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34

白天衣冠,晚上禽兽 -- 我在英国混日子ZT

一。
  
  我在2004年7月于新加坡大专毕业, 同年秋天前往英国打算继续深造。登机那天前来送行的有小B,毛毛,ley,婷婷,还有我远道而来的父母。
  
  走进安检之前,我想最后再看一眼这个城市的机场。转过身,看见大大的玻璃门外站着的那些熟悉人们,我忍不住又一次流下眼泪。我用 手比划一个桃心的形状, 把这个桃心送给小B。
  
  又看见了父母的脸庞有些憔悴, 我的心, 像总是感觉到的那样又一次闪过一丝微妙的疼痛感.然后我转身。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还会再回到这里?
  
  
  听说同行的还有另外两名中国留学生,可是我并没有打算调换座位。我很想静一静,想想看是否现在自己真的应该开始冷静的思考以及孤 单的生活。飞机起飞的时候再看了一眼这个城市,这个国家。我记得, 我只看了一眼; 如果再多看一眼,恐怕又会留下泪来了。


二。
  
  
  到达巴黎国际机场是当地时间15号的下午3点多,离转机的时间还有将近两个小时。我看了信息牌上显示的到达时间以及登机口然后想找地方抽烟。
  
  点燃一支Texas 5 ---- 这是我拥有的最后一盒 ---- 四平八稳的坐着,试图装出一副冷静的模样。我想我终于要向这个香烟牌子告别。
  
  我将眼睛睁得很大,希望自己尽量不要习惯性的忽略现实。一股凉气冲进喉头,十分带劲,我还是不小心回忆了一秒钟。实在没有办法。 半年多来,这个味道陪伴我和小B几乎把新加坡的道路都踏穿了。两个女孩儿刁着烟头儿在大路上走来走去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可是那时候我们确实这样做了。
  
  
  离转机时间还有45分钟。我想抓紧时间写篇日记。掏出小B送的日记本儿,还有本人专用的三菱蓝黑色水墨笔,思索了1分钟,我写下一些想法,归纳起来有三点:1。我想我以后要好好学习了,要让父母从此感到幸福; 2。我想我和小B会友情长存。现在我十分想念小B; 3。我想念爱新觉罗。我想我会用尽全力好好爱他。我要嫁给他的。
  
  
  上了飞机,我突然感到十分困倦, 想要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小憩一会儿。小小的飞机十分颠簸,我像是坐在一副成人摇篮儿上,很快进入梦乡。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35

三。
  
  
  
  “Ladies and gentlemen, we are now arriving at Newcastle International Airport...”
  
  
  我在温柔的女提示音中醒过来,看见窗外一片土黄色的停机坪。临近黄昏,天空还比较明亮。如果真的像书里说的那样,这应当是英国少 有的好天气。我强行让自己抖擞起精神,心情似乎就比刚才好了一点儿。
  
  
  走出通道,Gibson面色焦急的站在那里。他看见我出来,立刻高兴的冲我挥手。
  
  
  “乔乔!你终于出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飞机晚点了。你等了很久吧?”
  
  “厄,也不算很久吧,也就一个多小时!” Gibson托着腮,一幅十分认真的样子。
  
  “哎哟。。。”我顿时感到无比的歉意,不知道该如何接下面的话。
  
  “好吧!远道而来,不怪你啦!” Gibson转而一笑,伸手去接我的行李车。我们一面说笑,一面走上学校派来的专接新生的大巴士。
  
  一路上我的心情渐渐明朗起来。窗外是安静的高速公路,两旁零星的站立着几棵不知名的树木,更远一些的地方是大片的田地。再过了一 会儿,车子进入市区,我开始看见一些具有英国特色的店铺,然而,这里的商店繁荣程度是显然远不及国内的。后来终于注意到,这里的 大街上多以形形色色的酒吧为主。
  
  
  大巴士到达学校以后,新生们纷纷下车,然后再各自赶往自己被分配所在的宿舍区域。我被分配在宿舍C区,是一个距离学校3英里远的较为偏僻的校舍。
  
  
  我和Gibson两人打车到达宿舍C区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Gibson迅速的跑到一楼办公室,门锁的紧紧的,任我们拼命的敲没有一丝反应。
  
  “应该是下班儿了。”
  
  “这么早啊??我要疯了。。。”
  
  “大姐,这里是英国。商店5,6点来钟就全关了,最火的CLUB业普遍也只营业到凌晨2,3点的,根本没有通宵这一说。”Gibson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怎么办?”我被Gibson有点儿说懵了,顿时没了主意,心中烦躁不堪。
  
  沉思良久,Gibson好容易想出一个办法,“要不然咱们去住hotel吧?”
  
  “真要疯了。”我丝毫没有准备的被小震了一下,但转念一想也确实想不出什么别的办法来。我一屁股坐在行李箱上。“真去住啊?”
  
  “哎哟,我说乔乔,咱能不这么得瑟么?” Gibson也不是耐心的人。
  
  “嗯,我饿了。”我抬起眼睛看Gibson。
  
  “姐姐,我真拿你无奈了。” Gibson伸手摸摸自己的仔裤口袋,“好吧,姐姐,你坐在这儿等我,OK? 别瞎跑啊!”
  
  “不OK。”我十分坚定的拒绝了Gibson的意见,然后软磨硬泡的非要自己去买。我想体验一下英国街道的感觉。
  
  Gibson最终还是掏出钱包递给了我,据说尔后立马觉得自己做出了一个十分不负责任的决定。可是我已经跑远了。
  
  
  我走了很远,居然没有看见一个人!便开始有点儿后悔自己坚持出来买吃的。一会儿,我走的都有点儿累了,站在一棵小树旁想休息一会 儿。天哪,这是什么鬼地方!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我于是环顾左右:右边是连成一排的红砖小矮房,左边是大片的绿色草坪。其实还是挺 美的,只是过于荒凉了些,四面八方的安静多少令人有些害怕。
  
  过了一会儿看见一个白人老 太太迎面走来,我当时的欣喜程度实在难以言表。我迅速跑上前向她询问了附近是否有中国餐馆。老太太热情的给我指路,我这便看见不 远处十字路口的东南角儿立着间小店铺,门口的牌子上用红笔大大的写着“ Zhujiang Take-away”,旁边还有中文的“珠江”二字。
  
  
  我买回饭菜,和Gibson 一道坐在马路崖子上享用,突然想起,来之前爱新觉罗拜托过他在英国的一个朋友照顾我,兴许今晚可以上他家借住一宿。我将此想法传 达给了Gibson,他亦立刻感到有些如释重负,打趣到:
  
  “乔乔看样子爱情生活十分美满啊!人都到英国了还照顾的这么周全,也不给我留点儿机会,你说我大老远从剑桥跑来接你的。。”
  
  “打住打住!小弟弟!一边儿去!”我毫不留情的冲他嚷嚷。
  
  “呵呵,乔乔你现在是不是特想他啊?特爱他吧?” Gibson一脸坏笑的开着玩笑。
  
  “嗯。真的!我想我一定要嫁给他!”我顿时停止了咀嚼口中的食物。后来Gibson说,我当时脸上神圣的表情着实让他有些震惊了。
  
  
  后来,我们十分幸运的联系上了爱新觉罗的那位朋友,小彭。那天的晚些时候,小彭热情的驱车来接我们前往他的住所借住一宿。
  
  
  小彭的家很大,是传统的英国式建筑,红砖,绿色地毯,小尖儿顶房,复式结构。这是我第一次走进英国人的住宅,内心很有几分兴奋。
  
  “我们家就是这样,也不算很好,不过住着还舒服。留学嘛!住太好了也没什么必要。这个区便宜,就是有时候不太安全,不过我们家的 这个位置还不错,阿叉也比较少。”小彭一进屋就拖着他长长的南方腔开始了热情的解说。
  
  “阿叉是什么?”我甚是不解。
  
  “印巴人。” Gibson插嘴道。
  
  “阿叉就是印巴人?”
  
  “嗯,阿叉就是印巴人。” Gibson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可是印巴人就叫印巴人,为什么要叫阿叉?”我依然不明白。我是真的没有明白。
  
  “大家都这么叫啊!有什么这么奇怪!”小彭继续拖着他的南方腔。现在我可以看清他的脸了:皮肤白皙,脸蛋儿微园。大大的眼睛透着 几分水灵,男人里有这份水灵的并不多见。他的嘴角总是莫名其妙的向上扬着,看上去像总是高兴的样子。还有头发;他的头发被挑染成 了灰白色,并且被很时尚的抓了起来。此人虽然个子矮小,里外却还是透着几分帅气。
  
  “行李就放在车上吧。明天一早我送你去宿舍登记,然后再带你们逛逛。要喝咖啡么?”小彭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转身走进厨房 。
  
  “好啊。”我回答。
  
  “那你们先到客厅坐一下。”
  
  “你丫还真不客气。” Gibson小声说,用手肘轻轻捅了捅我的腰。
  
  
  “Gibson你会抽烟么?”我点燃一支Texas 5,坐在小彭家客厅里一个充气的娃娃坐垫上面深吸一口。
  
  “我不会呀!要不你教我?” Gibson说着,脸上掠过一丝尴尬。
  
  “那算了。我不毁人。”
  
  “别介啊!这事儿我都想了好久了!你说我要是会抽烟,那多有男人味儿啊!”
  
  “晕,你真想学啊?”
  
  “真想!特想!” Gibson一脸的执着。
  
  “好吧,那改天教你。”
  
  小彭端着咖啡走了进来。
  
  “唉呀!总算发现一个烟友啊!这里整房的人都不抽烟!”小彭貌似十分兴奋。
  
  “呵呵,是么!”
  
  “真的啊!他们都不抽的!”
  
  “小彭哥,你是哪里人啊?” Gibson摆出一副很三八的表情,“你的口音好神奇啊!”
  
  “啊?神奇么?我是广州人啊!广州人不是这么说话的咩?”
  
  “哦?你是广州人啊?”
  
  “做什么?你也是啊?”
  
  “呵呵,对啊,我也是啊。”我没有表现出内心的惊讶,只是随意的冲他笑了笑。
  
  “我晕啊!我刚才就想说的!你长得很像啊!不过你说话不像啵!”小彭释然。
  
  “我们乔乔狂爱北京的!是super Beijing Fan!” Gibson语气夸张的说。
  
  “啊?真的啊?为什么啊?”小彭十分不解。
  
  我在一旁笑而不答。
  
  “好吧,那喝完咖啡早点睡吧。不过我这里只有一张空床啵。Gibson你睡沙发吧。”小彭说。
  
  “不会吧!!大哥。。。” Gibson有点绝望的看看小彭,转而又看我。
  
  “一个大男人!不就睡睡沙发啦。。唉————” 小彭拖着长长的南方腔,“走吧,那个乔安,我带你上楼。”
  
  “嗯,好。”我起身准备离开,突然想起还没来得及给国内打电话报平安,便问Gibson借手机使。
  
  “啊?打国内啊!不借!我的手机快没钱了。” Gibson还在为睡沙发的事儿耿耿于怀,面有不悦。
  
  “唉————我借你啦!你拿上去打,慢慢打。明天还给我就可以了。”小彭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呢。。。”我十分矛盾的接过了手机,再一次说谢谢。
  
  “叫你坏!”临上楼,我跑到Gibson跟前用手指弹了一下他脑门儿。Gibson疼的嗷嗷直叫。
  
  给父母去过电话,报了平安,我坐在软绵绵的床上想了想,然后又给爱新觉罗打去了电话。打完电话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又向往常 一样,暗自沉浸在无比幸福的情绪中。时差七小时,北京已经是要起床上班儿的时间。我想这样的话,我就可以每天打电话给爱新觉罗叫 他起床。我要告诉他把闹钟给扔掉。对了,我想,我还要告诉他他的声音真是好听极了!
  
  
  一夜无眠。我眼看着天慢慢儿的亮了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十分害怕这种感觉。本人并非根正苗红的新时代好青年,会在每天晚上十点半左右安静自觉地躺上床,然后 早晨六点起床跑步。尽管父母亲18 年来一直对我不厌其烦的进行传统式教育,本人依旧只是嘴上应着,暗地里自然有自己的绝招儿。比如上高中的时候,每晚熄灯以后便在 被窝里打起迷你手电,如饥似渴的开始阅读现代都市爱情。我的小资情结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用手电的方法是班里住校的姐们儿给教 的,十分受用。只是不久之后我双眼的近视度数便从一百五十荣升为二百七十五。尽管如此,本人当时依旧初衷不改,每天夜里必折腾到 两三点钟才肯安然睡去。
  
  然而,不管我手电阅读得多么兴致盎然,关于睡觉,始终有个原则:一定要在天亮以前睡下;并且,给自己留足够的时间在天亮以前睡着 。不知为何,我害怕亲自目睹天渐渐亮起来的那种感觉。尽管,这样的害怕毫无缘由。
  
  我看见小彭的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早晨六点零七分,便从床上坐起来,拿起化妆包走进卫生间。我一边化妆,一边如同往昔般的在心里暗 自感叹女人的种种不幸;或者说,如果我不是天生的长着几点零星的雀斑,那么我宁可每日省去这不必要的二十几分钟,然后不那么光鲜 亮丽的走出房门,迎接人们的目光。然而转念一想,似乎又不是这样,自己哪里是甘于平凡的人!但愿天下的男人都觉得我很美。我不安 份的这样想着,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下;但愿。
  
  
  吃过早餐,一行三人坐上小彭的车前往学校。我们计划先去学校报到,图个踏实;等学校的事儿都弄完了再回宿舍,这样比较好。Gibson一路上抱怨那该死的沙发让他睡得腰酸背疼。我和小彭听得直乐。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36

四.
  
  一天很快过去,学校报到,宿舍登记,还顺带买了不少生活用品以及吃了顿昂贵的中餐,这一天过得十分充实。
  
  “小彭哥人不错嘛!” Gibson一进门便直接瘫倒在我宿舍的单人床上。
  
  我亦很累,走到书桌旁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这是一闲十分宽敞的单人宿舍,大约十五六平的面积。靠门的一面墙边摆着一张单人床,对面是朝南的窗户。紧贴窗户有一张书桌。这书 桌连同书桌旁的椅子一块儿,均十分古老,看似自宿舍楼建成起便一直设有。令人没有意想到的是此房间内还设有一张单人沙发,看样子 也有些年头了。我现在就坐在这沙发上,凝视着对面儿的洗手池。
  
  “英国的宿舍都自带洗漱池么?”我好奇的问。
  
  “靠,不带的多了去了。”
  
  “是么!你住的地方有么?”
  
  “哎哟乔乔,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还洗漱池呢!” Gibson从床上坐了起来。
  
  “啊?不会吧?为什么呀?”我感到几分惊讶,娇气的Gibson小弟弟怎么混成了这样?“那你回了剑桥住哪儿呀?”
  
  “所以啊!我巴不得在你这儿多呆几天呢。” Gibson可怜巴巴的说。
  
  “哎哟!原来是有阴谋的啊!哈哈!”我开玩笑的说,Gibson便跑过来和我打闹成一片。
  
  两人闹了一小会儿又安静了下来。我缓慢的走到窗户边,这是我第二次看见英国的月光。没有人说话,四周如同死寂一般的安静。那一刻 ,我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我的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了下来。
  
  我背对着Gibson流泪。他开始自顾自的讲述起他的爱情故事。Gibson的爱情故事和所有悲情的爱情故事一样有头无尾,目前的状况总是令人绝望。
  
  我擦干净先前的眼泪,转过头去看Gibson 。他双手无力的撑在床沿上,痛苦的低着头。这时候他突然像个沧桑的男人,受了足够的伤害,被生活磨砺的忘记了梦想,然后找到一个 人,开始倾诉。
  
  我被他的无助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我坐过去抚摸他卷卷的头发。“也许你们并不是真的合适呢。”
  
  “也许我们不合适。” Gibson抬头看我,眼神十分认真,“所以我给不了她所要的么?”
  
