀罗花做止咳药,所以对曼陀罗花的药性非常了解。让狗在牛棚里睡上一天并不困难。
大花背睡着后,张公子就一早出门离开张家楼。张公子,对不起,我先假设你是凶手。
张家楼的右侧是进村的路,这条路除了张得盛和宁儿的房子可以看见,还有一个房间就是张公子的书房,不过书房没有人住,所以凶手并不担心自己和张得盛在这里走来走去会被人看见。
宁儿的房间就在张得盛的房间旁边,张得盛要出入的话,宁儿一般都会知道。当张得盛出门之后,宁儿马上离开张家楼,从没有人看见的右侧出去,在半路上把张得盛引回张家楼,从侧门进入一楼西客房。
龙儿,去示范一下……”
绿娇娇很好奇地看着安龙儿敏捷地跑上二楼,推开宁儿的房门进去。
不一会,安龙儿却从一楼的西房走出来,绿娇娇看得嘴巴圆圆张开。
杰克对着绿娇娇单眼做了个鬼脸说:
“这要多谢我美丽的女仆,她告诉我,张家楼左侧的儿童房和秀莲夫人的房间有门可以互通,而后方的张公子房间和前方佩云的房间又是一模一样的对称格局……她还从二楼的书房里看到一条很粗的绳子……
中国的房子往往是对称设计,我想宁儿的房间对称儿童房,书房对称秀莲夫人的房,那么宁儿的房间和书房之间也应该有个门……
我和龙儿很快就在书房的书架后面找到这个暗门,还从书房那捆粗绳子的旁边,找到一个看起来是地板的活门;只要关上书房门,打开地板活门,宁儿就可以用那条绳子在书房和一楼西客房自由上下而没有人知道。
所以宁儿的房间,书房,和一楼西房,其实都可以在没有人看见的情况下自由进出张家楼,只要可以瞒过这只好狗大花背。”
绿娇娇摸着大花背的头,斜嘴笑着看杰克表演,杰克这时真是有点得意洋洋:
“在没有人看见的情况下,宁儿和张得盛从村道回到张家楼,从西面的小侧门进入一楼西客房,然后宁儿给张得盛喝下有麻药的客家娘酒,把他放到床上,钥匙就是在这个时候掉在床上……”
绿娇娇说:“曼陀罗花研磨的粉末有微苦味道,用白酒冲服的话会喝出怪味,而客家娘酒香甜浓烈,正好可以遮盖曼陀罗花的微苦……”
她看看张福龙和宁儿,宁儿这时正伏在张福龙的肩头,张福龙似乎在用力抱着她站直在自己身边。
杰克接着说:“西客房的门一直上着锁,没有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了,但是这样宁儿就不能从西客房里走出来,也不能从侧门绕到前门回到楼上,因为她要让大家都觉得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张家楼,所以她只能从原路偷偷爬回自己的房间……
可能是为了帮助杀人,也可能是为了帮宁儿回到二楼,张公子在算准的时间内,匆匆回到张家楼,这时正好和到村里买药的龙儿碰面。
张公子也是从侧门偷偷进入西客房后,和宁儿一起杀死张得盛,但是大白天不可能把尸体运到路上,所以尸体先放在床上,等晚上再作处理。
宁儿是女孩子,从二楼吊下一楼还够力气,从一楼再爬上二楼就很困难了,所以我想是张公子要先爬上二楼书房,再把宁儿提上去;然后自己再从西房的侧门离开。这个过程用了四十五分钟,他从张家楼的大门再进来一次,这时我正在大厅和秀莲夫人说话。
因为秀莲夫人在深夜和上午带孩子,下午和上半夜由宁儿带,所以宁儿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连忙走出来接秀莲夫人的班带上孩子,刚刚杀过人,见到陌生的安龙儿冲上二楼的时候自然吓了一大跳;
但是张公子见到我们却挺开心,因为就算是杀人的事中途出意外被发现,我们这些陌生人的出现,足以搅乱视线,嫁祸于我们……”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57
(七四)偿还
杰克站在院子中间,用手比划着方位分析谋杀的过程,从看似平常的一天背后,用看似毫无关系的细节,重组出一个惊心动魄的杀人计划。
绿娇娇听得津津有味,宁儿双眼发黑就要昏倒在地。张福龙抱着宁儿就要回大厅,杨普喝道:“不许走!留在这里!”
