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4 11:23
“这小子,真看不出来啊。”
“重新分伙吧,我们要方木!”
汗水从额头上流下来,方木闭上眼睛。
是的,当时,我就是这么快乐。
直到天黑得完全看不清球了,他们才意犹未尽的离开球场。路过校园商店的时候,方木去买了一个冰镇西瓜。
回到寝室里,大家切开还带着冰碴的西瓜,抢着往嘴里塞,不时有人被西瓜子呛得直咳嗽,引来一阵善意的嘲弄。
“我说方木,”刘建军抹抹嘴边的西瓜汁,“加入法学院篮球队吧,下次打‘硕士杯’,你来打得分后卫。”
“我?”方木扔掉一块瓜皮,突然笑着说:“我可是要出场费的哦。”
大家“轰”的笑开了,刘建军拿起一块瓜皮作势要扔过来,方木笑着做被击中状。
大家正闹做一团,孟凡哲推门进来了,一进屋就差点被一块西瓜皮滑倒。
“**,你们干什么呢?”
“是你啊,来一块西瓜?”杜宇招呼他。
“不了,”孟凡哲摆摆手,“我来找汤姆。”
“汤姆?什么汤姆。”方木莫名其妙地说。
“嗬嗬,你不知道,”刘建军说,“这小子这几天养了只猫,起名叫汤姆。”他对方木挤挤眼睛,“所以我们现在都管孟凡哲叫杰瑞。”
再次爆发大笑,孟凡哲上去猛掐刘建军的脖子。
“哈哈,好了好了,我知道你的猫在哪里。”杜宇一本正经地说。
“在哪里?”孟凡哲松开刘建军。
“在这里,”杜宇举起饭盆,“还剩个尾巴,你要不要尝尝。”
“不会吧。”孟凡哲顿时脸色大变。
“真香啊。”杜宇装作意犹未尽的样子咂咂嘴巴。
“好了,他逗你呢。”方木看见孟凡哲的眼睛都要突出来了,忙开口说道。
“你这家伙。”孟凡哲恢复了常态,悻悻地说。
“你也太单纯了吧,这也相信?”杜宇大笑着。
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喊声:“孟凡哲,快来,你的死猫在我床上拉屎了!”
“来了来了。”孟凡哲急忙转身跑出去,几个人也跟了出去:“嗬嗬,哪个傻帽这么倒霉。”
“好,我也走了,方木,哪天我们好好较量一下,一对一。”刘建军站起身来。
“好。”方木笑着说。
“至于这些瓜皮……”刘建军装作沉思状,伸手去拉门,“你们自己收拾吧。”说完就笑着拉开门溜了。
杜宇捡起一只拖鞋扔过去,结果“啪”的一声打在门上。
“嗬嗬,这厮。”
临睡前,方木去洗澡间冲了个凉。站在喷头下,冰冷的水淋满全身,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方木仰起头,让水流尽情地冲刷着自己的脸庞。
身边是两个数学系的男生,边洗边讨论今天在图书馆里遇到的“身材超棒”的美眉。
隔着窗户上的花纹贴膜,能隐约看到对面宿舍楼中的点点灯光,模糊又温暖。
其实生活中有很多快乐,只是我一直觉得自己不配去享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4 11:30
回到宿舍里,杜宇已经开始打呼噜了,不过这家伙很细心,给方木留了一盏台灯。
方木感到很疲惫,很久不运动了,膝盖和肩膀酸疼得要命。不等头发干透,他就躺在床上。
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把手伸进枕头里,是那把军刀。
躺在床上,方木细细端详着手里的这把军刀,墨绿色的刀柄,粗糙,曾被火烤化的部分略有起伏。打开来,刀锋在台灯光的映衬下寒冷无比。
方木翻身下床,把军刀塞进衣柜里的一堆衣服下面。
重新上床,关灯,睡觉。
梦中的杜宇隐隐地听到自己的室友在床上翻来覆去。
“这家伙,不会又做恶梦了吧?”他小声嘟囔了一句,又沉沉睡去。
凌晨一点,方木猛地翻身下床,打开衣柜,拿出那把军刀。
面无表情地把它塞进枕头下,扯开被子蒙在头上。
终于,睡意如沉重的黑幕般悄然袭来。
星期三下午,全校大会。
会议的主题是贯彻省教委关于“学以致用,用科技推动伟大事业”的纲领。全校的教职工都参加了大会,礼堂里挤得满满的。当然,一大半的人都在睡觉。
校长讲话。校党委书记讲话。分管教学与科研的副校长讲话。
齐副校长是刚刚从科研处处长提拔上来的,大概是第一次在全校亮相,看得出很紧张,也很兴奋。前两位领导的发言总共没超过半个小时,这家伙说了快一个小时了,才谈到了“第二个问题的第二个方面”。
方木在下面昏昏沉沉的打着瞌睡,礼堂里很热,能感到汗水顺着脖子向下淌,粘粘的很不舒服。他费力的睁开眼睛,边揪起衣领呼扇着,边四下张望。
嗬嗬,杜宇歪着头睡得正香,口水都流到肩膀上了还不知道。旁边的倒是没睡着,不过头一点一点的,估计也快坚持不住了。
“邓小平同志就曾经说过:‘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既说明了科学技术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中的重要地位,也给我们这些科研工作者们提出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究竟为什么要搞科研?”齐副校长故意停顿一下,不过台下的听众们睡觉的睡觉,醒着的也是眼神散漫,并没有起到引发深刻思考的效果,只好自答自问:“为了服务实践。”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吐掉茶叶,打起精神说:“过去,我们在这一点上作的很不够。教授们为了评职称,为了出成果,就是闷头搞课题,很少去考虑自己研究的东西究竟对社会实践有没有指导意义。这就造成科研和实践的严重脱节。你搞出来的东西没有人用,也没有用,那你整天闷在屋子里还有什么意义?”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动作夸张的扬了扬:“这里有一封表扬信,虽然是写给我们的一个学生的,但是,我觉得,这个学生可以成为在座每一个人的榜样!”
全场顿时安静下来,很多假寐的人都睁开了眼睛。
齐副校长显然很满意这种效果,他打开信封,抽出几页纸:“相信大家都知道,前段时间,J市连续发生了几起杀人案,作案手段非常残忍。公安机关也很挠头啊,案子迟迟破不了。而我们的一个学生,把他在学校里学到的知识,应用到司法实践中,协助公安机关成功地破获了系列杀人案……”
方木的眼睛瞪大了。
“.…有一个被成功解救的被害人,她的父亲送来了这封感谢信。我看了很受感动,一个在读的学生,能够不畏艰险,积极进取,发扬理论联系实际的优良作风,这种精神,就值得我们大力提倡和赞扬!”
台下的人群开始兴奋的交头接耳,互相打量着。
“静一静!静一静。”齐副校长满面红光的伸出双手作安抚状,“现在,我们就请法学院2001级犯罪学专业研究生方木上来谈谈自己的感想。”他把麦克风凑到嘴边,“方木同学,方木同学,你在哪里?”
方木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杜宇推了他几下,他才回过神来,呆呆的举起手。
一束聚光灯啪地照在他身上,一个大大的光圈笼罩在他周围。
“快上来,到这里来。”齐副校长热情洋溢的站起身来。
方木的眼睛被灯光照得生疼,他茫然的看着周围,坐在同一排的同学已经自动站起来,给他留出了空当。他只好站起来,费力的从同学们身边挤过,沿着过道向台上走去。那个光圈一直跟着他移动,身边有照相机在不停的噼啪作响。
这段路有多远,为什么总也走不到头?方木的眼前全是白光,眩晕感接连袭来,他感到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4 11:31
逃走吧,转身,沿着过道一溜烟跑出去。
早就等不及的齐副校长站在台边,一把把正在拾阶而上的方木拉了上去,顺势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扶在他的肩膀上,半推半拉地把他拽到话筒前。
“来来来,方木同学,谈谈你的感想。”
方木身体僵直的站在话筒前,茫然的打量着台下的人群。每个人都紧盯着他,眼神中的含义各异:好奇、猜测、不屑、羡慕,还有嫉妒。
是做恶梦吧,都消失吧,眼前的一切,包括我自己。
足足过了半分钟,方木蠕动着嘴唇,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我……”
在一旁早已不耐烦的副校长提醒道:“说说你协助公安机关破案的过程吧。”
聚光灯下,方木的脸惨白如纸,汗水从额头上成绺的往下淌,牙齿仿佛痉挛般紧紧咬合在一起。
全场的听众都屏气凝息,静静的看着台上这个一言不发的男孩。
“好了。”齐副校长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凑到麦克风前,勉强笑着,“此时无声胜有声。方木同学一定有很多话要讲,不过看得出他太紧张了。请你先下去吧,方木同学。”
这时,力气才仿佛回到了自己身上,方木迈着两条僵硬的腿,走下台。他没有回座位,而是穿过过道,迎着两边的窃窃私语和无数目光径直出了礼堂。
“喂?”话筒里是邰伟冷漠的声音。
“.…”
“喂?哪位?”
“是你把我的名字告诉那女孩的家长的?”
“嗬嗬,原来是你啊。怎么样,收到表扬信了?”邰伟的语气欢快起来。
“你——”
“嗬嗬,学校表扬你了么?”
“你怎么想的?”方木不想骂脏话,忍住气问。
“我怎么了?是想给你个惊喜嘛,怎么,你怕引来报复?不会的,放心吧,马凯已经一个亲人都没有了。”邰伟有点诧异。
“嘭”电话被狠狠地挂断。
“这家伙,怎么了?”邰伟莫名其妙的看看手机,好心被当作驴肝肺,他也挺恼火。
回寝室的路上,方木一直低着头,尽量溜着墙根走。
已经散会了,校园里到处都是奔向食堂和寝室的人群。有人看见方木,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方木盯着脚下,飞快的往寝室走。
好不容易回到寝室,方木暗暗松了口气,一推门,却满满当当的挤了一屋子人。
他们好像在热烈的讨论着什么,方木一进门,大家安静了几秒钟,随后就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个不停:“方木,校长说的事是真的么?”
“那家伙长什么样?”
“听说他还吸血,是么?”
“公安局给你奖金了么?”
方木奋力拨开人群,站到自己的电脑桌前,转身,扫视了一眼满怀期待的人群,突然冷冷地说:“出去。”
有人还要开口。方木大喊一声:“出去!”
大家被吓了一跳,有人不满的嘟囔着:“有什么啊?不就是破了个案么?”
