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06

5、“下雾的时候这里很危险!发什么呆?还不赶快上来!”桥上的人大声喝道,凛然正气直冲霄汉。
我跟分子顿时在他洪钟大吕般的呐喊中浑身一抖,先后手忙脚乱,连溜带滑的爬上了河床。
“说你们呢,磨磨蹭蹭的干吗?怎么装听不到吗!!”可是直到我们一先一后的爬上石桥,那个眼镜男依旧朝桥底指手画脚的大喊,“还一动不动?难道要我下去揪你们!!”
“喂,杜工!”旁边一个小青年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附耳低语道,“人早就上来了,就在您身后呢!”
“什么?”他举手轻推了一下眼镜,看了看我们,又转头看了看桥下,“那桥下躺着的是什么?不是两个人吗?”
“杜工,您又看错啦!那是积雪的阴影!”
“哦?怎么越看越像人!”他抱怨了一句,接着面不改色的朝我伸出手,“你好,我叫杜洪宇,是负责这个项目的工程师,你叫我杜工就可以!”
好不容易被视作大人,我感激涕零的抓着他的手握了又握!果然没有罗小宗他们的生活真是太美好了!虽然这个工程师眼瞎得令人敬佩,但那和我又有何干系?
因为天色已晚,外加大雾茫茫,我们互相寒喧了几句,就打道回府,去县里的招待所休息了。
其间我抓住招待所的那个看门老头问了半天,也没有问出什么端倪。老头信誓旦旦的指天发誓,说这桥万万拆不得!据说近百年间,这条河上就是修不了桥,后来在个看风水的人的指点下,好不容易造起了座桥,却年年闹鬼,要拆它必然会引起天灾人祸。
结果我就在他的口沫横飞中哈欠连连,使尽浑身解数才找到机会溜走,总算避免了被淹死在口水中的惨祸。

那条河明明没有什么古怪,怎么会造不起桥?一定是那个看风水的人做了什么手脚?君不见修车铺前往往密布图钉?
我躺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在黑暗中浮想联翩。
想着想着,意识逐渐迷糊,旅途的疲乏如潮水般将我淹没,睡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因为今晚的经历,一向灵感极强的我又开始做梦了。梦里有一座桥,阴森而幽静,通向弥漫的大雾深处。
我站在桥上,只觉得浑身发冷,不由胆战心惊的打量着四周。桥下是冰封的河水,桥上是迷茫的大雾,似乎除了向前走下去,再也没有别的出路!
可是前面到底有什么?这桥最终又通向何方?
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我战战兢兢的迈出了第一步,踏着冰冷的石板,小心的往浓雾的深处摸索。
原本只有二十几米的桥,在梦里居然格外的修远,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雾气又湿又凉,粘在身上别提有多么难受。
我又走了几步,景色如旧,周围仍然弥漫着白茫茫的雾气。然而就在我想打道回府,原路返回的时候,在浓雾的深处居然出现了几个人影。
那似乎是几个在赶路的人,脚步飞快,行色匆匆。
太好了!我见状不由欢呼一声,急忙快跑两步追了上去。
“等一下,等等我!我有事情想问问!”我边跑边喊,然而那些人置若罔闻,甚至没有一个人停下来看我一眼。

真是气死我了!以为我陈子绡是吃白饭的吗?生平第一次被无情的忽略,顿时激起了我澎湃的斗志,憋足力气,撒腿就往前跑去。
那些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们秩序井然,排成一路纵列,正在桥上飞快的赶路。
“你给我站住!”我好不容易才追上了最后一个,伸手就去拍他的肩膀。
然而就在拍到他肩头的一瞬,我立刻就后悔了。触手又冷又硬,根本没有人类的柔软和温度,倒像是一个移动的冰块。
“你要干吗?”那个人回头看了我一眼,露出阴森的笑容,“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赶路?”
他的脸色又青又白,脸颊还有些许塌陷,周身散发着死亡的酸臭,一看就是个亡灵。
“哇哇哇——”虽然见鬼无数,可是气氛太过阴森恐怖,我第N次被吓得大叫起来。

这下吓得我浑身冷汗,一个机灵就醒了。我急忙把灯点亮,恐惧总算稍有平复,不过望着招待所密布裂纹的墙壁,似乎随时都能被风吹开的木门,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对了!妈妈给我的护身符!
虽然老妈说危急关头才能用,可是偷看两眼应该没问题吧?反正今晚是睡不成了,我在行礼包里翻了半天才找到那个小红布包。
里面会是什么呢?俗话说,恋爱中的男女往往蠢到了家!年轻的老爹送给年轻的老妈的定情之物,十有八九是他的压箱法宝。
我迫不及待的伸手拉开包上的红绳,能不能驱走噩梦就指望它了!
然而我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只看了一眼,就垂头丧气的爬回被窝躺着去了,还不时懊悔得用头撞墙。

因为那布包里几近无物,只有一张老爹年轻时的照片,他正头发蓬乱的在里面傻笑。泛黄的照片后还写着几个肉麻的钢笔字:要想我哦~!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06

6、虽然几乎一夜未曾合眼,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是顶着寒风背着书包去雾桥前勘测情况,与我一同去的还有绝对分子同学。
“陈子绡,你好卖力哦!”我用罗盘在桥面上比来比去,分子在旁边给我打气加油,“亏我以前上学的时候还以为你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呢!”
“受人之托,怎么能蒙混过关?当然要尽力解决!”我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睡个好觉,免得那些亡灵再跑到我的梦里赶路。
此时已是白天,冬阳和煦,暖意融融,映着桥下的青松白雪,倒有一丝世外桃源的味道。
与昨晚的阴森恐怖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我把罗盘,桃木剑,头发灰,指南针全都用上了,折腾得满头大汗,还是没有发现有半分异样。
“唉,怎么会这样?”我一屁股坐在桥栏上,望着这座古朴破败的石桥发呆,“昨晚明明感觉那么邪门,今天怎么什么都找不到!”
“陈、陈子绡……”分子看着我脸色发白,舌头打结。
“怎么了?分子?”是不是我这个姿势玉树临风,潇洒无比,所以让她惊为天人?想到这里,我又得意洋洋的翘了一条腿上去,摆出超人的姿势站在桥栏上,就差身后没有披件红蓝披风。
“那、那个!我忘了跟你说……”分子仰头望着我,眼镜片反射着白雪的寒光,吞吞吐吐的说,“这桥不能随便坐,那几个工人就是在休息之余坐到了桥栏上,回去就中了邪!”
我到这里,顿时以超人的姿势石化在桥栏上。
高处冷风拂面,不胜寒冷!下一秒钟,我就觉得额头有些发热,腿脚一软,一头从桥栏上栽了下去。

“哎哟,你这娃娃怎么这么傻的呦?那座桥是神桥,怎么能用屁股去坐的呦!”一个小时以后,我就躺在招待所里,浑身烧得直打摆子。但是这还没有什么,面前正坐着一个皮包骨头,皱纹横生,满口黄牙的老太太,给我带来的视觉冲击更甚于身体上的病痛。
“老奶奶,我没事!求求你快走吧!”我连连告饶,不忍心看她一眼。
“我怎么能走的呦?这孩子竟说傻话的呦,你冲了菩萨!我要给你念经驱邪的呦!”老太太嘴唇蠕动,黄牙隐现,开始嘀嘀咕咕的念起经来。
“菩萨?”我听到这里顿时来了精神,“这桥不是闹鬼吗?关菩萨什么事?”
“怎么不关菩萨的事情?”老太太看了我一眼,神秘兮兮的说,“据说这桥里埋着一样菩萨的东西,是普渡众生的,所以下雾的晚上才会有亡灵在走来走去,那都是被菩萨超度的!”
“不可能!我已经看了两圈,明明没有任何异样!”
“这娃娃,说你傻你就傻呦!”老太太一边念经一边说,“菩萨怎么能在普通的时候显形,当然要在紫气祥瑞中才看得到,也就是下雾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呦!”
说完,她闭着眼睛继续念佛经,表情安详而宁静。接着她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那手凉爽而有力,所过之处,似乎真的令我的烧退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我就在那柔和的诵经声中,温柔的安抚下渐渐坠入梦乡。再也没有鬼怪,也不复有恐惧,在那甜美的梦境中,我似乎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我再睁开眼睛,只见夜色深沉,星斗阑珊,似乎已经是午夜时分。
伸手摸了一下额头,虽然还有点热度,但是已经比白天好多了。
我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想起白天那个老婆婆说的话,爬起来背起书包就走出房门。
外面夜风寒冷,白雪皑皑,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雪地里,往那座桥的方向走去。如果真的只有在下雾的时候才能看到真像,我倒要去看看,那座桥上,到底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那座桥果然邪门十足,在深沉的夜色中,远远的还有十几米,就见它已经被浓浓的夜雾包裹,几乎消失不见。
我见状鼓足勇气缓缓走近,刚刚一脚踏在桥面上,就从背后伸出一只手,重重的拍到了我的肩头。
我被吓得浑身一凛,这次总算没有叫出声,只心惊胆战的缓缓回头。
只见雾气蔓延,身后正站着一个人,来人身材瘦高,脸长似驴,一对硕大而厚重的眼镜片正辉映着天边明月,九天寒星,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杜、杜工!你怎么也来了?”我哆哆嗦嗦的问他。
“年轻人好样的!生病了还这么敬业!”他大大咧咧的不停拍我的肩膀,以示鼓励。
“杜工,这桥晚上闹鬼,您不怕吗?”
“我怎么能怕呢?”他面色严峻的说,“想当年进山施工,遇到村民说我们挖了他们的财脉,那场恶战啊!我以一敌十,被打得头破血流也没有后退一步!活人我都不怕,何况死人?”
“哈哈哈,那我就更不怕啦!我见鬼比见人还多!”我朝天空干笑两声,故作英勇的踏上石桥,掏出磁针寻找方位。

哪知不看还好,这一看立刻令我吓了一跳。只见磁针像是疯了一般在表盘里乱转,根本指不出确切的方位。
“哇,你这东西很不错吗?在哪里搞来的?”杜工显然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在一惊一诈的喝彩。
然而我却心跳如鼓,此时此地,在这浓重的夜雾中,我们已经踏入了一个扭曲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磁场是错乱无章的。
表针越转越快,越来越狂乱,终于在我走到桥中央时,停在一个方位不动了。
我伸手按照它停下的方向抹去,却摸到了一根又冷又硬的石柱,似乎是一段桥栏。
这桥栏难道有什么玄机?事情的关键难道就掩藏在这里?

然而就在我想叫杜工帮我挖开这段桥栏时,突然有淡淡的腥臭味扑面而至,在桥的另一边,走过来几个脚步飞快的人影。
不好!我见到这一队纵列前进的影子,顿时想起了昨晚的恶梦,吓得一个激灵,拔脚就跑。
然而身边却有一个人比我跑得更快,瞬间超越了我,几步跑下石桥,一头藏到桥下突起的雪堆后。
“杜工,您真英勇!”我随之而至,趴在雪里对他说。
“嘿嘿嘿,你过奖了!”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不过你也不赖吗!”
我这时才知道,这个牛皮吹得震天响的四眼工程师,原来跟我不过半斤对八两,一样胆小如鼠!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07

7、“那些是什么人?”杜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望着浓雾中的人影道,“怎么会半夜赶路?”
“啊?”我下巴差点砸到雪地上,“你什么都没看清?那你跑什么?”
“废话!等我看清了还能跑得了吗?”看他那瓶底般厚重的镜片,此话实乃真理。
“可能不是人!多半是借路的亡魂!”
那些人影各个行色匆匆,步履如飞,转眼走到桥下,消失在浓重的夜雾之中,细细数来,竟然有十几人之多。

“没了?哪儿去了?”杜工的眼睛显然无法捕捉到这样迅捷的速度,从掩体后跳将出来,手搭凉棚,四处打望。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回到了老家!”那行人走过之后,桥上的雾气在夜风中慢慢消散,石桥渐渐显现在月色之中。
“怎么跑这么快?都没给我发挥的余地!”杜工两手叉腰,雄赳赳气昂昂的指天叫阵。看来普天之下,胆小鬼的通病就是马后炮!
“喂!我们过去看看桥上有什么?”眼见周围恢复了平静,我的勇气随之大增。方才那惊鸿一瞥虽然短暂,却已经令我确定,那残破而腐朽的桥栏中,必然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过去就过去!我也正想过去看看!”难得这位英勇的工程师也出声附和。
于是我们两人从雪堆里爬出来,一前一后的走上石桥,磁针已恢复正常,再也指望不上,凭着那短暂的记忆,我好不容易才摸到了那根破烂的桥栏。

那段桥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连一丝黑气也无,虽然残破不堪,却在静谧的月色中,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泽。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看错了?”我依旧贼心不死,伸手顺着石柱上宽大的裂缝摸去。
“要是没什么咱们赶快回去吧!”杜工在身后不停的催促我,“明天白天再过来,大晚上的也看不清!”
“等等,一下就好!”挖出裂缝里的石屑及泥灰,我已经摸到了一个木制的东西,触手温暖而坚硬,感觉非常的奇怪。
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这块木头怎么会有人类的温度?
念及此处,我急忙抽出手,去背包里拿工具。哪知这一抽却不要紧,手指像是卡在了石柱中,居然纹丝不动。
最可怕的是,一个冰冷而黏腻的东西,渐渐缠上手臂,宛如一条蜿蜒的蛇。
我顿时浑身一凛,小心翼翼的探头向桥栏后看去。
只见漆黑的夜色中,清冷的夜风里,正有一只腐烂腥臭的半截断手,紧紧的抓在我的手腕上。
“啊啊啊——”我再也按捺不住恐惧,失声尖叫,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紧接着迅速的掏出随身携带的香灰往桥下撒去。
或许是畏惧飞扬的灰絮,那只手立刻松开了我,桥下传来了“嗤”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跌落在雪地里。
“哇,你要吓死人吗?”旁边看热闹的杜工吓得尖叫连连,“突然来这么一嗓子!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没事,我们快走!”我急忙一把拉起他,撒腿就跑,转眼就把那座石桥远远甩到身后。
然而无论我怎么逃,仍有一缕如丝如絮的目光,紧紧粘在我的背上。似乎在那冰封的河床上,寒冷的积雪中,正有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乱花飞雪之中,目送我们渐渐远去。