  “你给不了她想要的。”我迎着Gibson的目光,突然为他的痛苦想流泪。
  
  “后来我同居,和一个24岁的女人,” Gibson 继续说,“半年多,她怀了一个孩子。她非要把孩子生下来,我不同意她就割腕。可是我不爱她。。。。我从家里逃出来了。。。发现自 己竟然是这么的孤独,无处可去。。我知道我活该,乔乔。。可是我难受。。。”
  
  “我明白。。”我把Gibson的头抱进怀里,感到他有一瞬间的抽搐。
  
  “亲爱的,你知道么?我想爱她的,我试着去这么做,可是我做不到。。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我做不到。。我还在想着我的女孩儿 。。我是真的给不了她想要的么。。”
  
  Gibson语无伦次在我的怀里喃喃,像个全然无助的孩子。一会儿他坐直了身子,“乔乔我累了,咱们能躺着聊么?”
  
  “当然。”
  
  
  我去洗手间换了睡衣,紧贴着墙壁躺在床上。Gibson脱下外套躺在我身边。
  
  “你冷么?”灯被关了,房间一片黑暗。Gibson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空灵。
  
  “有点儿。”
  
  Gibson把被子盖上。我们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在英国呆久了你会觉得很无聊。” Gibson似乎已经脱离了刚才的难过。
  
  “我知道。我想我可以多上网,然后看书。”
  
  “你喜欢看什么书呢?” Gibson问。
  
  “说不好。看得很杂。情节性强的就可以。我是俗人。”我轻轻微笑。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在新加坡的时候看到克林顿的自传,真想买啊!结果后来玩儿疯了,花了很多钱,就没钱买书了。”
  
  “钱用了很多么?”
  
  “嗯。用了非常多。过几天我要去找工作,找个稳定的part-time,不然我会饿死。”
  
  Gibson移动一下自己的身体。我隔着衣服感觉到他身体的温度。
  
  “你还冷么?” Gibson问。
  
  “现在还好。”
  
  “你的身体很凉。”
  
  “呵呵,我一年四季都这样。” 我无意的转头,看见Gibson黑暗中的眼睛;现在它们一点儿也不像孩子的模样。
  
  四目相接。
  
  “人家说手脚凉的孩子是因为没人疼爱。”
  
  “呵呵。”我有些尴尬的笑起来。
  
  “你很爱他吧。”
  
  “是的。”我十分认真的回答,“我想我要嫁给他。”
  
  “这样的话你们就要谈七八年的恋爱。”
  
  “我知道。”
  
  “你跟他做爱了么?”
  
  “没有。”
  
  “为什么?”
  
  “我和他说如果还有下一次,在北京,我们躺在同一张床上,我就给他。”
  
  “是怕他得到以后就不珍惜了么?”
  
  “是怕他太容易得到以后,就不珍惜了。”
  
  我无意的触碰到Gibson的手指,两人的手搭在一起,没有人退缩。
  
  “你接受无爱的性么?”
  
  “不接受。”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屋子里一片安静,气氛变得有些神秘有些暧昧。没有人说话,良久,我把头靠在Gibson的肩上,“亲爱的,你是我在英国最好的朋友。”
  
  “我知道,” Gibson笑起来,轻轻抚摸我的脸颊,“你也是我的。”
  
  他说完坐起身开灯。
  
  “你做什么?”
  
  “昨天睡沙发有惯性了,今天睡床感到十分不适啊!” Gibson笑嘻嘻的说,一瞬间又恢复了大孩子的样子。他将大衣铺开垫在地上,枕着书包躺了下去,“唉,我就是没有睡床的命啊!”
  
  “哎哟。。说的我跟虐待你似的。。。谁叫你睡地板啦。。。”我十分矛盾的说出这句话,又很快的思考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这样回答。
  
  “亲爱的,” Gibson坐起来,“别引诱我,亲爱的。”他声音低沉,却不容回绝。
  
  我的脸尴尬的停留在空气中,一时间全然不知该如何去接下面的话,“好吧,亲爱的。那么。。晚安。”
  
  “你是我在英国最好的朋友。” 我快要睡着的时候,Gibson又说了一次。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36

五.
  早晨天刚蒙蒙亮,Gibson便折腾着要起床,原因是强烈要求我教他抽烟。我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只得应了他的请求;我还是相信答应别人的事儿一定要努力做到。因为盒儿里的Texas 5已经所剩无几,Gibson抽过一支后我便假装提议出门去帮我买张手机冲值卡。我将新号码的处女通话献给了小彭,毕竟异国他乡,能够相互照应的人还是要经常保持联络。
  电话里小彭热情的邀请我们去他家吃饭。问过Gibson的意见,我们两人便一道来到市中心高高的柱子下等车。纽卡斯尔的风很大,吹得我模糊了视线。隐约间,我看见Gibson很近的侧脸,如同孩子般不明世道的微笑。于是我想,我应该忘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如果做不到,那么至少做到不提起。
  
  小彭热情的做了很多道菜。一会儿他的两位朋友来了,搬来两支红酒和一箱啤酒。还不能开饭,等得有些无聊,我便向小彭借来长途电话卡,给爱新觉罗打去电话。
  电话里,爱新觉罗的声音低沉性感。我有一瞬间的错觉,感到自己在打情色电话。我们毫无重点的闲聊着,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对话,却也能令我感到无比的幸福。我的脸颊变得越来越滚烫,我便想,他是否就是用这样的说话方式迷倒了众多优秀的女人?
  快挂电话的时候,他突然说他爱我。这是我没有预想到的。
  我感到我的眼眶顿时湿润了,“我比你爱我还要多十倍的爱你。”
  我说的是真心话。
  
  放下电话,我像往常一样,大脑陷入一片空白。为了缓解难以自拔的情绪,我用小彭的电脑上网。
  “到了英国也不找我。”半年前在论坛上结识的一位名为“飞扬”的网友,现居肯特攻读硕士学位。
  “呵,现在不是找你了?”我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起舞。
  扬:“来我这儿玩儿吧!”
  我:“有机会的话。”
  扬:“机会是人创造的。”
  我:“呵呵,那倒是,可是创造机会需要经济基础啊。”
  扬:“你来玩儿,我帮你出路费!我一个人呆得快无聊死了。”
  我:“这么想让我来啊。”
  扬:“可不是么!钱的事儿不要担心,你刚来英国,万事都需要钱。我出路费应该的!以后我去纽卡斯尔你请我吃饭吧!”
  我正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的有些左右为难,他的对话框又开始闪动,
  扬:“077391XXXXX,这是我电话。想来的时候随时打给我。”
  我看见“飞扬”下线了,迟疑片刻,还是将他的号码存入了手机。我关上电脑,回到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地方。
  
  饭菜很快准备好,大家纷纷入座开始动筷。
  “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啊!”小彭落座后开始发话,很有领导人的气魄,“这个是Ben,广州人。这个是于海洋,北京的。这是。。”
  我听见“北京”二字便如同触电一般。我猛的抬起头,后面小彭说了什么全然不知。这时,我意外的发现于海洋竟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看。四目相接,于海洋一下子红了脸。我有些尴尬的冲他笑笑,继续低头吃饭。
  “大家不要客气啊!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小彭不改一贯的热情。大家在他的带动下聊得热火朝天,气氛很是不错。
  
  酒足饭饱,我被那两瓶2000年的红酒弄的有些发飘,却看见大伙儿还在一个劲儿的举杯。人人笑颜如花。一会儿小彭提议到客厅看碟喝酒,大家表示赞同。
  我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急于找个柔软的沙发取代眼下这又硬又凉的木椅,便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进客厅,摇摇晃晃,首先在沙发的中央瘫坐了下来。
  这时大伙儿也纷纷进来,于海洋在我的左侧坐下。小彭坐在了右边。Gibson向小彭索取了一盒儿七星,坐在离人群稍远的地方开始练习抽烟。
  小彭在大家的提议下最终决定播放韩国电影《色即是空》。大家看的十分兴致盎然。我感到自己的头越变越沉,眼前发虚。我将目光从银幕移向四周,看见周围的男人们一面哄笑一面不时地暗自吞咽唾沫。
  一会儿我感到左侧的耳根有些瘙痒,将头转过去,又一次,我看见了于海洋略为腼腆的目光。
  “你在看我啊?”我借着酒劲,眼神放肆的盯着于海洋问。
  “啊。。。我。。。”于海洋的表情就像一个做坏事的孩子被家长发现了;他万分尴尬的看着我,微张的嘴僵在半空中。
  我轻轻笑出声,缓慢的将食指划过他的脖颈,然后到达下巴。我触摸到他短短的胡须,便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我将手指放在他的嘴上来回划动,“哥们儿,你的气息弄得我很痒。我的耳朵很痒。”我的声音暧昧轻柔,甚至将自己的身体都弄得酥软无比了。
  “啊。。啊。。。不好意思。。”于海洋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触摸我的左耳,然而他的手尴尬的悬起来,停住,然后又摆回了原来的位置。
  “怎么啦?”小彭听见了我们的对话,他侧身看我,“你不舒服啊?”
  “没有,”我笑,“刚才有点儿,现在不了。”我明显感到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不舒服就说,说了我帮你想办法————”小彭拖着长长的南方腔出奇不意的将我搂进他的怀里,“哪,这样是不是舒服多啦!”
  我感到一瞬间的惊讶,然后是一点儿恶心。然而不知为何,我没有动。我笑起来安然的躺在他怀里。我能闻见他香水儿的味道。接着小彭的手开始在我的衣袖上摩挲,一会儿到达背部。他将手浅浅的伸进我的短上衣,在我靠近臀部的皮肤上徘徊。
  我霎时间感到一阵阵难以自拔的抽搐。很快我便完全脱离了银幕里边儿的情节,感到自己的身体越变越轻,几乎要飞了起来。我微张开眼睛能看见Gibson和于海洋难以置信的目光,然而现在我已全然没有气力去理会他们。我感到自己现在强烈的需要释放,在那只手一次又一次的徘徊之下我几乎就要呻吟出声。天哪!我在心里暗叫!
  
  “我要回家!” Gibson突然站起身,声音很大。我猛然被惊醒,为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感到有些难以置信。
  “你怎么了?”小彭显然感到当头一棒。
  “我要回家。” Gibson说着过来拽我的手。我顺势站起身,然而没有站稳,倒在Gibson怀里。“我烟抽多了,难受!缺氧!” Gibson说话的时候离小彭只有一微米的距离,他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张的很大。
  “这。。才看一半啵!”小彭指指电视屏幕。
  “喂,”我靠在Gibson怀里抬眼看小彭,“送我们回家。”我没有笑。
  小彭一霎那间脸上的表情简直复杂极了,“好吧。”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昏昏沉沉的到了家,后来又是如何上的三楼。我只清晰的记得自己被人温柔的放在床上,盖上被子,接着房间里一片黑暗。我很快进入了梦乡。
  
  早晨我被一阵不明声音吵醒,睁开眼,看见Gibson正往自己的旅行包儿里塞东西。
  “干什么呢?”
  听见我问话,Gibson既不回话,也不抬头。
  “跟你说话呢!”我提高了音量,他却依然没有回答。
  “怎么了你?”我索性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今天回剑桥。”
  “你怎么了?”
  “没怎么。” Gibson赌气的说出一句话,低头继续收拾行李。
  “你有病怎么着!”我一瞬间被激怒,声音扬得老高。
  Gibson抬头愤怒的看我一眼,再也不发出任何声音。他将行李一件一件的装好,然后坐在洗漱池对面的沙发上沉默不语。
  我受不了这样的冷战,站起身穿好衣服,“走吧,我送你去车站。”
  
  火车缓缓地驶进站台,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英国的火车。
  
  “这里500磅,” Gibson表情冷漠的从口袋儿里掏出一叠钞票,不容分说的塞进我手里,“借你的,你收好。”
  
  我接过钞票看看Gibson的脸上坚定的表情,然后小心翼翼的将钱放进了随身的背包儿。
  
  “喏,这个送你,回去好好儿练习。”我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儿尚未拆封的Daviddoff香烟递给Gibson。
  
  Gibson的表情顿时由阴转晴,“呀!不错唉!哪儿来的?”
  
  “临来英国的时候从小B那儿顺来的,怕烟不够抽。”
  
  金发的列车员站在站台儿上开始吹哨。
  
  “好吧,亲爱的,” Gibson终于又微笑了起来,他伸开双手,“来,抱一个!”
  
  我笑着去拥抱他,在他并不宽厚的肩上停留很长时间,突然感到有些伤感,“亲爱的,对不起,”我在他耳边小声说,“我只是怕寂寞。 ”
  
  “我知道。” Gibson离开我的身体,在我的前额上映下一个轻柔的吻,“我们都是心存感激追寻真爱的人,不要放弃了。”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37

六。
  
  
  
  Gibson走了以后,我开始真正体会到异国他乡的孤独。
  
  日复一日的,我在每天清晨醒来,然后像小学生一样安静认真的写很长篇的日记。有时候我可以无所事事的看一整天DVD :英国的,美国的,大陆的,香港的;有一次偶然的发现,自己竟然还有一张越南的碟片。。。也就是在这段日子,从小衣来伸手的我居 然莫名其妙的爱上了做饭和打扫房间。没有事做的时候我便去图书馆上网看食谱,然后去超市和唐人街买配料回家自己消磨时间。通常在 厨房里折腾完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这时候我便会放歌给自己听;音乐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啊。。。这些不同的旋律片断总能在不经意闲唤 醒生活带给我的许多回忆。伴着这样的旋律安静的躺在床上,保持一个姿势,除了抽烟不做任何事情——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我感到既舒服 又寂寞。
  
  每天夜里十一点整,我下楼走到对面图书馆楼下的公用电话亭给爱新觉罗打morning call 。我在电话里嘱咐他要注意安全,努力工作,当然在努力工作的同时也不可以忘记想念我。有时候终于经不住思念的煎熬,我便开始抱怨 上帝为何如此不公平的带给我这般的孤独;然而很快我又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歉意和羞耻,接着镇定的背诗给自己听:“天将降大任于 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很快大学正式开课。我开始了每天校园——超市——宿舍的三点一线生活。本人觉得自己基本上还算是个好学生,除了在课堂上积极发言 ,认真记录之外——就连我自己也不相信——那段时间放学回到宿舍,总会一丝不苟的复习温习直至夜深。。。
  
  只要遇到闲暇的时候,我便上街投简历。市中心的商店和唐人街的餐馆被我在一周之内去了个遍;每每临出店门口儿我总会厚着脸皮做出 一副谦卑模样,然后声音甜美低声下气的请求老板若有需要切记优先考虑本人。那时候我真的很需要一份工作。
  
  
  一天我在教学大楼门口正准备往出走,突然注意到信息台旁站着一位长相出众打扮时髦的亚洲女孩。听她说英语的口音,像是中国人。女 孩与信息台内的老太太简单说了几句话,然后似乎是道了谢,朝我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被眼下这打眼的女孩所吸引:高挑的个子,丰满的胸部,皮肤黝黑,却频添了几分特别。女孩儿穿着米黄色的低腰缩 腿裤和浅蓝色的开领短毛衣,一条毛织的长围巾随意的绕在颈上,两头轻松的耷拉下来,左右摇摆。
  
  女孩推门儿走了出去。我居然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前!难怪别人说美女既吸引男人的目光也吸引女人的目光。这样想着,我开始期待能和她 成为朋友了;总觉得那将会是令人高兴的一件事情。心中带着对自己的一丝惊讶,我没有来得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便追了过去,“唉! ”
  
  女孩被我叫住,迟疑的回过头来,“你。。在叫我么?”女孩的声音是细腻娇柔的——这个声音如此深刻的印在了我的记忆里,以至于后 来我每当听到这样的声音,身体便会开始不由自主的发抖。这是后话。
  
  “嗯!”我看见女孩回头,高兴的笑起来,“你很美啊!我想和你做个朋友,可以么?”
  