方木转身坐下,把后背对着他们。
他们尴尬的站着,杜宇出来小声地打着圆场:“他心情不好,你们先走吧。”
终于,寝室里只剩下方木和杜宇两个人。方木拿出一根烟,颤抖着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头向后,疲惫地*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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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31
杜宇小心翼翼的看着方木的脸色,想了想,开口说道:“校长也真是的,让人家上台发言,好歹也得给点心理准备啊。就那么上去,多尴尬。”
“我谢谢你了,”方木有气无力的说,“不过请你闭嘴,否则你也给我出去。”
杜宇满不高兴的撇撇嘴,不过没再说什么。
电话响了,杜宇看方木没有动弹的意思,就走过去拿起话筒,说了几句,就把话筒递过来。
“方木,乔老师找你。”
方木打起精神,接过电话。
“喂,乔老师你好。”
“方木?你现在忙么?”话筒里是乔老师底气十足的声音,可是语气冰冷,全没有往日的亲切。
“不,不忙。”
“好,那你来我家一趟。”说完,不等方木回答,乔老师就挂断了电话。
乔允平教授坐在客厅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时间不长就觉得胸口发闷。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尽力向远处眺望着。铅灰色的天空,有大朵的乌云,看起来并不让人感到舒畅。低下头,看见方木正在和楼下卖水果的小贩讨价还价。
他满头大汗,看得出是跑来的。挑选了一会后,买了一挂香蕉,两个菠萝,几个桃子和山竹。
乔允平看着方木急切的样子,心中的火气消了大半。
在所有的学生中,乔允平最喜欢方木。记得在研究生入学复试中,这个笔试成绩很一般的学生在口试中表现出了相当的天赋。乔允平连问了几个西方犯罪史的问题,方木都对答如流,不仅基本理论扎实,见解也颇为独到。乔允平当时就决定收他做弟子。而且和那些入学后就无所事事的混日子的学生相比,方木要勤奋的多,除了必要的功课之外,还经常去司法机关收集资料。乔允平很赞同这种做法,他始终认为犯罪学研究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事实说话。但是今天,这个一直让他宠爱有加的弟子让他大动肝火。
门铃响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老伴看看阴沉着脸的乔允平,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
“是方木啊。快进来。”
“师母您好。”
“哎呀,来就来呗,还带什么东西,你这孩子真是的。”
“应该的,也没花多少钱。”
师母接过方木手里的水果,转头向客厅里喊道:“老乔,方木来了。”
乔教授眼瞅着窗外,板着脸一声不吭。
方木有点尴尬,勉强笑着换上拖鞋。师母拉拉他的袖子,小声说:“老头又犯倔脾气了,顺着他点,无论说你什么你都别反驳。”方木点点头,走进了客厅。
乔教授看也不看方木一眼,起身去了书房。方木只好也跟着他走了进去,想了想,又回手把门关好。
乔教授眉头紧锁,坐在转椅上一言不发地喷云吐雾。方木不敢坐下,只能垂着手站着。乔教授吸完一根烟后,指指旁边的一把椅子,又把眼前的烟盒推过去。方木小心翼翼的坐下,犹豫了一下,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
两个人沉默着吸烟,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最后还是乔教授打破了沉寂:“下午,齐校长说的事,是真的?”
方木心里咯噔一下。其实在他来这里之前,就预料到乔教授可能是为了这件事找他。邰伟擅自把自己的名字透露给徐杰的家属,以及齐副校长在全校师生面前让他上台讲话,这些都让方木很恼火。其实平心而论,帮助公安机关侦破刑事案件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但是方木并不想因此受到很多人的关注,所以对他的恼火来讲,究其原因,主要还是方木的个性所致。不过乔教授对这件事的强烈反感,倒是出乎方木的意料。
“嗯,这个……”方木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就说是,还是不是!”乔教授的音量很高。
“是真的。”方木老老实实的承认。
“你详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木只好一五一十的把马凯一案的前后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乔教授。
听完,乔教授沉思了一会,开口问道:“你是第一次这么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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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32
方木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不是。”
乔教授“哼”了一声就不说话了,从烟盒里拿出一根香烟,“啪”的一声点燃,皱着眉头吸起来。
方木想开口问问,又不敢说话,只能手足无措的坐着。
“方木,”乔教授突然开口了,“犯罪心理画像的本质是什么?”
“哦?”方木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犯罪心理画像是一种经过专业训练后对犯罪进行的推断或推测,”他顿了一下,“这种意见并不是科学的结论。”
“那你觉得你是一个训练有素的犯罪心理画像者么?”
“……不是。”方木低下头,小声说。
“那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可以向司法机关提供所谓的意见,去影响案件的侦破和对犯罪嫌疑人的认定?!”乔教授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
方木没有作声,不过他觉得已经知道乔教授为什么发火了。
“一个好的犯罪学研究者,要对自己的专业和研究对象充满敬畏。”乔教授表情激动地说,“尤其当他用科学知识去指导司法实践的时候,他首先需要坚实的学术基础,其次需要严谨、认真的态度。你要知道,我们的意见可能会影响一个人的权利、自由,甚至生命。这不是儿戏,”他用手指敲敲桌面,“衡量一个犯罪学研究者的真正价值并不是看他发表了多少论文,主持了多少课题,而是要看他的学术良知,看他能否用扎实的理论、丰富的经验去真正为司法实践提供科学的帮助,”他把脸转向方木,“而不是依*看过几本书,依*所谓的天赋,依*小聪明去碰运气!”
方木面红耳赤的听着,一声也不敢吭。
“马凯的案子,看起来你大获全胜。可是在我看来,完全是你走运!”
方木抬起头。
“不服气是么?”乔教授板着脸,“第一,马凯作为‘无组织力的连环杀人犯’的特征太明显了,将来没有人把他当作典型案例我都会感到奇怪;第二,你在判断佟卉被杀的现场的时候,依据是什么?直觉?你虽然侥幸碰对了,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判断错了,可能会延误解救被害人的时间!佟卉可能那个时候还没有死!第三,徐杰被绑架后,你明明感到不符合凶手的作案规律,为什么没有考虑可能是其他人模仿他作案,而是坚持认为那是凶手在储存血源?”
方木的额头冒出冷汗,脑子在飞快的回忆马凯一案的整个过程。
的确,是我自己太走运了。
我太自信了,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疏漏的话,都有可能导致完全不同的结果。
乔教授说累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早就凉掉的龙井,抬头看看满头大汗的方木,心有些软了,语气也平和了好多。
“你的实证主义研究精神值得肯定,不过小伙子,你心急了点。要想在刑事司法领域发挥作用,你还要扎扎实实地学上二十年。”
方木拼命点头。
这时师母推门进来,“我包了饺子,方木留下来吃晚饭吧。”方木连忙推辞,乔教授一瞪眼睛:“怎么,批评了你几句,你就有意见了?”说完,就推着方木去了饭厅。
临走的时候,乔教授塞给方木一条芙蓉王。站在阳台上看着他消失在夜幕中,乔教授叹了口气:多好的学生。尽管对方木的画像和推理百般挑剔,可是乔教授不得不承认,心中更多的是对他的赞赏。
只是,希望同样的错误不会出现两次。
进了校园,方木却不想回寝室,一想到那些人好奇的目光就受不了,犹豫了一下,绕道去了体育场。
体育场的台阶上还有白天阳光照射后的余温,暖暖的,坐上去很舒服。
夜色中,成双成对的人们绕着体育场不知疲倦的一圈圈走着,不时有欢快的笑声穿过夜幕传到方木耳朵里,让人没来由的微笑。
突然很想吸烟。方木拆开那条芙蓉王,拿了一支点燃。
其实很长时间以来,方木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似乎一直在追求某种生活,而让他去描述一下那种生活究竟是怎样的情形,他却常常感到茫然。无休止的思索;瞬间的判断;冰冷的现场;电脑里让人不寒而栗的资料;没有尽头的噩梦。这些在两年来如影相随的“伙伴”,此刻,却让他感到疲惫无比。
我究竟要什么?
抬头望望繁星点点的夜空,仿佛有人在亲切地眨着眼睛俯望着自己。
你们,能告诉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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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32
快关寝的时候,方木回到了宿舍。一进门,杜宇就告诉他,妈妈已经打过好多遍电话了。
打回去。电话只响了一声,就听到妈妈的声音。
可能她一直在电话边守着吧。
“怎么才回来?”
“哦,出去了。”方木不想多说话,“找我有事么?”
“没什么事,你上次回来的时候瘦了很多,我和你爸爸都很担心你,本来想找你好好谈谈。可是你那么快就回去了。”
“哦,我没事,别担心我。你和爸爸怎么样?”
“我们都很好。”妈妈顿了一下,“小木,能不能告诉妈妈你最近究竟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上课,看书。”
“你是不是还在帮公安局办案子?”
“没有。”对自己的亲人撒谎是最难的,方木自己都感到声音的异样。
妈妈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孩子,妈妈岁数大了,别再让妈妈操心了好么?你整天搞那些东西,跟那些人打交道,你知道妈妈多担心么?”
方木无语。
“这几天我老是做恶梦,梦见你被那个吴涵杀了,每次都吓醒,你爸爸问我怎么了,我也不敢跟他说。”
“妈,你别乱想,那件事都已经过去了。”
“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小木,能不能答应妈妈,永远不要再做那些危险的事情了,就做个本本分分的普通人,好不好?”
“……好。”
“你保证?”
“我保证。”
放下电话,方木坐在椅子上出了一会神,随后就拿起洗漱用具,起身去了盥洗室。
盥洗室墙上的大镜子里,映出一个年轻人略显消瘦的身躯。上身赤裸,肤色发白,胸膛干瘪。
方木凑近了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硬硬的短发,宽阔的额头,苍白、凹陷的脸颊,眼睛里有红红的血丝,下巴上黑黑的胡茬,拧拧眉毛,眼角的皱纹很深。
这是只有24岁的自己么?
方木在镜子前左右偏着头,细细地端详着自己。
旁边洗脸的是民商法专业的邹团结,他的脸上全是泡沫,正在认认真真的揉搓着。
“脸上起疙瘩了?”他眯缝着眼睛看着正对着镜子出神的方木,摸索着拿起一瓶洗面奶,“要不要试试这个?”
“哦?不用了。”
邹团结又揉了好一阵,才用清水把脸上的泡沫冲得一干二净。他擦干脸,冲着镜子照了半天,最后呲呲牙,满意地走了。
方木看着他完成了繁琐的洗脸程序,想了想,学着他的样子冲镜子里微笑了一下。
*,比哭还难看。
不过还是要微笑。
方木把脸浸在脸盆里的冷水中。
生活中,不是只有连环杀人犯。
盥洗室墙上的大镜子里,映出一个年轻人略显消瘦的身躯。上身赤裸,肤色发白,胸膛干瘪。
方木凑近了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硬硬的短发,宽阔的额头,苍白、凹陷的脸颊,眼睛里有红红的血丝,下巴上黑黑的胡茬,拧拧眉毛,眼角的皱纹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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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33
这是只有24岁的自己么?