回去之后,我立刻被病魔击倒,不幸跟我一起倒下的还有倒霉的杜工。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他躺在隔壁的房间,没命的叫唤,听那嗓门的嘹亮程度,似乎暂时不用为他担忧。
“呆娃啊!你怎么又去了那座桥呦?”此时晨光普照,新的一天来临,不过与晨光一起来临的还有昨日为我念经的老婆婆。
“嘿嘿,临阵脱逃一向不是我的风格!”我烧得迷迷糊糊,费力的对她扯出一个笑容,“婆婆,你昨天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呦?什么事哦?”老婆婆嘴角一咧,朝我露出个黄灿灿的微笑,恍如肝癌晚期,“小孩子不要知道那么多!”
“我就是想问问,过去,这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大事?”
“嘿嘿嘿,大事呦,好像是发生过!只是那事情发生的时候,连婆婆我都没有出生呦!”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褶子都凝固着严肃,面带忧虑,沉默的望向窗外。

空气中浮动着压抑的气氛,眼见一个沉寂了多年的秘密呼之欲出。
然而就在这时,空旷的走廊上突然回荡起一个凄凉惨淡的哀嚎:“待到雾桥拆除时——,家祭无忘告乃翁啊——”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07

8、“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姑娘!”老太太露出黄牙朝我笑,“你不知道啊,村里的大人都夸我长得俊呦!”
我对这话充满怀疑,就算貌若天仙,配上这副K金般的黄牙,估计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当时这里还是个小村庄,因为道路不通,落后得很,大家都很盼望能在村头的河上架一座桥!”
“就是这条河吗?”
“对呦!可是试了好多次都不行呦!盖到一半的桥不是被水冲走就是莫明其妙的塌了!”老太太神秘兮兮的看着我,“后来村里人找到个走街串巷的风水先生,你猜那个人说什么?”
“不会说这河淹死过很多人,怨气太冲吧?”
“啊!你这娃娃很聪明的吗!他就是这么说的!”
废话,也不看看我老爹是干什么的?这种江湖术士骗人,不过是程咬金托生,来来去去就三板斧而已。
“那个风水先生看完之后,就不知从哪里到个小木匣子,埋到建了一半的石桥里。说来奇怪,这桥就再也没有被水冲塌过,但是晚上却常下大雾,雾里有人影在急匆匆的赶路!”
“后来呢?那个风水先生有没有回来过?”
“没有!”老太太仰天长叹,“听说他原本想一年之后回来,把埋在桥里的匣子取走,但是好像经过别的村子时因为算命算错,给人打得满街乱跑,听说就此洗手不干了呦!”
“啊?就这样啦?”
“对呦!我就知道这么多呦!但是听老人说,那个桥里的东西不能随便拿,谁拿走它,就要搭上一条命!”她说罢又露出黄灿灿的牙朝我笑,“傻娃啊,你可不要打它的主意!”
我默不作声,心中已经暗暗有了计较,眼见天光明亮,即便我出手也要等到晚上,干脆闷头睡觉。
在那轻柔的颂经声中,在和煦的冬阳里,我迅速的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等我再睁眼时,已是黄昏时分,身上满是虚汗,但是烧却退了不少。
“呜呜呜,陈子绡,我对不起你!”分子正没眼色的趴在我身上嚎号痛哭,活像我半截身子已然入土。
“分子,你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我急忙轻声安慰她。
“我、我本来以为这件事很好解决……”分子抽噎着说,眼镜片上都蒙了一层水雾,“哪知道竟然拖累你也生了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我在安慰她的同时,盯盯望着她那副硕大的眼镜,灵感顿时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分子被我盯得脸色发青,小心翼翼的问道。
“分子!你我一直是老朋友!”我紧握住她的双手,言辞恳切,“现在我想让你帮我个忙,你不会推辞吧?”
“怎么会?”分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铿锵有力的回答,“你说吧!”
“借我样东西!”
“小意思,只要不是眼镜!什么我都能借你!”
当头一个闷棍,顿时打得我浑身绵软,缓缓的溜到被窝里,再也不愿爬出来。

之后种种,略去不表。
总之当晚月色如水,风冷似刀,我和分子一前一后,踏着皑皑白雪,往雾桥的方向走去。
“这个东西好重啊?我们为什么要带着它?”分子顶着欺霜胜雪的眼镜,扛着一个沉重的榔头,拖拖拉拉的跟在我的身后。
“等会儿要去敲桥栏,当然要有工具!”
“呜呜呜,那不该是施工队干的活吗?为什么要我去?”分子怨声载道。
“分子,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筋骨,劳其体肤……”
“行了,你别念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快点走吧!”分子一鼓作气,撒腿便负重狂奔,惜哉方向搞错,我费了好大劲才捉到她,好不容易才将她引上正途。

因为分子同学在革命路线上犯了严重的无方向乱倾错误,结果我们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才到。
离夜雾最深沉的午夜还有一段时间,我带她走上那座石桥,接过她手里的榔头,在空中轮出一个满月,使出全身力气往那截古怪的桥栏上砸去。
随着“咣!”的一声闷响,石屑飞溅,震得我手掌发麻。
与此同时,一缕淡淡的黑气,开始在桥栏后扩散蔓延。
然而我恍如不见,高举手臂,第二下又落了下去。破烂的桥栏年久失修,裂缝纵横,哪里经得住这么沉重的打击?

似乎才刚刚砸了几下,桥栏就被我活生生的砸掉了一半。在那半截石柱中,露出了一个几乎烂成蛛网的黄布包。
借着明亮的月光,隐约可见,里面包着一个棕色的木头盒子!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07

9、而在那木盒现身的一瞬,桥上的突然变得雾气沼沼,连近在咫尺的景物都看不清。
“分子,快拿那个盒子!”我一把扔下榔头,大声朝分子喊。
“啊?为什么要我拿?”分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浓雾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的呆立在原地。
“因为只有你才能拿啊!”
分子听我这么一说,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古旧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挪过去,双手用力,把它从桥栏中拽了出来。
黄布在她的手中碎成一缕一缕,分子呆呆的望着手中的木盒,似乎想起了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在那截断掉的桥栏后,伸出了一只半截的断手,渐渐的一个人的头也显露出来。
那是个浑身湿淋淋的女人,面孔浮肿,五官扭曲,好像在水里泡了很久。
“滚!”眼见她朝我的方向扑来,我掏出一张纸符就往她伸出的手上贴去。
女人惨叫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转眼就消失在浓浓的雾气之中。

我吓得浑身冷汗,拉着分子的手便往桥下冲去。没有想到这个守护的灵体这么好解决,不过也许是因为那个抱着盒子的并不是我,不然一定会被它吸走阳寿。
浓浓夜雾中,我拉着分子在桥梁上狂奔,眼见河岸就在眼前,胜利即将在望。
我刚刚要高声喝彩,就见浓雾中走过来一行急匆匆赶路的人影。
“陈子绡,他、他们是谁?”连万年大近视分子同学都看到了,可见危险已然迫在眉睫。
“不要出声,快点躲起来!”我伸手把分子往旁边一推,自己就蹲在了石头桥栏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喘。
夜色深沉,雾气迷茫。
那些赶路的人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脚步飞快的从我的面前掠过,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一股浓重的腐臭味道充斥着我的鼻翼。
这一瞬是如此的短暂,却又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好不容易等他们全部走过去,人影完全消失在浓雾中,我才敢慢慢站起身来。

“分子!你在哪儿呢?快点出来吧,已经安全了!”我站在桥中央喊了两嗓子,但是却始终没有听到分子的回音。
“你别吓我啊!是不是出事啦!”虽然明知道分子不会有事,我依旧惴惴不安。
然而就在我刚想继续喊下去的时候,突然从雾气中伸出一只冰冷的手,紧紧的扣住了我的手腕。
那手毫无温度,简直比冬天的冰雪还要冷几分。
我立刻平白打了个激灵,回头往身后望去。只见在寒冷的冬夜里,弥漫的雾气中,正有一个人在朝我微笑。
他两颊塌陷,毫无生气,与曾经出现在恶梦中的死灵是何其相似。
“快走吧!跟我们走吧!”他用空洞的眼睛看着我,一边笑一边说,“就差你一个了!”
我想大声的叫喊,但是声音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虚弱的呻吟。
他的力气很大,几乎令人没有反抗的余地,眼见我就要像浮萍萱草一般,随波逐流的跟上那前往地狱的队伍。
突然从浓雾中斜斜的伸出一只白色的手,紧紧的抓住了我另一只手。

力量在瞬间源源不断的涌入体内,我仿佛在死亡线上捡回条性命。
“子绡,不要害怕!”一个清亮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虽然不大,却充满坚定和自信。
“可、可是他拉着我不放……”我就像拔河比赛的绳子一样,两手都被人紧紧拉住,就差没有悬浮在半空中。
那个拉着我前进的死灵笑了一下,突然一用力,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在那一瞬间,我竟然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身材瘦高,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背着硕大的书包,正在慢慢脱离我的身体,跟上他的脚步离去。
只是他的身体有那么一点虚无缥缈,他的眉目虽然也是一样的俊俏,却带着一丝死亡的青白。

灵魂出窍?我要死了吗?还是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此余生?
“子绡,不要怕,快点拿那个护身符!”就在我吓得目瞪口呆的时候,身后的声音大声的提醒我,顿时令我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护身符?我老爹那个玩意儿有用吗?
我回头看着他的白衣,他坚毅而俊美的脸庞,眼中充满疑问。
他看到我的目光,坚定的朝我点点头,微微的笑了一下。
这一笑顿时令我信心大增,用仅存的力气往衣服里摸去,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小小的红色布包。
“快点!把它扔出去!”没有时间给我考虑,下一秒钟,我就使出全身力气,扬起手臂把布包扔到了前方。

只见那个原本跟在死灵身后的我突然像是空气一样消散在夜雾里,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小小的纸人。
那个纸人活像是一个人的模样,伸出细小的手臂,拉着最后一个人的手,一步一步的跟上那行赶路的队伍。
转眼就消失在浓雾深处。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07

10、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顿时双腿一软,摆了个大字躺在桥中央大口喘气。不知过了多久,冷风吹走夜雾,天上星斗阑珊,才浑身虚软的从地上爬起来。
只见四周一片静谧,白雪映月,松柏岿然,却哪里有什么赶路的人影?又哪里有什么索命的死灵?
只有一个残破的小小布包,孤零零的躺在冷风之中。
我慢慢走过去,弯腰捡起那个红色布包,打开一看。里面依旧只放着一张残破的老照片,照片后仍写着那句肉麻兮兮的话,但是照片里的老爹却不见了。
只余下一片空落落的背景,活像他有了生命,自己从这凝固的青山绿水间走出来一样。

“陈子绡,我好害怕,我们可以回去了吗?”我正拿着老爹的照片微笑,分子就不知从什么地方爬了出来,手里依旧紧紧抱着那个木头盒子。
“快回去吧,我也好累啊!”眼见事情已经解决,我抻了个懒腰,拉着分子的手,踏着松软的积雪,往招待所的方向走去。
“陈子绡,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分子一边赶路,一边在我身后嘟嘟囔囔的说。
“什么事啊?你的记性不是很好吗?”
“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是自从拿到这个盒子,我就越来越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能不能跟我说说?”我抬腕看了一下表,时间确实快到了。
“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就好像……”分子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竟轻得似蚊虫的呢喃,“我不是个真实的人一样……”
她刚刚说完这句,我的手掌中顿时一空,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我转身望去,只见皑皑的白雪中,正躺着一个草扎的人偶,它带着一副硕大的眼镜,四脚朝天的跌倒在雪地里。
“真是多谢你了!不然我根本不能从那个守护的女鬼中拿到盒子!”我微笑一下,从人偶体内抽出一根头发,点燃打火机烧掉,抱起地上的木盒继续赶路。
对了!眼镜!
我刚刚走了几步,就一拍脑门,急忙转身跑回去,拿起那个人偶脸上的眼镜就放入怀中。真是好险,假如弄丢了分子同学的看家宝物,岂不是性命堪忧!

天上是明月皎皎,浩瀚的星图坠满天幕,正有一道璀璨银河,蜿蜒在辽阔无边的天际。
我望着头顶的银河浩缈,星月争辉,不由长长的舒了口气。
从今而后,再也不会有可怕的雾气,笼罩在石桥之上了吧?这世上任何一座的桥,都应通向昌盛繁荣和勃勃生机,而并非,那漆黑而冰冷的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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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后,我在一个附近的庙宇里打开了那个盒子,它依旧像是我第一次触摸到时,透着暖暖的温度和柔和的光芒。
盒子里装着一只木头雕制的手,五指捏成一个佛号,食指遥指前方。
那个信佛的老婆婆看到顿时吓了一跳,并信誓旦旦的说,这是庙里观音像的手。
我这时才明白,那条河曾经在百年间数次泛滥,卷走冤魂无数,以致怨气冲天,根本就无法架设桥梁,那个风水先生才想着把菩萨的手埋在桥上为怨鬼指点生路,超度亡魂。
可是几十年来,河里的冤魂超度光了,菩萨的手依旧在桥梁上,导致附近所有新死的人都要在晚上借路超生,通过石桥才能走到那遥远的死地!

然而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几天之后,当那个四眼工程师恢复了健康,第一件事居然就是拖欠我的工资。
“再等一等,十二点之后,确实没有起雾,也不会有奇怪的人影出现!我立刻就把钱给你,你心急什么吗?”此时我们正在桥上贴身肉搏。
“能不心急吗?”我抓着他手里的一沓钱与他拔河,“一样的话你说了一周,不要想搪塞我!”
“我说话算话,怎么你不信任我吗?”他也使劲往回拽钱。
“你昨天,前天还有大前天都说一样的话,叫我怎么信任你!”我不甘示弱,使出吃奶的劲保障劳动者的权益。
但是就在我们争执不下的时候,桥的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悠远的呐喊。
“绡绡——,我们来啦!”
“少奶奶,你等急了吧?哥们实在不放心你,特意坐夜班车赶来的!”

我浑身顿时一凛,再一抬头,只见罗小宗兴高采烈的挥舞着手臂,身后带着黑烟弥漫,百鬼夜行,浩浩荡荡的朝我狂奔而至。
“烟啊!鬼啊!”驴脸的杜工兴奋的指着罗小宗,一把抽回手里的钱,调头就跑,“我就说你没有完成任务,幸好没有把钱给你!”
“你这个混蛋,给我站住!”眼见到嘴的鸽子飞了,我抡着拳头就追了上去。
于是在静谧的月光下,刚刚恢复了几天宁静的石桥上再次充斥着乌烟瘴气,群魔乱舞。

至于这次要过多久才能驱逐鬼怪?
不要问我,因为我也不幸卷入层层黑气之中,所谓云深不知处啊!!!