  女孩的表情是万分的惊讶(很久以后我终于知道,那天她无限的惊讶,源于当时她把我当成了一个美丽的同性恋患者);她的嘴巴窝成一 个“O”字形,半天没有合拢。至少过去了10秒钟,她终于迟疑的说出一句:“。。啊。。好啊。。。那个,认识你很高兴啊,我叫小艾!”
  
  “我叫乔安。我朋友都叫我乔乔。”
  
  “对了,有空我叫你出来玩儿吧!”我遮掩不住内心的欣喜,主动热情的发出邀请。
  
  “嗯,应该可以。”小艾冲我礼貌的笑笑,露出一排整齐的上齿,“不好意思啊,我要去School of Design那边儿找我男朋友了。咱们下次再聊吧。”
  
  “哦。。”我尚未从刚才的兴奋中反应过来,“好,你去吧。”
  
  “对了!”我叫住正欲转身的小艾,这时候我看见她戴着灰色的隐形眼镜——和我戴着同一种颜色的隐形眼镜,“你电话留给我吧,不然 我怎么叫你出来玩儿呢?”
  
  “哦。。”小艾站住,不知是情愿还是不情愿的与我互换了手机号码,然后两人道了再见,各自离去。
  
  我走到学生会的餐吧里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突然觉得刚才自己实在有点儿傻冒儿。但愿小艾不要认为我很可笑。我是真的觉得她长得挺好 看的。我独自坐在嘈杂的餐吧里,思绪变得乱七八糟的;一会儿我又想起来,小艾最后急匆匆的跑去约会她的男朋友去了。唉,到处都是 成双成对儿的人哪!我感到有些落寞,随即掏出手机想给爱新觉罗打个电话,接着我发现国内的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只好又打给 Gibson,长长的响铃后是语音信箱的留言提示。
  
  “人都他妈哪儿去了!”我对着电话轻喉一声,然后挂断了。
  
  
  又待了一会儿,我开始有些坐立不安,便跑到柜台买了餐吧的招牌儿pizza,两磅一份儿,体积很大。pizza里似乎掺了些吞拿鱼,这让我有点倒胃口。或许可以打个电话给小彭,我想了想,勉强再将一块儿切成扇形的pizza塞入口中。现在吃饭和化妆居然成了我生活中最充实的两个时刻。
  
  我感到一丝悲哀的再次掏出手机,随后改变了主意。我想我可以打电话给“飞扬”。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37

七.
  
  
  
  我在火车站买了最近的一班火车票,然后背着轻松的行李上路。临行前不忘带上几本杂志,以便打发这即将到来的漫长而无所事事的旅程 。其实英格兰还是很小,从最北边的城市前往靠近最南边的小镇前后加起来也不过 6个小时有余。我一路上看看杂志拍拍风景,中途转了一次车,再上车后尚未来得及打个小盹儿便听到到站的广播。
  
  我给“飞扬”打手机,“飞扬”说正在等出租,上了出租5 分钟就能到。挂了电话我走到车站的正门口抽烟。这是个很小的车站,门面大小类似国内一家普通的饭馆儿。英国特色。面对行人的墙壁 清一色的浅灰,看得我莫名的心里一阵郁闷。
  
  看表,已经过去了20分钟。
  
  我站的有点累了,索性靠着灰灰的墙壁蹲了下来。现在又过去了20分钟。我在刚刚逝去的40分钟里已经抽掉了5 支烟。这时我的心里隐约的升出一丝愤怒,尽管我并不可能现在转身坐上回程的火车并且从此以后与此人再不相往来。与寂寞相比,大部 分的事物都变得可以接受了起来。
  
  “飞扬”就是在我正要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到达了车站。
  
  
  
  东北口音,牛仔裤,白色的无牌儿运动鞋。这是“飞扬”给我的第一印象。
  
  我蹲在地上应声仰起头,目光从他的白色球鞋一路上追至他的“少白头”,如同自己预料中的一样,没有表现出丝毫先前不悦的情绪。我 微笑的伸出右手,“你来啦!”
  
  “你好,我叫陈扬!”陈扬有力的握住我的手轻甩两下,然后松开。
  
  我开始端详这个自称陈扬的男人:白色的带领儿T—SHIRT ,有点儿发白的牛仔裤,裤腿不长不短,正好垂直落在白色无牌儿运动鞋的鞋背上,没有褶皱。陈扬有些“少白头”,眼睛周围淡淡的挂 着一圈儿眼袋,这两个特征使他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要显得要苍老一些。
  
  两人打过招呼,气氛便开始有些尴尬。陈扬走到车站的侧面叫出租车,我跟在他身后。一会儿我们上了车,我装作轻描淡写的问了问为何 迟到这么久。陈扬说是因为赶上下班儿时间,路上堵得厉害,随后又有些恍然大悟的道了个歉。我笑说没关系。之后我们便再没说别的话 ,车子一路红灯绿灯的停停走走,一会儿到了陈扬的宿舍楼。
  
  
  
  从进宿舍区的大铁门儿开始,一路便是绿叶红花生长茂盛,景色颇为优美;独栋的宿舍公寓均匀的分布在花丛的各个方位。现在我们就走 在这片绿树中间开出的一条狭小走道上,衣服会不时地蹭到两旁的植物。
  
  走道的尽头是陈扬的宿舍,白色的专房,公寓式建筑。陈扬掏出钥匙开了门,告诉我最靠近门口儿的一闲是他的房间。我推门儿进去,陈 扬很快的跟进来。
  
  “我这儿就一张单人床。”
  
  “啊?”我一下子没弄清楚陈扬的这句话里是否有些弦外之音。
  
  陈扬马上转过脸看我,“呵呵,我睡地板你睡床啊!瞧把你紧张的!”
  
  “啊?”我挑起眉回敬他一眼,“我没紧张啊。”
  
  “我给你去弄点儿吃的怎么样?”
  
  “可以。”
  
  “呵,你倒也不客气。”陈扬的表情有点儿奇怪,我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考虑到接下来将要共同相处的两天,我还是强行收敛起了自己不悦的情绪,努力摆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我要是客气就不好玩儿了。”
  
  陈扬走到厨房开始做饭。我能听见切菜和水流的声音。我脱了鞋盘腿坐在陈扬的单人床上看杂志,先前尴尬的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 —因为我对这个男人原本就为数不多的好感已经在接触的头两个小时内消失的无影无踪。对自己没有好感,又或者是反感的人,我向来不 在意。因为不在意,也就谈不上有什么可尴尬之处了。我想我只要倚仗着对陈扬以及这个城市的一点点儿新鲜感快乐充实的度过剩下的两 天便好。我还答应要帮小B拍下著名的肯特大教堂呢。
  
  
  
  吃过晚饭,陈扬说带我去学校的CLUB跳舞。我们顺着学校的小道走了十分钟,一路上陈扬碰见两个熟人,热情的打招呼。到了CLUB门口儿,他掏出钱包儿付了两人的门票费,转身顺手搂过我的肩走了进去。
  
  今晚CLUB里播放的是我喜欢的R&B。DJ在台上兴奋的解说,人们不时发出激动的尖叫声。我感到地板都在震动。
  
  一会儿陈扬端来一整个托盘儿的酒,全是小杯装,五颜六色的SHOT。我一口气干了3杯,然后迫不及待的走进舞池跳舞。
  
  每当这个时候,我便总能感到父母亲的好————要不是他们在我年少时威逼利诱的让我持续了多年的专业舞蹈训练————要不是这样 ,现在这样的时候就不会有无数双眼睛紧紧地盯住自己不放。我享受着这样的目光,在它们的鼓励下尽情扭动自己姣好的身段;优点就是 优点,我并不介意将它们当作炫耀的资本。
  
  “你跳得真好!”不知何时,陈扬突然从后面走过来,猛地一下搂住我的腰,把我吓了一跳。
  
  我转过身正欲说点儿什么,看见陈扬闭着眼睛一脸陶醉的表情。他的身体在音乐中迅速的离我越来越近,一会儿我便别无选择的和他跳起 了贴身热舞。
  
  我跳热了,把短外套脱下来搭在旁边儿的铁栏杆儿上。我的背带牛仔裤里边儿只穿一件黑色的裹胸,两条背带休闲的搭在赤裸的肩上,露 出好看的锁骨。再往下,我苗条光滑的腰肢便毫无遮掩的暴露出来。
  
  陈扬看呆了。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我,“你真是太性感了!”
  
  
  
  DJ 在台上告诉大家已经是午夜十二点,接下来将开始播放电子乐。台下又是一片欢呼声。我睁开眼睛从先前的情绪中脱离出来,霓虹灯一次 又一次的闪过眼前又走远。我走出人群,陈扬跟过来,手试探性的搭住我的肩。我没有闪躲。
  
  音乐始终变换着,人们还在不倦怠的扭动,我突然感到一阵疲惫,便叫上陈扬一道回家。
  
  
  
  进屋以后我又开始看杂志。
  
  “你好文静啊!”陈扬不知道是如何有了这种错觉,弄得我哭笑不得。
  
  “要不咱们看片儿吧?”
  
  “也好,看什么片儿?”
  
  “《脱衣舞娘》。”陈扬说。
  
  “好。”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38

八.
  
  片儿还不错,看得我都入迷了。结果猛然一转头,发现陈扬离我越坐越近。陈扬明显是有点儿失态,一口接一口的不停吞咽唾沫。我暗自看在眼里,也不知他的失态是因为影片儿还是因为我。夜里将近三点的时候片儿播完了,我去洗手间换了睡衣说,“睡觉吧。”
  陈扬不知道为何表现得十分犹豫,过了半天才说,“那我拿睡袋儿。”
  此时我已躺下身,将被子拉起来盖过胸口。
  陈扬将睡袋儿从一大堆冬天的衣物中扯出来,在地上铺平,见我没有任何表示,他皱起眉头十分不悦的说,“姑奶奶你还真让我睡地上啊?”
  “呀,不是你自己说的么?”我装傻。
  “唉————”他一波三折的叹口气,一脸不爽的表情,“没搞错吧?”
  “怎么了?”我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要不我睡睡袋儿你睡床好了,反正我也无所谓。”
  “唉呀,哪有让女生睡地板的啊?”
  “对啊,你知道就好了。”我躺回床上,“那我睡了,晚安。”
  “可是你也不能让我睡地板啊!多难受啊!”陈扬狗急跳墙。
  “那你想怎么着啊!让不让人睡啊?”我再次坐起身,故意让自己的语气中充满了厌烦。
  陈扬沉默半晌,“。。。算了算了,睡吧。”他起身关了灯,屋里一片漆黑。
  “你也太心急了吧。”我在黑暗中忍不住恼火的说了一句。没有人回答,我们在这同时充斥着欲望与愤怒的气氛中相继入睡。
  
  中午我在陈扬持续不断的辗转声中醒过来。我十分无奈的转过身用惺忪的睡眼看着地上的陈扬,生气得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我真的十分痛恨在睡梦中被人吵醒。
  “吵醒你了?”陈扬明知故问。
  “你好像是故意吵醒我的吧?”
  “唉呀,怎么说话的?”陈扬皱起眉,“我睡得腰酸背疼的你还这么说!”
  “我开玩笑的。”我面无表情的说完这句话,便起床去洗漱。
  “一会儿带你去街上逛逛吧?”陈扬跟过来,用手倚着洗手间的门儿。
  “好啊!”
  
  这真是一个热闹而整洁的小镇!我走在街上,心里不由得发出这样的感想。道路狭窄而弯曲,两旁是琳琅的小商店,人们挽着手表情愉悦闲散的左顾右盼,我的心情也不自觉的好起来。一会儿我看见一个纹身的铺子,便突发奇想的想进去纹个图案。我想说服陈扬也和我一道去纹一个,他却以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类的道理说死不肯进去。最后我亦不再有热情和耐心与他消磨,便自己进了去,最后在左胸上纹上了一朵向下倒垂的玫瑰,玫瑰下面是两滴绯红的血滴。
  我觉得这个图案非常美。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38

九。
  
  
  
  用过晚餐,我随陈扬回到他的宿舍。
  
  “明天带你去肯特大教堂。”
  
  “好!”我高兴的跳到床上,“我要拍下来送给小B!”
  
  “你男朋友么?”陈扬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点燃一支烟。
  
  “不是,”我摇头,“我最好的朋友。”
  
  “最好的朋友?”陈扬缓缓吐出一个浑圆的烟圈儿,“我不相信有什么最好的朋友。”
  
  半晌没有人说话,突然陈扬又开口:“你有过几个男人?” 他终于按耐不住开始奔向主题。然而即使问出这样的问题,他的表情依然显得十分深沉。他又吐出一个烟圈儿,却没吐好,在刚出口的时 候便散开来。
  
  我一时不知该不该如实的回答他的这个问题,便将头偏向窗外,假装没有听见。
  
  “你和几个男人上过床?”5秒钟之后,他不知趣的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呢?”我语气温柔的回过头,看见陈扬脸上尴尬的表情。
  
  接着他迅速的转移话题,我们有一搭无一搭的开始瞎聊。他听说我在新加坡的酒吧里跑过夜场,便硬要我给他讲讲里面发生的故事。
  
  
  
  说起这一段,有必要作一些简单的交待。
  
  在新加坡的时候有一阵儿很穷,原因实在不堪回首。简单说来是因为找了个男朋友家境贫寒。不巧我那时又十分单纯,坚定的报着与那厮 患难与共白头偕老的不朽信念,每月将家里寄来的钱一分不剩的交给他“支配”。这样的生活苦苦维持了一年半,我们分手了。原因和大 家耳熟能详的那几个大同小异,不说也罢。我的大笔生活费统统困在昔日男友的账户中,他以“财产共有”为由,说死不肯给还。由此可 见,在确定感情稳定之前,彼此经济分别独立还是个明智之举。事实上我为了这件事到最后弄得筋疲力尽心力交瘁,与他纠缠不清的同时 ,我终于心死了。经济与感情同时走向绝境的我,决定寻找一份工作来充实和维持自己的生活。由于新加坡海外学生打工属于非法行为, 工作机会少之又少。男孩根本就别指望能有什么好的机会;不是20块一天的站在街上发10小时传单,就是600一个月闷在不通风的地下厨房里抡大锅。我苦苦的寻找工作1个月有余,最终从朋友的朋友那里获得一个在酒吧工作的机会,薪水可观。我断然前往。去了之后才知道是陪酒的,也可以陪客人过夜。
  
  我只陪酒,不陪过夜。我在那间叫做“粉色天使”的酒吧里渡过无数个醉生梦死的夜晚,遇见了很多人。陈扬让我给他讲故事,我便想起 曾经遇到过的一个长相十分帅气的年轻男人。记忆中那个男人24岁,结婚3 年。我当时对他这么早结婚感到十分惊讶便好奇的追问理由。男人回答说他很爱他的太太。那晚我高兴的和他干了许多杯,并且心里暗暗 的希望他们能永远幸福。时间过得很快,一整个晚上我们畅谈甚欢。他给我了买了数 10 杯“女士酒”,令我当晚的提成十分可观。最令我记忆犹新的是,他十分规矩。我们只是聊天儿喝酒,连彼此的手也没有碰过一下。临走 的时候,他给了我50 块新币的小费;在我看来,已是非常的多。他虔诚的说谢谢我陪他聊天儿。接着他起身,我以为他要走了,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要送他出门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们不知何故突然狂热的接起吻来。那个吻像一个世纪那么长。然后他放开我。我记得他说,‘再让我看看’,他用 粗糙的右手抬起我的脸,又放了下去。我的脸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寂寞的弧线。然后我听见他说‘再见’,之后便是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消失 在昏黄暗淡的午夜路灯里。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要是我结婚了,我不会背着我老婆吻别的女人。”陈扬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很真诚。
  
  “要是你结婚了,也许就不会这么想了。”
  
  陈扬低头,答非所问的道,“你有男朋友么?”
  
  “有。”我认真的回答,“我很爱他。”
  
  “怎么认识的?”
  
  “在酒吧,我工作的地方。他来新加坡出差。”
  
  “出差?哪儿人啊?”
  