方木在镜子前左右偏着头,细细地端详着自己。
旁边洗脸的是民商法专业的邹团结,他的脸上全是泡沫,正在认认真真的揉搓着。
“脸上起疙瘩了?”他眯缝着眼睛看着正对着镜子出神的方木,摸索着拿起一瓶洗面奶,“要不要试试这个?”
“哦?不用了。”
邹团结又揉了好一阵,才用清水把脸上的泡沫冲得一干二净。他擦干脸,冲着镜子照了半天,最后呲呲牙,满意地走了。
方木看着他完成了繁琐的洗脸程序,想了想,学着他的样子冲镜子里微笑了一下。
*,比哭还难看。
不过还是要微笑。
方木把脸浸在脸盆里的冷水中。
生活中,不是只有连环杀人犯。
2002年6月30日,日本横滨,世界杯决赛,巴西对德国。
世界杯开赛以来,校门口所有的小饭馆都提供看球服务。今天是决赛,各个饭馆更是人员爆满。
方木和几个同学坐在一家叫“广源”的川味饭馆里,面前是几瓶啤酒,桌子上堆满了花生壳和毛豆皮,几盘廉价的炒菜已经被一扫而空。其他几张饭桌的情况也都差不多。每个人都仰头盯着挂在墙上的21寸的彩色电视。老板在吧台后面噼里啪啦的按着计算器,心里美滋滋的想***世界杯要是一个月一届多好。
方木是被杜宇、邹团结和刘建军他们硬拉来的,本来不想去,可是想想实在没有什么事,不如来凑个热闹,条件只有一个:不去烧烤店。
饭馆里的人自然分成两派:一派支持巴西队,另一派是德国队的拥趸。方木不太懂足球,场上的队员除了罗纳尔多,其他的都叫不上名字。看看杜宇他们都支持巴西队,也就毫无原则的临时作了巴西球迷。
上半场双方毫无建树,巴西队从场面上来看比较被动,德国队有几次很好的机会,可惜都没有把握住。中场休息的时候,饭馆里的球迷们一面欣赏半场回放,一面大声争论着谁会得到冠军,不时有人在拿晚上的夜宵作为赌注。直到下半场开始,大家的注意力才回到电视上。第一次作足球迷,结果自己支持的球队就表现不佳。方木最初觉得无趣,慢慢的喝啤酒,吃花生,后来渐渐被大家的情绪感染,时不时地也扯上嗓子喊两句。
巴西队前场反抢成功,罗纳尔多把球传给10号(杜宇告诉他10号叫里瓦尔多),里瓦尔多在禁区外起脚远射,球的力量并不大,德国队门将卡恩很轻松的倒地准备把球搂在怀里,没成想球在胸口弹了一下之后,脱手了。
“别放松啊!”旁边饭桌上的一个大个子男生大叫一声。话音未落,罗纳尔多闪电般杀到,脚弓一推,球钻入大门左下角。巴西队1:0领先!
小饭店里响起一阵惊呼,随后就是喝彩声和骂娘声。
“卡恩太放松了,”大个子男生摇着头说,“这个球贴着草皮打过来,应该用身子压住,用手搂很容易脱手的。卡恩太自信了。”
“嗬嗬,好专业啊。”邹团结笑着说。
“唉,偶像啊,你能不能别让我失望。”大个子男生盯着屏幕,表情和卡恩一样沮丧。
“曲伟强,物理系的。”刘建军小声对方木说,“校足球队的守门员。”
“哦,怪不得。”
德国队开始拼命反扑,但是总与进球失之交臂。第79分钟,里瓦尔多在禁区前沿巧妙的一漏,罗纳尔多右脚低射打入球门左下角,彻底锁定胜局。
德国队的拥趸们骂声不绝。曲伟强长叹一声说:“巴西队肯定事先研究了卡恩的技术特点,他最怕这种低平球。”
全场比赛结束,巴西夺冠,满场纸屑飞舞,里瓦尔多披着巴西国旗绕场飞奔。
球赛一结束,大学生们或振臂高呼或垂头丧气地纷纷结账走人。曲伟强大声喊着:“老板,再给我拿四瓶啤酒。我要带走。”旁边一直陪着他看球的小巧女孩小声阻止他:“别喝了,今天都喝了那么多了。”
“你管我?”曲伟强瞪起眼睛,“这球看得这么郁闷,喝点酒还不行?”
小巧女孩嘟起嘴巴,不作声了。
方木倒不怎么关心球赛的结果,只是啤酒喝的太多,膀胱涨得难受,急匆匆的回到宿舍,先去厕所好好爽了一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4 11:34
方木一身轻松的回到寝室,却看见杜宇站在门口,正拿着一块抹布在门上使劲的蹭着。
“怎么了?”方木边甩着手上的水珠边问,“你在擦什么?”
“不知道是谁画的,”杜宇指指门,“可能是有人恶作剧吧。”
方木抬眼望去,门上还留有几道没有擦去的痕迹,大概是用大号签字笔画上去的,横七竖八的。
“画的是什么?”
“好像是个五角星,”杜宇皱皱眉头,“***,谁这么无聊。”
“五角星?”方木向走廊两边看看,周围几个宿舍的门上都干干净净的。
“还没擦下去?”刘建军从斜对门探出头来。
“快了。”杜宇使劲蹭着,门上的痕迹终于消失了。
“*,真够糁人的,有点像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刘建军作了个鬼脸。
方木笑了,“那一会我就把全楼的门上都画个五角星。”
夜里,方木突然醒了。
寝室里有什么东西在簌簌作响。方木努力睁开眼睛,借着窗外的月光在这间不足十平米的寝室里一点一点的扫视着。
猛然,方木屏住了呼吸。
有个人站在紧闭的寝室门前。
方木想伸手到枕头底下去摸军刀,可是全身仿佛被冻住一样,丝毫动弹不得。他想张口叫醒杜宇,声音却憋在嗓子里,怎么也喊不出声。
冷汗开始流下来,方木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死死的盯着门口的人。
那个人仿佛没有注意到方木已经醒来,他背对着方木,手在寝室的门上慢慢的比划着。随着他的手的动作,划过的地方都燃烧起来。
不要。方木感到自己颤抖起来。鼻子里是焦糊的味道。
门上,一个燃烧的五角星。
那个人慢慢转过身来,借着火光,方木看到了吴涵面目全非的脸。
不——————眼前突然是刺眼的白光。耳边响起杜宇的声音:“方木,方木,你怎么了?”
方木终于睁开眼睛,朦胧中,看见杜宇惊恐万状的脸。
“怎么,又做恶梦了?”
方木挣扎着坐起来,推开杜宇,向门上望去。
门上干干净净的,除了两张课表,什么都没有。
是个梦。
方木无力的躺下来,感到身下湿漉漉的,伸手一摸,自己的冷汗把床单都湿透了。
“你没事吧?”杜宇递过来一条毛巾。
“谢谢,我没事,你快睡吧。”方木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和脖子。
杜宇拉灭了灯,寝室里重新寂静下来。
方木却睡不着。
很显然,这个梦和以往几乎千篇一律的那个恶梦完全不同。
五角星?代表什么呢?
总不会是全国各族人民在党的领导下团结一心的意思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24 11:34
五角星是世界上最早的一个有关自然崇拜的符号,也是几何学中最完美、简洁的一种。五角星起初代表女性,后来被歪曲成异教徒的象征,到了近代,更是成为战争符号。
该不会是有人要找我单挑吧?
方木想想都觉得好笑。
不要想了,不是刚刚答应自己,要做个简单的普通人么?
之后方木睡得很沉,要不是杜宇叫他起来吃早饭,不知道他要睡到几点。
两个人慢慢的往食堂走,边走边闲聊。身边不时有人匆匆的跑过,起初方木没有在意,可是很快他就发现有点不对劲,校园里的人似乎都朝着一个方向跑:体育场。
“怎么了?”杜宇拉住一个外语学院的男生。
“不太清楚,听说操场上死人了。”
体育场位于校园的西北角,中间是一个标准的足球场,覆盖着当时少有的塑料草,四周是塑胶跑道。此刻,体育场外停着好几辆警灯闪烁的警车,走进体育场,北侧球门那里围着至少几百人。周围的看台上也挤满了兴奋而恐惧的学生。
没等走到跟前,方木就看到了大个子刘建军正挤在人群里,踮起脚拼命张望着。他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出什么事了?”
刘建军仿佛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一看是方木,笑笑说:“嗬嗬,神探来了?”
方木没理会他,也踮起脚来向里面张望,“怎么了,听说死人了?”
“是啊,不过不知道是谁,人太多了。”
挤在前面的几个学生被后面的人推搡得难受,回过头来刚要抱怨,看见方木,竟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来,脸上满是敬畏的表情。
方木有点尴尬,刚想转身离去,就被身后的刘建军和杜宇推着钻进了人群。
现场已经被警方用警戒线隔离开来,相比外面的拥挤不堪,警戒线里面显得无比宽敞。球门下俯卧着一具尸体,看身形应该是一个男性。他的脸埋在塑料草里,看不清面容,但是向两侧伸出的短小双臂却显得十分怪异。
几个穿白大褂的法医正在尸体旁边忙碌着,一个法医从左侧门柱那里小心翼翼的拿起一个发白的物体,细细端详着。
围观的学生发出一阵恐惧的惊呼,那是一只手。
几个看起来是物证组的警察在球门周围仔细的勘察着,不远处,一个警察手拿着笔记本,正在询问一个穿着运动服的男生,男生脸色惨白,一幅随时可能瘫软在地的样子。
不多久,法医们把尸体从俯卧姿势掀翻过来,尸体僵硬的露出面容,对面的围观学生中有几个发出惊呼。
“是谁?”刘建军伸长脖子,使劲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方木也觉得死者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很眼熟,可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我去那边瞧瞧。”刘建军猫着腰,沿着警戒线向死者对面的位置挤过去。几分钟后,他脸色煞白的回到方木和杜宇身边。
“是曲伟强,手都被砍下来了,真惨。”
整整一天,校园里的各个角落里都在谈论着发生在操场上的凶杀案。不时有人来找方木打探消息,潜台词是:这事你不管谁管?