雾桥(完)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09

第五个故事 归去来

雪夜,寒星点点,风冷如刀。
几个身着棉衣,背着柴架的年轻人脚步匆匆在夜色中赶路。为首的一个停在小巷尽头的一户人家,用力拍打房门。
“周大哥,周大哥,快开开开门啊!”
冷风萧萧,送来“悉悉”的细响,接着木门被人拉开,漆黑的门缝中,露出一个男人憨厚朴实的脸。
“周大哥,找到大嫂了!”年轻人冻得脸庞通红,难掩欣喜之色。
“什么?”门里的男人一把拉开大门,颤声问道,“在哪里找到的?她怎么样了?”
“就在你们曾经走散的那道悬崖前!”年轻人见做了一件好事,兴奋溢于言表,“快点跟我们去看看吧,现在嫂子正在我家休息!”
面貌朴实的男人急忙回去穿上棉衣,带上斗笠,急匆匆的跟上几个年轻人的脚步。一行人越走越快,转了几个弯,便消失在纷乱的风雪之中。

只余点点昏黄灯火,在夜色中婉转徘徊。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09

1、 绿柳吐翠,芳菲满园,正是人间四月天。

在花枝掩映,风景如画的园林深处,正坐着两个奇怪的人。
这两个人单看还没有什么,只是一个衣着朴素,面色严谨,怎么看都是个读书人;而另一个则风流倜傥,面容俊美,看起来却像个浪荡子。
可是这两个看似完全不搭边的人,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绯绡,你看了这美景就不为所动吗?”王子进端坐在石桌前,面对一张素纸,只觉心潮澎湃,难于自抑。
“哦,是很美!”绯绡大大咧咧的歪靠在椅子上,手举酒壶,朝他微微一笑,“不过我说的是酒!”
“今日我王子进定要赋诗一首,不然岂不是愧对此等美景!”王子进兴致大发,就要挥毫泼墨。
“你对不起的多了,也不差这点!”
“看!那是什么?”王子进手举毛笔,指向槐树枝头。
绯绡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树上正停着一只翠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多好看的翠鸟!”王子进提笔就写,“我就以它起始,写一首咏春的诗吧!”
鸟啼春满碧云天!
王子进写罢这一句,蹩脚的诗兴顿时艰涩起来,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下一句,开始仰头望着那只鸟发呆。
“这鸟真是不错!”绯绡一边自斟自酌,一边连连点头。
“难得你如此有眼光!”王子进颔首微笑。
“吃起来估计味道更不错!”
王子进立刻对他怒目以向,骂声刚要出口,却听头顶传来“呼呼”的风声。一道乌光从墙外飞来,瞬间就欺上树梢。
那只翠鸟,王子进灵感的源泉,连叫都没叫一声,就“啪”的一声被打落枝头。

“是谁干的?”王子进登时气得跳脚,“怎么这么狠心,那鸟碍你什么事了?”
而绯绡则面带笑意,似乎对该人的所作所为甚是赞许。
只见那乌光打落小鸟,居然并不落地,在半空中画出一个漂亮的圆弧,又顺着来时的轨迹飞了回去。
王子进从未见过此等异状,连叫骂也顾不上,只瞪圆了眼睛看热闹。
绯绡也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东西,也抬头去看。
两人眼睁睁的看着那道乌光飞向围墙,朝坐在墙头上的一个半大的少年飞去。那少年身着布衣,做村夫打扮,伸手一抄,就将那东西稳稳抓住。

“喂!二位公子,麻烦帮我把那只鸟扔过来!”少年毫不避嫌,微笑着朝他们喊道。
“你是谁?怎么随便滥杀生灵?”王子进看完了热闹,又充满凛然正气,似乎无论如何都要为这只冤死的鸟讨个说法。
“算了吧,子进!鸟死不能复生,何必大动肝火!”绯绡弯腰把死鸟捡起来,走到围墙下,对那少年道,“你方才用来打鸟的是什么东西,能不能让我看看?”
那少年原本是偷着翻墙进来,打算抓两只鸟回去充饥。但见明媚春光之中,墙下之人白衣胜雪,不沾片尘,宛如画上的神仙,登时生出些许好感,翻身便从墙上滑下。
“你想看这个?”他从腰间解下一个黑色的东西,递到绯绡面前,“是我认识的一个木匠做的!”
“哦?这木匠真是聪明,竟能做出这般物事!”绯绡把玩着那木制的工具,只见它呈弯曲的弧状,两端磨得圆滑平整,摸起来温润舒服,完全不似木头雕制,倒像是美玉凿就。
“这是什么物事?”王子进也忘了声讨叫骂,探头来看。
“这个叫‘归去来’!以巧劲扔出去还能自己飞回来,用来打鸟捕猎最好不过!”
“归去来?”王子进拊掌笑道,“这名字倒是有趣,不知道做出这种工具的木匠是什么样?”
“这个我也很想知道!”绯绡眼角带笑,眉梢轻扬,“不如我们这就去看看!”
“还是别去了!”少年突然神色黯淡,将工具往腰中一插,夺过绯绡手中的死鸟,转身便走。

“怎么啦?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是不是那木匠不在人世啦?”王子进虽然书读得不怎么样,迂腐之气倒学了个十足十,追在后面不依不饶的问。
“那倒也不是!”少年灵活的攀上树梢,再次骑在墙头上,俯首朝王子进道,“只是周大哥再也做不了木匠活了,他一年前就关门不干了!”
“啊?”王子进诧异道,“真是可惜,这么一个能工巧匠!”
“嘿嘿嘿,我们也是这么说的,四周的邻里也不停的劝他,但是他一直疑神疑鬼,惶恐不安,别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为什么会疑神疑鬼?”王子进好奇的问道。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少年挠了挠头,朝二人摆手道,“我要走啦,不能再跟二位说下去了。如果被这园子的主人抓住,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少年说罢,就抓住院外的一棵柳树枝条,轻轻巧巧的从墙头溜了下去。
瘦弱灵巧的身影,转眼便消失在一片青绿之中。

“唉!”王子进手搭凉棚,长叹道,“难得碰上这么有趣的事情,却又不了了之!”
“谁说是不了了之呢?”绯绡凤眼一斜,微微笑道,“也许真正的好戏,还尚未开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里面还暗藏着什么玄机?”
“嘿嘿嘿,我可没有那么说,只是想见见这个心灵手巧的匠人!”
“啊?你怎么不早说?那孩子都已经走远了,我们要如何去追他?”王子进也有此心,奈何自己八字不好,总是惹出事端,方才才强忍着没张口,现在恨不得插翅去追。

绯绡却并不在意,微微一笑,盘膝坐在青翠柔软的草地上,掏出腰间玉笛,轻轻放在唇边。
一阵婉转悠扬的曲调开始缓缓流淌,如清凉的山泉,霎时褪去春日的温热,在风中跳跃着,奔涌着,流向苍茫无际的远方。
王子进久未听到绯绡的笛音,只觉心旷神怡,索性也坐在草地上闭目欣赏。
只听笛音忽高忽低,时而如登临名山大川,时而如瀑布直泄九天,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嘎然而止。

“好曲子啊!”王子进拊掌笑道,“怎么之前没见你吹过?”
“因为之前不想找人!”绯绡从地上一跃而起,将玉笛往腰间一插,指着天空道,“子进,你看那是什么?”
王子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碧蓝的天空下,浮荡的微风里,竟然多了一条银白色的丝线。
那条线白得耀眼,在风中飘摇不定,却直通向墙外。
“这是什么?”王子进奇道。
“这是那个少年的思绪,我使了个法术,将它形象化了而已。只要人活着就不能停止思考,我们只需顺藤摸瓜便能找到他!”
“不错!不错!怪不得每次我出门散心你都能知道我的行迹,原来如此!”
“子进!这个法术用在你身上实属浪费!”绯绡笑嘻嘻的道,“只需去花街柳巷转一圈,必能有所收获!”

王子进刚刚要出言反驳,却见绯绡抓着自己,急匆匆的要穿墙而过。
泥土的味道顿时充斥了他的口鼻,难受至极。他急忙闭上双眼,却见黑暗中有一个窈窕的身影,渐行渐远。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0

2、“绯绡,刚才我好像看到了奇怪的景象!”此时已近黄昏,王子进跟绯绡顺着那少年的思绪追到集市上,就干脆找了一家饭馆喝酒吃鸡。
“什么奇怪的景象?”绯绡抓着一只鸡腿大快朵颐,十指沾满油水,完全不似平日出尘脱俗的模样。
“我看到了一个女人!”王子进挠头道,“而且周围都在下雪,那个女人就站在雪地里,穿着厚重的衣服,似乎要出远门!”
“什么时候看到的?”绯绡仍埋首吃鸡,毫不在意。
“就在穿墙的那一瞬间,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了那个场面!”
“可能是那个少年曾经经历过的一些事情,被你不小心捕捉到了而已!”绯绡飞快的吃光鸡腿,又端起碗喝汤,“不过我估计更大的可能是你太久没有见到美人了,是不是想出癔症来了?”
“谁说的?我昨晚还去歌楼听琵琶来着,那个弹曲的歌姬比那个女人美多了!”王子进拼命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小心却暴露本性。
两人一个花痴,一个鸡痴,居然毫不冲突,相谈甚欢。
待到一顿饭吃完,只见一轮朗月当空,那条银白色的丝线在夜色中更加显眼了。

“快到了!那少年的家定然在这附近!”
这次不用绯绡解释王子进也知道为什么,因为那条线越来越粗,由起初的丝线般粗细变得足足有成年人的拇指粗。
蜿蜒缠绵到远方,还有扩散分流之势,似乎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留下了那少年思考的痕迹。
两人从集市出来,方拐了几个弯,就来到了一片瓦房前。
那些瓦房有的残旧破败,有的簇新整齐,一看就是寻常百姓的聚居之地。
那丝线蜿蜒曲折,如山涧中的曲水,在这些或旧或新,高矮不同的房屋间流动,最终停在了一户人家的院外。
只见那家柴门半掩,正有一个少年在院子里混汗如雨的劈柴。
一见到他们二人,登时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找来了?”那少年哆哆嗦嗦的道,“难道那园子是你们的?找来要我赔那只鸟?”
“不是!”绯绡摇了摇头,手微微一扬,天空中的那条白线便“嗖”的一声被他卷入袖底风中,消失不见。
“小兄弟,你不要害怕,我们只是想见见那个你所说的木匠!”王子进笑嘻嘻的道,“想看看能做出那种工具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原来是这样,吓死我了!”那少年如释重负的放下斧子,擦了擦手,“叫我阿阳吧,我们这附近的人都这么叫我,我这就带你们去周大哥家!”
“在下王子进,这是我的朋友,你叫他绯绡便可!我们俩游学来到此地,见到如此奇人逸事,不能探访个究竟实在是不安心,多谢小兄弟带路了!”
王子进罗罗嗦嗦的说了一大堆,估计那个叫阿阳的少年一句都没听懂。他挠了挠脑袋,就利落的走到门外带路。

“到了周大哥家,如果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千万不要说出来!”阿阳边走边说,脚步轻快的在小巷中左拐右拐,虽是黑夜,却如同在白昼中穿行。
“哦?他家有很多奇怪的物事?”绯绡也双目灼灼,步履如风。只有王子进跌跌撞撞的跟着后面,一会儿踢到只罐子,一会儿被砖块绊个趔趄,连嘴都插不上。
“奇怪的东西是很多!但主要是周大哥性情大变,天天怀疑自己的娘子是鬼怪!”
“他的妻子难道有那么可怕吗?”绯绡哑然失笑,“我倒知道有人不小心娶个悍妇进门,活像是母夜叉托生,委实吓人!”
“谁说的?周大嫂温柔贤淑,可是自从回来之后,周大哥就再也不认她,天天嚷着这个回来的女人不是他的妻子,最后连性情都大变,连手艺都做不下去了!”
“回来之后?他的妻子失踪过?”
“对!两年之前的事情了,他们夫妻二人要回老家省亲,结果刚刚走到山里,就因为突然下了大雪,马车再也前进不了。夫妻二人打算原路折返的时候,周大嫂就不小心失足掉到了悬崖下!”
“那、那不是死定了?怎么还能活着回来?”王子进哆哆嗦嗦的说道。
“可是她就是回来了啊!”阿阳大声道,“去年我跟几位兄弟去山里捡柴,就分明看到一个女人站在悬崖边上,她穿着厚厚的棉衣,带着防风的帽子。我们几个一下就认出来了,她就是失踪了一年的周大嫂!”
“活人?”
“是活人!手温的很,还会流血流泪!”
“那她还认得你们吗?”绯绡继续问道。
“认得,过去发生的事情她都能一一重述,连我喜欢打鸟她都记得!”
“真是太可怕了!一个掉到悬崖下,失踪了一年的女人,突然又活生生的回来了,要是我也会吓得睡不着觉!”王子进大呼小叫道。
“但是周大嫂只说她像是闭了一下眼,再睁眼时还站在原来的地方,只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阿阳笑嘻嘻的说,“我们都说她可能是被神仙救了,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经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0

三人边走边说,阿阳拐到一处小巷深处,指向尽头的一处人家。
“到了,就是这里!不知道周大哥在不在家!”阿阳说罢就以手叩门,不大一会儿,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门缝里露出一张女人光洁的脸。
“是阿阳啊!怎么突然过来了?”那个女人警惕的看了看绯绡跟王子进,似乎心存犹疑。
“这是我的两个朋友!”阿阳指着二人道,“他们看我用那个‘归去来’打鸟,觉得十分方便,也想跟周大哥买两把!”
“原来是这样,先进来吧,我跟他说说看!”那个女人笑眯眯的把三人让进来,让他们坐在庭院中,奉茶招待之后,就走到内室找人去了。

王子进跟绯绡只见这院落设计得甚是别致,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木制水车,不停的卷出纷乱的水花。
高大的松树虬枝伸展,树下挂着一只木雕的鹦鹉,只要有风吹过,那鸟儿便会发出清亮的叫声,好玩至极。
“这家的主人真是厉害,虽然只是个工匠,却能过着神仙般的生活。虽不十分富裕,却是女子的良配!”王子进看了一会儿,附耳对绯绡说道。
“良配不良配,可不是看这种新奇的玩意儿能看得出来的!”
好像是为了印证绯绡的话,他话音未来,便听屋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叫骂,似乎十分气愤。
“谁让你随便放人进来的?我都说过多少次?我再也不卖东西了,你怎么还要做生意?”
那人一边嚷着,一边怒气冲冲的走出来,见到三个人像是见了杀夫仇人,手脚并用的要推他们出去。
“喂,这是干什么?不卖就不卖,有你这么撵人的吗?”王子进大呼小叫的跳脚。
“王大哥,我们走吧,我不是都说了,千万不要惹周大哥生气吗?”阿阳也拉着二人往外走。
夜色阑珊,时间短促,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周姓木匠的嘴脸,两人便已经被赶到了门外。
王子进愣愣的望着眼前紧闭的大门,只依稀记得那个木匠似乎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面目端正,神色憔悴,仿佛有什么压抑的心事。
“真是对不住了!我就猜会这样,才不愿带你们过来!”阿阳连连道歉。
“不要介怀!是我们叨扰了!”绯绡对他抱拳道谢,拉着王子进便走。
“喂!你走这么快干吗?难道后面有人追你吗?”王子进被他拽得脚不点地,耳边生风,转眼就走出了小巷,来到了集市之前。

“嘿嘿嘿,子进,难道你没有发现吗?”绯绡笑嘻嘻的望着他,眉目含春,“那个木匠有古怪!”
“啊?他有什么古怪?”
“他在你的袖子里塞了东西!我不想被别人知道,才特意把你拉到这里!”绯绡说罢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抖了抖。
果然,一片洁白东西掉落出来,轻轻落在地上。
“这是什么?”王子进弯腰把那个东西捡起来,却是一团揉皱了的纸。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绯绡伸手就夺过去,小心的展开,只见在迷蒙的夜色中,那张纸上只写了两个触目惊心的墨字:

救 命!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1

3、那两个字写得张牙舞爪,狰狞恐怖,似是在仓促之间写做。王子进看了一眼,立刻觉得脊背发寒,许久没有言语。
身边的绯绡也凝眉不语,只有清冷的夜风在二人身边回荡,似是莫测的前途,捉摸不定。
“这、这是怎么回事?”过来半晌,王子进方哆哆嗦嗦的问道,“如果他真的想向我们寻求帮助,为什么还要赶我们走?”
“可能他所畏惧的,就是身边的人吧!”绯绡将那张纸放入袖中,望着集市后那片黑漆漆的暗影道,“所以才出此下策,在忙乱中将纸条递给我们!”
“那我们该怎么办?”
“先回客栈再说,待到午夜,我自有办法!”
绯绡说罢,面带笑意,从容自若的挥了挥衣袖,转身便走。
王子进与他相识已久,知他一向爱卖关子,也不愿多问。
可是绯绡从来面热心冷,对他人的生死从不挂怀于心。依照他的脾性,就算那个男人写一千个求救的纸条都不会多看一眼,今日怎么会突然如此热心!