  “北京人。”不知为何,自从和爱新觉罗在一起,每当我提及“北京”或是“北京人”,都会感到一种抑制不住的激动,甚至连身体都会 发出微微的颤抖。
  
  “现在我很高兴啊!” 陈扬没头没脑的接了一句不相干的话。“昨天你来的时候,只是一个虚无的网友。可是现在,我感觉我们已经称得上是朋友了!”他友好 的递给我一支烟——在我霎那间消除了对他的所有芥蒂的那个时刻,在我满心欢喜的将烟接过来的那个时刻——我满眼都是他说话时单纯 可爱的表情,万没有想到传说中的“衣冠禽兽”居然被自己碰到了。
  
  
  “你看我是个怎样的人?”陈扬问我。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难题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的转过头看陈扬的脸:面色憔悴,眼袋儿浅浅的挂在脸上,眼神有些飘忽,“我觉得, ”我咬了一下自己的指甲用以缓解对于答案的不确定性,“我觉得你是一个非常爱自己的人。”
  
  “非常爱自己?还真是头一回听人这么说!你真这么觉得啊?”
  
  “真的!”
  
  “为什么啊?”
  
  “我也说不好。”
  
  沉默。
  
  “晚上让我睡床吧!”
  
  “成!”
  
  “你也别睡地板。”
  
  “啊——”我的嘴连同我的脸一道尴尬的僵住。
  
  “你真觉得我非常爱自己?”
  
  “是啊,都说几遍了!”
  
  “那好,现在我以我一生的健康与幸福发誓:我已经把你当作我的朋友,我绝不会动你的一根儿头发!” 陈扬出其不意的伸出右手的三个手指头摆在太阳穴位置,其语气坚决程度绝对不会令人想到他事实上只是在重复着一套熟练的谎言。“睡 地板太他妈难受了!”
  
  以下是我当时听到陈扬请求后单纯的想法,本人向毛主席保证句句属实,大家毋庸置疑——我想:如果说不好,好像太过分了,这毕竟是 人家的床啊!上别人家住还这么多毛病,我怎么这么事儿!要不我睡地上,那两人肯定也搞得一样尴尬与不悦!就跟自己长得多美似的! 人家还没想把你怎么着呢!况且陈扬刚才所言似乎真的是发自内心呢!反倒是自己,怎么满脑子净是这些龌龊的想法啊!
  
  我把屁股往里边儿挪了挪,用手轻轻拍了拍床沿:“上来吧!”
  
  时隔多年,我依然能不费力气的想象自己当时的那个笑容,一定又单纯又愚蠢。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39

十。
  
  关了灯,陈扬和我挤在一张单人床上。两人的后背紧紧贴在一起。奇怪的是,那个时候自己竟然没有感到一丝尴尬。我甚至感到很安全。
  
  “我和无数女人在这张床上躺过。”陈扬突然说话,“可是只有两个没有和我发生过关系。”
  
  “那我就是第三个。”我笑起来。我还是没有害怕。
  
  “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我姐。”陈扬继续他的话,我的笑容僵在黑暗的空气中。
  
  “陈扬,”我鼓足勇气转过头看他,说了句现在看来简直傻逼透顶的话——我说:“我相信你。”
  
  陈扬微笑,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诡异,“我知道。我不会伤害你的。”
  
  听了他的回答,我着实放下心来,便趁着困意提议睡觉。陈扬点头同意,两人不再说话,各自睡去。
  
  
  
  我醒来的时候天还是很黑,看样子大约是半夜两三点钟。陈扬的手已经伸进我的衣内,在我的一对乳房上徘徊。
  
  
  
  接下来的事情我不愿意回忆也懒得详细描述,因为这实在是太令我感到耻辱感到绝望!!不为别的,我耻辱因为我那时竟将真诚的信任给 了这样一个无耻的男人;我绝望因为我看到了人类在追求自身欲望满足时那种巨大的飞蛾扑火的愚勇,为此我以个人的力量为基准,感到 深深的无能为力。
  
  
  
  一点儿不夸张的说,陈扬把我强奸了。
  
  
  
  完事的时候,他迅速抽离我的身体,两条腿蠢笨的跪在我脸边。白色的粘稠液体一涌而出,射得我一脸都是。陈扬浮皮潦草的擦了擦自己 的生殖器,手再次伸到我的下体拨弄,“怎么还这么湿?”他嘻皮笑脸的问。
  
  我的脸一阵抽搐,正欲发作,陈扬不由分说的再次将手指伸入我的体内粗暴的猛烈抽插起来。我没有忍住,不能自拔的再一次呻吟不止。
  
  陈扬突然停下动作,那个表情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不要脸的表情,“叫的不错,像个荡妇。”我那时候羞得几乎就要死过去,硬着头皮 拿起手纸迅速擦干净脸上的精液,穿好衣服之后,半天动弹不得。
  
  “我去外面抽支烟。”陈扬不笑了,拿起烟盒走向门外。我呆坐在床上好一会儿,然后泪如雨下。
  
  
  
  那时候我只想给爱新觉罗打个电话,我非常无助的极度需要听见他的声音。
  
  我还是把电话拨通了。爱新觉罗的声音非常温柔。不记得我们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整通电话中,我泪流不止。他问我怎么了?我说做了个 噩梦,现在过去了。
  
  
  
  挂电话的时候,陈扬正好走进来。
  
  “给男朋友打电话啊?”
  
  我没有回答。
  
  “跟他说你和别的男人睡了么?呵呵。”陈扬皮笑肉不笑的提了提脸上的老皮。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对话。
  
  “帮我叫辆车。我回Newcastle。”
  
  “不去拍肯特大教堂了么?”
  
  “还拍个屁。”
  
  
  
  陈扬打手机叫了出租车。一会儿车来了,天还是没有亮。
  
  “你穿着这件儿毛衣吧,外面很冷。”陈扬不知为何像是突然有点儿良心发现了。
  
  我没有看他,低着头把毛衣接过来套在自己身上,一件儿白色的Polo Jeans。
  
  “哪,你的路费。”陈扬出其不意的掏出一百磅现金。我这才突然想起他承诺过要帮我出路费的。
  
  他眼睛瞧着别处,轻描淡写的说,“多出来20磅自己买避孕药吃。”
  
  那一刻,我感到自己的心在碎裂。我没有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拿起钱拽在陈扬脸上。我安静的把钱接了过来揣进兜里,“再也不要见面。” 温柔的说完这句话,我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天很冷,我在车站门口等待最早的一班火车。我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双肩,除了安静的流泪没有做任何事情。一会儿天渐渐亮起来,有人过 来说某段铁路需要整修,乘客只能改坐大巴。
  
  大巴来了,我上车,在第五排靠窗口的位置坐下。我深切的感到现在自己需要一个人,一个与自己没有爱恨纠缠没有欲望冲突的人。我掏 出手机把通讯簿里的电话全部翻看一遍。
  
  
  
  电话打通了,没有人接。我绝望的将头靠在大巴的车窗上,玻璃外面的寒意渗过来,我的半边脸变得冰凉。
  
  这时候手机突然在口袋里开始震动,我接起来:“喂?”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40

  十一。
  
  “我说亲爱的乔乔,这才刚几点啊!让不让人睡觉啊!” Gibson说话的嗓音有些沙哑,语气却依然不失平日的俏皮。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渡过的。我好像只是有气无力的倚靠在长途大巴的车窗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无法思考任何事情。我记得当时正值秋末,加上因为是凌晨的缘故,即使身上穿着厚厚的毛衣,我仍感到寒冷。我是说,那个凌晨既孤独又寒冷。
  
  一个小时以后,我在伦敦转车。我和Gibson约在车站门口的星巴克见面。Gibson从剑桥赶过来。他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一言不发。过马路的时候他坚决的牵起我的手,后来便一直没有放开。我们神色安详的一道去买了紧急避孕药。在旁人的眼里,我们大概是一对为了及时行乐而一时疏忽大意的普通情侣。
  
  买完药Gibson带我去吃饭。席间他讲起许多有趣的事情,而对我刚刚告诉他的那件事却只字未提。后来他又为我买来草莓口味的哈根达斯雪糕。整个过程中,他悄悄的对我察言观色,小心翼翼的呵护着我每一点细微的心理感受,令我很是感动。
  
  临走的时候Gibson又像上一次一样拥抱了我。他犹犹豫豫,最后说出“不能完全相信男人”之类的话语;尔后他又强调:包括爱新觉罗。我记得我当时的回答是,“只要用力呼吸,就会看见奇迹”。
  那是在2004年秋末。那时的我,确实是这样想的。
  
  我在傍晚的时候回到Newcastle,进门儿的时候没有开灯,不小心碰倒桌上的茶杯。茶杯滚到地上转了几个圈儿,里边儿的水洒出来渗进地毯里。我打开灯,拿起桌上的风筒吹地毯,吹着吹着走了神。一会儿我决定我该做点儿什么来分散一下注意力。我关上风筒,决定去对面的图书馆上网。
  
  我在网上踫到小B,对她讲起过去两天内发生的事情。小B安慰了我几句,我的心情好了一些。
  临了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某位美女作家曾说:女人的一生就是一场流浪,从一个男人流浪到另一个男人。
  “嗯,那男人就从一个女人流浪到另一个女人。全世界人民都在流浪。”小B这样回答我。
  “哈哈!”
  “呵呵。”
  “对了,”小B敲出一行字,“Gibson要走了你知道么?”
  “啊?去哪里?”
  “他的A-level重读又没过。家里没钱了,得转学到新加坡。”
  “。。。我给他打个电话吧。。”
  “你不会难过么?”
  “当然会。”
  “那就别打了。”
  
  我听从小B的话,没有打电话给Gibson。
  第二天唐人街一家餐馆打来电话让我去试工。我欣然前往,不费什么力气便顺利的通过。这使得我本来糟糕透顶的心情稍微有了一丝缓解。我在回家的公交车上想起前两天突如其来的这一场令人绝望的灾难,我不竟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对爱新觉罗的思念。而事实上,这样的思念从来没有停止过;它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断的加深,然后在合适的时间地点毫无预兆的蹦出来,一下子便击中了我。
  在这种强烈思念的作用下,我瞬间便作出了一个决定:于是就在这趟回家的公车上,我打电话订下了圣诞回北京的机票。我想回去看看爱新觉罗。我的爱新觉罗。
  从银行卡里划走了机票钱之后,我的生活再次陷入穷困潦倒的状态。正好小彭打来电话邀请我去他们家吃饭,说是有工作介绍给我。几番犹豫过后我还是如期赴约。小彭果然给我介绍了一份钟点工的工作,饭桌上我们谈笑风生,很是和谐。谁也没有再提起那天晚上的事情。
  
  于是我的生活就在这一周内发生了很大的转变。我在某天的日记上写下每周的时间计划表:
  
  “ 周一 ———— 白天上课至下午3:30。下午4:00餐馆打工至晚上10:30。 10:50坐末班车回家。 11:30给爱新觉罗打电话。
   周二 ———— 白天上课至下午1:30。下午2:00餐馆打工至晚上10:30。 10:50坐末班车回家。 11:30给爱新觉罗打电话。
   周三 ———— 白天上课至中午12:00。 下午逃课,1:00钟点工至4:00。 傍晚5:00餐馆打工至10:30。 10:50坐末班车回家。 11:30给爱新觉罗打电话。
   周四 ———— 白天上课至下午3:30。下午4:00餐馆打工至晚上10:30。 10:50坐末班车回家。 11:30给爱新觉罗打电话。
   周五 ———— 没有课。 中午12:00餐馆打工至夜晚10:30。 10:50坐末班车回家。 11:30给爱新觉罗打电话。
   周六 ———— 没有课。 上午9:30钟点工至中午12:30。 下午2:00餐馆打工至夜晚10:30。 10:50坐末班车回家。 11:30给爱新觉罗打电话。
   周日 ———— 终于终于。。。可以休息了。 (不要忘了给爱新觉罗打电话)
  
  第一个月进帐560磅整。我握着银行收据,犹如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心中激动的情绪难以言表。然而短暂的兴奋过后,便是更直接的身体状况的每况愈下:由于高强度的体力劳动,加之还有一些不算沉重的学习负担,这一个月下来,我时常感到腰酸背疼,筋疲力尽,每天晚上一粘床就能睡着。基于这种情况,我向餐馆老板要求每周多一天的休假。休假获得了批准,我却又不甘心成天像个自闭症般除了工作就是在家里虚度时光感慨生活的无聊。于是我开始日夜思索该怎样扩大交友圈顺便丰富一下个人的娱乐生活。正巧在学校的论坛上发现了一个QQ群,便跟着混了进去。群里的人均十分活跃,属于痴男怨女夜夜笙歌的那种。这样一来,每当空闲无聊的时候,我便花心思把自己打扮得精致美丽与那些痴男怨女一道外出吃喝玩乐。一大群陌生人,加我在内,一有空便煞有介事的混在一起笑骂打闹对酒当歌说黄色笑话。
  这样的生活方式很快便将我拉入了一种快乐的假象。令我感到对生活的现状还算比较满意。
  
  群里有一位小有知名度的富家公子哥儿,名为“何杰”。人长得还算端正,眉清目秀,并且以此骗得了不少少女的芳心。然而何杰不知为何,像是对我格外感兴趣,三天两头一个电话。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40

十二。
  
  谈及此人,我实在懒得详细描述。附上典型对话一段,供读者尽情发挥自己的想象力。
  
  “我就快成local people了你知道么?”一次电话中,何杰突然拽出一句英文。
  “啊!是么!”我强忍着恶心作惊喜状。
  “嗯。”何杰态度深沉,“我的学生签证已经有6年多了,待满7年就能转成永久居民。”
  大哥您怎么6年多了还在读first year?我要是您就去自杀了。—— 当然,这句话被我强行吞到了肚子里,取而代之的是无语。
  “你要是想办这种身份,到时候我可以帮你。”何杰继续,语气那是相当的自信啊。
  “嗯。我这个人还是有很多特殊的经历的。”何杰沉默片刻,“你想了解我么?”
  “厄。。。。。”此时的我已经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却碍于面子,只得强打着精神继续听他扯淡。
  “关于追女孩儿嘛,我这人有个原则: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随后又补充一句,“所以女孩儿要是想和我好,还得她们主动。”
  听到何杰的话,我再次被他的自信所震撼,最终落得个哑口无言。不过何杰果然不是普通人,即便我在电话这头毫无反应,他亦能够兴致勃勃的继续讲下去,并且,抑扬顿挫。
  比如现在,他装模作样的降低了声调,不知是否想达到性感的效果,“乔安,你对我好奇么?”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一下子便哈哈大笑起来,“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你愿意告诉我真话还是假话?”
  “那还是说假话得了,比较好听:我对您实在是太好奇了!”
  