方木被搞得烦透了,在对第N个来访者翻起白眼后,他终于忍无可忍,离开寝室出去躲清静。
现在是晚上8点半,校园里依然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方木不想往人多的地方去,刻意地在那些黑暗的角落里走,不知不觉中,竟来到了体育场。
平时,这里是恋人们约会的最佳场所,而今天却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大概是早上的一幕惨剧吓坏了大家吧?风月场变成了杀人地,谁还有心情到这里谈情说爱呢。方木沿着台阶一步步走到足球场上,踏着软绵绵的塑料草皮慢慢走向北侧的球门。
球门附近的草皮被压得东倒西歪。一个白粉画就的人形静静的躺在那里,向两侧伸出的短小双臂指向左右门柱。方木站在原地盯着人形看了一会,就慢慢踱到左侧门柱那里。今早,曲伟强的一只手就是在那里发现的。那另一只手则被凶手放在右侧门柱那里。
方木蹲下身来,天色很黑,看不清草叶上的血迹有多少,不过应该不会很多。
手应该是曲伟强死后才被砍下来的。
方木又回到人形的位置,学着它的样子慢慢展开双臂,一瞬间,竟有通体轻泰的感觉,几乎要眩晕过去。他赶快站直身子,迅速向后退了两步。
面前的球门默默地站着,曲伟强的轮廓静静地伏卧在门线上,眼前的一切让这个平淡无奇、白漆斑驳的球门显得凶险异常,仿佛那是一道生死之门,而死者以最简单的线条留下了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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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35
方木小心翼翼的向前迈出一步,又一步,跨过门线的同时屏住了呼吸。
什么也没有发生,眼前并不是地狱的熊熊烈火,依然是空荡荡的足球场。抬起头,繁星点点的夜空,深呼吸,干燥的空气中并没有刺鼻的血腥味。
方木快步离开了足球场,边走边对自己说:方木,你真***有病。
2002年7月1日,J大体育场发生一起杀人案。一名早起晨跑的学生在体育场内的球门附近发现一具俯卧的男尸。市局经文保处的干警立即赶赴现场进行了现场勘查和初步调查走访。
经查,死者名叫曲伟强,男,19岁,吉林省临江市人,生前就读于J大物理系二年级。死因为颅脑损伤,致其死地的应该是一把锤子之类的凶器。尸体被放置于J大田径场北侧的球门里,头南脚北,双手被斩断,后在左右门柱处各发现了死者的左右手。经初步勘验,足球场应该不是杀人的第一现场,死者是在别处被杀害后移至此处。
经过初步调查走访,死者生前居住在J大南苑4舍611室,不过他从本学期开始一直和女友在校外租房同居。在死者室友的带领下,警方找到了死者居住的民房,敲了很久的门也没有人回应。后来找到房东打开门后,发现了意想不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曲伟强的女友王倩被杀死在房中。当干警们进入房间后,扑鼻而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随后就在卧室里发现了一具一丝不挂的女尸。尸体头北(卧室门的方向)脚南(窗户的方向),四肢摊开呈“大”字形仰卧在卧室的地板上,干警上前仔细察看时,才发现死者已经被肢解成六个部分(头、躯干、四肢)后重新拼成一个人形。经法医检验,尽管死者的胸部(左侧乳房下方)插着一支医用注射器,不过其真正死因是机械性窒息,从死者脖子上的扼痕来看,应该是被人掐死的。从尸检结果上来看,死者的处女膜陈旧性破裂,死前也有被强行发生过性行为的迹象,但是在死者的阴道中没有发现精液,怀疑凶手在强暴死者时使用了避孕套。
现场位于J大附近居民区的一栋三层小楼的二楼左侧的一间。两名死者租住的房间的窗外(纱窗已被破坏)是自行车棚的雨搭。由于时值盛夏,房间里的窗户都开着,怀疑凶手是从自行车棚攀爬而上,破坏了纱窗后潜入室内实施杀人。在卧室的床上发现了大量血迹、头发和头骨碎片,经检验属于第一个死者曲伟强,因此,可以初步认定该民房为曲伟强被杀的第一现场。尽管凶手先后在室内杀人、分尸,可是现场并非血迹斑斑,惨不忍睹。可以肯定案发现场曾被人打扫过,没发现可提取的指纹和脚印。
案发当日是一个敏感的日子,市局领导对此十分重视,后经多方考察后排除了本案的政治因素,当作一件普通的刑事案件交由经文保处处理。
一案两命。此事在J大掀起了轩然大波,学校一面积极配合公安机关破案,一面加强了校园保卫工作。直接后果是:由于严格了宿舍管理,所有在校外同居的鸳鸯们都纷纷返回了各自的寝室。间接后果是:下晚自习的学生们经常在学校的各个黑暗角落里看到激情上演的现场秀。
经常看见身着制服的警察来到学校里找某人了解情况,特别是两名死者生前的室友、同学。校足球队的队长不止一次的暗示警方调查一下本市其它院校的足球队。在警方不予理睬后,自己搞了一个所谓的球衣退役仪式。
尽管正值期末考试期间,球衣退役仪式还是吸引了不少学生去看热闹,方木也是其中一个。
仪式在足球场举行。足球队全体成员列为两队,球队正副队长和两名队员在队前各扯着一件球衣的四角,缓慢而庄严的步向足球场北侧球门。那里摆着一张桌子,曲伟强的大幅遗像摆在上面。遗像前面是一只足球和曲伟强的球鞋。队员们走到桌子旁边,分列在桌子两旁,背手而立。队长向曲伟强的遗像三鞠躬,然后从衣袋里拿出一张纸,开始致词。
致词的内容大致是回忆了曲伟强加入球队的过程以及在球队中做出的“杰出贡献”,词藻华丽,措辞煽情,不过未免有夸张的嫌疑,例如“未来中国足坛的希望”、“不可攻破的门神”等等,让人误会死的不是曲伟强而是王大雷。不过这篇讲稿的效果还是不错的,两侧肃立的球员几乎人人落泪,围观的同学也大多红了眼圈。
致词完毕,队长拿过球衣在上面淋了点什么液体,然后用打火机点燃了球衣,J大校队的1号球衣腾的烧起来,很快就成了一团火球,队长大概被烧了手,急忙把球衣扔在地上,针织物和塑料燃烧的气味顿时弥漫开来。接着,就看见体育场管理员大呼小叫的跑过来,在尚未烧尽的球衣上一通乱踩。足球队员们顿时急了,把管理员围起来大声质问。管理员也火了:“搞什么仪式可以,可是你们不能放火啊,这塑料草皮烧坏了你们赔得起么?”双方推推搡搡地出了体育场,说是要去校长那里说清楚。球衣退役仪式就这样草草结束,只剩下烧了一半的曲伟强的球衣在被烧焦了一片的草皮上闷闷地冒着烟。方木看看桌子上被碰翻的曲伟强的遗像,苦笑一下,随着散去的人群走出了体育场。
回到寝室,却意外的看见邰伟坐在自己的床上翻书。方木因为上次的事还有点记恨邰伟,沉着脸没有搭理他。倒是邰伟嬉皮笑脸的先开口了:“干吗去了,我等你半天了。”
“找我有事么?”方木冷冷地问,不过随后心头一凛,难道又出事了?
“没什么大事,局里正好到你们学校查案,我就顺便来看看你。”
“你来干什么?”方木想了想,“为了那件杀人案?不归你们刑警队管吧?”
“嗬嗬,你小子知道的还挺多,”邰伟笑呵呵的说,“那是经文保处的事,我听说他们来你们学校调查,顺便就跟过来了。怎么样,你还好么?”
“挺好。劳您费心了。”方木坐在椅子上,没好气地说。
“嗬嗬,还在生我的气啊?”邰伟毫不在意,“我承认我做得有点欠妥,不过我想你不要物质奖励,让学校表扬表扬你也好。我也是冒了风险的,局长知道了非骂我不可。”
“你这么不长脑子的人,骂一顿也应该。”说完,方木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嗬嗬,不是你想的那样,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局长不想让你参与这件案子。”
方木刚想问问为什么,邰伟就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说正事吧,这里有一封信要给你。”邰伟把信封递过来,盯着方木的眼睛,表情严肃了很多,“是马凯给你的。”
方木正要伸手去接,听说是马凯给自己的,不由自主地缩了缩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是最普通的白色信封,没有写明收信人,里面的信不是很厚,捏在手里轻飘飘的,方木把信封翻过来看看,信口没有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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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35
“我没看啊,向毛主席保证。”邰伟见方木抬头看向自己,忙申辩道,“他是直接交到我手上的,我就直接交给你了。”
邰伟见方木瞅着自己手里的信封发愣,“怎么,你不看看么?”
方木没有回答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信封。
马凯,你要告诉我什么呢?
邰伟见他不说话,也觉得无趣,就起身告辞。方木没有挽留他,邰伟走到门口,忽然转身说:“马凯一审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他顿了一下,“他没有提出上诉。没什么意外的话,周四凌晨就执行死刑。”说完,冲方木点了点头,就拉开门走了。
午夜的天台一片静霭。头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黑黑的天幕。风很大,天台上的沙子被吹得在地上乱滚,好像轻轻的脚步声。
方木站在天台边上,默默地看着漆黑一片的校园,仿佛置身于无尽的深渊。低下头看看表,已经是凌晨2点半了,马凯,已经被执行死刑了么?
他极力向远处张望着,耳朵捕捉着每一丝可能听到的声音。在某个黑暗的角落,那个人被押下警车,可能有同伴,也可能独自一人,走完人生中最后几步路。面前是一个浅浅的土坑,跪下来,能感到砂石硌在膝盖上的刺痛。脑后是子弹上膛的五六式全自动步枪,法警们把手放在打开保险的五四手枪上,静等着执法武警扣动扳机。只消一下,从此人世间的种种,好的,坏的,欠你的,欠我的,一笔勾销。
明知道自己听不到那一声枪响,方木还是全身绷紧的等候着。
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想不想听到那一声枪响。
的确,方木忽然感到自己也不知道马凯在他心中究竟是一个该千刀万剐的杀人狂,还是一个可怜可悲的病人。
毫无疑问,马凯有严重的精神障碍,但是,按照中国刑法的规定,马凯的精神障碍并没有影响他的辨认和控制能力,因此,他在法律上仍然是一个具有完全刑事责任能力的人,必须为自己的犯罪行为承担法律后果。
然而,此刻在方木眼前的,是马凯那双毫无生气的,写满了焦虑与绝望的眼睛。他像一个在迷宫里乱闯乱撞的可怜的动物,头破血流,害怕的哭泣,然而,没有出路,没有救赎。血液是甜美的诅咒,喝下去,看起来是获得,其实是永远的失去。在红园区常青北街83号432那个日夜拉着窗帘的小屋里,每次在梦中疲惫不堪的醒来,马凯是该庆幸又活着一天,还是该提醒自己前方不远就是死期?
怎么,我在同情他?
方木摇摇头,努力将这些念头赶出脑海。
听着,那是一个杀人狂,你是个正常人,你应该诅咒他下地狱!
可是,为什么我会站在这里?