王子进一头雾水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脚步匆忙地回到了客栈。
“还有一个时辰就到午夜了!你到底有什么办法?”王子进在灯下捧着一本书读,奈何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只是想施个小法术,把那个木匠引出来!”绯绡却悠然自得的窝在床上吃鸡,与平时并无二致。
“那为什么非到午夜不可啊?我现在心中焦虑,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就不能提前施展你的把戏吗?”
“这二十多年来你有几日看得进去书?”绯绡剑眉一扬,朝他嬉笑道,“就算没有热闹可看,你也天天想着美人!”
王子进被他说中痛处,立刻把嘴闭得死死的,俯首埋头苦读。

所谓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
在绯绡的嘲讽之中,王子进居然难得用心的读了一次书。一时之间,狭窄的房间里,仅余灯花破裂的“噼啪”声,和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走到他的身边,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此时正在全神贯注的看书,登时被吓了一跳,却见绯绡白衣飘飘,眉目含笑,正站在自己身后。

“子进,时间到了!”绯绡伸手夺过他手中的毛笔,“我们来让那个木匠做个有趣的梦吧!”
“什么有趣的梦?”
“稍后你就能看到了!”绯绡说罢掏出那张皱成一团的纸,沾满墨汁,在纸上写了几个小字。
王子进急忙探头去看,只见白纸上写着时间跟地点,跟他约会佳人时互传的锦书极其相似。
“你要约那个木匠出来?”他立刻心如明镜,“那为什么方才不做!”
“方才时间还早,不能确保他一定会睡觉!”绯绡待墨迹干透,将白纸凑向火烛,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轻纸遇火,瞬间焚烧化灰,跳跃燃烧的纸灰中,升腾出一只白鸟。
那只白鸟在室内盘旋了几圈,发出一声悦耳的清鸣,钻出窗外,振翅而去。

“这样就完了?”王子进手搭凉棚,望向窗外的苍茫夜色,乾坤朗月,似乎意犹未尽。
“对!明天我们去茶楼等他便可!”绯绡得意的拍了拍手上的纸灰,窝到床上睡觉去了。
“我等了大半夜,就等了这么个结果?”两个时辰的漫长等待,只看到眨眼间的幻象,怎么想怎么不值。
“子进,不要失望,我向你保证,明天一定有好戏可看!”迷蒙的夜色里,传来绯绡清冷却又笃定的声音。
王子进困倦之极,也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
只是睡梦之中,他好像又看到了漫天飞舞的白雪,以及站在白雪中的女人。

次日中午,二人便早早赶到约定的茶楼喝茶。不知等了多久,直至日头偏西,仍没有见到那木匠的身影。
“绯绡,你那个法术是不是失败了?”王子进望着街上来往的人群道,“他怎么还没有来啊?”
“不可能!”绯绡轻摇折扇,信誓旦旦的道,“如果口讯没有递到他的梦中,自然就会飞回来,可是那只鸟分明没有折返!”
然而刚刚说到此处,便见绯绡嘴角微扬,指向远处一个急匆匆的人影道,“说曹操曹操就到,我们等的人来了!”
王子进急忙抬头望去,只见一个人正脚步如风的朝二人跑来,他身着蓑衣,头带斗笠,在这个艳阳高照的午后,看起来说不出的别扭。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1

“请问,二位是胡公子和王公子吗?”那人走到二人面前,一揖到底,王子进这才看清,他正是昨晚那个凶神恶煞的木匠。
“这位一定是周匠人!”绯绡朝他行李道,“在下昨晚略施法术,将周匠人召唤出来,实在是叨扰了!”
“如果不是远远的看到你们,我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木匠摘下斗笠,坐在桌前道,“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到的就是这番景象,连我们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小生姓王名子进!”王子进好奇的问道,“不知昨晚你塞给我的那个纸条是什么意思?”
“你我既然相识,自是有缘。我姓周名天望,你们叫我周大哥就好,我本是个木匠,平日喜欢做些新奇的玩意儿,虽然生活清贫,但是和我娘子琴瑟相和,日子倒也过得逍遥快活!”周天望刚说了两句,就神情激动,声音哽咽,“哪知……,哪知后来竟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
这个看似壮硕的中年汉子,说到此处竟脸色惨白,显然是受到了某种严重的惊吓。

王子进跟绯绡对望一眼,心中都觉得不妙。
“那可怕的事情,是指你娘子失而复归吗?”绯绡微笑的望着他,双眸中却没有半点笑意,“这等好事,怎么能说是可怕?”
“胡公子,你有所不知!”周天望哆哆嗦嗦的道,“回来的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紫陌!”
“紫陌是谁?”
“就是内子的闺名,我一直这么叫她!”周天望双目失神,思绪似飘至远方,“我永远不会忘记,两年前的那个晚上,紫陌就那样在我的眼前掉落到了悬崖之下!”
“除了你还有别人看到吗?”绯绡好奇的问道。
“当然有!我们坐的那辆马车上有七、八个人,还有两个人是我的邻居!”周天望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对了,其中一个你们还认识,就是带你们过来的阿阳!当时他才十二岁大!”

“那悬崖很高吗?”
“掉下去必死无疑!”周天望惶恐的看着二人,“可是一年之后,同样是在冬天,紫陌居然被找到了!她就像以前一样,站在曾经失足的悬崖边上!”
“听阿阳说她是被神仙藏起来了!”王子进神往道,“如果有如此奇遇,我倒也希望经历一番!”
“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回来的那个人不是紫陌!”周天望突然神情激动,大声叫喊,“她是我的妻子,难道我还不认识她吗?虽然长得很像,但是完全是两个人,紫陌手上的胎记她也没有,年纪也比紫陌小一些,但是无论我怎么说,那些人就是不信。他们甚至以为是我得了失心疯!”
“他们是指你的邻里吗?”绯绡眼珠一转,似想到了什么,“他们为何会不信你的话?难道有什么凭据?”
“因为这个女人跟紫陌的行止很像!”这个朴实的中年汉子突然失声痛哭,“而且周围的人她全都认识,甚至连那些人跟她有过的往来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有这样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人在身边,我真是太恐惧了!”

“绯绡!”王子进附耳对绯绡道,“你说会不会是借尸还魂?他妻子的灵魂依附到了一个新死的女人身上,又跑回来了?”
“借尸还魂?”绯绡红唇微翘,抿嘴笑道,“也许吧!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在一年之后的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呢?巧合太多,难免刻意!”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1

4、“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暗指其中并无怪神乱力,一切都是凡人所为?”王子进顿时吃了一惊。
“我可没有这样说!”绯绡缓缓摇头,看着周天望道,“你向我们求救,到底想让我们如何帮助你呢?”
“我、我昨晚只是想试一试,因为那周围的人都不相信我,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于陌生人!”他惶恐的回答,“我并不想报官,万一那女子是一时被什么东西迷了心智,怕对她名声有损,只想想个办法让她恢复神志,不要继续留在我家了!”
“她在你家会给你带来困扰吗?”
“当然了!同一个陌生人睡在一个屋檐下,难道你不会害怕吗?”木匠紧张的说道,“而且有时夜深人静,她还会在屋子里、庭院中走来走去,简直是可怕至极!”

“好!既然如此,我们便好人做到底,今晚便去你家看看!”绯绡皱眉凝思了一会儿,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在下不才,正巧会一点邪门歪道的法术,或许能够替你排忧解难!”
那周天望听了登时喜不胜喜,千叮咛万嘱咐,拜托他们一定要再去找阿阳带路,以免他家里的女人心生怀疑。
接着他又关照了二人几句,就带上斗笠,匆匆忙忙的回家了。

此时天色已经渐黑,淡淡的月影爬上柳梢,朦胧而美丽。
“绯绡,你说这是怎么回事?”王子进一边走一边琢磨,“难道这个女人真的是被他妻子的灵魂附身?心神混乱,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别人?”
“不知道!”绯绡皱眉道,“还要看看那个回来的女人才能下定论。但是这里面有两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
“哪两个问题?”
“第一就是周围的邻里都没有发觉这个回来的妻子是假的,而且她对过去的事情记忆犹新,宛如亲身经历,这是不是有点奇怪?”
“确实!即便被冤魂附身,相貌也不能变化!”
“第二就是那个木匠提过,夜深人静之时,他的冒牌妻子还会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这?会不会是梦游呢?”
“不知道!”绯绡望着天空上的明月道,“而且我猜她不可能只是走来走去而已,很有可能是在找什么东西!”
王子进望着月光下他清冷而俊美的脸庞,心中登时一紧。
不知为什么,在绯绡的提示下,他竟隐隐有种预感,这件事完全不是冤魂附体那么简单。在种种离奇的事件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可怕的真相。

两人很快就又找到了少年阿阳,此时他正在庭院里编捕鸟的笼子,一见到他们的身影,不由长叹口气。
“你们俩可真是执着?那玩意儿有这么好吗?”阿阳转身跑到屋子里,再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个条乌黑的木头,却正是“归去来”,“这个给你吧!我忍痛割爱,你们不要一趟趟的跑了!”
“君子不夺人所爱,我非君子,可是也不想跟一个少年抢东西!”绯绡朝他扬眉道,“只是今晚还要麻烦你带一下路,我们想去那周姓木匠家借宿一晚!”
“昨天刚进门就被赶出来?你怎么还敢去?”阿阳撇撇嘴,似乎甚不情愿。
“嘻嘻嘻,我敢保证,今晚一定不会被赶出来!”王子进在一边嬉皮笑脸的补充。
阿阳见他们如此笃定,也不好推脱,又像前一晚一样,带着二人穿过暗巷,七拐八拐,来到了周天望家的门前。

照例是周天望的妻子,失而复得的紫陌出来招待客人。而与昨日不同的是,周天望并没有出来赶人,甚至在阿阳提出要两人借宿两晚的时候,他也没有提出异议。
“阿阳家确实太小了,住不下这两个人!”周天望的妻子一边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们,一边亲切的说,“难得阿阳能交上你们这样出色的朋友,多住几日也无妨!”
王子进到此时方仔细打量这个叫紫陌的女人,只见她眸如秋鸿,唇似丹朱,虽然身着布衣,却不减艳丽之色,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美女。
面对这样一个美貌的妻子,即便来历不明,也不至于心生恐惧吧?
王子进想了半天也不得其解,奈何他痴迷色相,与常人的标准大相径庭,只要长得闭月羞花,即便是女鬼也敢娶进门,何况只是一个不知来处的女人?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1

因为天色已晚,紫陌又是个妇人,二人跟阿阳寒暄了几句,就进内室休息去了。在这其间,周天望始终装作与二人不识,连个面都没露。
“怎么样?”王子进坐在陋室中,好奇的问绯绡,“那个女人有什么古怪?”
两人并没有点烛火,绯绡一身白衣,负手站在窗前,似有重重心事,良久方摇头道,“真是奇怪,一点古怪都没有!”
“此话怎讲?”这话跟绕口令一样,听得他一头雾水。
“那个叫紫陌的女人,确实是个活生生的人!”绯绡苦恼的望着王子进,“也没有被冤魂附体,我看她心智清明,毫无浊气!”
“那、那所有的事情,都跟鬼魂没有关系?”
“不错!”绯绡点点头,无奈的苦笑,“掉下悬崖,又回到家的女人;完全不同,却又有着相同记忆的两个女人,这些奇怪的事情,都是人为的!我最讨厌的,便是算计人心,哪想却仍是避不过!”
“可、可是,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木匠非贵非富,怎能令人有所企图?”
“也许不止这些,更远一些,两年前发生的事情,也是人为的也说不定!”
绯绡话音刚落,便听门外传来一阵极轻的叩门声,接着木门“咯吱——”一声被推开,走进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王子进吓了一跳,刚刚要出声喝斥,便听那人低声道,“不要怕,是我!今晚是想给二位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听这声音正是周天望。
只见他点燃烛火,将一个一尺多高的布包放在桌面上,面现眷恋之色,“我想请你们看看我的妻子!”
“你的妻子?”王子进诧异道,“她不是掉到悬崖下了吗?”
“是我妻子的人像,自她失足之后,我一直忘不了她,就做了个人像以遣相思。”他说罢小心翼翼的解开布包,只见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像呈现在昏黄的烛光下。

那木像雕得精致细腻,头发以真人的发丝制成,脸色红润,目含春波,完全不似一尊人偶,倒像是个缩小了的活人。
“哦?这个人偶还能动?”绯绡眼尖,小心的拎起那个人偶的一只手,却见关节处缠着透明的细丝,轻轻一拉,人偶的手便抬了起来。
“是的,这是我全部的心血,当然把它做得跟真人一样!”周天望面带得色,抓起那只人偶,扭了扭它身后的一个机关,那个人偶便“咔哒”、“咔哒”的走动起来,足足走了十几步之多。
“天下竟然有如此精妙的技艺,真是匪夷所思!”王子进看得啧啧称奇,刚刚想要再说两句,便见绯绡俊脸一冷,一扬衣袖,瞬间熄灭了烛火。

只听庭院里传来细碎的响动,三人小心的凑到窗前,透过缝隙向外看。只见银白的月光下,正有一个窈窕的女人,用锄头在院子里挖土。
“她、她这是在干吗?”王子进见到这诡异的景象,不由浑身颤抖。
“挖坑!她这是在挖坑,她要埋了我!”周天望比王子进更恐惧,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这屋子里就我们两个人,她不是要将我埋了是什么!”