绿娇娇叫龙儿进大厅搬出一张椅子给宁儿坐下,张福龙站在旁边扶着她。
杰克继续说下去:
“看得出张公子很爱护你的太太,本来我以为是你或是宁儿谋杀了秀莲夫人,但是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从你和两位太太的眼神里,我看到很纯洁的幸福;也从官差审讯时听到阿花说,张公子一向对两位太太都很好,所以我不认为秀莲夫人死于谋杀。
故事要从吃晚饭时说起……
张公子在杀死张得盛之后,可能心情的确不错,所以晚上和我们很开心地吃了一顿饭。
但是要把张得盛的尸体运出去,不只是用蒙汗药麻翻大花背,让这狗晚上不吠就可以,因为张得盛是大胖子,张公子背不动他,宁儿更不可能,就算两个人一起抬,也抬不了多远……所以一定要用运输工具。
用运输工具一定会有比较大的响声,把人吵醒的话就会被发现。
于是宁儿在饭后,从厨房捧出盛好的娘酒:大家记得吗?宁儿并不是在饭桌上给大家倒酒,而是在厨房倒好了端出来,这样就可以保证她和张公子那一杯酒没有蒙汗药。
还有一点当时引起我的注意:佩云是张得盛的妻子,她在晚上来到张家,居然不是安排她住到张得盛一直住的二楼南客房,这是不合常理的,尽管宁儿说不知道张得盛回不回来而不敢乱动他的东西。
宁儿为什么把佩云安排在位于张家楼前方正中的东南客房呢?我想宁儿要保证张家楼右侧出村的道路绝对没有人看见;从张得盛的南房可以看到村道,从东南房看向村道却会被右侧的大榕树挡住视线。
住房安排好,人人都喝了有蒙汗药的娘酒之后,再给大花背喝一点,把狗也麻翻了,晚上的第二步计划就可以开始进行。
等到深夜,村里的人都睡了,张家楼里的人也保证不会起床,张公子就从牛棚里拉出牛,到小侧门前把张得盛的尸体用牛驼到河边扔掉,这个计划本来天衣无缝,可惜过程中却出现了意外……
运尸体的过程被秀莲夫人发现了……我估计有两种可能,使喝了蒙汗药的秀莲夫人还会出现在院子里;一是孩子咳嗽得很严重,秀莲夫人很关心孩子,所以起了床;另一种可能是秀莲夫人一向是深夜接宁儿的班,到了钟点后,她的责任心和坚强的意志让她醒了过来……”
张福龙双脚一软跪倒在院子中间,双手撑地泣不成声。
杰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停下来没有说下去,绿娇娇说:
“于是张公子为了不让秀莲夫人叫出声音,意外地掐死她,然后张公子赶着牛把张得盛运到河里扔掉后,再回来一楼西客房把秀莲夫人的尸体背出中庭院子,这时正被我醒来听到……
为什么不把秀莲夫人的尸体也扔掉呢?我相信是因为张公子并非有意杀死秀莲夫人,他并不希望秀莲夫人曝尸荒野。
能最快得到秀莲夫人的遗体进行正式安葬的方法,莫过于在家里发生劫案,所以秀莲夫人的尸体一定要尽快让人发现……”
说到这里,绿娇娇回忆起昨天晚上的脚步声,如果张福龙真是那样的心情,背起秀莲夫人从西客房走出中院的那十几步,是何等沉重。
她看着张福龙,想从他的眼神里得到肯定,但是她只看到一个跪在地上埋头痛哭的男人。
残月正在沉入西方的山影,不久之后,又是一个无月的深夜。
杨普反锁好张家楼的大门和小侧门,明天就要押送犯人上路,今晚上一定要好好防范。
张福龙情绪稳定下来后,叫宁儿从楼上抱下孩子,搬了两张椅子和宁儿一起坐到秀莲夫人的尸体身边。
他对大家说:“各位都是远道而来,还有从西洋万里而来的贵客,本来是难得的缘份,但是福龙没有招待好各位,真是抱歉……”
众人想不到张福龙在这种时候还可以如此客气,都站在秀莲夫人的尸体身边看他还有什么说。
“大家不要站着,都请坐吧……秀莲生前好客,大家都陪秀莲坐坐。福龙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其实没有想过嫁祸于几位客人,只是如果你们离开的话,会分散了官府的注意,也许可以让张家尽快平静下来。如果不是命途乖舛,不会有今日的惨剧……”
张福龙的语气平静,但是双眼的泪水却一直在流。
宁儿抱着孩子软软地靠在张福龙身上,手扶着秀莲夫人的尸体。
大家坐下来后,张福龙说:
“我们为了准备这次的事情,花了很多天的时间做安排,杰克先生只在我们家住了一天,就可以从蛛丝马迹中看出事情的全貌,真是令人叹服,你的推论几乎象亲眼所见。”
杨普问张福龙:“张公子,在张得盛的身上并没有致命伤,请问张得盛是怎么死的呢?”