  何杰用了20秒的时间去反应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明白之后尴尬的找了个借口匆忙挂断了电话。然而令我没有意想到的是:此次电话非但没有打击到何杰的自尊心,反而令他“化悲愤为力量”;那日以后,何杰的攻势愈加凶猛,于是我莫名其妙的得到不少改善伙食的好机会。
  
  某日,我如期在中国餐馆打工,突然看见新进来的一对儿男女:女的面生。男的身材挺拔,国字脸,戴一副银色细框眼镜儿,十分眼熟。
  男的看见我,眼睛睁的奇大,却也没有任何表示,脸上带着这个令我无比好奇的表情入了座。这时我到厨房替他们取茶水,心中一阵疑惑,却任我百般回忆,丝毫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此人。我将茶水备好端入大堂,径直朝这对男女走去。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41

十三。
  
  “你是。。。乔安吧!”我被这出其不意的北京口音惊了个措手不及,手一抖,茶水洒在饭桌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面道歉一面慌忙的拿起随身的抹布擦拭。那男人伸手想帮忙,然而快要触踫到抹布的时候他的手突然停住,悬在半空中,一会儿又收了回去。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动作霎那间叫我认出了这个腼腆的北京男人,于海洋。
  “于海洋!”我笑着跟他打招呼。
  “啊。。对。。”此时于海洋也害羞的微笑起来,一下子红了脸,语无伦次的道,“对对,我是于海洋。”
  看着他害羞的样子,我竟莫名其妙的感到很有几分乐趣。我们又礼貌的寒暄了几句,随后我给他们推荐了几道店里的名菜。于海洋看上去既紧张又高兴。
  给于海洋二人点完菜,我开始忙着招呼其它的客人。生意颇好,我在这深秋时分累得汗流浃背。
  
  于海洋二人用完餐,招呼我过去买单打包。于海洋声称菜特别好吃,以后一定常来。我目送他们离开,然后开始收拾饭桌。
  30秒之后,有人从后面拍我的肩膀。
  “唉?怎么又回来了呢?”
  “啊。。那个,”只见于海洋满脸通红,不住的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拨弄自己的鼻头儿。一会儿他又转过头看门外与他同来的那个胖女人,胖女人正低头无聊的踢着马路边上的石子,始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把你手机号儿留给我吧。有空约你吃个饭什么的。”
  我有点儿意外的应允下来,侧过身,将裤子的右边口袋儿转向于海洋,“你自己拿吧!我手上全是油。”
  “噢,好!”于海洋小心翼翼的拿出手机,往自己的号码上打了个电话,“好了。”他把手机塞回我的口袋儿里,“谢谢你啊!那我走了。”
  “拜拜。”
  我目送于海洋再次走出大门儿,心中竟豁然开朗:刚才于海洋管我要电话的时候,我感到的并不是意外。我感到的,是意外的惊喜。
  我爱爱新觉罗。我爱北京。如果我希望生活中能发生点儿什么,如果要选个对象,那么我的首选便是北京男人。
  
  晚上下班儿后我坐在车站的长椅上等车,手机响起来,一串儿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
  “唉,乔安啊。。我是于海洋。”
  “唉,你好啊!”车来了,我扬起手拦住,起身上了车。
  “没什么事儿。。厄。。就是问问你哪天有空,想约你吃个饭啊!”于海洋的语气让我感到他在强作镇定,像个乖巧的孩子。
  “呵呵,这样啊,周五或者周日都可以。”
  “嗯。那周五好不好?”于海洋小心翼翼的问。
  “好啊。”
  “那就周五晚上七点在城市电影院儿门口好么?”
  “七点?能不能早一点儿?”
  “噢!你晚上有事儿是么?”他的口气霎时间变得有些紧张。
  “没有,我只是无聊,想早一点儿出去。”我回答。
  “那就六点半你看怎样?”于海洋试探性的问。
  “呵呵,您还真是早了‘一点儿’啊。”我笑起来。
  “啊。。那要不。。六点?”
  “成。六点在影院儿门口儿见吧。”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41

十四。
  周五我醒来的时候是下午3点半。我把房间简单的整理了一下,然后开始慢悠悠的洗漱化妆。一切准备完毕,我从衣柜里挑出一件儿墨绿色的吊带儿背心和一条从小B那儿顺来的牛仔裤穿上。临出门的时候又顺手抄起沙发上的一件儿白色外套罩在外边儿。我在穿衣镜前端详自己模样,想起表姐曾说这便叫“青春逼人”。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凝视半晌,然后满意的走出家门。
  下楼的时候,我在一楼信箱里发现Gibson寄来的一封信,用手捏,硬硬的,应该是明信片之类的东西。还有一张由宿舍传达室发来的包裹领取通知单。我没有拆开,迅速将它们塞进包儿里向车站走去。
  
  我到达城市电影院,看见于海洋已经在那里等候。我们几句寒暄过后决定在楼上的考鸡店用晚餐。席间二人谈笑风生。于海洋礼貌有加又腼腆如前,不时被我的一个玩笑逗得满脸通红。临近买单的时候于海洋看见我脖子上的水晶项链,便问我在哪儿买的。
  “西单。”我抿嘴微笑,面颊因为室内温和的暖气而微微发热。
  “自己买的还是别人送的?”
  “我男朋友送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基于一种偷窥者的心理,我悄悄用眼梢瞟了一眼于海洋的脸。然而,于海洋保持着与五分钟前相同的微笑,表情镇定,毫无破绽。
  吃过晚饭我们去看了英国电影,“Bridget Jones's Diary”。不知是因为没有字幕翻译,还是因为影片儿中只有帅哥没有美女,唯一的女主角竟是位身强体壮的胖子花痴 —— 整个电影过程中,于海洋离我越坐越近。一次我无意间转头,与他四目相接。不知为何,这时于海洋没有了一贯的腼腆,他非常自然的冲我眨巴两下眼睛,然后又将目光转回到了银幕上。
  
  “电影有点儿无聊。”影片儿散场后的第一秒钟,于海洋这样对我说。
  “看出来了。”我笑。
  “现在去哪儿?”他偏着头向我提出问题,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掏出手机看时间。
  “我不大想回家。”他说。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42

十五。
  英国的大小酒吧迪厅,每到夜晚便出现一片混乱无比的景象。白天西装领带的绅士淑女在这个时候均犹如月圆之夜的狼人,个个原形毕露。他们换上或暴露或奇异无比的装束活跃在酒吧的各个角落。我一次遇见一对本地男女,年龄均在30上下,男的身着一套蜘蛛侠服装,手执皮鞭,女的穿一条白色天使裙,轻而易举可见其黑色丁字内裤;二人在舞池中央醉得东倒西歪,脸上笑容扭曲,持续几十分钟乐此不疲的为众人表演各种做爱姿势,最后在一片不知是赞扬还是唏嘘的掌声中开始狂吐不止,然后被保安赶出大门。
  不过话说回来,我个人是偏爱这类场所的。如果一个人像我当时一样既孤独又寂寞的生活在异国他乡,除非是有超人的自控能力,否则很难想象他不对这类场所情有独钟。另外一点需要说明的:对于舞池里那些用心在跳舞的人——注意,用心跳舞是一种舞蹈的态度,与此人舞蹈能力的高低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我是说,对于这些和我一样,能够真正用心去体会音乐,并且通过自己的肢体语言来抒发情感的人们;对于他们,我总是抱着一种喜爱与理解的态度。他们中有的年华已老,有的身体肥胖。。即便如此,当他们将自己的肢体与音乐融为了一体,其散发出来的魅力在我看来是不可阻挡的。当然,我所描述的这种情形在国内的迪厅是十分罕见的。
  
  我们到达迪厅之后,于海洋便径直跑去买酒。我在舞池旁边找到一个空座儿坐下开始抽烟。一会儿于海洋开了一瓶白葡萄酒拿过来,殷情的替我满上。第一杯酒我们迅速的一饮而尽。迪厅的音乐声很大,地板被震得跳动,还好我们都默契的沉默不语,不至因为本不想说话又不好意思拒绝而感到沉闷与疲惫。可是这便引发了另一个问题:既然无法谈话,我们只好一杯接一杯的迅速饮酒。葡萄酒很快便喝完,于海洋又买来一些鸡尾酒。一杯接一杯的酒争先恐后的涌进肚子里,我的嗓子眼儿连同我的胃一道烧了起来。
  说起喝酒,我有个特点。这特点便是,喝的时候爽快豪迈不得瑟,醉的时候更爽快;也就是俗称的“有酒胆儿无酒量”。于是只是一小会儿的工夫,我便开始感到目光发虚,头脑沉重。而音乐对于无论我的情绪还是我的肢体的影响力也越发的强大了起来。我放下酒杯,兴奋不已的又一次走进了令我深深为之着迷的舞池。
  
  我在舞池里待了挺长时间,后来跳累了,大汗出了一身,人也清醒了不少。只是头还是有些微微发晕。然而这轻微的眩晕是美好的,是具有诱惑力的,是迷人的。我在这眩晕的作用下歪七扭八的走回到了吧台边上,看见于海洋坐在那里安静的饮酒。我一屁股在他旁边的空座上坐了下来。
  “你是不是醉了?”于海洋将嘴凑到我耳边问。
  我睁着迷蒙的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重影,随后使劲的摇了摇头。于海洋不再说话。我们各捧一杯酒,一言不发的看着舞池里的红男绿女个个如痴如醉,笑颜如花。
  不知什么时候,于海洋缓慢的将手臂搭在了我的肩上。我感觉到了之后,既没有迎合也没有躲闪。过了一会儿,于海洋开始用手指轻轻在我的面颊上划来划去,他的手指肚子是软软的,令我的面颊感到一种异样的舒适。更奇怪的是,背对着于海洋,我竟快乐的微笑了起来。
  于海洋跟我说话。我没有听清楚,便微微的将头侧过去。他将脸凑近一点儿再说了一次,我依然没有听清楚。他不再说了,却用一双眼睛深深的盯着我看。于是,我们开始接吻了。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垫起脚尖儿努力的去迎合于海洋的高度。于海洋紧紧的搂着我的腰,越吻越激励,几乎就要把我的舌头吸进肚子里。这时的他,与平日里的腼腆判若两人;我是说,连他的身体也都颤抖了起来。
  不知吻了多久,两人谁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于海洋边吻边将我推向了墙角。我“咣”的一声靠在墙上,然而此时的我已经全然查觉不到疼痛。我们继续吻着,没有停止,我就在这彼此深切允吸的同时又一次微笑了起来。
  “我送你回家吧!”于海洋突然停了下来,用力扳住我的肩,他的眼睛里几乎就要喷出火来。
  我感到十分有趣,微笑的看他,“好啊。”我回答。随后用细细的手腕猛地搂紧他的脖颈,偏过头在他的脖子上吸出一个深深的红印。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43

十六。
  
  回到宿舍,我的酒劲已经下去了一大半儿。没有开灯,我“嗵”的一声倒在床上。于海洋站在窗边儿唏唏嗦嗦的脱衣服。一会儿他退去外衣外裤躺上了床。我转过身面对着墙壁。
  没错儿,在任何人看来,这恐怕都是顺理成章的——于海洋上床后,便从背后抱着我,接着将手伸进了我的衣内开始抚摸我的乳房。然而,问题是,我不知为何,突然间兴趣全无。
  可是,为了不要给他带来太深重的打击,或是令眼前的这个北京男人认为我是个太不可理喻的女人,我还是尽量提起兴趣,将头转向了他,我们又开始接吻。过了一会儿,于海洋自己脱去内裤,腾出一只手开始顺着我的小腹往下滑。我敏捷的向下一缩,钻进被子里。我将脸凑近于海洋的下体,伸出手轻柔的抚摸它。此时于海洋的生殖器已经硬梆梆的膨胀到了极限。我于是开始用嘴帮他套弄,于海洋发出了轻微的呻吟。过了一会儿,我实在忍受不了被子里温热潮湿的空气了,便将头伸出来,改用手套弄。于海洋的呼吸越加局促,看上去像是确实等不及了。他粗暴的将我一把抱到胸前:
  “别弄了,赶紧的!”
  “我做不了。”
  “啊?为什么啊?”于海洋当时的语气绝对可以用“万分惊讶”来形容。
  我将嘴角向下一憋,努力令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纯洁无辜,我说:“爸爸妈妈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于海洋哈哈大笑起来,翻过身将我按在身下,“别闹了!”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
  “我真不行。”我扫了一眼贴在床头的爱心觉罗的照片,说。
  于海洋追随我的目光,看见了床头的照片,“你是不行还是不想?”
  “我不想。睡吧。”
  于海洋泄气的倒在床上,“。。搞什么啊。。”
  由于他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与神态均十分滑稽幽默,我不竟被逗得吃吃笑了起来。然而只过了5分钟不到,耳边便传来了于海洋轻微的鼻鼾声。我用手肘撑起身体,看见月光穿过窗户洒在他沉睡的侧脸上。他的脸是圆乎乎,我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的触碰了一下。手指被好弹性的皮肤微微的弹了起来,那个瞬间,我竟感到一种莫名的恬静。
  于海洋转了个身,平躺在床上,我又注意到了他长长的睫毛儿。于是我的心中霎那间萌生出一个极有创意的想法:我想我要用舌头舔舔这些细腻修长的小玩意儿。然而再停留了一会儿,我便躺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睡前我又一次端详爱新觉罗的照片,心里感到有些抱歉。
  “晚安,亲爱的。”我冲着照片儿动了动嘴,然而没有发出声音。我怕把于海洋给吵醒了。
  
  于海洋大约在早晨8点左右醒来,此时我正蜷着双腿坐在椅子上抽烟,屋子里回荡着轻柔的音乐声,是陈升的《把悲伤留给自己》。
  于海洋见我已经化好了妆,便问我是不是赶时间要出门。
  “我,不喜欢在陌生男人面前卸妆。”将这个想法告诉给于海洋后,我开始暗自追忆自己是从何时起竟有了这般自卑的习惯。然而奈何我左思右想,却怎么也理不出一点儿头绪来。最后我不得不承认还是麻木不仁来得轻松些,索性便将烟掐灭在写字台上的一只小碗里,把这个问题暂且抛到了一边。
  残留的烟圈儿袅袅上升,在空气里散成各种形状,然后消失。
  这时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昨天夜里没有和于海洋发生关系,并非因为这是将是一场无爱的性;其原因其实非常简单,不过是因为昨天夜里,我没有性欲。
  想明白了这个问题,我不由得对自己的这种改变感到万分惊讶。我是说,我可以接受无爱的性了。
  
  于海洋饿了,问我要不要上街吃点儿东西。我想这样的钱是可以省下来的,便拒绝了他的好意。两人最后吃了我用五分钟时间煮出的鸡蛋泡面。
  吃过早餐,我去传达室领了包裹放回宿舍,然后坐车前往市区准备开始又一天的打工生活。于海洋要回家,正好顺路,便与我同行。
  
  “要不,你做我女朋友吧。”在我快要下车的时候,一直看着车窗外发呆的于海洋突然开口。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43

十七。
  
  于海洋的话,是我没有预想到的。
  我的脸在空气中呆了两秒钟,然后我仰起头亲吻了于海洋的脸颊。正好我到站了,便匆忙的与他道别,下了车。
  下车的时候我注意到,于海洋脸上的神情是踌躇不安的。
  
  今夜店里客人稀少,老板竟大发慈悲让我提早下班。我照例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等车回家。到家后,想起昨日收到的Gibson的信件还未拆封,便打开来看。信封里装着一张贺卡,封面儿是有名的剑桥,桥下流水碧蓝清澈,两侧绿树成荫。我翻开卡片,一阵清香扑鼻,里侧夹着一张白纸条,Gibson稚嫩端正的小字跃然纸上:
  
  “乔乔,当你收到这张卡片的时候,我已经身在遥远的地球另一边儿。呵呵。今天是我在英格兰最后的日子,浓厚的万圣节气氛,隐约的圣诞氛围,加上庆祝的火焰。。。我又要say good-bye to England了!真的,时光飞逝,改变每个人和每件事。你对我说过:go forward!我想,这个时候也许到了,carry on right?让我们都开始各自新的生活吧!的确,我还在成长中。We'll see!
  想说,爱你,谢谢你,亲爱的!
  