已经凌晨3点半了,方木叹了口气,弯腰拎起一个黑色塑胶袋,像往常一样,向天台东北角的小沙堆走去。
火烧起来,黑色的纸灰漫天飞舞,落下来,又不甘心的拼命飘起来,然而,终于旋转着四散到天台的各个角落,轻轻的粉碎,没有声音。
方木掏出那封未曾看过的信,想对那堆火说些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只把那封信投入火堆,看着它翻卷着烧成灰烬,和其他纸灰混在一起,被风卷着飘走。
从此,你的一切,一了百了,在这世上,再无痕迹。
早上7点35分,方木被邰伟的电话吵醒。邰伟告诉他,马凯已于今晨2点50分被执行枪决。一枪毙命,没有痛苦。
暑假的师大显得空空荡荡。方木顶着太阳在校园里的马路上走着,两边是熟悉的教学楼、食堂、体育场,也有陌生的、崭新的宿舍楼。方木像一个初来者一样东张西望,心中的感觉与其说是倍感亲切,不如说是怅然若失。
暑假已经过去三周了,方木回到C市的家里后,每天都努力做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妈妈很欣慰,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方木显得无所事事,每天不是上网,就是陪老爸看VCD,再不就是骑着自行车在街上闲逛。C市的变化很大,很多曾经印象深刻的地方都已经面目全非,方木经常会在以为很熟悉的地方迷路。高中同学发出过一次聚会的邀请,方木找了个借口推掉了。
今天在家里帮助妈妈打扫卫生,方木意外的发现了很多小时候的衣服、玩具。坐在地上兴致勃勃地摆弄了半天,还费尽力气穿上了一件小学时的校服给妈妈看,逗得妈妈哈哈大笑。收拾到最后,看见了自己两年前用过的拐杖,想了想,坐车去了师大。
在心里算算,已经有四个多月没回师大看看了。这期间,师大又盖起了不少新楼。俱乐部已经成了一座4层楼高的学生娱乐中心。虽然还没完工,不过看上去气派的很。方木在门口站了一会,下定决心要走进去看看,却被几个戴着安全帽的人拦在了门口。说不清自己的心情究竟是失望还是轻松,没有停留,方木径直去了二舍。
二舍如今已是一座现代化的七层学生公寓。方木依然坐在门前的花坛上,凝视着面前的这座高楼。身边是不知名的鲜花的淡淡香气,偶尔有蜻蜓飞过来,大胆一点的,还会落在方木的身上。太阳很亮,方木不得不眯缝着眼睛看着贴着瓷砖、闪闪发光的二舍。左上方,三楼左侧已经不再是那两扇摇摇欲坠的木质窗户,宿舍里的人大概都回家了,塑钢窗紧紧地关着。方木看了一会,起身走向二舍的大门。
油漆斑驳的铁皮门已经被两扇钢化玻璃门取代,地上是光可鉴人的大理石,走进去,一股凉气扑面而来。值班室里,一个4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拎着织了一半的毛衣探出头来。方木冲她点点头,径直上了台阶。她将信将疑的看了看方木,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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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36
左转,上三楼。面前的走廊已是十分陌生。352寝室原来的位置现在是一个楼梯间。两侧的宿舍都被坚实的防盗门关得严严实实。方木站在走廊里有些手足无措。忽然,身后的一个宿舍开了门,一个赤裸上身,只穿着短裤、拖鞋的男生端着脸盆钻了出来,看见方木,好像吓了一跳,接着就皱着眉头问:“同学,你找谁?”
方木看了看他钻出来的那间宿舍,349。
“352寝室在哪里?”
“352?”男生愣了一下,“三楼没有352宿舍,你瞧,”他指着两侧的宿舍门,“349,350,351,353,没有352寝室。”
“为什么?”
“不知道。不过我听上届的师兄说,原来二舍的352寝室里死了很多人,后来重建的时候,就取消了这个寝室。”他看看方木,脸上是好奇的表情,“你是来找352寝室的人的?”
方木没有回答他,转身下楼。
一个寝室,一个数字,4个人,统统湮没在这栋冷硬坚固的楼里。
只要推倒了,重建,就能永远封存一段记忆。
如果真能这样,该多好。
回去的路上,方木和一个行色匆匆的中年女子擦肩而过,那女子瞥了方木一眼,叫出声来:“方木,是你么?”
方木回过头,认得她是图书馆的肇老师。
“真的是你啊,”肇老师笑着打量着方木,“有点瘦了,不过没怎么变样子。”
整整一个下午,肇老师是方木碰到的唯一一个熟人,不由得也微笑起来。
“肇老师你好么?”
“还好,还好。”肇老师把手放在方木的肩膀上,“听说你在J大读研究生,怎么样,还不错吧。”
“还可以。”
肇老师看着方木消瘦的脸颊,语气轻柔了很多,“毕业之后就再没见过你。哎,出了那么大的事,你能挺过来,也怪不容易的。”
方木低下头,没有说话,只感到肩膀上的那只手很暖。
“你们的那件事,都快成师大的传奇了。老有人来打听,前段日子还有人来问呢。还有人打听你的情况。”肇老师没有注意到方木的表情,“说来也好笑。现在的大学生也太迷信了,那本书都没有人敢借了……”
方木打断了肇老师的话,“有人来打听我?”
“是啊,一个男的,30多岁,很干练的样子,还拿着那本谁也不敢借的书看了半天。”
大概是邰伟吧,这小子。
看着方木若有所思的样子,肇老师也感到自己不该提这件事,于是换了个欢快的语气说:“我请你吃饭吧,我记得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方木正要推辞,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手机是妈妈送给自己的,摩托罗拉V998,花了不少钱,看得出妈妈很心疼,不过她想随时都联系到方木,方木毕竟是年轻人,也觉得这玩艺挺不错,就接受了。
电话里传来妈妈的声音:“你又跑哪去了?”
“哦,我去买几张游戏碟,很快就回家。”方木撒了个谎。
“交女朋友了?”肇老师等他挂断电话,笑吟吟的问。
“没有,是我妈妈,催我回家。”这个话题让方木更难受。
“嗬嗬,那你快走吧,下次回学校记得来找我。”
又在家里住了一个星期后,方木提前回了J大。
原以为自己回来的够早的了,回到宿舍才发现,大多数同学都已经返校了。杜宇更是只在家里呆了一个星期就迫不及待的返回了J大,因为张瑶要在假期里留在学校给一家翻译社打工。推开门,又看见张瑶和杜宇慌慌张张的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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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37
*,大白天的。
方木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径直来到自己床前,从包里掏出一瓶肉酱递给杜宇:“喏,我妈妈特意给你带的。”
张瑶抢先接过来,“嗬嗬,我没收了,我也很爱吃你妈妈做的肉酱。”杜宇无奈的向方木笑笑。
“嗬嗬,你早说啊,我让我妈妈多做点。”
“那你下次回家要记得啊。”
“嗯。”方木笑笑。
“嗬嗬,其实你笑的样子很帅的,有时间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方木笑着摆了摆手。
去卫生间洗脸的时候遇到了刘建军,他嘴里叼着一本篮球杂志,边系裤子便含混不清的说:“回来了?”
“嗯。”方木往脸上撩着冷水。
“案子破了么?”
“什么案子?”
“曲伟强和他女朋友那件案子啊。”
“我哪知道。”
“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破案啊。娘的,太惨了。”说完,刘建军就摇摇晃晃的出去了。
回到寝室,方木很想给邰伟打个电话,犹豫了很久,还是放弃了。
案子的确没破,方木在家里闲得难受的时候,市局经文保处却忙得焦头烂额。
立案已经一个多月,警方先后去了吉林省临江市(死者曲伟强户籍所在地)和黑龙江省鹤岗市(死者王倩户籍所在地)几次,前后排查了近千人,可是案件侦破还是毫无进展。最困扰警方的是:作案动机是什么?
现场表明,死者的财物并没有丢失的迹象,抽屉里的几百元现金和死者的手机、首饰等贵重物品都没动过。基本上可以排除入室抢劫杀人的可能。
而从凶手的残忍手段来看,仇杀的可能性似乎很大,可是经过反复排查,两名死者都是在校的大学生,社会关系简单,没听说过与人结怨。曲伟强的父母都是工人,王倩的父母分别是医生和教师,也可以基本上排除由于上一代人的恩怨而遭致杀身之祸的可能。
如果是入室强奸杀人,疑问就更多了。首先,为什么要将死者王倩肢解?如果是为了掩盖罪行的话,为什么又要将其重新拼成人形?王倩左胸上插着的医用注射器是从哪里来的?又意味着什么?
其次,为什么还要将死者曲伟强带到校园内的体育场,然后斩下他的双手?弃尸现场和案发现场相距足有1000米,凶手费这么大的力气,究竟是为什么?如果将这种行为理解为向警方挑战的话,为什么不选择体重要轻得多的王倩?
尽管这个案子中有这么多的问号,但是,警方非常肯定的是:凶手是一个相当冷静、聪明的人。破坏纱窗进入室内,先用钝器打死醉酒后沉睡的曲伟强(曲伟强的血液中,酒精浓度很高),然后强暴王倩,之后将其掐死,肢解后又拼成人形,打扫现场,将曲伟强的尸体带到体育场,砍断双手。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凶手有条不紊的做完了这一切,甚至连肢解尸体的卫生间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也没给警方留下。
从犯罪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凶手作案的手法非常严谨,而且,似乎他对这种严谨非常满意,这就意味着,他再次犯案的可能性很大。
这是一个让干警们高度紧张的预感。
三伏天得伤风是一件让人感到极不舒服的事情。一大清早,唐玉娥边擦着鼻子便走进了J大校医院。这家医院还不错,离家近,环境好,最关键的是费用也不高。
只是医生的态度就不像挂在门诊大厅墙上的医院承诺中说的那样好了。姓曹的医生草草的问了几句,就开了几支药让唐玉娥去处置室找护士打吊瓶。
小护士的手法干脆利落,也很疼。唐玉娥一手高举着输液瓶,一边撇着嘴找观察室。还没走几米手就酸了,正为难的时候,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男医生走了过来,一手接过唐玉娥高擎着的输液瓶,一手扶着她,“大姐,这边走。”声音浑厚温和,很好听。
男医生带着唐玉娥去了第二观察室,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男医生帮她把输液瓶挂在钩子上,还从其他座位上给唐玉娥拿了个软垫子,塞在她身下。
“谢谢你了,老弟。”
男医生摆摆手,能看得出眼镜后面的双眼露出笑意。他把唐玉娥安顿好,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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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37
再回来的时候,男医生手里拿着一杯水,塞进唐玉娥手里,冰凉冰凉的。
“喝杯水吧大姐,这屋里没有空调,天太热了,凉快凉快。”
“真谢谢你了,老弟,你叫什么名字,我让你们院长表扬你。”唐玉娥从来没在医院里享受过这种待遇,有点受宠若惊。
男医生还是笑着摆摆手,转身走了。
回去跟老头子说说,医生也有好人。唐玉娥喝了口水,嗯,一直凉到胃里,真舒服,只是有股淡淡的药味。也许医院的水都这个味吧。唐玉娥没有多想,都40多了还有小伙子给自己献殷勤,心里美滋滋的。
15分钟后,男医生悄悄的推开观察室的门,唐玉娥已经*在椅子上睡着了。他把她手中喝光的纸杯慢慢抽出来,塞进白大褂的衣袋里,然后从另一侧口袋里拿出一只注射器,顺着输液管把里面的液体打进了输液瓶里,接着,又把一本书塞进了唐玉娥拎来的布包。做完这一切,他像来时那样,迅速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观察室。
9点钟以后,校医院里的病人渐渐多起来。第二观察室里也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个输液的患者,没有人注意那个一直坐着打盹的中年妇女。直到一个陪着男朋友输液的女孩子推了推身边捂着肚子的男孩。
“哎,你看那女的,这么半天了,她好像一点都没动。”
“睡着了吧。”
女孩正正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凝神盯着对面的中年妇女,脸色越来越白,“不对,她好像……根本不呼吸!”