张福龙说:“如果按我的计划,张得盛只会迷倒在床上,晚上才会在河里淹死,这样的话任你们有天大的证据,都不能说张家人杀了张得盛;可是宁儿实在对他恨之入骨,在麻翻张得盛之后,宁儿用湿油布把他捂死在床上。”
绿娇娇问道:“可以说说是什么原因要杀张得盛吗?”
“说,一定要说。”张福龙搭着宁儿的肩轻轻地拍着:
“张家楼前面的地本来都是我们家的祖业,把田地租出去每年都有不少进帐,生活一向富裕,这也让我早早染上了抽大烟的恶习……
娶了秀莲之后,因为我长期抽大烟,也因为连年大旱收成不好,以致家道中落,只能勉强维持生活。
在秀莲的极力支持下,我用了一年的时间戒掉大烟。当时父母急于让我生孩子,所以又娶回来宁儿。
宁儿很快就有了孩子,可是孩子出生后却得到痨病,为了给孩子治病我们卖田卖地仍是入不敷出,只好四处举债,我自己也努力学医,寻方访药想治好孩子。
张得盛早年放高利贷发了财,我们在借无可借的情况下,只好从张得盛那里高利借贷,之后一直无力偿还。
前年父母相继去世,又是一大笔开销,我们家已经雪上加霜,张得盛却在这时来催债,我们只好把张家楼也抵押给他。
但是利钱太贵,我们不断给孩子治病的过程中,也在不断地借钱,很快又欠下张得盛一大笔钱。
本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是有一次张得盛来催债时,却寻机强暴了宁儿……我发现后和他理论,他却说只要宁儿愿意在他来到张家楼时侍候他,他可以不追我们的债务,否则的话马上报官捉人。
当时宁儿躲在一旁听到张得盛的话,为了让孩子可以继续治病,她答应了张得盛。
最近,张得盛来得越来越多,每次施暴也越来越凶残,宁儿全身无处不伤,次次饱受凌辱催残,就算宁儿愿意忍辱负重,张福龙堂堂七尺,怎么可能吞下这口气。”
绿娇娇身为女人,不管张福龙所说是真是假,都对宁儿带起几分同情,她看看宁儿,宁儿只是静静地靠在张福龙的肩上,闭着眼睛面无表情。
张福龙说:
“秀莲一直不知道宁儿受辱的事情,我们不想让她担心太多所以一直瞒着。
她为了孩子和家里日夜辛劳,孩子虽然不是她的,但是她对孩子非常好。孩子的痨病大夫说会传染,要分开房隔离着,可秀莲还是主动睡到孩子的隔壁,以方便照看……
昨天晚上秀莲也喝了蒙汗药酒,可是半夜子时,孩子夜咳不止……秀莲一向是深夜起来接宁儿的班照看孩子,听到孩子的咳嗽硬生生地醒了过来,发现我们在西客房处理张得盛的尸体,她很惊慌地尖叫,我捂她的嘴也捂不住,一边捂着她一边挣扎……”
张福龙拉开盖着秀莲夫人的被子一角:“秀莲,福龙对不起你……”
众人听了张福龙的话都默默无语,杨普说:“张公子,明天你们要上路了,我看你还是把孩子交给佩云先带着吧……”
张福龙凄然地笑一笑,慢慢摇摇头说:“不必了……”
佩云双手用力捂着嘴,剧烈地抽泣起来。
张福龙和宁儿对视着,宁儿把脸埋到张福龙的颈下磨蹭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张福龙的眼睛说:
“福龙,宁儿下辈子还是你的人,一定给你一个清白身子……”
说完从怀里拿出一个手掌大的白瓷酒瓶,张福龙拿过酒瓶,用拇指推开瓶盖,仰头把瓶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转过脸向宁儿吻下去。
众人看到宁儿从张福龙的嘴里,贪婪地吸着酒,然后深神地抬起头看着张福龙的眼睛,从她的双眼里流出的不是泪水,而是鲜血。
杨普猛醒过来,他们喝的不是酒,而砒霜,只有砒霜中毒才会一瞬间七窍流血。他大叫一声“不”,就要冲过去抢瓶子。
张福龙张开手掌推开杨普,宁儿脸色纸白,唇如染墨,睁着眼睛倒在张福龙怀中。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张福龙口中喷着鲜血,神情极为痛苦地大声说:“秀莲等等我们,我们……不会分开了……”然后一手抱着宁儿的尸体,扑倒在秀莲夫人的尸体上死去。
杰克从宁儿手里一把抢过孩子,孩子的身上全是血,他用手摸摸孩子的额头,只摸到一片冰冷,仔细看孩子的脸已是蜡黄色,分明已经死去不少时间。
杨普展开双手拦开大家说:“不要过去,血上有毒!”