此话一出,房间中顿时变成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三人各有心事,都不再言语。
只有绯绡,站在月光之下,望着窗外的恐怖景象,嘴边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2

5、月华如雪,夜风浮荡,屋子里的人全都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静谧的夜色里,只余院子里的女人刨土的声音在轻轻回荡。
她先是把庭院仔细检查了一番,转而又去水车处翻找。这次连一向木讷的王子进都看出来了,她确实是在找什么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小小的院落都被她翻了一遍,她方长叹口气,把地面整理了一番,蹑手蹑脚的回到屋中。
此时明月西行,已然过了午夜,离天明不远了。

“二位帮帮我,即便不能替我解惑,把这个女人劝走也行啊!”周天望双膝一软就坐在了地上,双手抱头,语气哽咽,“我实在太害怕了,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了一年,我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安寝一夜都求之不得。只要能让她离开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周大哥,你先不要激动!”王子进急忙伸手将他扶起来,“吉人自有天相,我们俩游学在外,一路上也见过不少奇人异事,比你的遭遇不知棘手多少倍的事情也有。我的这个朋友天赋异秉,定能助你解惑!”
一番话说得周天望长长舒了口气,然而再望向绯绡。却见他正悠然的坐在桌前摆弄自己带来的玩偶,俊脸上挂着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似对两人的对话充耳不闻。
“王公子,你指的可是他?”周天望顿时心灰意冷,茫然的看着王子进。
“绯绡,你在干什么?”王子进面上大大挂不住,几步跑过去,伸手拉了拉绯绡的衣袖,“快点说几句让周大哥安心的话!”

然而绯绡却不理他,看了看周天望,又看了看手中那个栩栩如生的人偶,美目顾盼,眼生秋波,“这个人偶有点旧了,连关节都磨损得厉害!”
一句话说得毫无头绪,顾左右而言其他。
“我每日思念妻子,总是忍不住拿出这个木偶看了又看,自然难免磨损,这些旧关节,也是该换换了!”周天望说罢,小心翼翼的用布将那人偶包好,起身告辞,“还请二位公子多劝劝那个女人,在下并没有什么可以值得贪图的东西,还请她不要在我这陋居中耽误年华了!”
这个中年的木匠说完这几句话,便紧紧抱着他妻子的人偶,拉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分,夜色如一团浓黑得化不开的墨,转眼就将他寂寥孤单的背影吞噬其中,不留痕迹。

“真是个可怜的人!”王子进走过去把房门掩好,对着凄凉的冷风,长叹口气。
“真是桩奇怪的事!”绯绡却丝毫不为所动,轻轻揉着额头,似乎十分困扰。
“你可真是冷漠!怎么连半点恻隐之心都没有?”眼见他脸色严峻,冰冷如霜,王子进甚是失望,连他为什么说奇怪都懒得问,和衣上床休息。
“人类的感情就像是流动的水,瞬息万变,捉摸不定!”绯绡斜眼看了他一眼,漠然道,“对于那种不确定的东西,即便再打动人,我也没有什么兴趣。与其关注这些虚幻之像,倒不如多注意真实确凿的物事!”
然而王子进实在太过困倦,几乎是在沾上床的同时便进入梦乡,对于绯绡的自言自语充耳不闻。
只余绯绡一个人,皱眉坐在黑暗中,白衣胜雪,黑发如墨,如深夜中一抹奇异的亮光,孤单而迷茫的绽放着。

这一觉睡得王子进四肢百骸无不舒适,再爬起来时已然是阳光耀眼的中午。只见绯绡仍像是昨晚一样,孤身枯坐在木桌前,显是一夜未眠。
“绯绡,你怎么不休息?”他抻了个懒腰,理了理皱皱巴巴的衣服,晃晃悠悠的站起来。眼见庭院中阳光绚烂,草木芳菲,想起昨晚所见所闻,竟恍似做了个噩梦。
“因为床又脏又硬,我睡不惯!”绯绡一改昨夜的漠然,朝他笑嘻嘻的道,“子进,今晚我们就跟那个周姓木匠告辞吧!我赶不及想去吃鸡睡觉了!”
“你就这样走了?再怎么说也要问问他的妻子,看看她是真是假吧?”
“这个还用问吗?”绯绡甚为轻蔑的哼了一声,“当然是假的,至于她为何而来,我也已经猜到个七七八八,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确认她的身份!”
“啊?你到底猜到什么了?说来我听听?”王子进万万没有想到,一夜之间,两人所见所闻完全相同,怎么他都猜到了谜底,自己却连半点头绪都摸不到?
“天机不可泄露!”绯绡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不过你说得也对,既然来了,确实有必要跟那个冒牌的妻子聊一聊,这件事情就要拜托子进你了,毕竟与美人打交道是你的长项!”
他话音未来,就从门外飘来一阵饭香,门外响起一个女子清脆甜糯的呼唤。
“二位客人,请移步出来吃饭了!”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2

周家并不富裕,桌前自然只有些清粥小菜,只是庭院中松枝如庭,水车辘辘。时而传来木鸟的叫声和水流飞溅之声,倒别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情趣。
周天望的妻子,那个叫紫陌的女人却并不用餐,只是笑意盈盈的站在一边,等待着二人的吩咐。
“这菜真是好吃!”王子进努力煽动绯绡,“你快点尝一口!”
绯绡看了看桌子上素菜,因为没有他喜欢吃的鸡,显然甚是失望,枯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在院子里转了两圈,便回房休息了。
“周大嫂,你不要介意。我那个朋友很爱吃鸡,平日不沾素菜,并非是嫌弃你的手艺!”王子进急忙出言道歉。
“不要紧,天望也不吃我做的菜,一年来我已经习惯了!”紫陌无奈的摇了摇头,坐在王子进的对面为他倒水。
“有一句话,不知在下当不当说!”王子进望着她清秀美丽的容颜,欲言又止。
“王公子可是想问,我是不是他的妻子?”紫陌眼珠一转,便猜透他的心意。
“这个……,周大哥一直对我们说你是冒名顶替的,我们才特意过来想劝劝你!”王子进见自己的意图被人一语道破,不好意思的挠头,“如果你真的是不是他的妻子,何必滞留此地?不如早点走吧!”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紫陌眼现寂寥,“我若不是他的妻子,怎么会忍辱负重在这里待了一年?而且周围的邻里都认识我,我也知道他们过去的事情,可是他还是不相信我!”
“我知道为什么,因为你还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自然不会离开这里!”王子进一时情急,真心话竟脱口而出。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东西?”紫陌的登时吓了一跳,眉目中满含惶恐,“你还知道些什么?”
“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王子进心知自己猜得不错,语重心长地对这个美丽的女人道,“你到底想要什么呢,甚至要冒名来到这个家?我看周大哥是个好人,你想要什么他一定会给你!又何必出此下策?”
“不!我要的东西,他永远不会给我!”紫陌摇头叹息,“你跟我来,我让你看一件物事,或许你才会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罢她便朝后院走去,王子进望着她窈窕的身影,一头雾水的跟在她的身后。
她到底要自己看什么?
为什么说要看了那样物事,才会知道周天望是个怎样的人?难道此事另有隐情?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2

6、紫陌走到后院的一处矮房前,左右打量了一下,见四周无人,才小心翼翼的拉开门闩,让王子进进去。
只见狭窄的房间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木料石材,桌子上也堆满了凿刀磨具,几乎连落脚之处都没有。
“这难道是周大哥雕制木器的地方?”王子进打量了一下四周,满眼新奇。这屋子的角落里陈列了许多尚未完工的作品,有形色各异的飞禽,有栩栩如生的走兽,还有其他一些叫不出名字,猜不透用法的新奇玩意儿。
“对!可是他最近都不再做这些东西了!”紫陌小心翼翼的绕开地上的杂物,走到了一个巨大的木箱前。
“听他说是因为你的到来使他惶恐不安,夜不能寐,才中止了手上的工艺!”
“他在撒谎,他根本就从未停止过他的手艺!”紫陌突然面色阴冷,恶狠狠的道,“他之所以不做了,是因为一年以来都在偷偷摸摸的完成一件作品!”
“啊?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瞒着别人?”王子进更加诧异,同一屋檐之下,这夫妻二人居然各有隐情,真是有趣至极。
“他的作品就藏在这个箱子里!”紫陌指着那个巨大的木箱道,“已经接近尾声,你看了就会知道!”

王子进将信将疑,走到那巨大的木箱前,伸手拉住把手,用力掀开的箱盖。
哪知不掀还好,一掀开箱子,立刻吓得他几乎魂飞魄散。因为在阴暗的光线下,分明可见,那巨大的木箱中正蜷缩着一个女人。
女人身着粗麻单衣,长发及腰,露出的肌肤白到极点,连一丝血色也无。在棕色木箱的映衬下,格外的诡异恐怖。
“这、这是什么?”王子进后退一步,只觉心口的血液在瞬间凝固。
“木偶!”紫陌冷冷的望着那个箱子里的女人道,“是不是很可怕?他居然用一年的时候做这种东西!”
王子进这才稳住心神,好奇的探过头,仔细打量着箱子里的女人。只见她容貌秀美,栩栩如生,脸型和眉眼竟与紫陌极其相似。
“这、这个木偶,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王子进想起昨晚周天望拿来的那个小小的木偶,两尊偶人确实相似到了极点,只是大小略有差别,“这是不是周大哥为悼念亡妻所制?”
“我不知道!只是我看到这个木偶,就会觉得紧张!”紫陌颤声说道,“难道你不觉得它很可怕吗?尤其他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来这个房间里做这种东西,真是越想越吓人!”
“怎么会呢?”王子进伸手扳过那个木偶的脸,“我只能看出巧夺天工,栩栩如生。这皮肤是什么东西做的?怎么跟真人一样,只是差些温度!可能是他想念亡妻心切,又对你有所畏惧,才做出这种东西的!”
“真的吗?”紫陌听他这么说,心中稍微宽慰了一些,“也许是我想多了,他确实是思妻心切吧!”
王子进嘴上虽然豁达,可是看着蜷缩在箱子里的木偶,也不由脊背发冷,急忙合上箱盖,慌慌张张地与紫陌走出了斗室。

可是紫陌对自己的身份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王子进兜着圈子跟她说了半天,直至日头西斜,也没有劝动她离开这里。
“子进,我们快点走吧!”绯绡极其不耐烦的在庭院里转来转去,抓耳挠腮,似乎忍不住要吃鸡了。
“绯绡,你再等等!”王子进说得口干舌燥,仍不肯放弃,“我要再劝劝周大嫂!”
“子进,来日方长,又不急这一时片刻,如果你还有话说,可以明天再来!”
眼见长日将近,夕阳映血,再留下去也不合礼数,王子进只有万般不愿的与绯绡一起起身告辞。
紫陌将二人送到门口,脸上仍挂着万古如一的谦和笑容,令人无法捉摸。
王子进心有不甘,一步三回首的望向身后紧闭的木门。
在流动的夕光之中,那薄薄的两扇木门,映出淡淡的金红色,似隐藏着无尽的诡秘。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2

“绯绡,你怎么突然急着要走?只有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劝得动她!”王子进一出门就开始抱怨。
“因为如果你真的将她劝走了,事情才真叫糟糕!”绯绡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朝他神神秘秘的笑了一下。
“啊?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们此行不就是为了劝她离开的吗?如果她不走,那周大哥可怎么办?”
“你是说那个木匠?”绯绡仍然面上带笑,轻佻的道,“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我们已经约好今晚在集市上那家酒楼碰面,咱们这就过去等他吧!”
“你是什么时候跟他联系上的?”王子进张着大嘴,万分诧异,“他不是一直躲在屋子里没出来?”
“就在你跟那个女人去后院的时候!”
“可是那不过是片刻的功夫!”
“如果不是我过去找他,你认为你们俩会如此轻易的进出那个房间而不被发现?”绯绡得意洋洋的甩了甩扇子,“有时片刻的功夫也能做很多事了!我们这就去酒楼吧,一日没有吃东西,简直饿得难过!”

绯绡似乎真是饿坏了,走去路来脚步如风,任王子进问他什么问题,他都能兜兜转转的扯到吃上。
直至两人在饭馆里坐定,伙计端上了热气腾腾的荷叶蒸鸡,绯绡才肯边吃鸡腿边跟王子进说话。
“子进,刚刚我一直没有问你,那个女人为什么突然将你带到了后院的房间里?”
“她让我看一样东西,还说那样东西让她很害怕!”王子进就等他问这句话,不由兴致勃勃,“你猜她让我看的是什么?”
绯绡嘴边挂着油花,端起杯子喝了口酒,笑嘻嘻的回答,“该不会是木偶吧?”
“啊?你怎么会知道?”王子进吓了一跳,“我分明连半点口风都没有露!”
“因为前一晚他让我们看过一个小的人偶,做得那么精致逼真的东西,有小的自然就有大的!”
“可是他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人偶?”王子进一头雾水,“而且还要偷偷摸摸的做?”
可是他的疑问却并没有得到回答,因为正有一个脚步匆匆的人,穿过蒙黑的夜色,朝他们走了过来。
却正是那个奇怪的木匠周天望。

“真是对不住了!”绯绡一见到他就起身道歉,“我们二人费劲口舌,也无法完成周匠人拜托的事情!”
“她不肯走是吗?”周天望急得摩拳擦掌,“这可怎么办?”
“这个假扮您妻子的女人似乎想要找什么东西,如果周大哥知道那是什么就不妨给她,将她打发走了,换个安心也好!”
“可是我并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啊!”周天望立刻愁眉苦脸,“而且周围的邻里都认为她是我的妻子,我也不能毫无理由的将她赶到门外,这可怎么办?”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绯绡抿起嘴唇,微微一笑,“那就是拆穿她,找人指认她是假的!”
“我也正有此意!”周天望长叹一声,“不瞒二位,最近在下就打算带她回紫陌的娘家一趟,现在唯有紫陌的至亲才能判断真假!”
“虽然麻烦了点,但也只有这样了!”