  2004年,10月31日。万圣节夜于剑桥。”
  
  合上卡片,我的思维有些停滞。过了半晌,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我点燃一支烟,又找来一本书尝试集中自己的注意力,然而任我百般努力,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窗外,一切如同往昔般安静寂寞的沉睡在异国他乡的夜色里。月光有些黯淡,我打开电脑决定播放一首歌儿,一会儿刘若英低沉伤感的声音传出来,我便跟着旋律低声吟唱:
  
  “。。当孤单已经变成一种习惯/习惯到我已经不再去想该怎么办/就算心烦意乱/就算没有人作伴/自由和落寞之间怎么换算/我独自走在街上看着天空/找不到答案我/没有答案/天空已蔚蓝/我会抬头看/电影越圆满/就越珍惜伤感/有越多的时间/就越习惯不安/因为我总会孤单/过着孤单的日子/我想我会一直孤单。。。”
  
  旋律停止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眼眶竟湿润了。我想给Gibson打个电话,然而拿起手机后才想起,现在我已经不再知道他的号码。这是种令人绝望的感觉。于是我如同着魔一般,开始不停的往Gibson旧的号码上拨打,可想而知,我直接听到的便是语音信箱的留言提示。然而即使是这样,我仍然像是上了发条,无法自拔的一再重复着这个荒唐至极的动作。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疲倦了,终于无力合上手机。闭上眼,泪如雨下。
  
  临睡前,我想起爱新觉罗寄来的包裹尚未拆封,便又将它拆了开来。里边儿装着一双过冬的棉鞋,看上去质量很好。这令我原本沮丧之极的心情瞬间得到了巨大的缓解。我想我还是很幸福的。尽管那时我尚未意识到,这只是一种虚无的幸福。
  
  我是说,距离啊,时光啊,如同一面墙,隔挡在彼此中间,望啊望啊也望不穿,只要能听到对面叮叮噹噹幸福驶过的声音,自己也该笑了。
  我是说,距离太远了,美得便没有影子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所谓“距离产生美”,这根本就是一句放屁的话。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44

十八。
  
  想起今天还没有给爱新觉罗打过电话,我便穿上外套,走到了对面儿图书馆的公用电话亭。
  我在电话里迫不及待的将圣诞回国的消息当作一份大礼般告诉给了爱新觉罗,然而他却不知为何,远没有我想象中的惊喜。接着他有些犹豫的说出了一些“未来的事情太难判断,你不要多想,先好好读书”之类的话语。我像是被什么击中了,疼痛的无以复加,半天动弹不得。
  
  然而我必须声明,爱新觉罗,是一个好人。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说出这话时,我的语气是温柔可怜并且小心翼翼的。
  “我很关心你的。”爱新觉罗的声音穿过长途电话线路夹杂着“沙沙”的噪音,“我说过,到我们下次见面以前,你还是我的女朋友。”
  
  这便是他的答案么?我又一次陷入了对生活无限的怀疑之中。传说中的真爱在哪?信念又是什么?人生是一场等待,等待起床,等待吃饭,等待睡眠,等待相遇等待激情等待彼此伤害等待疯狂等待静默等待醉生梦死等待勤奋等待辛劳等待功成名就。。。我们之所以愿意无止境的等待下去,不过因为一种被称之为“希望”的东西。然而,倘若明知道等待的结局不过是为了另一场等待的开始,那么,所谓“希望”也就成了骗人的东西。希望是一种无谓的外延。
  因此我总结:人生不过是一场骗局。
  显然这是一句废话。说完之后,我们各就各位,抱着“希望”,接着等待。
  
  回到宿舍我瘫软在床上。我在电话里最后告诉爱新觉罗:不管怎样我一定会努力。如果他还不能够踏实下心来同我在一起,那么一定是我有做的不够好的地方。
  我还告诉他,“只要用力呼吸,就会看见奇迹”。对于那时的我而言,这几乎成了一种人生信条。
  
  我躺在床上一面发呆一面伤悲。直至夜深,我仍然毫无困意。于是我跪起来将身体贴在墙边抚摸爱新觉罗的照片。一遍一遍轻柔的摩挲很快便将我的手指变得冰凉。照片里爱新觉罗笑得灿烂自信,我情不自禁的将脸凑到照片前,轻轻的映下了一个吻。
  “亲爱的,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孤独的回响在空旷的房间,非常寂寞。
  
  快要天亮的时候,我终于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然而很快我又被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吵醒,看了看时间,早晨六点过十分。我感到万分恼火的将短信打开,又是何杰,让我周一去参加他的生日派对。我将手机扔在床头柜上,转过身继续睡觉。2分钟以后手机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是电话。
  “你收到我短信了么?”听筒里传来何杰急切的声音。
  “收到了。”
  “怎么不回啊?”
  “大哥,你也不看看现在刚几点啊!”
  “噢,对不起。那那个。。我生日你记得来啊!”
  “周一我要打工呢。”
  “那你下班儿以后过来吧。”
  “也成。”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44

十九。
  
  周一我向餐馆老板请了假提前下班。穿过一条街来到何杰开派对的餐馆,我走上楼,看见一群中国留学生正围着一张大餐桌狂吃豪饮。此层楼除了何杰所在的餐桌外,其它餐桌均空无一人。阔少爷何杰包下了整层楼用以渡过他的欢乐时光。
  何杰看见我,一个箭步冲上前将我拉到自己左侧的空座儿上坐下。
  “看见没有,一直给你留着哪!”何杰惊天一吼,一股浓重的酒气从他口中应声而出。众人顿时停止了嬉笑怒骂,个个面带微笑的示意我入座。搞得我很是尴尬。
  我坐下没多久,大家又开始划拳拼酒。一会儿不知是哪里的音乐响起,众人一哄而起,纷纷开始卖力的扭动自己或苗条或肥大的腰肢。何杰过来硬要拖着我一起跳,我赶忙连声拒绝。见我确实不愿意,何杰也不再勉强,便又摇头晃脑的自己跳了起来。我心中松了一口气,瘫靠在椅背上,眼看着跟前这煞有介事的群魔乱舞,不知该作何感想。
  一会儿何杰舞累了回到座位上。我这才注意到之前一直紧贴何杰坐其右侧的一名小有姿色的妖艳女子。该女子穿着大胆,形态风骚,脸上的粉底更是铺了足有半斤。小有姿色女见何杰回座,立即起身殷情的端茶递水。何杰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女子立刻如同中弹一般,一下子软倒在何杰肩上。接着二人开始低声细语,不时传来一阵矫揉造作的笑声。这时音乐停止了,众人纷纷回到座位。
  “哟!你看!”我刚吞下一只水饺,便听见左侧一位老气横秋的女人正对她身旁那个打扮甚似日本街头游民的女孩窃窃私语,二人眉来眼去,不时用眼梢瞟向何杰方向。我顺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不幸正好瞧见何杰与那小有姿色女已是相互吻的浑然忘我。小有姿色女索性将整个上身平躺在何杰腿上,双目紧闭,表情如痴如醉。
  不知吻了多长时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何杰居然猛然将小有姿色女推开,对着众人“嘿嘿”一笑,把大家都搞懵了。接着就在一瞬间,他突然将脸转向我,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叭”的一下便亲在了我嘴上。我当时那个反胃啊!
  “哼!”何杰发出一声怪异的轻笑,大概是深深感到自己的阴谋得逞了,正准备发动猛烈攻势,我赶紧起身,“我,我去洗手间。”我惊讶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我在洗手间里洗了个手,蹲在墙角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觉得实在不可思议。于是我起身,决定赶紧回座儿收拾东西提前离去的好。
  然而当我回到餐桌旁,却又不幸再次听到那位老气横秋女人的惊人发现:“哎哟!那两个女人肯定是在争宠!”那老气横秋者正讲到兴头上,目光炯炯有神,嘴角一颗硕大的三八痣上下摆动,颇有气势。
  正在这时,何杰发话:“都差不多了啊!大家散了吧!”
  众人意犹未尽的起身准备离开。那小有姿色女加倍热情的帮何杰穿上外套,一路搀扶他走到楼下,服务实在周到。到了楼下,何杰坐进自己的银色TT。小有姿色女打开副驾驶仓的门儿正准备往里钻,岂料何杰突然用掌猛地一推:“滚!叫乔安过来!”
  站在旁边的我这回真是吃了一大惊。然而由不得我反应,何杰又是一个健步下了车冲到我身旁,“跟我走!”
  “我就不去了——” 我话音未落——这件事说来真是太神奇了——何杰居然痛心疾首的泪如雨下。
  这下算完了,大家都把我当成了罪魁祸首,不去都不行了。我只得十分不情愿的上了那辆敞篷TT,一直护送何杰回到家中,乃至进了卧室。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45

二十。
  
  何杰在走进卧室的第一秒钟,酒顿时醒了。他深情的握起我的手,语重心长:“做我女朋友吧!我会让你享尽一切荣华富贵!我会让你明白什么叫呼风唤雨!”
  这话真不是编的。何杰就是这么一个随时能让你感到一阵眩晕的人;至于眩晕的理由,要么是被惊讶的,要么是被恶心的。
  我赶忙连声拒绝。何杰不罢休,继续好言相劝:“你是不是吃醋了?刚才我和那个女的接吻?唉。。说明你心中还是有我嘛!”
  我不由得笑出声来,“对了,你不是说你‘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么?”
  “那是试探你的。”何杰低下头,表情十分深沉。
  我不想和他纠缠了,拧过身准备出门儿。
  “我这样的条件你还有什么可挑剔的!”何杰急了。
  “我有男朋友了。”我索性跟他摊牌。
  “谁?谁?”何杰一脸神经质的紧张。
  “说了你也不知道。”
  “那你叫他来接你!”
  “叫他来接我?”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何杰什么时候变的这么通情达理了!
  “赶紧叫赶紧叫!正好我和他谈谈。”说话间何杰已经坐在床沿上,头朝下看着地板,一双手焦躁不安的搓来搓去,“。。。我得好好跟他谈谈。。”
  这回我算是彻底服了。看来叫不来个“男朋友”,我是回不去家了。
  我把电话薄里的号码翻看一遍,最后拨通了于海洋的手机。于海洋说这就过来。
  “他来了么?”何杰躺倒在床上半睁着眼睛问。
  “嗯,等着吧。”
  
  于海洋来的时候何杰已经倒在床上鼾声如雷。我懒得作解释,于海洋知趣的也没有追问。我赶紧逃荒似的出了何杰的家门,心中暗自发誓再也不与此人相往来。
  出了门儿,于海洋打电话叫了辆出租车。我们上坐车直奔宿舍而去。
  
  转动钥匙,开门儿,开灯。我进屋了。于海洋站在门口没有动。
  “。。。我回去了。”他双手尴尬的插在大衣口袋儿里,半晌说出一句话。我抬起头端详他的脸,他的双眉轻轻的拧在一起,令人无法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脱下大衣扔在床上,走过去用双臂环住他的腰。我看到他不知为何显得有些紧张的表情,然后我说,“进来吧。”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轻柔暧昧,宛如一缕青烟飘升到空气中,久久不能散去。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45

二十一。
  
  那天晚上我们什么也没有干。彼此躺在黑暗的小屋里温柔的相互倾诉。我讲起一些过去的事情,于海洋也讲了很多。他在中途打断我,他说:“你一定是很爱你现在的男朋友,我能感觉的到。”
  天亮的时候我们聊得口干舌燥,我起身倒了水,然后给餐馆打去电话请假。整个儿白天我们蒙头大睡。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我开始频繁的逃课,渐渐的连餐馆的工作也懒得去做,后来索性辞掉。空虚无聊再次占据了我生活的一大部分。不过还好,生活中形成了几项例行活动,多少为我打发些时间;便是:完成必须要交的论文,每天给爱新觉罗打电话,每周同QQ群里的人出去鬼混。
  还有,不时的同于海洋约会。
  
  自从订下了圣诞回国的机票,我便一直在日记本上倒计时。在离回北京相距14天的那天夜里,我感到了一种深切的无可解脱的绝望。因为那是第一次,我觉得自己真正的背叛了爱新觉罗。
  那天的后来,我赤裸身体的俯在于海洋身上,我问他:“我觉得我不会幸福的,你说呢?”
  
  那天的事情是这样开始的。我和于海洋像往常一样牵手逛街购物,跑到唐人街大吃了一顿,在红灯的时候过马路,然后停在中央位置开始接吻,远处的大小车辆疾驶而来发出愤怒的鸣笛声,这时我们便嘻笑打闹着迅速跑向马路的另一侧。。。然后夜深的时候,我们回到了我的宿舍。
  
  “我们家的人说买了螃蟹,咱们明天一块儿回去吃啊!”于海洋赤裸着上身躺在床上,脸上露出孩子一般的兴奋。他是装的。
  “你,”我撑起身子,脸从上面落下来,紧紧地贴着于海洋的脸。我们的鼻头儿碰在一块儿,彼此轻轻的摩挲,“你干吗总变着法子想让我去你们家?”
  “那你为什么总不愿意去我家?”
  “你们家有什么好玩儿的,不去。”我躺回到于海洋的臂弯里,用嘴吹自己的刘海儿。
  “你早晚是我的!”于海洋突然放低音量,恶狠狠的将我搂得很紧。我悄悄的抬眼看他,他真的是恶狠狠的,没有温情。
  “你说是不是?”不知为何,他的声音又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双手轻轻的摇晃着我的肩膀。
  “我现在就是你的——”我甜甜的笑起来,“——情人。以后也是你情人。”
  “操——你大爷啊——”于海洋挪动一下身子,我们紧紧的贴在一起。
  “怎么又硬了?”
  “废话!”
  “我帮你弄吧。”
  “唉呀——又弄啊——不舒服——”他拖长声音详装不悦。
  “那怎么才舒服呢?”
  “你他妈傻啊!”
  我抬起眼睛看天花板,半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最后我还是说,“好吧。”
  
  那是我们第一次做爱。
  我在于海洋进入的一秒钟就情不自禁的叫出声来。我看见他年轻健壮的身体在自己身上晃动,汗水顺着他修长细腻的睫毛儿滴下来,滴进了我的嘴里。我用舌头小心翼翼的轻舔着,在品尝着这咸咸味道的同时,自己的身体竟变得湿润无比。我感到自己飞了起来。我在恍惚中伸出手抚摸他的长睫毛儿他的国字脸他的短胡渣儿他的热血澎湃的年轻的身体。我听见他也渐渐呻吟了起来,于是我们就这样一唱一和的如同某种神秘乐器,将人带到世界尽头的芬芳之处。
  
  “爽啊。。。”于海洋没穿衣服,直接瘫倒在床上。
  “爽吧?”
  “太他妈爽了!”
  我突然有些忧伤,支起身体俯在他身上,不大不小的乳房顶住他的前胸,“我觉得我不会幸福的,你说呢?”
  “嗨,没事儿瞎琢磨个什么劲儿。你这一看就是闲的。”于海洋不以为然。过了一会儿他又认真起来,“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比他做的更好。”
  我被他坚定的语气所震撼,凝视着他黑暗中闪烁的眼睛,那不知名的忧伤便愈发强烈起来。我狠下心说,“我们不要见面了。”
  于海洋呆了半晌,猛然将我搂紧,“我不同意!”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46

二十二。
  
  “那有什么用?我同意了。”
  “你试试看。”于海洋的指甲嵌进我的皮肤里,“你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
  我没有作声。他又说:“明天去我家吧!”
  “不去。”
  “唉。。”于海洋长叹一口气,“我现在很痛苦,你是不是很爽?”
  “靠。我像么?”
  “那你就听我的。”
  “比如?”
  “我们不可以不见面。”于海洋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圣诞我送你去伦敦,我要亲自把你送上飞机,好让你到他身边去做一个了结。”
  我难过的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将更残忍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其实多情并不是什么坏事儿,唯一的问题,是当多情结束时,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人们必须得变得无情起来。然而,我做不到。
  
  后来我们彼此依偎着,在不知不觉中睡着。半夜的时候,我又在不知不觉中醒过来,发现脸上竟有泪水风干后的痕迹。这令我感到百般不解。过了一会儿于海洋也醒了。我们再次做爱。我们就这样如此反复不知疲倦的一次又一次彼此需要,直到隔壁的法国男孩承受不住声响跑来敲门儿。即便这样,我们依然无法停止下来。后来于海洋担心再次惊起四座,便用手掌捂住我的嘴唇。我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触摸到了他手指好看的形状。我闻到他的掌心儿有一股淡淡的奶香,便撅起嘴唇亲吻。于海洋把手拿开了,在进入我的同时,俯下身咬住我的嘴唇,贪婪的吞噬着属于我的气息。就这样,我们一同将世界抛在脑后,再一次飞了起来。
  回国前一周,我决定上街给爱新觉罗挑选一份儿礼物。最后选中了当时正十分流行的某款摩托罗拉手机。面带微笑的售货员接过我的银行卡轻轻一刷,这场买卖就算完成了。我的心里感到既兴奋又满足。
  “你丫还真有钱!”站在一旁的于海洋,眼睛瞧着远远的地方不冷不热地说。
  我还沉浸在为爱新觉罗挑选礼物的欣喜中,抱着新买的手机蹦蹦跳跳的往前走,“这手机是跟我那款一样的!”
  “操,我又没瞎。”
  大概由于过度兴奋的缘故,我半天没有注意到于海洋脸上的不悦,自顾自的说:“这样他打电话的时候就会想起我!他要是给他情人打电话就会充满罪恶感!”我说到欣喜处,不由得转过头,却看见于海洋还站在离手机店门口儿不远的地方慢慢吞吞的往前蹭步,眉头紧皱,目光毫无焦点。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行有些大概有些不妥,便又疾步跑回,
  “生气了?”
  “呵,”于海洋愠怒的表情没有丝毫缓和,眼睛不知看着哪里,冷笑一声,“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啊——”半晌,他的嘴里嘀咕一句。
  我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却又觉得还是不说为妙,便将到了嘴边儿的话一下子咽了回去。于海洋一路上面无表情,闷闷不乐,一直上了公交车,回到我的宿舍。
  