然后杨普再翻开孩子的眼睛看了看瞳孔说:“放下吧,这个孩子吃了过多的曼陀罗,已经死了几个时辰……”
佩云失控地尖叫起来,每一个人都震惊得无法形容,绿娇娇扶着安龙儿的手,软软地坐回椅子上。
绿娇娇对安龙儿说:“给我点泡烟……”
安龙儿说:“娇姐,你已经戒烟了,我给你去煮碗药吧……”
绿娇娇才发现安龙儿竟然出奇的平静,他是看不懂,还是已经经历过?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58
(七五)纵火焚楼
杨普把阿花阿香赶回佣人睡觉房;绿娇娇带佩云回自己睡觉的二楼东客房;安龙儿到厨房为绿娇娇煎了两服药,一服晚上喝,另一服明天带在路上喝,因为他知道不会再在张家楼住一多晚。
杨普和杰克细细地搜查张家楼的每一个角落,发现张福龙签下的欠据总数竟然有五千多两白银,在这座张家楼只值四百两白银、一户农民只用二十五两白银就可以活一年的清朝,这无疑是一生都还不清的银码。
放在张福龙一家面前的,真是一个无解的死结,就算他们不服毒自尽,等待他们的只不过是秋后处斩。
杨普一边清点东西一边说:“张福龙说,昨天晚上孩子咳嗽惊醒了秀莲,可能就是这时,张福龙捂着秀莲,宁儿怕小孩再吵醒其他人,就急着给孩子灌曼陀罗止咳;大量服用曼陀罗会让人沉睡至死,何况是一个婴儿……”
杰克说:“如果这个小孩没有死的话,又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他们还会承认杀人吗?”
杨普说:“为了给孩子治病,甘愿自己受人凌辱折磨的宁儿,只要是对孩子有好处的事,什么她都会干……如果孩子还活着,可能我们也会有危险。”
“现在杨大人打算怎样回去结案呢?”
杨普叹口气说:“本来我跟你回来,是不甘心死者就这样含冤而去,如果抓到真凶,我当然不会管捕头的结案,会把凶手押回衙门再审;但是现在凶手也服毒自尽了,从我个人来说没有必要得罪那些捕头,至于如何处置,还是要看佩云……”
“对,她的丈夫死了,是真正的受害人……”
杰克和杨普搜查过全楼之后,走到二楼东客房和绿娇娇集中。
杨普问佩云:
“你丈夫死了,但是杀你丈夫的凶手也服毒自尽,你是本案的苦主,你打算推翻原案,重新上诉吗?”
佩云撑着单薄的身体站起来,走到二楼的回廊看着中空露天的院子说:
“我为父母抵债嫁给张得盛,其实只不过是另一个宁儿……杨大人,你也听到张福龙刚才说的话,比起张得盛的为人手段,张福龙夫妇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张得盛不死,只怕不久之后被折磨死的就是我……”
佩云慢慢地沿着回廊走着,一直走在最前面,杨普正在和她说话,只好一步步地跟着她。
“杨大人请留步,佩云站在这里和你说话。”
杨普站定后,佩云说:“张得盛有三个儿子,后天就会赶到这里,现在张福龙全家和张得盛都已经死去,我就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张得盛是有钱人,如果他的儿子来到这里,会放过我吗?我不死他们会分少很多钱,他们一定会全力定我死罪,可能那时杨大人就会接到另一个杀夫谋财的命案,佩云就是阶下囚断头鬼……”
杨普向前走一步说:“佩云你听我说……”
“别过来,你过来我马上跳下去!”佩云手扶回廊的栏杆,一付随时往下跳的样子。
“你为了进一步勒索张福龙,勾结洋人回来寻找线索,恐吓苦主……张福龙一家就是你们逼死的!如果我被你捉住,为这个五尸命案背黑锅的话,不知又可以从张得盛的儿子那里得多少黑心钱!”