王子进刚刚开口应和,便见绯绡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似乎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3

7、“如果周匠人不介意,可否让我们二人同行?”出乎王子进预料,绯绡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啊?我们俩没事去人家妻子的老家干吗?”
“子进,附近的山水都逛过了,你不想去别处走走吗?”绯绡盯盯的看着他,虽然是商量的话语,口气却坚定得不容质疑。
“如此甚好不过!”周天望立刻面露欣喜,感激涕零,“说真的,让我孤身一人跟着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上路简直太恐怖了,我早已有了这个想法,之所以这么久没有动身,也是因为此节。这次有二位相伴,周某终于可以安心了!”
王子进见他这么说,也不好推拒,只好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周天望见天色已晚,跟二人寒暄了两句,便起身告辞了。至于何时启程,还要靠阿阳来传递讯息。

“绯绡,你不是一向讨厌跋山涉水?这次怎么如此热心?”王子进待周天望一走,便好奇的问道,“难道真的是为了那么个打鸟的玩意儿?”
“当然不是!”绯绡一边喝酒吃鸡,一边望向窗外的寒星点点,“只是想看看,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像我想的那样!”
“你想到什么了?说来让我听听!”自昨晚起他就已经发现绯绡极其不对劲,似乎在背着他谋划什么计策。
“现在跟你说了反而会坏了大事!反正过两日你自会知道!”绯绡一向爱卖关子,这次自然也不例外,突然又顾左右而言其他,“对了,你今日看到的那个人偶做得怎么样?”
“栩栩如生,活像真人!”王子进面现钦佩之色,“以致于第一眼看到还被吓了一跳!”
“已经完工了吗?”
“即便没完工也已接近尾声,一眼看过去就是个活人!”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启程的日子就要到了!”绯绡再次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笑容,埋首吃鸡,无论王子进怎么打探都不再应声。

然而绯绡一语成谶,不过三日后,阿阳就找上门来,说周天望雇了辆马车,邀他们明早一起上路。
“真是的!夏天山上正是多雨的季节,怎么偏偏要挑这个时候上山?”阿阳一边喝茶水一边嘟囔,“周大哥两年没上山,也不至于健忘成这样!”
“山上会下雨吗?那我们可要买两套雨具!”
“对,但是以前我们上山的时候都是跟周大哥问天气的,他会看一些天象。也许他这次是看过了,才特意挑的明天!”
阿阳传完这两句话,便又兴高采烈的去打鸟了。
只余下王子进一个人站在客房中发愣,窗外青山巍峨,云雾笼罩。不知为什么,他望着那座遥远险峻的高山,竟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次日一大早,王子进正睡得迷迷糊糊,便听有人在用力拍门,“子进,子进!快点醒醒,我们该上路了!”
王子进急忙睁开眼睛,只见天色漆黑,仿若午夜。
“是启程的时间到了吗?”王子进慌慌张张的穿好衣服,拉开房门,只见绯绡身披蓑衣,头戴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
“从昨天半夜就开始下雨,现在还没有停。所以虽然是凌晨,看着却跟夜晚一样,我们快点出发吧!”
王子进推窗一看,果然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空阴暗深沉,不见星月。
他急忙穿上蓑衣,刚刚要收拾文房四宝,绯绡却伸出手,一把按住他的手腕。
“子进,不要这么麻烦,我们一定还会回来,连客房都不用退!”
“你这是什么意思?”王子进疑惑的望向绯绡,但是那宽大的斗笠却挡住了他的眼睛,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因为我们根本不会到达目的地,一定还会再回来!”绯绡嘴角微翘,似是预料到了什么,接着他伸出手,往王子进的手里塞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拿着这个,在山上可能用得到!”
他翻手一看,手里的竟是一把带鞘的短刀,一时更加迷惑。
难道这次出门不是去旅行,而是去劫道吗?
否则怎么能用上这种东西?

但是绯绡却不跟他解释,脚步匆匆的走出客栈,十分着急。
王子进也只好将那把短刀收入怀中,跟在绯绡的身后,离开集市,往周天望的家里走去。
周遭冷雨霏霏,转眼便浸湿鞋履。
虽然是春末夏初,却完全不见温暖,反给人一种凄凉冷清之感。在飘摇的细雨中,王子进望着绯绡瘦高轻盈的身影,竟恍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陌生感觉。
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朋友吗?但是为什么,他竟恍惚觉得,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到自己几乎无法跟上他的脚步?

“到了!”不知走了多久,王子进已经被冷雨冻得瑟瑟发抖,前面的绯绡才终于停下来,只见那片集市后的矮房前正挺着一辆马车,赶车的是个带着斗笠的老人,见到他们笑着摆了摆手。
“今天进山可真是不好!”老头忧心忡忡的望着将明未明的天空,“希望等会儿到山上时雨能停!”
“这是周匠人雇佣的马车吗?”王子进仰头问道。
“是,我跟他很熟,每次车出了问题,都是他帮我修好的!所以他每次出门都到我这里来雇车!”
“子进,快上来,我们好早点出发!”绯绡身姿轻盈,掀开车帘就跳了上去。
王子进见他如此着急,也不好耽搁,跟着手脚并用的爬上了车。

只见狭窄的车厢里,已经坐着两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人,其中一人见他上车,朝他点了点头,“王公子,你们二位来了!那我们现在就启程吧!”
听声音正是那个木匠周天望。
而另一个人一个身材娇小,始终不好意思的低着头,跟绯绡一样,仅露出个下颌的轮廓,看起来就是那个自称紫陌的女人。

因为多了个女眷,王子进跟绯绡也不便像平日一样肆无忌惮的攀谈,只好跟周天望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家常。
马蹄如飞,一路颠颠簸簸,转眼便驶出了市镇,来到了荒凉凄冷的山脚下。
缠绵的雨依旧没有半点要停的样子,仍淅淅沥沥的挥洒而下。天色昏暗,路途颠簸,没一会儿王子进便觉得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然而就在这时,身下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颠簸,接着马车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王子进吓了一跳,睡意全无,急忙掀开车帘,却见赶车的老人正愁眉苦脸的蹲在地上修车,似乎是一个车轮掉了下来。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3

8、“这可怎么办?”周天望跳下车,急切的问道,“我随身也没有带什么工具!”
“一时半会儿是修不好了,这里也没有什么人家,真是倒霉!”老头长叹口气,“而且就算你带了工具也没有用,是车轮裂了!”
“那我们赶快回去吧,或许还来得及!”王子进到此时不由暗叹绯绡料事如神,看来他早就预料到车轮会坏,早上才说了那些奇怪的话。
“与其回去,你们还不如一口气翻山过去,反正路程也差不多!”老头懊悔的爬到车厢里,“到了那边找两个人过来帮忙,我在这里等着你们!”
周天望见马车无法修好,只好拉着紫陌下车,朝王子进道,“王公子,要委屈你们了,我们今天可能要徒步翻山!”
说罢他便拉着紫陌,沿着狭窄的山道走入密林当中。
绡居然也不言语,一声不吭的跟在他们身后。只有王子进满腹抱怨,望着云雾笼罩的大山,长叹口气,脚步趔趄的跟在最后。

“唉……,真是的,怎么跟两年前一样啊!”那个赶车的老人坐在车子里,望着飘扬的细雨,怨声连连。
王子进听到他的话,心中登时一紧,急忙回头问道,“什么跟两年前一样?两年前发生过什么事情?”
“就是上次周匠人带夫人回家的那次啊,只不过那次是冬天。我的马车刚到山脚下就坏了,真是奇怪,车轮也是一样莫名其妙的裂开,连一点预兆都没有!”

王子进听他这么说,立刻心中清明,脊背上不由渗出层层冷汗。
错了!原来他们都错了!
什么失踪又回来的奇怪妻子,根本不是所有事情的根源,而是一个意外的枝节。真正导致这些怪事的发生的,竟是两年前那次意外!
他想到此处,探手入怀,紧紧的握住手中的短刀,追上几人的足迹,向密林深处走去。

“二位小心脚下路滑!”山道崎岖,周天望一边领着紫陌在前面引路,一边回头叮嘱着他们。
此时雨已经停了,可是深山之中白雾茫茫,几乎不能视物。
王子进心中惴惴,握着怀中的匕首,一边走一边与周天望攀谈,“周大哥,我们爬到哪里了?”
“就快了!走过前面那条断肠崖,我们就能下山了!”
“周大哥,这是你故意的吧?”王子进望着前面弯腰爬山,朴实忠厚的木匠道,“两年前那次意外是你一手策划的,今天也一样吧?”
“王公子?你在说什么啊?”周天望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充满惊诧,“既然是意外,怎么可能是人为的?”
他说罢加快步伐,与其说是在赶路,倒像是在逃命。
“因为是你亲手把自己的妻子推下了悬崖,所以当她回来的时候,你才害怕成这样?不是吗?”王子进毫不让步,紧紧尾随。
“谁说的?你不要血口喷人!”周天望跑得气喘吁吁,终于停在了一处险峻的断崖前,他伸手指着那崎岖的山石道,“那天很多人都在场,他们都眼睁睁的看着紫陌一步一步走到了悬崖边上,脚一滑就掉了下去,不信你去问阿阳,去问别人,看他们是不是这么说?我根本就来不及拉住她!”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3

但是他话音未落,便见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女子似受到了强烈的刺激,突然悲鸣一声,撒腿就往悬崖边跑去。
“周大嫂!你要干吗?”
王子进急忙伸手要去拦她,奈何她速度太快,一头就把同样要拦她的周天望撞了个趔趄,纵身跃下高崖。
“绯绡,快点帮我!”王子进高叫一声,纵身一跃,一下就抓住了那个女人的手腕。
但是下坠的冲力太大,饶是他一个大男人,仍被紫陌带得掉下了悬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斜斜伸出一只白色的手,一把就拉住了即将掉下去的王子进。那人带着宽大的斗笠,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颌,看起来正是绯绡。
“子进,放手吧!只有放开她你才能爬上来!”绯绡垂首对他说,语气冰冷,毫无感情。
“不行,我知道你的本事,你能拉我们两个上来的不是吗?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活人死在我的手中!”
“我现在的力量,只能拉一个人上来!”绯绡似力有不逮,手一松,王子进又往下掉了一寸,“况且你回头看看,那真的是个活人吗?”

王子进心中一冷,顿觉毛骨悚然,急忙低头看去。
山涧中云雾缭绕,看不大清楚,可是仍隐约可以看到,自己的手上正抓着一个跟真人一样大小的木偶。
她黑发飞扬,目光炯炯,只是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诡异至极。
却正是前几日他所看到的蜷缩在木箱中的那个人偶。
他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手一松,那个木偶便带着诡异的微笑,跌落在悬崖之下,云雾深处,久久没有回音。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4

“你们为什么要坏我的好事?如果没有你们,一切的计划都会很顺利!”身后的周天望见把戏被拆穿,凶神恶煞般站了起来,捡起一根木棍便朝二人走了过来。
“坏你好事?”绯绡抓紧王子进的手腕,双臂一扬,便将他拉上了几分,“周匠人你不是正缺目击者,配合你演这出好戏,才找上我们的吗?”
“现在我不要什么证人了!我这就送你们去阴间见紫陌!”周天望冷冷的说了一句,从怀中掏出一把短×刀,和身便朝绯绡扑了过来。“绯绡!小心身后!”王子进大声提醒他。
“子进,你快点爬上来,我撑不了多久!”绯绡却不顾自身的安危,双手并用,只想把他尽快拽上悬崖。
便在此时,只见银光一闪,周天望的短刀已经飞快的插入了绯绡的脖颈中。 王子进只觉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渐渐顿时一松,无尽的力量随之远去,绯绡便在他的注视之下,嘴角带笑,身子一歪,便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手了,接下来就是你了!”周天望提着短刀,一步步的走向了匍匐在悬崖边的王子进。
“绯绡!绯绡你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是不是?”王子进急忙慌慌张张的爬到绯绡身边,只见他唇角微扬,仍是平日玩世不恭的表情。
他一把掀开绯绡头上罩着的斗笠,却被吓得“哇”的一声大叫。
这一下不但是王子进,连周天望都忘记了行凶。 因为隐藏在斗笠之下的根本就不是一张人脸,
        那张脸上半边没有五官,恰似一张平平的案板,只有嘴巴活像真人,看起来分外的吓人 却也是一具木偶。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除了我,怎么还有人会做这样的人偶?”周天望顿时吓得脸色青白,浑身颤抖。
王子进一见便知绯绡安然无恙,登时松了口气,转身掏出怀里的短刀便朝周天望扑了过去。
可惜他虽然勇气可嘉,平日却缺乏锻炼,手无缚鸡之力,两人厮打了一会儿,他便被牢牢掐住脖颈,连气都喘不过来。
“就凭你这幅模样,也想跟我斗?”周天望双目充血,头发蓬乱,宛如地狱中的恶鬼,手起刀落,就往王子进的胸口刺去,“老子这就送你下地狱!”