女孩壮着胆子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喊了声:“大姐。”
毫无反应。
女孩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地推了她一把。
好像推在木头上一般,硬硬的。
还没等女孩反应过来,唐玉娥就僵直地向一边倒去。
邰伟皱着眉头从第二观察室里走出来的时候,门诊部主任正在对给唐玉娥输液的小护士大发雷霆。
小护士背*着桌子,抽抽搭搭的说打上吊瓶半个小时后,她去第一观察室找过唐玉娥,没见到人,就以为她输完液后自己拔了针头走了,也就没在意。
见邰伟进来,主任挥挥手示意小护士闭嘴,还没等邰伟开口就抢先表了态:“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一切要等请示了领导之后再说。”
邰伟笑笑,指示身边的同事去处置室把药房卖给唐玉娥的药瓶带回去检验,接着又要主任把唐玉娥的主治医师曹医生叫下来。
曹医生在赶往处置室的途中被死者的家属截住了。一个40出头的男人问清了他是曹医生之后,二话不说,挥拳就打。要不是警察们听到外面乱作一团,急忙出去看看,曹医生恐怕就要给唐玉娥陪葬了。
邰伟看看鼻青脸肿的曹医生和不停哭泣的小护士,又看看门外不断试图往里冲的死者家属,叹口气,挥挥手:“先带回去再说吧。”
曹医生和小护士同时把目光投向门诊部主任,主任故意把头扭过去。
*,前天你摸我屁股的时候可不是这种表情。小护士恨恨地想。
带他们上警车的时候遇到了点麻烦,那个自称是死者丈夫的40多岁的男子死活不让警察把曹医生带走,说要打死他报仇,邰伟拦了几下,终于不耐烦了,干脆把手放开:“来,你打!我们也顺便破一个故意杀人案!”听到这话,男子不往前冲了,只站在原地死死盯着曹医生喘粗气。
临上车的时候,男子又不甘心的问邰伟:“这得算医疗责任事故吧?”
邰伟重重的拉上车门:“不知道!等调查清楚了再说。”
车启动的一刹那,邰伟清楚地听到男子在问身边的人:“死人了,医院能赔多少钱?”
*,什么世道。邰伟苦笑着摇摇头。
检验结果要让男子大失所望了。曹医生开的药方和药房付的药品以及小护士的配制都毫无问题。唐玉娥的血液里发现了镇静剂的成分,但其死亡原因是海洛因中毒引发的脑水肿和呼吸衰竭。这个结果让警方大吃一惊,在仔细检验了现场提取的物证后,终于在输液管上发现了一个细细的针孔,怀疑有人用注射器将海洛因溶液注射进输液管后毒死了唐玉娥。
这还不是最让人感到疑惑的问题。在整理唐玉娥随身携带的物品的时候,警方发现了一本日文原版色情漫画,内容涉及到同性恋、性虐待,画面不堪入目。一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即使对这类东西有偏好,也应该在家里偷偷的欣赏,不至于连上医院都带在身边。如果不是她的,又会是谁的呢?
通过对死者家属及相关人员的调查走访,警方得知:死者唐玉娥,女,43岁,原为本市某国有企业职工,1999年至今一直下岗在家赋闲。其夫庞广才是J大后勤处的一名电工。两人婚后育有一女,正在读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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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38
唐玉娥生前是一个老实本分,热心勤快的女人,没听说与人结怨。而且生活作风正派,对自己唯一的女儿的管教也是严厉有加,就连电视上偶尔出现接吻拥抱的镜头也会马上调换频道。警方曾考虑那本日文色情漫画是其丈夫庞广才的,可是庞广才对此矢口否认,而且庞广才只有小学文化,看日文漫画恐怕难度较大,再说满大街都有卖A片的,要想看那种题材的片子并不费力,何必要看这本天书般的漫画。
在J大校医院的调查走访中有了重大发现:曾有一名下班的值班护士看到唐玉娥被一个身高在175CM左右的男医生带到第二观察室。不过可惜她看到的是背影,还是匆匆一瞥。警方认为此人有重大作案嫌疑,组织了本院所有的男医生穿上白大褂让值班护士辨认其背影,而值班护士指认的几个男医生,经调查,都排除了作案嫌疑。所以,可以初步认定,那名男子是医院以外的人。
那么,就应该是这个人装扮成医生,带着唐玉娥来到第二观察室,寻找机会让她服用了镇静剂,并在输液管中注入了足以致死的海洛因。
问题是:第一,为什么要用昂贵的海洛因作为杀人工具?比之物美价廉的毒药比比皆是。
第二,那本色情漫画书是从哪来的呢?又意味着什么呢?
邰伟隐隐感到色情漫画是本案的一个疑点,同时也可能是一个切入点。考虑再三后,驱车去了J大。
这一次的会面还是在篮球场,不过和上次不同,方木是在激烈的三对三斗牛的时候被邰伟硬拉下来的。看得出他有些不情愿。
邰伟没有带案卷材料,只是口头简单地把案情陈述了一遍。方木一直低着头擦汗,尽管脸拉得很长,不过看得出他听得很专心。
说完,邰伟直截了当的问方木:你怎么看?
方木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皱着眉头望着远处发呆。隔了好久,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开口说道:“这关我什么事?”
“嗯?”邰伟一愣,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邰警官,我只是个普通人,不是警察,那些事搞得我很烦,我想我帮不了你。”方木低下头,小声说。
邰伟直直地盯着他看了好半天,开口说道:“你该不会还是因为那件事在记恨我吧?”
“没有。”方木抬起头,“我只是觉得很累了,我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学生。”
邰伟张了张嘴,可是还是什么也没有说,枯坐了一会,拍了拍方木的肩膀,强笑着说:“我能理解,毕竟你还太小,不该成天和这种事情打交道的。”他呼出一口气,耸耸肩膀,“很奇怪,我一直都没觉得你是个学生,反而觉得是我的战友。呵呵。”他拍拍方木,“多保重。”说完,就起身要走。
“我觉得……”方木突然开口了。
“什么?”邰伟马上坐下,全神贯注的盯着方木。
“那本色情漫画,可能带有羞辱死者的含义。”方木低着头,自顾自的说着,“尤其像死者这样老实本分的女人,在其尸体旁放上淫秽之极的东西,大概是想羞辱她。”
“那动机呢?为什么要这么羞辱她?”
“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大概跟性有关系。”
“你是说……情杀?”
“我只是觉得有这种可能,至于海洛因,我想不出为什么凶手要用这个杀人。用这么特殊的工具杀人,凶手应该是有所准备的,而且应该和凶手的某种特殊需要有关,至于这种需要是什么,我也想不出来。”
邰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就这些?”
“就这些。”方木又急切的加上一句,“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仅供参考吧。另外,”他的脸沉了下来,“不用去调查我的过去,也不要试着说服我去做警察,我不会的。”
说完,不等邰伟开口,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警方重新对死者及其丈夫进行了调查,重点放在了男女关系上。结果发现死者社会关系简单,与之相熟的异性少之又少,而且其亲戚、同事也说死者生前对不正当男女关系深痛恶绝。而对其丈夫庞广才的调查却取得了重大发现:有群众反映庞广才与J大后勤处一名30多岁的清洁女工有染。警方集中力量对此线索进行了侦查,结果却让人大失所望,那名女工的确与庞广才有不正当男女关系,当时她刚刚离婚,寂寞之余就与庞广才勾搭成奸。但是3个月前,这名女工已经再婚,男方是一个做批发小食品生意的小老板,生活还算美满,实在没有必要杀死唐玉娥取而代之。
案件侦破再次陷入僵局。
这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杜宇破天荒地没有和张瑶腻在一起,而是拉着方木坐在了食堂里一个显眼的地方。
“怎么了,你和张瑶吵架了?”方木边把冬瓜排骨汤舀到碗里,边奇怪的问。
“没有没有。”杜宇显然没有心思和方木闲聊,边往嘴里送饭,边伸长了脖子四处望着。不一会,他冲排队打饭的人群中挥了挥手,张瑶眉开眼笑的也向这边招了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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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38
三人行,必有灯泡。方木悻悻地端起托盘,“你们吃吧,我去那边坐。”
“哎,你别走啊。”杜宇一把把方木按在座位上,“她不过来,我们一起吃。”
张瑶端着托盘和一个女孩子走到附近的一个座位坐下,冲杜宇挤挤眼睛,开始吃饭。
“搞什么鬼?”方木嘟囔着,埋头吃饭。
杜宇这顿饭吃得很不专心,不时地跟张瑶眉来眼去,有时还夹着手势。过了一会,他笑嘻嘻的对方木说:“哎,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方木有点摸不着头脑。
“那女孩啊,坐在张瑶旁边那个。”杜宇努努嘴。
方木转头扫了一眼,“还行。”那女孩也在往这边看,遇到方木的目光,飞快的躲开了。
“瞅你那一脸淫笑,当着张瑶的面也敢这样。”方木瞪了杜宇一眼,“等会被她修理了你可别哭啊。”
“*,哪儿跟哪儿啊?我是问你对那女孩感觉怎么样?”