绿娇娇和杰克站在杨普身后,只能默不作声。他们都明白,如果没有人全力去破案,也许这个家还会有一线生机。
杨普马上停下说:“佩云姑娘误会了,我是本着对案情有怀疑,想查个水落石出,还死者一个公道才会中途折返;对张福龙说的话,是想给他一个两难的选择,逼他说出真相,并没有勒索的意思;如果我想收黑钱,现在杨普已经回衙门和捕头们分钱了……刚才我们也查看到有一份张家楼的卖屋契,张家楼的确已经在两年前卖给张得盛,现在他死了,你就是张家楼的地主,佩云姑娘可以自由处理。”
“哼哼……根本不可能轮到我处理,除非杨大人袖手旁观……”佩云的意思不明不白,众人都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杨大人也说了,楼是佩云的,命案也已经了结,这里已经没有杨大人的事,你还留在这里,叫佩云如何信任你?”
“杨普身为公门之人,民间事不可能袖手旁观,佩云姑娘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合情合理又合法的事,杨普怎么会阻挠呢?”
“那好,请问杨大人,我可以烧掉这座屋子吗?”佩云的要求让杨普吃了一惊。绿娇娇却在后面微微点头。
杨普问:“为什么呢?”
“楼在尸就在,尸在事就在,佩云如何脱得清干系?杨大人是想给小女子一条生路,还是想多一件冤案?”佩云十几岁的年纪可以想得如此周密,真是让杨普意外。
杨普想了一下说;“也好,人死不能复生,多年的恩怨就在这里了结,未偿不是一件好事。”
杨普把张家楼里搜到的碎银分给阿花和阿香,牛棚里的牛也当作工钱分给她们连夜离开带回乡下。
大家把张福龙一家大小的尸体整齐摆放在大厅,张得盛的尸体依然放在厕所旁边,全楼上下堆满柴禾,佩云向张福龙一家磕过三个响头,众人在四处点起火,然后退出张家楼。
这时已经是深夜,月亮早就沉下,张家楼在干燥的秋风中转眼烧成冲天大火。
四周照得有如白昼,但是村里却没有人发现最边缘的张家楼起火,众人拉着马静静地看着火光中的张家楼。
安龙儿问绿娇娇:“姑姐,你进来的时候就看出这是凶宅了?”
“嗯……”
“如果我们当时走了会怎么样?”
“没有如果,这是天意……”烈火烤着每一个人,热力一阵阵地逼到人身上,绿娇娇尖削的脸上映着火光,挂着血红色的汗珠。
“那么这个凶宅是注定要死人的?”安龙儿一直在绿娇娇身边小声地问问题。
绿娇娇斩钉截铁地回答:“是。”
“我们破案逼得张福龙和宁儿自杀也是注定的?”
绿娇娇深深地吸一口气,擦擦额上的汗说:“他们命该如此……”
安龙儿皱着眉头看着大火说:“风水可以改变这件事吗?”
“我们来迟了……”
绿娇娇不能再想这些问题,她走到佩云身边问:“你会回张家吗?”
佩云冷冷地说:“绝对不会,我已经死在里面了。”
绿娇娇苦笑一下问杨普:“杨大人,我们可以走了吗?”
杨普说:“我也要走了,要不一会天亮就会有村民来救火,我也说不清楚。”
“你就成纵火犯了。”绿娇娇打着哈欠说。
杨普说:“嗯,走吧,到韶州我请大家喝早茶。”
杰克说:“等一下,还有大花背没有安排……”大花背在张家楼起火后就跑到绿娇娇等人身边,失神而不解地看着自己长大的张家楼,现在听到杰克叫它的名字,马上摇摇尾巴走来,用头顶一顶杰克的手。
绿娇娇说:“看这狗自己想去哪里吧……”
于是佩云趁着夜色悄悄回乡,杨普和绿娇娇一行向韶州方向出发。
洋马车跑上村道,远远看到大花背仍呆呆地站在冒着熊熊大火的张家楼门前,孤零零的身影让人看得心酸。
但是过了一会,就听到大花背从后面追上来,安龙儿说:
“看!大花背跟着我们啦!”
杰克也很高兴地冲大花背拍拍手:“上来,快上来。”
大花背扑通一声跳上马车的前座
不停地舔着每一个人,弄得人人都一手一脸的口水。
杨普骑着马走在洋马车旁边,杰克、绿娇娇和安龙儿都坐到马车前座吹风。
刚刚经历过如此恐怖的事情,从阴霾密布的凶宅走出来,每一个人都没有睡意,只想大口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杨普见大家都不说话,首先开腔打破沉闷:“本来今天应该州同大人亲自己过来验尸,但是他有另一个案件处理,所以我代他来验尸……”
杰克好奇的问:“你们没有专门的验尸官吗?我看你之前和其他官差来的时候,有一个人配合你验尸?”