只见寒光闪烁,刀冷如霜,眼看就要扎到自己的心窝,王子进不由暗暗叫苦。
哪知就在这个时候,斜里飞出一道乌光,“啪”的一声,准确的打中了周天望的脑袋。他眼白一翻,身子一软,哼都没哼一声便晕倒在地。
手中的短刀“嗤”的一声贴着王子进的肋骨,重重刺入了潮湿的泥土。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5

9、王子进好不容易捡了条命,急忙手脚并用的把压在自己身上的周天望推开。双腿发软,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
那道乌光击中目标,在空中盘膝了半圈,即刻飞回云雾深处。
他望向那乌光的来处,只见正有一个半大的少年从云雾缭绕中走了出来,皱眉看着地上躺着的周天望。

“阿阳?”王子进看到这少年不由一愣,越发摸不到头脑。
“是我!”阿阳朝王子进点了点头,把“归去来”插入腰间,“是胡公子让我来保护你的,我一直跟在你们的马车后面!”
“绯绡?他并没有跟过来?他到底在哪里?”原来这趟凶险的旅程,除了他跟杀人凶手周天望,就再也没有活人。早知如此,他说什么也不会上山。
“他在周家,从昨夜起,就一直在为香陌招魂!”
“香陌?”王子进立刻明白他指的是谁,“那个女人,她是紫陌的亲人?她是为了找自己的亲人,才冒充紫陌住进那个家的?”
“对!”阿阳点了点头,年少的脸上露出得意笑容,“而且一直是我在帮助她!”
“你?帮助她?”
“香陌是周大嫂的亲妹妹,因为与姐姐丧失了联系就找上门来,正巧遇到了我,我便把周大嫂过去的事情一一说给她听,助她演了这场戏!”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王子进越听越觉得心寒,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如此心机深沉。
“因为两年前的那个雪夜,我也在场!”阿阳脸色凝重,一字一句的说道,“而且我不小心发现了,那个跟我们同车后来又掉落悬崖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木偶!”
“啊?这又是为什么?”
“我猜是他早就杀了他的妻子,但是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的失踪必然会引起怀疑,所以才做了个逼真的木偶,上演了这出失足落崖的好戏!”阿阳说着眼中含泪, “周大嫂是个好人,她待我就像姐姐一样,所以我才出此下策。我跟香陌计划得很好,只要她假扮周大嫂,潜入周家,找到那具被藏起来的尸身,那真相就会水落石出!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足足找了一年,她仍一无所获!”
“啊呀!我知道了!”王子进顿时恍然大悟,“所以周天望想故计重施,用一年的时间做了个木偶,也想用一样的手段把香陌杀死?”
阿阳哽咽着点了点头。
“那香陌现在已经有了生命危险是吗?我们快点回去!”
王子进跟阿阳架着晕倒的周天望,一步一滑的走出深山,直至夜幕降临方赶回了镇上。

只见周家灯火飘摇,绯绡一身白衣,正端坐在偏房的床前,床上躺着一个美丽的年轻女人,呼吸平稳,面色红润,似乎已经没有大碍了。
“子进,你回来了!”绯绡见到一身烂泥的王子进,朝他点点头,微微笑了一下。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真像?居然瞒我到最后关头?”王子进一见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兜兜转转,他总是被骗的那一个?
“从他拿来那个小人偶给我们看的时候!”绯绡得意洋洋的回答,“那个人偶分明不是近期做的,看关节的磨损程度和修改的痕迹,起码做了几年,改了上千次不止!”
“为什么我就没有看出来?”
“因为你没有用心去看,只注意人偶表演的那些花哨把戏了!”绯绡揶揄了他一句,继续道,“周天望是个木匠,花这么多心思做一具肖似他妻子的小人偶,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况且那时他的妻子估计还在生,自然不是为了凭吊故人!”
“我明白了!”王子进一拍巴掌,恍然大悟,“那是雏形,他做出个小的,是为了方便做一个与真人一模一样的大的!”
“对!所以我就想,那个掉落悬崖的,到底是不是他的妻子?如果真的是的话,没有找到尸体,自然也有生还的可能。可是一年之后,他看到妻子回来,怎么不见欣喜,却吓成了这样?”
“因为他心知肚明,他妻子根本就不可能生还了!”王子进顺着他的思路去想,也恍然大悟,“他的妻子多半是被他亲手所杀,更不是掉落悬崖而死,所以他见到一个与妻子长相举止相似女人就开始惶恐不安了!”
“换成任何人都会害怕吧!”绯绡冷哼一声,“可见真正的鬼怪,多半藏在人的心中!”
“然后他就酝酿第二次杀妻?”
“但是需要证人,恰巧我们在这个时候来了,既是陌生人,又是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换了我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5

王子进望着摇曳的烛火,沉默了半晌,突然听到床上的女人轻轻哼了一声,居然醒了过来。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表情茫然,“我还活着吗?”
“香陌,你还活着,是这位公子救了你!昨夜那个周天望本来已将你掐死,是他召回了你的魂魄!”阿阳见状扑上去,一把握住她的手。
“真是太好了!”女人笑了笑,有气无力的望了望王子进与绯绡,“从你们来的那天,我就有种预感,可能很快便能真相大白,现在看果然如此!”
“现在就剩下找到你姐姐的尸体了!”绯绡点头笑道,“只要找到那具骸骨,就可以惩治凶手!”
“我知道在哪里了!”香陌突然失声痛哭,以手掩面,泪水不断从指缝中流出,“她就埋在周天望床下的石板里,我昏迷的时候好像看到姐姐了,是她亲口告诉我的!”
怪不得这个少女找了一年都一无所获,哪想这个凶手竟然如此大胆,将死人藏到了自己夜夜安寝的床下!
王子进回想着周天望那张朴实憨厚的脸,凭空打了个冷战。
人心难测,世情如霜。
谁又能够想到,这个看似本分朴实,如惊弓之鸟般惶恐的男人竟有如此狠毒的心肠。
他望着灯下绯绡冷漠俊美的侧脸,终于有一点了解,为什么绯绡会不愿与人类打交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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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日,官府的捕快在周天望的床下挖出了一具腐烂的女尸。而周天望也被逮捕入狱,据他所说,是因为妻子不喜欢他日日窝在家里做木匠活儿,两人频生口角,他才起了害人之心。
阿阳带着香陌远走高飞了,而那把引出这一切事端的“归去来”现在则到了绯绡的手中。

“唉!传说鲁班曾造出木鸟,翱翔天际,三日三夜不曾落下!”此时王子进跟绯绡又踏上了旅途,两人一边赏着无比春色,一把闲话家常,“传说孔明的妻子也是个中高手,做出的木人能替人挑水担柴,方便了无数百姓。同样都是心灵手巧的人,为什么会有人利用自己的手艺,做这么残忍的事情呢?”
“这我怎么能够得知?一样的工具,到了不同的人手中,就会产生不同的作用!”绯绡一扬手,将手中的“归去来”丢了出去,“不过有一件事我却从无怀疑!”
“什么事让你如此笃信?”王子进好奇的问道。
只见那道乌光在半空中画了个圈,又稳稳的飞向绯绡的怀里。绯绡伸出手,轻轻巧巧的将它抓住,冷冷说道:

“罪孽,就像这把‘归去来’!世人将它远远抛出去,以为它离开了自己,其实总有一天,它会再回到身边!”

归去来 (完)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5

第六个故事 猴 爪

“年轻人,我就要不行了!”在寂静的深山中,一丛篝火跳跃燃烧,明媚的火光之中,正有一个形容枯朽,面黄肌瘦的老人。他鸡爪般的五指紧紧的抠着一个青年的胳膊,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老丈,你千万别这么说,坚持一下,明天我们一定可以从山里走出去!”
“能走出去的,只有你一个人……”老头奄奄一息,“我早知道,自己将命丧于此!”
青年张了张嘴,刚刚要说些什么,便见那老人呼吸越来越急促,似乎即将力竭而亡。
只见老人布满血泡的嘴唇微颤,极其艰难的挤出了一句话,“我……,要拜托你一件事……,你、你一定要答应我……”
“我答应!”年轻人见老人命在旦夕,不由心生怜悯,急忙点了点头。
“带着我背囊里那个盒子走……”老头说着说着目光涣散,气若游丝,“不要交给任何人,要好好保管它,直到你死亡的那天!”
“这里面装着什么?”青年打开了老人的背囊,除去一些生活杂物,确实有一个乌木做的盒子。
木盒年代久远,边角被磨得又黑又亮,狭长而窄小,似乎盛放着首饰或匕首之类的东西。
“答应我!”青年手持木盒,一瞬间恍然失神,从木盒中竟传来一阵心跳的悸动。他正被吓得发愣,身边的老人突然扑过来,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
“老、老丈,你、你还要我做什么?”他望着披头散发,如鬼似魅的老人,喉咙不由轻颤。
“这里面装的本该是属于地狱的东西,你要向我保证,千万不能打开它!更不能看里面的东西,一眼也不行!”
“好、好,我保证不打开它,否则死无全尸!”
老人听了这话,嘴边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盯盯的望着那个黑色的木盒,接着头一歪便倒在了地上。
青年伸手一摸他的脖颈,才发现老人已然死去,再无声息。
篝火和着清冷的山风,舞出妖冶的光芒,跳跃着映照在那个青年手中的黑色木盒上,平添了几分神秘和恐怖!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6

1、 夏日,午后,夕阳西下。
王子进推窗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了然的点了点头。他似在酝酿某种计划,脸上挂着笑容,匆匆忙忙回到房里换了身干净衣服。
又在铜镜前左照右照,端详了半天,才抬腿出门。
“绯绡,你在吗?”他轻轻叩响隔壁客房的门,一本正经的说,“我要出去一趟,可能晚点回来!”
“去哪里?”门被王子进推开了一条窄缝,可见昏暗的天色中,正有一个身穿白衣的人背对着他坐在桌前。
“去、去参加一个诗会!”王子进结结巴巴的道,“是这镇子里的富绅举办的,我想看看能不能遇上昔日的同窗!”
“什么诗会?”屋子里的人笑了笑,不以为然,“你是想去歌楼听琴吧?”
“我才不听什么琴呢!难道你没有听说过‘十年琵琶一年筝’?相比起来,我更喜欢听琵琶……”他说到一半,急忙闭嘴,差点就泄漏了自己真正的去向,“不跟你说了,现在天色已晚,我要快点出发,否则就要迟了!”
“子进,你要小心啊!”屋子里的人声音清朗,慢慢悠悠的说,“我掐算过了,最近你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王子进听到这话,不由脊背发冷,吓得咽了口口水。
可是他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仍毫无顾忌的拂袖而去,不就是血光之灾吗?有什么可怕!
倒是今晚听那个首屈一指的歌姬吟歌唱曲的机会千载难逢,况且好不容易才甩掉了爱抢风头的绯绡,也许自己会有幸获得佳人的垂青,怎么能临阵退缩?

此时天色渐晚,夜色苍茫。
他脚步飞快,一身青衫,转眼便消失在走廊的暗影之中。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客房中窗户大敞四开,竹帘被夜风吹得摇摆不定。而那个坐在桌前的白色人影,在结束了与他的对话之后,似失去了依托,“呼”的一下萎顿缩小,变成了一个纸裁的人偶,飘飘忽忽的跌落在地!
而在遥远的彼方,这城镇中最大的一座酒楼中,正有一个白衣的青年端坐在饭桌前。
他美目流转,盯盯的望着桌上或清蒸或油炸的鸡,似忍不住要大快朵颐。
今天把子进甩脱,自己一个人出来真是太对了!他一边夹菜一边想,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两道缝隙,终于可以独自享受美食了!
而且自己临走前还施了个法术留下口讯,那个家伙一向胆小怕事,定然会被那些恐吓的话吓得关紧门窗,哆哆嗦嗦的躲在房里吧。
他越想越是得意,又端起酒杯喝了口美酒。
他果然是天底下最聪明的狐狸!

然而绯绡千算万算,却低估了王子进好色的动力。饶是他费尽心思,王子进仍无所畏惧的走出客栈,此时正在歌楼里喝酒听曲,时不时掉两滴假惺惺的眼泪,吟两句风花雪月的诗篇来讨佳人欢心。
或许今晚没有了绯绡的陪伴,他得到的关注也格外的多,那个弹琵琶的美人甚至肯走出屏风与他对饮。
两人一见如故,把酒言欢,最后临走时美人更以头饰相赠,嘱咐王子进明晚一定要再来。
于是当晚夜风轻抚,星斗阑珊,王子进便飘飘欲仙,一步一颠的走在寂静的街道上。
这个城镇并不像东京城那样繁华热闹,一到夜晚,小街上寂寞冷清,没有几个行人。
但是此时他满脑子绮望,完全没有注意到,越往前走越是黑暗,他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客栈后荒凉僻静的小巷中。

小巷破败狭窄,只有几户人家门口幽暗的灯光映照在残破的石板路上。但是他却毫不介意,仍一边哼着歌一边摇头晃脑的走,如果没有记错的话,穿过这条小巷,再拐一个弯就能回到客栈,比走大路不知近了多少!
但是变故却在一瞬间发生!
他刚刚走到小巷尽头,还没等拐弯,突然从对面冲出来一个身着黑衣的人。那个人看到他也吃了一惊,连停下脚步都来不及,一头跟王子进撞了个满怀。
“哇!你是谁?”他被撞得一跤摔在地上,一直捏在手中的首饰盒也脱手而出,“当”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然而那个人却并不回答,利落的一跃而起,抄起那个首饰盒,看都不看他一眼,拔脚便跑!
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下变故太快,他被撞得七荤八素,等再回过神来,却见夜色弥漫,灯光昏暗,只有自己一个人坐在泥水满布的石板路上,哪里有什么过路的黑衣人?
“难道是撞鬼了?”他挠了挠脑袋,从地上爬起来,正抬腿要走,却见脚下竟多了个黑色的木盒。
佳人相赠的首饰盒明明不是这样的!难道被那个过路的鬼给调包了?
他越想越气,弯腰捡起木盒。然而这一捡不要紧,那盒子竟似有生命般,在他的手掌中跳了一下。
“哇!”他吓了一跳,酒气顿时全消。
可是再低头一看,那木盒仍静静的躺在他的手中,没有半分异状。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6

王子进盯盯的看着手中的盒子,心中涌起一丝奇妙的感觉。盒盖上古朴暗哑的光芒,在黑暗中竟散发着诱人的魅力,似乎有一个声音,软软糯糯的直传到他的心底。
打开看看吧!
打开看看吧!
只是看一眼,不会有事的!
他的灵魂似受到了蛊惑,迷迷糊糊的伸手打开了木盒。盒子似多年没有打开过,缝隙里满是灰尘,他费了好大的劲,方用手指抠开了一条窄缝。
灯光昏暗不明,他看不清里面装着的到底是什么,看模样似乎是根干枯的树枝。
可是他刚刚想把盒盖完全掀开,突然从巷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一道银光飞驰而至,一下就划破了他的手背。

“哎哟!”王子进手上吃痛,木盒便“咚”的一声跌落在了地上。而敞开了一条缝隙的盒盖则“啪”发出一声脆响,紧紧合拢,似乎扣得比方才更严实。
“你是什么人?”脚步声稀稀落落的停止,王子进才发现自己的面前正站着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他们都身穿仆人的衣服,似乎是富人家的家奴。为首的一个人正恶狠狠的盯着他,一看就来者不善。
“你们又是什么人?素不相识,怎么出手就伤人?”他手背鲜血横流,止也止不住,显然伤得不清。
“你偷了我家夫人的宝物,居然还有理了?明天就送你去见官!”
“这不是我偷的!是一个穿黑衣服的人掉下的,正巧被我捡到而已!”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也可以确定那盒子里的东西又破又烂,他家的主人不知是什么癖好,居然把这种东西奉为宝物!
“李头儿!”旁边的一个年轻些的男子对这人小声道,“看他这幅模样也不能翻墙进来偷东西,而且咱们方才追的那个贼无论衣着打扮还是体型身手都跟这个书生差很多!”
“算了!这次不跟你追究了!”为首的男子脸色稍霁,弯腰捡起地上的木盒,对王子进道,“下次让我看到你在我家夫人的宅院附近转悠,非得抽你的筋剥你的皮!”
眼见对方人多势众,又孔武有力,王子进虽然一肚子气,却也只敢在腹中暗骂两句。
“不就是根破树枝子吗?你以为我稀罕?也就只有你们家那个神智不清的夫人才把它当宝物!”