“我?”方木一下子明白了,张瑶曾说过给他介绍女朋友,看来是来真的。
张瑶打了个过来的手势。杜宇心领神会,站起来说:“走,过去一起吃。”
“别闹啊。”方木的脸一下子红了。
那边的女孩倒是落落大方的样子,端起盘子把对面的两个位子空出来。
“你总不至于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吧?”见方木坐着不动,杜宇小声怂恿着。
方木迟疑了一下,心一横,站了起来。
“这是我的同学方木,和我一个寝室的。这是瑶瑶的同学,邓琳玥。”
“你好,神探。”邓琳玥的声音有点沙哑,很性感。
听到“神探”二字,方木更加不知所措了,头也不抬的“唔”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就埋头吃饭。
餐桌上一下静下来,过了几秒钟,方木感到杜宇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干嘛?”方木抬起头,才看见邓琳玥的手伸在半空,举也不是,落也不是,表情十分尴尬。
方木忙伸过手去,却忘了手里正握着勺子,结果弄了邓琳玥一手菜汤。
“对不起。”方木手忙脚乱地在口袋里找面巾纸,好不容易翻出一包,邓琳玥已经用从包里拿出的一包面巾纸擦干净手了。
这下轮到方木尴尬了,呆坐了几秒钟,索性不再作声,拉过托盘大口吃饭。
整个午饭时间,都是杜宇和张瑶在不咸不淡的找话题活跃气氛,真正的两位主角都闷头吃饭,一声不吭。
方木先吃完了,很想马上离开,一想不太礼貌,就摸出一根烟慢慢的吸。邓琳玥一直在斯文的吃喝,烟雾飘过来,微蹙着眉头用手轻轻扇走。
方木没有掐灭香烟的意思,趁她不抬头,仔细的打量着邓琳玥。
身高大约在165cm,长发被随意地绾在脑后,几绺挑染成黄色的头发垂在脸旁,鹅蛋脸,皮肤白皙,眉毛精心修饰过,涂了睫毛膏,口红不是便宜货,耳朵上戴着钻石耳钉,和项链搭配成完美的一套。穿着鹅黄色吊带背心,肩膀上有穿过泳装的痕迹。看起来皮肤细腻,应该不是生活在海边,估计刚刚从海边度假回来。白色短裙,双腿修长,彩色凉拖鞋,脚趾甲途成淡淡的珠光紫色。
这是一个家境优越的娇小姐,从她待人接物的态度来看,父母不是高级知识分子,就是政府官员。
邓琳玥大概感觉到方木一直在观察她,脸色有些微红。吃完饭,她拿出纸巾轻轻揩揩嘴角,站起身,礼貌地告辞。
“我有点事,先走了。”说完,冲每个人点点头,端起托盘步履轻盈的走了。
看她走远,张瑶失望地嘟起嘴:“你怎么搞得嘛方木。”
方木叼着烟,眼瞅着天花板没有理会她。
“你这家伙!”午休的时候,杜宇还满怀遗憾的说个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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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39
“人长得漂亮,家境也好,她爸爸是当地的工商局局长呢。很多人追求她,张瑶可是费了不少口舌,她才答应跟你聊聊的。”
“你喜欢你去追!我没兴趣。”方木脱的只剩下短裤,拉过毛巾被盖在身上,“告诉张瑶,我谢谢她,不过别为我费心了。”
“*,好心没好报。”杜宇也准备午睡了,脱掉衣服后发了一会呆,“嗬嗬,腿真长。”他意犹未尽的咂咂嘴。
“贱人!”骂完,方木忍不住笑了。
杜宇的鼾声很快在寝室内响起,方木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女朋友?
*,我怎么跟阿Q似的。
我需要一个女朋友么?
长期以来,尽管方木在学院里独来独往,很少跟别人交流,不过也能感觉到几个女孩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只是自己习惯性的回避所有人,所以那些眼神渐渐投向了其他开朗、热情的男孩子。
陈希。
这个名字让方木的心情骤然低落。他翻转身,让自己的脸紧贴着凉凉的床沿。
不要说亲吻、牵手,连那最简单的三个字,都没有来得及向陈希说出口。有些事情,一旦错过,就是一生。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至尊宝面对抵在咽喉的剑,说了一句真实的谎言:“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会对她说我爱她,如果说非要给这份爱加一个期限的话,我希望是一万年。”
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倒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甚至是认识陈希。
不要想了,方木眨眨已经有点潮湿的双眼,既然选择要和过去说再见,就要选择一切都忘记。
朦胧中,方木竟想起邓琳玥,中午明明仔细打量了她半天,现在却一点也想不起她的模样。
只记得她用“心相印”牌的纸巾,纸巾袋上印着几米的漫画:向左走,向右走。
下班之前,邰伟在走廊里遇见了经文保处副处长赵永贵。老赵倚着窗台闷闷地抽烟,脚边已经有好几个烟头。邰伟走过去打了个招呼。老赵回过头来,深陷的双眼中布满血丝。
“你们那个案子怎么样了?”邰伟递过去一支烟。
老赵扔下手中的烟头,接过邰伟递过来的烟,点燃后深吸了一大口。
“没头绪。”他用手使劲按着太阳穴,“排查了快600人了,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你们那个案子呢?”
“一样。”邰伟有些丧气地说。
两个人相视苦笑了一下,默默的吸烟。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下雨,玻璃窗很快就模糊一片。邰伟看着玻璃上不断流下的雨水,忽然想起和方木在大雨中寻找佟卉时的情形,不由得微笑了一下。
那个脸色苍白,沉默寡言,略带点神经质的男孩子,上次见面的时候,感觉气色好了很多,眼神中也多了些年轻人应有的活泼。
是啊,让这样一个年轻人整天面对那些血淋淋的凶杀案,的确残忍了点。他应该像其他同龄的男孩子一样,平静、快乐、没心没肺的生活。毕业、就业、娶妻、生子,享受一个普通人应有的平凡的快乐。
丁树成说他有察觉犯罪的天赋。然而,邰伟感觉不到这种天赋能带给方木快乐。记得上次邰伟试探着问他为什么会对行为证据学感兴趣,他回答说不知道。这显然不是实话,他好像始终在某种回忆中挣扎却无力自拔。而这段回忆的尽头,又是一段怎样惊心动魄的经历呢?
这样一个人选择普通人的生活,邰伟不知道该为他高兴还是感觉可惜。就像手里的这件案子,如果他在,也许就不会这么毫无头绪。可是上次方木的态度让他有点发怵,尽管事实证明情杀的侦破思路暂时行不通,邰伟仍然没有再次拜访方木的打算。
“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就意味着又有人死了。”
这小子,真希望有一天毫无牵挂的去找他喝顿酒,轻轻松松的大醉一场。
“邰伟。”老赵冷不防开口了。
“嗯?”邰伟赶快回过神来。
“上次马凯那个案子你们干得不错。”老赵用手使劲捋着头发,“我总觉得7.1案件的凶手不正常,可能是个心理变态,可是又找不到什么线索。你帮我分析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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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39
“我?”邰伟指指自己的鼻子,“别逗了,我哪有那两下子。”
不过老赵的话倒是让邰伟心里一动。的确,犯罪心理画像在马凯一案的侦破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7.1案件也好,海洛因杀人案件也好,两起案件的作案手法都有不同寻常、无法解释之处。如果能再次对凶手进行心理分析,也许对案件侦破会有不小的推动作用。
“找个心理专家帮帮忙吧。”
老赵明显犹豫了一下,他把吸了一半的烟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碾灭,“再说吧。”
他看看手表:“下班了,妈的,今天不加班了,回家好好休息一下。”说完,冲邰伟挥挥手,转身走了。
邰伟目送着有点驼背的老赵消失在走廊尽头,一个50多岁的人了,才混上副处长,压力可想而知。
此时,方木正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发呆。
下雨总能引起人的无限遐思,至少,也能让人无法关注眼前的事。
这堂课仍然是宋老师的课,这老先生在校外兼职律师,无法在学校安排的上课时间给研究生上课,只好用课外时间。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了,他还没有下课的意思,只是说“休息一会”。
暗暗叫苦的学生们冒着雨跑到附近的小超市买了点面包什么的充饥。胆子大一点的,收拾好书包悄悄溜了。宋老师在办公室里喝了茶,吸了烟,精神抖擞的回到教室,发现教室里少了不少人,脸顿时拉下来,从皮包里摸出点名册。
此起彼伏的答“到”声让方木回过神来,不由得把目光投向孟凡哲。已经很久没有老师点名了,方木也就一直没和孟凡哲坐在一起。现在挪过去已经来不及了,方木有点替孟凡哲担心,也不愿意看到孟凡哲尴尬万分的一幕。
看得出孟凡哲有点紧张,硬邦邦的直着腰坐着,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宋老师手里的点名册。
“王德刚。”
“到。”
“陈亮。”
“到。”
“初小旭。”
“到。”
怎么办?方木把头扭过去。
不在餐桌上碰掉餐具是良好的教养,在别人把餐具碰掉时装作没看见是更好的教养。
下次吧,这次我实在无能为力了。
“孟凡哲。”
孟凡哲大概迟疑了一秒钟,之后就半站起身清晰的答了一声“到。”
方木惊讶极了,扭过头去,正好遇到孟凡哲的目光。孟凡哲冲他笑笑,愉快的眨了眨眼睛。
晚上临睡前,方木在洗漱间遇到了孟凡哲,他手里拎着满满两大壶刚刚烧好的开水。
“你这是干吗啊?”方木边擦脸,边指着水壶问他。
“嗬嗬,给汤姆洗澡。”孟凡哲笑着说。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吧,真浪费。”
“你不知道,汤姆很淘气的,总是弄得浑身脏兮兮。”孟凡哲幸福的像汤姆它妈,方木记得刘建军叫孟凡哲杰瑞,忍不住要笑。他看看左右,洗漱间里只有他和孟凡哲两个人。
“你,”方木看着孟凡哲,小声说:“好像不怕点名了。”
“嗯!”孟凡哲使劲点点头,“应该是的。”他把手里的水壶放在地上,郑重其事的伸过手来:“方木,非常感谢你那时对我的帮助。”
方木笑着把手伸过去握了握,“别客气。”
“有空去我那里玩。”说完,孟凡哲冲方木挥挥手,拎起水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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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40
看着轻松的孟凡哲,方木感到由衷的愉快。他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微笑渐渐爬上脸庞。
方木,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晚上临睡前,方木在洗漱间遇到了孟凡哲,他手里拎着满满两大壶刚刚烧好的开水。
“你这是干吗啊?”方木边擦脸,边指着水壶问他。
“嗬嗬,给汤姆洗澡。”孟凡哲笑着说。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吧,真浪费。”
“你不知道,汤姆很淘气的,总是弄得浑身脏兮兮。”孟凡哲幸福的像汤姆它妈,方木记得刘建军叫孟凡哲杰瑞,忍不住要笑。他看看左右,洗漱间里只有他和孟凡哲两个人。