“州以下一级地方不设验尸官,验尸官只有省级和皇宫里才会有……按常例是由州同或知县亲自验尸……”杨普解释着公门的制度。
“在中国当官真难,什么事都要自己做。”杰克有感而发。
杨普笑了两声说:“人命关天,为了保证公正,地方最高级别的官员一定要到现场亲自验尸,这是大清律例,没什么好说,当了官就要有准备。陪我来的那个只是仵作工,他负责搬运尸体和翻动尸体,说是大人验尸,其实大人只管看,不会自己动手去翻那条咸鱼……”
大家听了都哈哈一笑,气氛也轻松了一些。
安龙儿也说:“我刚才看到杨大人都没有动手摸,只是叫那人翻尸体……”
“我还要吃饭喝酒吧?我也去搞那些尸体,一会你们都不敢和我喝早茶了,哈哈哈……”办完公事后的杨普还是喜欢开开玩笑,几句话就让大家对他改观不少,他不断地和马车上三个心事重重的人说话解闷。
“杰克先生,刚才你追我回来的时候说过,龙儿兄弟从张家楼的风水上已经看出这家人生活拮据,受人欺凌,可能有杀人动机,想不到龙儿兄弟小小年纪,在风水上有如此造诣,真是英雄出少年……”
杨普对安龙儿当头当脸地表扬,不说点客气话不好,安龙儿说:
“杨大人过奖了,其实我只学了……”
绿娇娇用肘撞了一下安龙儿的胸口,安龙儿一憋气说不出话,绿娇娇马上接上话头:
“三年,龙儿已经学了三年啦,哈哈哈……”
安龙儿咳嗽一下说:“咳……是啊,是啊……”
杨普好象找对了话题,语气也精神起来:
“那太好了,我们州同大人为官清正,但是却酷爱风水之学,正在为吏治和民生的事情日夜烦恼,如果龙儿兄弟可以去帮一帮州同大人,真是百姓的福气。龙儿兄弟气宇不凡风水运用如神,杰克先生破案谨慎周密,州同大人见了一定很喜欢,我做东邀请三位到韶州府作客,不知三位能不能赏个脸?”
杰克和安龙儿都不敢说话,偷眼瞄一瞄绿娇娇。看到绿娇娇手摸着大花背的狗头,眼睛看前方,头在顺着车势向前一点一点,杰克马上说:
“谢谢杨大人的邀请,不过我的女仆病了,要先找个地方休息……”
他看到绿娇娇的头点得更厉害,嘴角泛起微笑。
杨普很高兴地说:“当然可以,现在先进城喝杯白毛茶……”
东方渐渐亮起,当太阳的红光照到马车顶,杨普和绿娇娇一行已经来到浈江岸边,看向对岸就是韶州古城。
bunnyhoney
发表于 2007-12-24 20:59
(七六)不期而遇
朝阳下的江面货船繁忙,大多停靠在江对岸,沿岸几里全是建成吊脚楼的商号。吊脚楼是古韶州建筑的一大特色,因为楼桩插入江中,货船可以直接驶入楼底,吊脚楼的地板上有活门开洞,货物可以直接从船上吊进楼里。
杰克和安龙儿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货运场面,远远看见已经大叫新奇。
杨普用马鞭指着对岸说:
“我们面前的江叫浈江,浈江的上游就是江西……”
大家听到江西都忍不住向那个方向看了看。
“韶州东面是浈江,西面是武江,武江的上游就是湖南……”杨普向江面上扬了扬手,叫一条渡船划过来,然后他继续介绍韶州:“武江和浈江从左右夹住韶州,使这里成为三省通衢、咽喉要道,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
杰克说:“原来那边还有一条江,美国的纽约城也是这样有两条河夹着……”
安龙儿问道:“美国的纽约城是一个很兴旺很多人的地方吗?”
“龙儿这么厉害?你怎么知道那里是很兴旺的地方,不会又是风水书上说的吧?”杰克问道。
安龙儿说:
“是呀,平地两傍寻水势,两水夹处是真龙……”
“什么?”杰克不太理解七个字一组的古诗式中文。
安龙儿解释道:“撼龙经上说的,两条河流夹着的地,都是会兴旺起来的真龙之地。”
“什么撼龙经?”