“你说什么?你看到里面装的是什么了?”那帮人原本已经走出几步,听到这话,为首的大汉急忙回头问道,“难道你方才打开那个木盒了?”
“一个破盒子有什么打不开的?我只是看了一眼,那玩意儿脏成那样,仍在街上都没人要!”
那大汉顿时脸色铁青,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紧接着额上又冒出豆大的汗珠,激动得不能自已。
王子进见他磨盘大的一张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红,瞬息万变,比天边的晚霞还瑰丽几分,登时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这位公子!”可是还没等他拔脚要跑,那大汉就一把抓住他的手,手心冰冷,满是潮意,“方才小人误伤了你,真是对不住了!明天请务必来一趟,我会说服我家的主人,让她设宴招待,以示歉意!”
“啊?不用那么客气吧!”王子进受宠若惊,怎么也搞不清到底是什么事令这人如此热情,与方才竟判若两人。
“公子,我叫李青!我家夫人的宅邸就是这镇上最大的那座,明天请公子务必前来!”

李青说完,又叮嘱了他好一阵,详细的说明了他家主人宅院的位置,才带着一干大汉呼呼拉拉的走了。
只余下王子进站在灯下,呆呆的望着自己的双手。
真是太奇妙了!不是今晚的奇遇,也并非李青瞬息万变的态度,而是手握着那个木盒时的一瞬。
竟恍然有一种权倾天下的错觉!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6

2、“子进,这么晚了,你去哪里才回来?”王子进捂着伤手,蹑手蹑脚的摸回客栈,刚刚要推开房门,就见身边的一扇门悄无声息的打开,闪出一张俊美无双的脸来。
“我去参加诗会了,遇上了几个曾经在东京城有过一面之缘的考生,就忍不住多聊了两句!”他早就编好的理由立刻脱口而出,“绯绡你呢?”
“我可没有你那么风流!一直在客房里打坐冥想,直到现在!”绯绡斜眼望着他,似乎对他的行为极为不屑。
“参加个诗会而已,何来风流一说!”他仍死不松口。
“你作诗能沾染上一身的脂粉味儿吗?”绯绡面色凛然,“别告诉我你的朋友中还有人喜欢涂脂抹粉,薰香满室!”
“嘿嘿嘿,喝完了又顺便去听了两首小曲而已!”王子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刚刚往前踏上一步,便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他脸色顿时一沉,“绯绡,你打坐还能满嘴酒气吗?是不是背着我吃鸡去了?”
“哎呀!子进你的手受伤了!要赶快包扎一下,这股血腥味儿实在呛得人难受!”绯绡变脸像是翻书,立刻岔开话题。
两人心有灵犀地三缄其口,再也不追问对方的去处,改为咒骂那个出手狠辣的李青。

“如果不是我闪得快,我看他就要剁下我一只手来!”王子进气愤至极的跳脚,“他居然还要请我去他主人家做客,真是莫名其妙!”
“哦?你真的看到了盒子里的东西,确定那玩意儿不值钱?”绯绡凤眼微眯,一看就是贼心大起,对人家的家宝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一个破树枝而已,能值钱吗?”王子进看到他的表情,倒抽一口凉气,“别告诉我上次你在鬼屋里拿到的个鸡蛋大的美玉已经被你变卖花光了!”
“你夜夜笙歌,我贪恋美食!”绯绡痛苦的摇了摇头,“钱到了我们手里,就像流水一样一去不复还,哪里还能有剩?”
“唉,人啊!活着怎么就有这么多的无奈呢!”王子进仰望天边的明月,长长叹了口气,“看来明天无论如何也得走一趟了!”
“希望那个树枝只是障眼法,其中另有玄机才好!”绯绡摩拳擦掌,似乎等不及要上门去看。

次日两人收拾停当,顶着夏日灼人的阳光,去李家登门拜访。
远远的还未走近,便见李青带着一众家奴心急火燎的站在门口转来转去,似乎在等着迎接什么人。
王子进一看到他那张横肉纠结的脸,手背上的伤口就不由自主的抽痛,活像是见到了猎狗的兔子。
“这位公子,你可来了!小人已经在门外恭候多时了!”李青一见到他立刻喜形于色,挥着手就跑了过来。
“子进,恭喜你,倒霉如你也能让人如此欢喜!”绯绡一加到这大汉激动的模样,不由暗自好笑。
“如果将这蠢物换成美人还差不多……”王子进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回答,任李青带着一干人,前呼后拥的把他挤进了大宅之中。
而绯绡在即将跨过门槛时却突然停了一下,打量了一下门楣和地面,似乎有所发现。
“绯绡,怎么了?”王子进见他远远的落在众人之后,忍不住回来叫他。
“看来那确实是个好东西呢!”绯绡眯着眼睛笑了一下,“惦记它的还不止是我一个!”
“你怎么知道的?”王子进听到他这么说,猛然想起了昨晚的经历,似乎那个撞倒他的黑衣人就是来偷盗宝物的,如果不是倒霉遇上了他,现在那人一定已经得手了。
“因为这门上被人布置了很多玄妙的机关!”
“机关?做什么用的?”
“现在还不清楚,我们进去再说!”绯绡兴致大起,一撩衣摆,快步步入宅院之中。只是每经过一道门,他都要仔细检查一番,双目饱含精光,似有重大发现。

王子进见周围人多嘴杂,也不好再问。二人来到客厅,只见桌上已布置了各色丰盛的酒菜,正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席间笑意盈盈的望着他们。
“这位公子,昨晚老身已经听过你的事迹,多亏公子仗义出手,才从贼人的手里抢回了那个木盒!”老人一见到王子进便弯腰行礼,态度恭谨至极。
“小生姓王,名子进,这位是我的朋友,今日是陪我一起来的!至于昨晚的事,实在是不足挂齿!”他这一番话说下来,王子进不由汗流浃背,什么仗义出手?他不过是跟那个贼撞了个满怀,碰巧捡到了被偷走的东西,这也叫仗义吗?
“在下有一事相问!”绯绡好奇的对那老人道,“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宝物?引得人夜半偷盗?”
“这个,我也不清楚!”老人面现为难之色,“里面的东西只有我家的主人看过,二位先用餐,稍后我家主人还要当面对二人致谢,到时候尽可以问问她!”
“啊?老伯不是这家的主人?”王子进不由大惊失色。
“怎么会是呢?”老头热情的为他们斟满美酒,“老身只是个管家而已,敝姓崔,叫我崔伯即可!”
“那这李家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绯绡也十分好奇,“能维持如此之大的家业,必定是个精明强干的人吧?”
“精明强干是一定的!”崔伯一边陪他们喝酒一边道,“只是她比我还年长,并且是位夫人!”
这次王子进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看这老头也年过花甲,一个比他还老的老太婆居然没有痴呆,仍能操持这么大的家业,真是人间奇事!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6

之后二人再打听那位夫人的事情,崔伯却始终不肯说,直到酒足饭饱之后,老人才站起身,带他们去内室喝茶。
两人跟在他的身后,穿过回廊,左拐右拐,来到一处挂满竹帘的清幽房间。
那间房外种着青翠的绿竹,偶有微风吹过,在叶片中奏出婉约动人的清响。一个穿着绿色衣裳的俏丽丫鬟,正垂手站在门边,笑意盈盈的望着他们。
王子进看着眼前的幽雅风景,佳人亮丽的容颜,一时失神,仿若陷入了一个美好的梦境之中。
“王公子,胡公子,我已经听李青他们说过二位的事情了,多谢二位肯赏脸来寒舍品茶!”就在王子进飘飘欲仙之时,一个画着远山风景的屏风后传来一个娇美的声音。

“请、请问,李夫人在哪里?”王子进望着屏风上映出的窈窕身影,好奇的问道,“难道这家的主人不愿意见我们?”
“咯咯咯,怎么会呢?”屏风后的女子开心的笑道,“我就是这家的主人啊!外面的人都叫我李夫人!”
说罢那个人从屏风后缓缓走了出来,只见她云鬓花颜,容貌艳丽,完全不似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妪,倒像个豆蔻少女。
甚至在她走出来的一瞬,王子进竟觉得呼吸有些微微停顿,被她夺目的艳光攫住了心神。
李夫人朝王子进颔首微笑,算是打了招呼,然而见到绯绡的时候,却不由自主的一愣,连半分表示也没有。

王子进从未喝过这么不知滋味的茶,他如坐针毡,几杯茶下肚,不知是该紧张还是恐惧。
她确实是个老人,因为听她慢悠悠的说着那些几十年前的尘封往事,细节清晰,彷如亲见,完全不似杜撰。
只是这样一个老人?为什么还拥有少女的容颜?
“二位公子一定是在好奇我的容貌吧?”李夫人完全不避讳,直截了当的切入正题,“其实说到这个,就不得不说说昨晚王公子夺回的宝物了!”
“哦?让我猜猜?”绯绡抿嘴微笑,眼珠一转道,“难道那盒子里装的,是猴爪?”
“你怎么知道?”李夫人极为诧异,“一般人根本不会有所耳闻!”
“因为子进说过那是树枝一样的东西,而且夫人已过花甲之年,还如此年轻貌美。综合这两点推测,除了猴爪,那还能是什么东西呢?”
“猴爪是什么?”王子进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名词。
“是一种巫蛊的神物,据说它能满足主人三个愿望。而我的青春不老,就是通过它得到的!”李夫人很快恢复了平静,端起茶杯娓娓道来。
“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都可以!”她肯定的点了点头,“富甲天下,青春永驻,长生不老,只要你能想到,它都能满足!”

王子进只觉满手冷汗,紧紧的抓住衣角。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是真的信任他们,还是另有深意?
他求助般的望向绯绡,却见他一身白衣,端着碧绿的茶杯专心饮茶。只是唇边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似在琢磨着什么。

くだキの 发表于 2008-7-15 01:17

3、“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夫人可否借此宝物给小生一看?”绯绡摆出谦和儒雅的神态,微笑着道,“毕竟如此神物,世间难得一见!”
“我不知已经活了多久,对这些身外之物早就没有了牵挂!”李夫人大大方方的走到屏风后,取出一个狭长的黑色木盒,“至于能不能看到,还要看公子自己的缘分了!”
“哦?夫人何出此言?”
“公子自己试试便知!”李夫人玉手轻扬,将木盒放到桌上,推至绯绡面前。她双眸如漆,黑得如一弯深不见底的潭水,嘴边始终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让人难以捉摸。
“多谢夫人成全,那在下便不客气了!”绯绡颔首致谢,伸出双手,紧紧的抠住了木盒的边缘。稍一用力,盒盖居然纹丝未动。
王子进知道绯绡并非人类,手劲也异于常人,这看似轻描淡写的动作,实际上已经暗含了很大的力量。
然而他这一掀之下居然没有打开盒子,确非寻常。
“怎么?很难打开吗?”王子进好奇的探头过来,“要不你再试试?我昨晚打开它的时候也费了不少力气!”
绯绡抿嘴不语,双手再次用力一掰,这次他显然使上了八成的力气,连指节都变得青白,但是那个木盒仍密不透风,连一丝缝隙也无。

“在下无法打开这木盒!真是让夫人见笑了!”绯绡突然摇头笑了笑,将木盒再次放到桌上,“如果不是亲手拿过它,我简直要以为是一整块玄铁铸就的,根本没有打开的可能!”
“可是我昨晚明明就打开了啊!不然怎么会知道里面装着的是一根树枝模样的东西?”王子进完全不相信他的话,伸手就要拿木盒一试。
“算了!还是我来告诉二位原委吧!”李夫人却一扬手,将桌上的盒子拢入袖底,显是不愿别人再碰她的宝物,“这盒子看似普通,实则暗藏玄机!”
“难道?有人在上面下过什么咒语?”绯绡略一沉思,低低地说了一句。
“不错!就是咒语!”李夫人颔首笑道,“这是我的夫君想到的法子,他怕猴爪落入歹人的手中,才遍寻千山,找到一位世外高人,在盒子上加了一道咒。只有心灵澄净,与这宝物有缘的人才能将它打开!”
“难、难道我就是少数能打开的人?”王子进激动不已,说话都结结巴巴,“所以夫人你才不让我看?”
“老身是为公子好!”李夫人娇俏的笑了笑,看起来与妙龄少女无异,“猴爪虽然能满足人的愿望,但却是蛊惑人心的魔物,如果你看到了它,就会一辈子惦记,除非三个愿望得到满足!”
“那夫人你自己能打开吗?”王子进好奇的问道。
“我打开它的时候,它还没有被施咒呢!”李夫人将木盒妥善的放好,微笑着看向王子进,“你这孩子可真傻,如果我没有打开过,怎么会拥有如此年轻的容颜和这么庞大的家业?”
王子进看着她秀美的容颜,面颊竟隐隐发热。
这个李夫人明明看着比他还年轻几岁,却一口一个“孩子”,说得他坐立不安,窘迫至极。

“夫人与我们说了这么多,定然不会是为了炫耀宝物吧!”绯绡见她说了这么久,却仍没有送客的意思,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当然,否则今日老身也不会请二位过来!”李夫人长叹口气,“你们都是读过书的人,想必也知道什么叫行高于人,人必非之!我虽并非高风亮节之人,却因为拥有这个不该存于人世的宝物,招来了很多麻烦!”
“难道是有人上门偷盗?”这次不待她说,王子进已猜出原委,毕竟昨晚他恰巧碰到了一个梁上君子。
“那些毛贼还好对付,李青那一干家仆就能解决!”李夫人长叹口气,“可是最近一个月,家里突然出现了些奇怪的贼!”
“奇怪的贼?为什么会这么说?”绯绡听到这里顿时兴致大起,显然忘记了自己来李家拜访的初衷。
“那些贼来无影,去无踪!每每要被抓到的时候,都会化做烟雾消失!”李夫人说着面现惶恐,“饶是我活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过如此可怕的事情,虽然他们并未得逞,也搅得我寝室难安,夜夜无眠!”
“所以夫人想让我们助你一臂之力!”绯绡边说边低头沉思,似在琢磨什么。
“因为昨晚得手的贼人被王公子拦下,王公子还恰巧打开了木盒,这未必不是天意!我觉得跟二位甚是有缘,才想要跟二位寻求帮助的!”李夫人说着看了看绯绡,“而且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位胡公子并非常人吧?我活了这么久,也能感知到一些人类无法察觉的东西!”
“夫人真是明慧!”绯绡谦和的笑了笑,“在下确实懂一些粗陋的法术,但还望夫人能把发生的怪事详细的描述一下!”
“这么说你答应我了?真是太好了!”李夫人开心得不能自已,不由露出一丝小女儿的娇态,“我终于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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