  “我妈正好有点儿东西要带给我,到北京你要是有空就去拿一趟吧。”于海洋进屋后径直走到书桌旁坐下,打开电脑,眼睛盯着我的电脑屏幕,看样子似乎冷静了不少。
  “成。”
  “那个,”
  “嗯?”
  “厄。。明天跟我回趟家,后天送你去伦敦。我得回去收拾点儿东西。”于海洋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电脑。他底气不足的说完一句话,屋子里便只剩下静默。
  
  出于一种同情的心理,我跟他回了家。走进房间的第一秒钟,我便被重重的扔在了他小小的单人床上。于海洋一次又一次的用尽全力进入我的身体,不知为何,令我有点儿想哭。整个过程中我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我听见他“啊”的一声似是终于解脱了,接着他的生殖器在我体内跳动两下便安静了下来。他停止一切动作,端坐,用手纸擦干净自己的身体,然后帮我也擦了干净,然后他躺倒下来,身体紧贴着我。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睁着眼睛像在空气中不瞑目的死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我在恍惚间感到于海洋缓慢的偏过自己的脑袋,嘴唇渐渐靠近我的耳朵,“我爱你。”他说。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47

二十三。
  
  早晨醒来,于海洋不知上哪儿去了。我从床上坐起来,看见朝南的窗户半掩着,微微的小风儿一缕一缕的吹进屋里,挂在墙上的英格兰国旗一阵阵的抖动。窗帘儿被我拉开,阳光没有遮掩的直射进来,屋内的一切泛起一层淡淡的金黄。屋子有些凌乱,我犹豫是否应该帮着收拾一下,尔后又觉得有些多余。于是我只将被子叠好,走到窗边儿点燃一支烟。烟圈袅袅上升,飘散到窗户以外的世界,我盯着楼下一片碧绿色的大草坪,再次陷入思绪停滞的状态。
  这时于海洋推门进来,“起啦!”他的声音温和好听。我转过身,与他一道站立在这早晨的温暖的阳光中,心中竟有了一霎那的错觉,仿佛自己正是这里的女主人。
  “下楼吃早餐吧。”于海洋露出得意的微笑,仿佛一个得到奖状的孩子在像世人炫耀。
  于海洋牵着我的手来到楼下餐厅,餐桌上摆着一叠烤面包加黄油,一碟炸火腿儿,另外有两只碗,里边儿分别盛了一人分量的简易早餐加牛奶。我顿时感到饥饿之意席卷而来,便大口的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那不知名的伤感又开始在我心里作怪,然而我继续强颜欢笑,伪装的应该尚算可以。很快于海洋又跟我提起他专业课上一些有关油画儿的问题,我顺水推舟,有意让自己的思维分散。我们再一次陷入一番虚无的谈笑风生。
  吃过早餐,于海洋迅速的收拾了些简单的行李,与我一道搭车来到了火车站。买票等车是个繁琐的过程。接着车来了,我们上车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路上于海洋总是过来亲吻我;我的脸颊,我的嘴唇,我的额头,我的耳朵——他亲了一切他能想到的地方。有一个瞬间,他突然毫无缘由的握紧我的手,非常紧,就连我的骨骼也咯咯作响起来——那个瞬间,我有了一种错觉,我们似乎正乘坐着某趟名为“时光”的神奇列车,它将带领我们穿越尘世间的一切伤痛,人们的灵魂将得到片刻的安宁,从此,便再没有了所谓:生、老、 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但是,
  但是,列车运行一切正常,我们很快便到达伦敦。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47

二十四。
  
  在伦敦于海洋找到一个旧时的朋友,我们在他朋友家借住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匆匆赶往机场。
  登机的日子是我特意挑选的。那天,是我十九岁生日。
  
  在我就要走入安检之前,于海洋不知从哪里突然掏出一只包装精美的首饰盒,“给你,生日快乐。”
  他的这一举动着实让我吃了一惊。因为他根本不知道我的生日。
  “嘿——你怎么知道今天我生日?”
  “特意挑的日子吧?”于海洋答非所问。
  “别转移话题——你到底怎么知道的啊?”
  “你管呢。”
  “你说你——”
  “不拆开看看?”
  于海洋目光殷切,我只好怀着十分矛盾的心情的将那只蓝色的盒子打了开来。盒子被打开了,黑色的绒布上优雅的挂着一条儿银色项链,外加一颗宝蓝色的吊坠。
  “来,我帮你戴上。”于海洋说着便要去摘我脖子上爱新觉罗赠送的水晶项链。
  我敏感的将身体向旁边儿一闪——这个动作立刻让我觉得十分尴尬,“我戴手上。戴手上也挺好看。”
  “我跟你说啊!你要么别戴,要戴就戴在脖子上!”于海洋较真儿了,眼睛里像是快要喷出火。
  我走过去企图拥抱他的身体,却发现他的身体早已僵硬如同尸体。
  “你别走了!”他突然抱紧我。
  这着实是个令人难过和尴尬的场面,我并非不痛苦,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于海洋的声音柔和下来,“要是我让你别走了,你会听我的么?”过了很久,见我没有回答,于海洋放开抱我的手,“到了给我打电话。”他的语气又恢复了一贯的凶狠。
  
  我在飞机上看了两部电影,吃了两顿饭,写了一篇生日纪念日记,小睡了一会儿。。。似乎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然后——然后我到北京了。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48

二十五。
  
  推着行李车走出机场大门儿的那个瞬间我就不行了。
  我是说,我终于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我非常执著的坚持一直拥抱着爱新觉罗的手臂。异国他乡多少个梦里发生过的情景终于变成了现实:他现在就在我眼前,他冲我微笑,他捏我鼻子叫我傻瓜,他与我接吻,他在我的耳边低声细语,温暖芬芳的气息穿过我的耳朵到达鼻腔让我浑身因为舒适而发出震颤。
  
  是的,我们接吻。没完没了的接吻。那是我们当时最爱做的事情之一。我们微闭着眼睛,用尽全部的身心将彼此的舌尖绞缠在一起,没有什么感觉比独自拥有这份属于对方的特有的气息更为美好。没有了。那便是最令我们感到幸福的事情。它带给我们的愉悦甚至超越了性。
  
  很久了,我的双脚终于又一次回到了地面上。
  
  送我回到家以后,爱新觉罗马上便要赶回公司上班。我虽心生万般不舍,却也明白生活的艰辛。我倚靠在他家大门的门框上,如同所有幸福温顺的小女人般,面带微笑的同自己的爱人告别。
  临走前爱新觉罗交给我一个深蓝色的信封,里边儿装了一部本地号码的手机,一张北京地图(并且用红笔圈出了他家的位置),一张成铁卡,外加1000元现金。我将信封收好,心中暗自为他的这份细心所深深感动。
  
  爱新觉罗走后,我想为他把屋子收拾一下。然而尚未来得及收拾,一阵困意便席卷而来。时差真他妈是个讨厌的东西。我倒在床上沉睡了整整一个白天,再次醒来已是黄昏时分。爱新觉罗还未下班,我感到有些百无聊赖。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便找来相机将他屋子的各个角落拍了个遍。我想要把这些照片存在电脑里或是冲洗出来贴在宿舍的墙壁上,这样当我想念的时候便可以随时拿出来观看。
  拍完照片,我蜷腿坐在沙发上点起一支烟,夜幕降临,淡粉色的夕阳透过客厅的落地玻璃窗洒进黑暗静谧的房间。窗外灯影摇曳,我的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按奈不住的兴奋:这他妈可是北京的黄昏啊!我拿起手机想给爱新觉罗打个电话,转念一想,又怕耽误了他的公事。本来这样的不请自来就已经给他添了足够多的麻烦与牵挂。在他身边的时候,我想我还是要尽力做个乖巧的女孩儿。
  接着又想起还没给于海洋打过电话报平安,心中不由斗的生起一丝内疚,于是我又赶紧拿起手机拨通号码,电话里他的态度极其阴阳怪气,有一搭无一搭的与我一阵调侃,尔后显得有些落寞。最后我们陷入一片寂静。我说,静一静吧,好好思考一下。他回答,那就好好思考思考吧。挂电话的时候我们的态度都显得十分深沉。
  
  这样的深沉变成了日后我的笑料。有什么可深沉的?不过我当时还不知道,“思考”也他妈是个放屁的东西。“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思考要是有用就好了。
  
  晚上爱新觉罗带我去有名的鼎轩吃饭。此处生意火爆,光排队就排了一个多小时。吃饱喝足,我怀着万分幸福的心情随他回到家。我们争先恐后的洗了个澡,然后香喷喷的躺上床蜷在被窝里聊天儿。
  然后,夜深了。我在黑暗中亲吻他的脸,同时将手指轻柔温情的顺着他的小腹向下滑。然而,令我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他拒绝与我做爱。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49

二十六。
  
  我是空气。我是透明的。我的疼痛是一条蛇,蜷缩在身体里。我往上飘啊飘,看见死亡的颜色;那是一片深秋的海,深黄色的,咆哮着。
  
  爱新觉罗,我并非不爱你。你是我的梦境,你是我的荒原,你是一潭碧水,你是一场幻觉;你是泡沫你是粉红夕阳你是月光洒在地上的一缕白,你也是锁链你亦是城墙,你是我一眼望也望不到边际的天空。
  
  走的时候不要回头。就让我们各自痛苦的几乎死去。死去吧,死去吧,那些罪恶的躯壳已经步履蹒跚,欲望之火危在旦夕。就瘫倒在那坍塌的城堡边上,让我们吃力的睁开眼睛再看一眼天空缓慢飞过的鸟群,让我们挣扎着张开干涸的嘴再一次品尝腐烂的腥臭味儿。然后——然后,一切便只剩下寂静。现在我可以安静了么?现在我可以不再胡言乱语了么?
  
  请不要抚摸我光洁的身体,因为我已经不会再为之兴奋的颤抖。
  

二十七。
  
  我的态度是惊讶而忧伤。
  “为什么呢?”说出这话的时候,我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
  爱新觉罗的态度是坚定而诚恳的。这使得我的忧伤进一步的加剧。我是说,他是真的不想跟我乱搞。他说:“既然我不能给你承诺,那么,你在北京的这段时间,我想好了,我不会碰你的。”
  他的话令我瞬间便被悲伤击中,几乎不能呼吸。
  
  然而,那时候的我,也并非是想乱搞。我是说,面对一个我深爱的人,我并不想乱搞。我所想的,是与他做爱。
  我必须与他做爱。否则我便会后悔终生。
  
  我站起身,开始不由分说的在黑暗中安静的褪去自己身上的衣服。衣服一件件的打落在地上,发出唏唏嗦嗦的声音。泪水依然没有办法停止,渐渐打湿了我的整个面颊,还有鬓角的头发。我在泪水朦胧中端详爱新觉罗的脸:他的眼神是坚毅的,他的表情是慎重的。他一动不动的盯着我,如同在看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我尴尬而忧伤的赤裸着身体站在他面前,等待——等待最后的遗弃,亦或是救赎。
  
  还好,我总归是被救赎了。
  
  尽管这用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可是他终于还是将我拥进了怀里。我们再次开始接吻。他将双臂温柔的伸到我背后,触碰到了我年轻光滑的肌肤。窗外,冬日的寒风猛烈的刮个不停,窗户被震得发出微微的声响。我们在屋内不顾一切的接吻,接吻。无法停止。
  那个长长的吻,让我感觉自己如同处女般纯洁无瑕。
  
  后来我们开始做爱。他的动作非常温柔,每一下的蠕动都如同一首浪漫派诗歌。我沉醉在这深深的爱意中,竟忘记了情欲,忘记了呻吟。
  是的,我失去了声音。任他的身体与我融为一体,任他温暖柔和的一次次进入——我慌张而羞涩,如同一个少女。我暗自在心中有所想法,我想到了很多:例如两支廉价的情侣戒指,例如黄昏牵手散步的老人,例如婚姻,例如儿孙满堂。。。总之,我想到了所有普通少女所会想到的关于永恒的一切。
  
  在他最后一下进入的时候,我看见他眼里竟有闪烁的泪光。接着一滴清凉的液体划过黑暗中的寂静,落进我的左眼。不偏不倚,他的泪珠正好落进了我的左眼中。
  “小安,”他喘着气俯倒在我身体上,嘴里温热的气息窜进我的耳朵,“如果我不好好珍惜你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他说过这样的话,他确实也做到了。
  胆小懦弱的人是我。犯下错误的是我。
  然而时至今日,我不由得又开始怀疑,我真的犯下错误了么?这是真的么?如今我日复一日安静平和的坐在房间里写作,人模人样的求职谋生存——当然,意外也是会发生的,例如生老病死,这是后话——因此,因此我开始疑惑了,当回忆起过往,那似乎又是一段与我毫不相干的某个迷途少女的心灵故事。记忆是不完整的,于是它变得越发的不可靠了起来。有什么是值得信赖的呢?有什么能够足以证明那并非只是一场幻觉,而却是实实在在的发生过呢?我尚在寻找,却还没有找到。这时常令我苦恼不堪,因为这便让我不得不承认,那些发生过的,那些付出过的,那些得到过的,那些失去过的,事实上——不值一提。是的,我们的生命,不值一提。这个想法令我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我却还不能停止。我是说,我还要提,我还不能停止胡言乱语。故事还没有讲完,我将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在迷幻与现实中辨认。我要把它讲完。
  是的,我要讲下去。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49

二十八。
  
  那个冬天在北京,我渡过了那一年里最安详快乐的十几天。
  
  第二天晚上爱新觉罗为我补过生日,那是他精心布置的一个惊喜。
  我们走下知春路的人行天桥,我们像往常一样手挽手语言温柔的聊天儿;接着,在到达桥下的那个瞬间,他消失了,任我百般焦急望眼欲穿他依然没有出现。我给他打手机,电话被挂断了。这令我原本焦急的心情又增添了几分担心。
  事实上,我已经快要疯掉了。
  可是就在这时候,他又重新出现在了我面前,如同变戏法一般,没有丝毫的蛛丝马迹。
  时至今日,我仍然深感疑惑那时他是如何轻易的从我身边走掉又轻易的出现却又没有被我发现。也许是我在他身上放的注意力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多。也就是俗话说的:幸福来了,可是我没有珍惜。
  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拎着一个蛋糕盒,另一只手放在背后藏起来。他迫不及待的走到我身边,表情似笑非笑。接着他将手从背后抽了出来伸到我面前,那是一支玫瑰。火红的玫瑰是我所喜爱的玫瑰颜色,它象征着热烈的爱,不顾一切的付出;它亦象征着执着与勇敢。而现在——它就在我的眼前,来自一个我深爱的人。我感到我的心在剧烈的振颤,我激动得几乎就要说不出话来。甚至,我开始有些飘飘然,感觉身体变得越发的轻盈,仿佛脱离了现实,如同置身于梦境。
  接着,就在这恍惚间,我听见爱新觉罗低沉性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爱你,小安。生日快乐。”
  