“是风水书。”
杰克挑一挑眉毛说:“喔!真是风水书上说的!难以想象怎么会有人先写好了什么地方可以发展呢?纽约曾经是美国的首都,第一个国会就设在那里,现在纽约港口越来越大,地价一直在升,我在中国赚够钱就到那里买地。龙儿你说那里是兴旺的地方,我相信你说的话啦……啊,发财了……”
杰克看着韶州,似乎看到自己成为百万富翁的美好未来。
杨普哈哈大笑:“龙儿兄弟果然眼力过人,韶州是粤北最大的税户,每年向朝廷上交十几万两白银,所以吏治也成了大问题,越有钱赚官吏越腐败,被私吞的何止十几万两。”
绿娇娇对韶州这种地方一眼就可以看通透,她感兴趣的是纽约,她用手拍着杰克说:“唉唉,纽约比韶州大吗?”
杰克说:“大很多!两条河都比浈江大。”
“远不远呀?”绿娇娇好奇得不得了。
“坐船要一两个月才能到,你要是去美国的话,第一站就是纽约,那里是全美国的入境登记处。”
“那里都是象你这个样子的洋人吧?有没有中国人?”绿娇娇叼住杰克说纽约的事,那边渡船已经来到他们脚下。
宽大的平板渡船可以把洋马车也载上去,两艘渡船分别载着车和马,慢慢地驶向韶州。
两条河流夹成鲫鱼样子的韶州半岛三面临水,赶着马车两刻钟就可以跑完南北。城北连着一片大陆,浈江和武江在韶州城的最南端汇成广东最重要的河流之一北江,这里就是北江的起点。
韶州半岛的中间有一个城池,大约方园九里般大小,四周建着两丈多高的城墙,从南到北走直线的话,两刻钟就可以走完。
大家上了岸后,就看到浈江边那条繁华的大街。从对面江看过来船如排栅,从城里看商号如林,马车货运川流不息。
在杨普的带路下,洋马车从韶州城的南门进入城里,在城池中间的大街上向北走了一阵,再绕进一条小路就看到一个小衙门。
绿娇娇等人一下马车,都大感意外,这样一个有银有货的繁华小城,衙门怎么就那么小呢?
杨普带大家从衙门的侧面进入另一条小路,小路两旁都是两层高的骑楼。骑楼的原理和江边的吊脚楼一样,不同的只是在楼下走的不是船,而是人。当下雨的时候,人在骑楼下走遍全城都不用打伞。
下榻的骑楼可以在后院停马车,也可以从后院走楼梯上二楼。从杨普和门房打招呼的情况来看,这里是衙门招待客人的客栈,从二楼的窗户看出去,还可以看到衙门的房顶就在客栈的旁边。
大家分好房间,放好行李洗把脸,杨普就拉大家出去喝早茶,安龙儿用绳子把大狗花背也拉上一块出去溜溜。
正在走出客栈大门,迎面走来一个长得不高可是身材粗壮的熟人,正是绿娇娇在广州馨兰巷的老邻居邓尧。
绿娇娇知道邓尧是广州府的捕头,在馨兰巷做邻居时,一向都是布衣打扮,为人也非常随和。今天却看到他穿着绫罗绸缎,一身商人打扮,非常意外。
绿娇娇和邓尧在一个月前见过面,那次绿娇娇的家被神秘人搅毁,邓尧还走过来想帮忙报官。一个月不见突然在韶州碰上,大家打个照面都没有马上打招呼,只是怔了一下。
绿娇娇可不想被邓尧打招呼,邓尧一开口就会叫一声“娇娇”,而这个名字现在已经成了通缉犯,绿娇娇的身边还有一个正派官员杨普,要是杨普知道她是通缉犯的话,绝对不放过她。
安龙儿倒没想这么多,看两眼认出是邓尧,冲口而出打招呼:“么哥,你也来韶州啦!”
邓尧一脸茫然地看看杨普和绿娇娇,眨了眨眼睛。
绿娇娇马上开口先叫人:“么哥——”
声音拖得很长,就是要压住不让他开口说话。
“么哥,我信了上帝改名字啦,我的新名字叫……”绿娇娇说到这里一时编不出东西,事实上她也不知道信上帝要改个什么名字,只好拖长声音回头看杰克。
杰克很聪明地马上大声接上绿娇娇的话尾说:“安琪儿!哈哈哈……她改名叫安琪儿了,就是上帝的天使,耶!”
绿娇娇走到邓尧身边嘻嘻笑着说:“么哥,叫我新名字试试好不好听?”
邓尧好象恍然大悟:“哦,哦!安琪儿!好听……好听……这不是龙儿吗?一会不见好象就长高了,怎么你们来这里啦?”
“怎么你来这里啦?”
绿娇娇和邓尧都不约而同地问对方,大花背走到邓尧的脚边闻来闻去。
杨普对杰克说:“你两个仆人的名字真好听,男孩叫安龙儿,女孩叫安琪儿……安龙儿的是风水大师,安琪儿想必也是某一方面的专才罗……”
杰克瞪大眼睛看着杨普,挠着后脑勺哈哈大笑点头说:“是啊是啊……”
“么哥你先说嘛……”绿娇娇合情地撒个娇先问人家,让自己有时间想答案。
“唉呀,么哥是官差,这不是要出远门办差事嘛,这次要到浙江去,路过这里就病了,和衙门的兄弟打个招呼在这里住两天休息一下……咳咳咳……”邓尧说完轻咳了几声,一手捂着胸口。
绿娇娇连忙说:“那我扶你回房休息,一会我回来看你,再和你聊天……”
邓尧说:“好好……呵呵……”一边说一边把绿娇娇拉到一旁,在她耳边说:“你找死啊,全广州城都是通缉你的街贴,你现在还住到衙门里?你到底犯什么事了?”
“唉呀我是被冤枉的,这不是要回江西躲一躲嘛,话太长了我回来再找你说,我扶你到房里去吧……”
邓尧说:“不用了,我没事,一会我来找你吧,你几号房?”
“一号。”
“大房子哟……”
“人家是女孩子嘛,我还得带条狗呢,住在最里间安全你别眼红……那我先出去了……”
说完告别邓尧,跟杨普走到江边的茶楼上。
大家在浈江边上摆好茶杯,倒上一杯当地特产白毛清茶,大花背就趴在桌子底下等吃。绿娇娇迎着朝阳吃块糯米鸡,总算觉得人生意义又实实在在地回到肚子里。
她嚼了一会点心,对杨普说:“杨大人,杰克少爷明天还要赶路,如果州同大人忙的话我们也不打搅太久,明天一早我们会自行离去。”
杨普说:“这样啊……我尽快和州同大人安排,你们一会先休息,晚饭前我就会处理好。”
“对了杨大人,刚才那位邓捕头你认识吗?”绿娇娇顺口问了一下。
杨普说:“衙门之间常有公事来往,我也不认识这么多人,他们来这里住了五六天,没有和我们打交道,是州同大人安排接待的客人。”
绿娇娇心里打了一下鼓:“哦?呵呵,邓捕头是我在广州的邻居,没想到这么有缘份在这里碰上……他很多人一起来吗?不知道我认不认识?”
杨普对杰克说:“哈哈哈……你这两个仆人都成人精了,安小姐相识满天下,广州府的公差都是她的邻居熟人,真是不简单……”
大家笑了一阵,他转过脸对绿娇娇说:“他和三四个人一起来,我没太注意,不过前几天也没见他出来走动,倒是他的同僚出入得多一些。”
绿娇娇微笑点头谢过杨普,由得杰克和杨普在谈天说地,自己别过脸小声问安龙儿:“你记得邓尧吧?”
“当然记得,我一到你家他就给我一个红包。”安龙儿得人好处记千年,这是绿娇娇选他回来做仆人的原因之一。
“我不是说这个……他换了衣服你发现吗?”
“发现了,过去的衣服都很朴素,今天穿得很漂亮。”
“你觉得是不是太巧了?我们在这里他也在这里……”绿娇娇的心里从见到邓尧的第一眼开始,就有一个疑团。
“那怎么啦?”安龙儿摸不透意思。
“就是说……那个……你觉不觉得他的身材象一个人?”绿娇娇咬着嘴唇拿捏着字眼。
“嗯……”安龙儿看着绿娇娇的眼睛想了一会:“好象是有一个象的,不过太不可能了……”
绿娇娇咬着安龙儿的耳朵说:“你觉得他象谁?”
安龙儿也咬着她的耳朵说:“他的身材象炸碎洪老爷尸体的黑衣人……”
“对……那个超级强劲的掌心雷……”绿娇娇点点头。
安龙儿说:“当时那人中了杰克一枪,就放烟幕逃跑了……”
绿娇娇说:“就是,刚才杨普还说他几天没有出来,是这两天才见人上街,你说会不会是中了枪在养伤……”
“十多天前中枪,会这么快恢复吗?”安龙儿只知道洋枪一枪就可以打死人,怎么治疗完全不知道。
绿娇娇说:“等一下问问杰克,他那枪是往哪里打的?”
杨普看到绿娇娇和安龙儿在嘀嘀咕咕,笑着大声问他们:“安家那两姐弟在谈什么大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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