  接下来的一天,我们去看话剧。
  身在中戏的学姐热情的为我们搞来两张门票,说这就算是到北京的见面礼。那场话剧号称在当时学生界闹得还挺火,演出地点位于东方新天地旁的一个小剧场。
  只记得那天晚上交通甚是繁忙,我们站在路边打车打了足有40分钟,愣是没打着一辆。后来没有办法,只得跑去挤地铁。这下我算是见识到了北京高峰段的地铁。真不是盖的。一个个西装革履的绅士淑女到此时可是丝毫不再顾及脸面,前胸贴后背,汗水一直淌到了脖子根。整个地铁犹如一只巨大的蒸笼。总之,这时北京地铁的拥挤程度可谓是登峰造极了。
  我们前赶后赶争分夺秒——并且由于疾速奔跑的缘故,爱新觉罗还不慎在路上摔了一跤——终于也还是迟到了。可即便这样,我们依然如同注射了兴奋剂,两人脸上的喜悦甜蜜显而易见,谁也没有多一句的抱怨。
  我们偷偷摸摸的摸进剧场,台上化着彩妆的演员正卖力的表演着,清晰洪亮的声音一听便可知是科班儿出身:“男人常犯的通病是——软而不硬——硬而不挺——挺而不持久——久而不射——”正在黑暗中摸索座位的我们,一下子便哈哈笑出声来,引得众人一阵注视。
  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我在知春路的城铁站牌旁留了一张影。爱新觉罗说,这里怎么着也算是咱们临时的家啊。
  
  第三天我们去百万庄那块儿一家他相熟的音像店挑选碟片。去之前我们商量,今天就不出去玩儿了,省点钱,买两张碟回家看看吧。结果那天晚上我们一共买了400多块钱的碟片。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在那段日子里,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美好的。正因为太过于美好,它们在我的记忆中竟变成了一片模糊,一天连着一天,形成了一片巨大的彩色的温暖的混沌。这是一片安全的混沌,以至于后来每当我身处不幸,就会闭上眼睛再次允许自己去走进这片混沌。我躲在这片混沌中哀叹,抱怨,自我怜悯,舔舐伤口。我在记忆中寻求安慰;这便如同吸食吗啡——即便知道马上便会再次苏醒——然而在疼痛的顶点,我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去重新品尝它。
  
  这样不好。可是生活还得继续。生活还得继续。
  于是,很快便到了我返回英国的日子。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50

二十九。
  
  在机场送行的时候,爱新觉罗流露出了深深的不舍。然而他如同所有温柔体贴的成熟男人,依然能够强忍下内心的感伤,微笑的告诉我“未来很美好”之类的话语。接着他抚摸我的长头发,将我抱得很紧。
  而我的忧伤是可想而知的。我哭泣,我嘱咐,我身体颤抖;唯一的不同是,我不畅想未来。我不敢畅想未来。当然,这样的话我并未说出口。我依然在他说“未来很美好”的时候挤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我亦会附和,附和一切他所说出的有关永恒的话题。
  然而事实上,11个小时后于海洋便将出现于伦敦希思罗机场为我接机,想起我们将如同往昔般再次开始另一番虚无的谈笑风生,想起即将要到来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拥抱,想起接吻,想起注视,想起体温。。。这一切的一切都令我感到深切的诚惶诚恐却又迫不及待。是的,我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
  
  这里想要说明一点,很多人喜欢相互攀比自己所有拥有的男女朋友数量之多以此来展示自己对于感情的驾驭能力,并且乐此不疲引以为荣。然而我,并非其中一员。事实上,这种两头不着边际的人际关系令我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因为它总能将人的生活领入一片无可解脱的混乱,令人毫无预兆的情绪失控,甚至在某种情况下难以正常的思考。它所带来的破灭是毁灭性的。
  它所带来的破坏是坏灭性的。然而即便是这样,我却欲罢不能的越陷越深,无法停止。大概因为那时的我尚未知道,所谓“选择”,在某种情况下与“放弃”的意义等同。
  
  倘若将此次的北京之行比作一个美好的梦境,那么我终于又一次回到了现实。尽管我是那么的不情愿,尽管我害怕,我流泪,我颤抖,然而,然而时间的流逝是决不会为之所动的。梦境过去了,现实便来了。
  我是说,肮脏的绝望的令人作呕的现实总归还是回来了。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50

三十。
  
  到达伦敦希思罗机场是午后时分,我在托运处拿下自己的行李,然后架着一辆推车往外走。我的大脑有些恍惚,不知是因为失落还是因为时差。接机口零星的站着几个人,也许因为光线闲散的缘故,大家的样子都有些无精打采。
  于海洋没有出现在接机的人群当中。很显然,他迟到了。无奈我只得跑到对面儿的小咖啡厅找了个空座儿坐下等待。谁知过去了半个小时,于海洋也没有出现。我等得有些不耐烦,犹豫再三,还是拦下了某位不幸的英国绅士借来手机一用。这事儿说来倒霉;圣诞在国内不过待了寥寥十来天,就那么巧碰上了交手机月租的日子。我错过了,下了飞机才发现,手机被他妈停了。
  于海洋的电话居然关机了。我不知所措的呆在那里。摸出钱包,再将口袋里的硬币凑了又凑,然而十分不幸,全数加起来还不超过5磅钱。我在心中暗自埋怨自己的抗意外准备做的太差。可是埋怨归埋怨,眼下要是等不来于海洋,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是我只好耐着性子又回到了咖啡厅,一会儿郁闷的把头伏在桌子上,一会儿用手指点进别人喝剩下的水杯,漫无目的的在桌上写出很多个“爱新觉罗”。总之我当时的心情是极度郁闷并且浮躁的。我在到达厅焦躁不安的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跑到门口抽了支烟,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于海洋还是没有出现。
  突然我发现到达厅的最底部竟有一架公用电话,便兴奋的从口袋里摸出20便士迫不及待的飞奔而至。谢天谢地,电话那头终于出现了接通后的响声,我的心情那叫一个激动啊!然而平稳的电波声响过若干次以后,直接传来的竟是机械化的女音留言提示。
  操,我最他妈讨厌的就是答应别人的事情做不到!既然明知道做不到,当初又何苦要答应!
  我挂上电话,无可奈何的再一次来到门外。等得十分疲惫,我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把腿蜷起来。我又点起一支烟,接着郁闷得半天动弹不得。渐渐的,我的厌烦转变成了一种愤怒,愤怒又转变成了一种矛盾,最终矛盾变成了无奈,拖着我苦闷无比却又毫无选择的继续等待下去。想起留在厅内的行李,我不由得转过头去顺着脏兮兮的机场玻璃大门向里望,它们还是完好无损的瞎待着,和我一起安静的看时光流逝。
  就在我回头的这个档口儿,于海洋出现了。我掏出手机看时间,他整整迟到了两个小时零二十三分钟。
  
  于海洋穿一件儿白色毛质外套,拉链一直拉到脖颈高处,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拇指伸在外面有些浮躁的摩挲着裤皮儿。他先是在到达厅的人群处笼统的溜达了一圈儿,接着又几步小跑的跑向咖啡厅方向,不见了身影。我压抑着怒火拉着一脸冷色调从地上站起来,拍掉屁股上的尘土走进到达厅。于海洋从咖啡厅内失望而出,正好与我不近不远的打一照面儿。
  看见我,他先是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个如释重负般的微笑,紧接着,他必定是被我脸上的冷色调所吓住了,他的笑容僵下来,过不了几秒钟,便成了不安与手足无措的尴尬。
  我斜他一眼,安静的走向自己的行李箱。于海洋小心翼翼的跟过来,右手似伸不伸的要去帮忙。
  “地铁他妈中间儿停那儿了,半天儿不动。。”于海洋骂骂咧咧拖着行李箱往前走,看着我的眼神理直气壮,“伦敦地铁真他妈操蛋!”
  “地铁停了两个多小时?”
  “不是。。不过真是停了挺长时间的。”
  “有你这样儿的么?”听着他低技术的狡辩,我的怒火直窜心头。
  “你跟我急什么啊!我为了来接你,地铁就坐了一个多小时!我姐他们还跟曼城购物呢,就我自己提早回来了。”
  “你还挺委屈?”我当时的感觉就像一个本科毕业生面对着一个初中小同学,纵使再有多么渊博的知识可供自己作为两人辩论的理论基础,也只怕是丝毫派不上用场,只得干着急。
  “手机借我。”我懒得再说,只想给爱新觉罗打个电话报声平安。
  “你给谁打?”于海洋一挑眉,表情令我厌恶极了。我不搭理,径直伸手从他裤兜里把手机掏出来。
  “打给你男人啊?”这句话阴阳怪气的传到我耳朵里,我迅速走开几步,手中开始拨号。
  电话接通后,我匆匆说了几句话便挂断。不远处的于海洋眉头紧锁,面色煞白,嘴唇好看的形状连同下巴一道皱成了一团。不过我仍然万分庆幸,他没有跟过来倾听亦或是插嘴。
  
  “给你。”电话打完后我将手机还给于海洋,他看也不看一眼的接到手中,揣进兜里。这个动作令我稍有好转的心情再次变得无比恶劣,“怎么个意思?”
  “啊?”于海洋做出一副完全不理解的表情。
  “你还不高兴了?”
  “没啊!你不是不高兴么?”他摇头晃脑的自顾自走路,鞋底磨蹭着水泥地拖着灰尘往前走。
  “我不应该不高兴啊!”
  “应该应该。所以我先不和你说话啊,免得招你生气。”
  我难以置信的看他一眼,他的表情形态同一分钟以前毫无两样儿。一路上我们不再说话,怏怏不快的回到了他的朋友家。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51

三十一。
  
  晚上在他朋友家楼下的印巴店随便吃了点儿东西,然后将行李简单的归置了一番,我有些疲惫的摊倒在床上。于海洋一天来的情绪也不高,整个晚上背对着我用他朋友的电脑上网聊天儿。
  我闭上眼睛养神,一会儿脑海里全浮现出这些天在北京与爱新觉罗渡过的美好时光。
  “很想他吧?”不知什么时候,于海洋突然凑近我的身边,声音听来很是低落。
  我睁开眼,于海洋的指尖顺着我面颊的轮廓慢慢滑落。此时的他同白天的满不在乎判若两人。他的眼神真诚而忧伤,表情如同孩子般诚恳无邪。我经不住动了情,抬起手去触摸他停留在我面颊上的指尖。他握住我的手,突然间将手一紧,我的手指被握得生生的疼痛。我们手掌的温度融合在了一起。奇怪的是,我的身子竟情不自禁的从床上浮了起来,迫不及待的去用嘴唇凑近他的嘴唇。因为没有抽烟的癖好,于海洋舌尖的味道是清澈而稚嫩的。他闭上眼睛,开始投入的允吸我的舌尖。我很快便从先前的悲伤中脱离了出来,周身有如被溶化了一般。我逐渐的跪起身子去迎合他的高度。他的双手伸向我背后,坚强有力将我抱了起来。我们相互搂着吻着躺倒在地上,温和儒雅的一件件褪去彼此身上的衣裳,直至一丝不挂。
  然而明亮的光线令我感到了一点儿尴尬,我企图伸手去触碰那桌上台灯的开关。可是就在这时,他用尽全力的突然进入我的身体,我的手臂亢奋的又失去了方向。我们第一次在桔黄色的灯光下做爱,气氛有些奇异有些忧伤。我们像往常一样默契的前后达到了高潮。再之后,我们的情绪竟都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于海洋平躺在地板上,手臂轻轻搂住我的左肩。他的脸安静冷漠的朝向天花板。我侧过脸盯着他看了足有一分钟,然而他的表情形态由始至终没有任何改变。
  
  “我会比他做的更好,离开他!”我并不惊讶,这是于海洋第二次说出这样的话。应声转过头,我看见他坚毅的目光里透露着几分淡淡的忧伤。望着他的脸,十分不应该的,我的心居然狠狠的抽疼了一下。
  两人对视半晌,我再一次陷入了一种所谓“进退两难”的境地。我默不作声,我哑口无言,我无助的只好再次凑上前去亲吻他好看的嘴唇。我的嘴唇碰到了他的嘴唇,于海洋没有作出任何反应。过了两秒钟,他发出一声莫名其妙的冷笑,令我感到十分不适。
  半晌,我说,“睡吧。”
  于海洋转过头来又看我一眼,目光中充满了轻蔑。他再次发出一声冷笑,接着没有作出任何回答,转过身背对着我沉沉睡去。

yannina 发表于 2006-10-27 18:52

三十二。
  
  第二天于海洋的那位朋友带领我们前去游览了伦敦蜡像馆。三人走走停停耗了一天,拍了不少照片。到了晚上,大家均累得筋疲力尽,正欲回家蒙头大睡,不料那哥们儿委实热情,非说招待不周,还要再安排些夜间活动用以弥补。盛情难却,我们只得由得他去安排。哥们儿万分执着的拿起手机拨了数个电话,过了一会儿叫来了三男一女。一干人等兴奋莫名的非要去逛什么牛津街。我真是搞不懂大晚上有什么可逛的。逛完街大家仍感余兴未尽,也不知是哪个事儿逼提议要去打台球,于是一大群人又一哄而起跑到24小时台球厅消磨时间。
  
  操,都他妈是帮寂寞的事儿逼仔子。没意思,我想回家了。
  
  于是第三天大早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和于海洋商量要回纽卡斯尔。于海洋看我一眼,没有反对也没有不反对。结果当天晚上我们便坐上了回程的火车。
  回到纽卡斯尔,我感到有些身心疲惫。于海洋送我回到宿舍,把行李搬上了楼。我为他端来一杯温开水。他拿在手上象征性的抿了两口便说要回家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
  我迟疑了半晌,最终还是说,“好吧,那——拜拜。”
  于海洋走了。短暂的失落过后,是强烈的困意席卷而来。我用脚蹬掉鞋子,衣服也没脱便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那天晚上分手之后,于海洋一连好几天没有给我打过电话。我仍感到身心疲惫,天天躺在床上听歌儿抽烟,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自然,电话也是没有打过的。第四天傍晚,我忽然意识到了这样的改变,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淡淡的感伤,心想:也许我们就这样完了。这样也好,省去了通常情况下的泪水,纠缠,解释,甚至是歇斯底里。反正是要作个选择的,那么,就这样吧。
  在想清楚了这些之后,我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一阵强烈的对于积极向上新生活的渴望之情。这样的渴望疾速的占据了我的整个大脑,霎时间竟超越了那原本根深蒂固的忧伤情绪。我走到洗手池旁洗了个脸,冲着镜子里的自己展露出一个动人的微笑。几天里第一次,整个人感到精神百倍了。
  
  洗完脸我决定到厨房煮点面吃,正欲出门儿,手机响了起来。是于海洋。
  我的脑海里迅速闪过了刚才所思考的一切,随后感到一丝的犹豫。然而,这样的犹豫确实只有“一丝”之多,并且,其持续长度最多没有超过两秒钟。
  “喂?”我有些兴奋的接起电话,心中如释重负。
  “我想你了。”
  “我——”一霎那间,我竟有些莫名的害羞。我低下声音说,“我也想你。”
  “你在宿舍么?”
  “嗯,在。”
  “那好,先这样!”
  “唉——”我叫住正要挂电话的于海洋,“你要过来么?”
  “废他妈话。”
  “现在么?”
  “再他妈废话一会儿干死你。唉——”于海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不是跟别人睡呢吧?”
  “操,再他妈废话一会儿剪了你再给你跳脱衣舞。”
  “操,你丫真残忍。我过来了。”
  “唉唉——”我再次叫住他,“买点儿菜过来,我都几天没吃东西了。”
  “我也没吃。要不叫外卖吧。”
  “外卖不好吃,都一个味儿。我自己做吧。”
  “行——那那个,你丫先别瞎骚啊,我这就来了。”
页: [1] 2 3 4 5 6
查看完整版本: 白天衣冠,晚上禽兽 -- 我在英国混日子Z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