“你,”方木看着孟凡哲,小声说:“好像不怕点名了。”
“嗯!”孟凡哲使劲点点头,“应该是的。”他把手里的水壶放在地上,郑重其事的伸过手来:“方木,非常感谢你那时对我的帮助。”
方木笑着把手伸过去握了握,“别客气。”
“有空去我那里玩。”说完,孟凡哲冲方木挥挥手,拎起水壶走了。
看着轻松的孟凡哲,方木感到由衷的愉快。他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微笑渐渐爬上脸庞。
方木,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一连下了2天的雨,9月初的天气,竟有些微微的凉意。
方木撑着伞,小心的踏上图书馆的台阶,墙上贴着一张纸,方木扫了一眼,好像是什么寻人启事。一片飘在水上的落叶险些让他滑倒。他抬起头,仿佛昨日还郁郁葱葱的大树已经略显金黄,一阵风吹来,又有几片树叶飘然落下。
5分钟前,乔老师打电话让他到心理咨询室去,电话里没说什么事,只说让他速来。
心理咨询室在图书馆的二楼。这是全市第一个设在大学校内的心理咨询室,负责人是乔允平教授。2000年的时候,省教委开了个关于关注大学生心理健康的会,号召全省高校设立专门的心理咨询机构,建立大学生心理干预机制。J大选择了法学院和教育学院的几个教师组成了J大心理咨询室。乔允平教授的年龄最大,被推举为负责人。成立两年多来,前来咨询的人寥寥无几(这并不意味着J大所有人都没有心理问题,只是大多数人都不肯直面自己的问题而已),乔允平教授平时琐事缠身,慢慢的也就很少来这里。所以,今天乔教授让方木来这里找他,方木感到很纳闷。
敲敲门,里面传来乔允平教授中气十足的声音:“进来。”
方木推门进去,才发现咨询室里不仅仅只有乔教授一个人。
*墙的沙发上,坐着两个来访者,都穿着警服,其中一个佩戴着一级警督的警衔。见方木进来,两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上下打量着。
乔教授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是厚厚的几本卷宗,其中一本摊开在他的手里。他从老花镜上方看了方木一眼,示意他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同时递过去一本卷宗。
两个警察互相看了一眼。
乔教授头也不抬的说:“我的学生。”
这丝毫没有减少他们眼中的疑惑。
方木有点尴尬,只好坐下来翻开那本卷宗。
只翻了一页,方木就知道这是什么了:曲伟强和王倩被杀一案的卷宗。
接案纪录。验尸报告。现场勘验报告。现场图片。走访笔录。方木有点漫不经心的翻着。
曲伟强俯卧在草皮上,双臂展开,手腕处的断骨清晰可见。
摆放在门柱旁边的双手,苍白,毫无血色,仿佛从塑料模特上截下的假手。
颅骨塌陷,脸上表情沉静。
一瞬间,方木仿佛回到了他只身站在球门前的那个夜晚。身边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下来。四周摆满了书的书架,乔教授和那两个端坐在沙发上的警察,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墙上弗洛伊德的大幅油画都似乎是遥不可及的景象。
一个人仿佛在他胸口慢慢浮现,伸出长长的,如藤蔓般的双手,慢慢将方木的全身紧紧缠绕,之后便悄悄嵌入方木的皮肤,不留一丝痕迹。只是那刺痛般的触觉开始在全身蔓延,有种感觉在体内渐渐苏醒,冷静而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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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41
草皮。门柱。双手。利器。
“砰砰砰!”有人敲门。方木也一下子惊醒过来。
“进来。”
走进来的是图书馆的孙老师,手里捧着一摞书。
“乔老师,这是你要的书。”
“放这吧。”乔教授面无表情的指指桌子。
孙老师小心翼翼的把书放在桌子上仅有的一块空地上。转头冲方木笑笑,拉开门走了。
乔教授又看了一会卷宗,之后在那摞书里抽出几本翻了翻,就点燃一根烟,*在椅子上沉思。
两个警察毕恭毕敬的坐在沙发上,一声也不敢出。
良久,乔教授突然坐起身,开口问道:“你怎么看?”
方木愣了一下,一瞬间竟没有意识到乔教授是在问他。
“我?”
“对。”
“我还没考虑好,要不老师还是你先……”
“让你说你就说,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
乔教授指指那个一级警督:“这是公安厅犯罪心理研究室的边平处长,也是我的学生,就是你的师兄。你有什么好怕的?”
边平冲方木点点头。
“看完这本卷宗,哪里引起了你的注意?”乔教授盯着方木的眼睛问。
方木略略沉吟了一下,简单地回答道:“手。”
乔教授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继续问道:“凶手在杀死被害人以后砍掉了他的双手,并丢弃在球场上。你的感觉是什么?”
这一次方木考虑的时间要长一点。
“剥夺。”
“哦?”乔教授扬起眉毛,“怎么讲?”
“死者生前是一个足球爱好者,也是校足球队的守门员。我不太懂足球。但是我知道,足球场上唯一一个可以用手触球的人就是守门员。而对于守门员来讲,双手是他在球场上守护球门的武器。砍掉一个足球守门员的双手,就意味着剥夺他最宝贵的东西。而在这种剥夺背后,我感到一种……”方木顿了一下,“嫉妒。”
乔教授还是没有表情,只是将手边的烟盒推了过去。
他不再盯着方木,而是转向沙发上的两个警察。
“本案中的第二个死者王倩,在被凶手强暴后,掐死,然后肢解。不过他最后又把王倩拼成了一个人形。这就是最耐人寻味的地方。如果说凶手在现场留下的标记都代表着他的某种特殊需要的话,第一个死者身上的标记——砍断双手——意味着一种源自于嫉妒的剥夺,”他用手指指方木,“那么,肢解被害人后又把她拼成人形,又意味着什么呢?”
方木和那两个警察都像听课般屏气凝神的看着乔教授。
“我觉得,凶手对死者王倩有一种重新塑造的渴望。他好像既对王倩的肉体充满爱欲,又对它满怀鄙弃。这种矛盾的心理支配他强暴了死者后,又将其掐死、肢解。而在他内心深处的一种渴望拥有‘全新的’王倩的情感,又支配他将死者重新拼成人形。我想,凶手在将死者的尸块重新拼接的时候,一定处于一种极其复杂的心理状态下。有报复的狂热,有征服的快感,也有对一切无法挽回的伤感和悔意。”
乔教授指指卷宗,“我看到公安机关并没有对王倩的背景和她与曲伟强的相恋过程作详细的调查。我觉得,这是一个突破口。我的设想是:这大概是一个王倩的追求者,眼看着心爱的女人与其他的男人出双入对,双宿双飞。当他想象到自己心目中纯洁、高贵的女神——我注意到王倩的外貌相当清纯乖巧——和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男人在租住的小屋里疯狂XX的时候,这种情感就会如火山般爆发。从而做出一些疯狂的行径。不过,”乔教授顿了一下,“这只是我的一些设想,因为有些问题我也想不通,比方说那只注射器。它也许是属于被害人的,可是为什么会被插在王倩的胸上呢?”
“也许是凶手为了宣泄他对死者肉体的那种复杂情感,随手拿起来插在王倩胸上的?”边平插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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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41
“现在还不清楚。”乔教授摇摇头,“如果觉得我的设想能成立,你就按照这个思路查查看吧。最好从王倩初中时期查起,这种感情的形成时间不是一天两天,应该有很长时间的压抑期。”
两位警察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个一直没有说话的警察回过身来问乔教授:“他也是你的学生?”他用手指指方木。
“是啊。”乔教授扬起眉毛,语气中带着一丝倨傲。
那个警察没有再说话,看了方木一眼,拉开门跟着边平走了。
回到宿舍里,方木呆呆地在桌前坐了很久,除了一根接一根的吸烟,几乎没有别的动作。
杜宇笑嘻嘻的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呛得直咳嗽。
“**,你这样吸烟,小心得cancer,”他边打开门放烟,边看着方木嘴边还在冒烟的香烟,“老兄,用这个法子自杀,似乎慢了点吧。”
方木没有说话,苦笑着捏了捏眉心。
杜宇的出现让方木察觉到自己其实一直在思考乔教授给自己看的案子。下午的那种感觉仍然清晰,好像体内的另一个方木在不经意间又悄悄的冒了出来,一下子控制住他的整个身心。他的全部思维都随着这个方木的出现而被调动起来,就好像一辆插入钥匙的汽车,一旦启动,就轻易不肯停下来。
这感觉让他惶恐。
杜宇走过来,歪着头小心的看着方木的脸色。
“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
“你这家伙,怎么又像过去那样阴个脸?有什么麻烦事,不妨说出来听听。”
方木闭了一下眼睛,旋即睁开,笑笑说:“没事。吃饭去吧。”
金家已经乱作一团。
金炳山手里捏着无绳电话,烦躁不堪的在客厅里踱来踱去。身后的沙发上,他的妻子杨芹哭得双眼通红,几个女同事搀扶着几乎瘫软的她,七嘴八舌地说着一些毫无用处的宽慰话。
金炳山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晚上10点了。他低下头啪啪啪的按动着电话。随着他的动作,杨芹也停止了哭泣,勉强挺起身子,满怀期待的看着老公手里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金炳山和对方说了几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他回过身,不敢正视妻子的眼睛,摇了摇头。
杨芹重新瘫倒在沙发上,一声近乎母兽受伤般的悲号在她的喉咙里尖锐地响起,到了嗓子眼,又硬生生的憋住,霎时憋得满脸通红。
金炳山忙走过去,在妻子背后用力敲打着,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杨芹的哭声终于爆发出来。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她猛地一把推开了金炳山。
“我不管,金炳山,你把孩子给我找回来!”杨芹头发纷乱,瘦得像鸡爪似的手指指着金炳山,“就为了那个什么狗屁客户,你连孩子都不管了,你算什么父亲!”她抓起一个*垫,用力丢过去。
*垫在金炳山身上弹了一下之后落在地上,金炳山看着平日里贤淑端庄的副教授妻子此刻如同一个泼妇一般,心里又酸又苦。他环视了一下客厅,大声喊道:“小陈呢?”
司机小陈从厨房里钻出来,边抹着嘴边的方便面汤,边说:“金总,我在这里。”
“寻人启事还有么?”
“还有几张。”
“走,出去复印100张,跟我去贴。”
说完,他就抓起外套,向门口走去。穿鞋的时候,他回头看看妻子,杨芹*在一个同事肩膀上无声的哭泣着。他叹了口气,拉开房门走了。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2点了。金炳山悄悄的打开房门,空无一人客厅里亮着灯。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口,轻轻推开门,一脸泪痕的妻子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手里还紧紧抓着女儿的衣服。
金炳山的心里一阵酸楚。他小心的带上门,回到客厅里发了一阵呆,就脱下被撕破的外套,躺在了沙发上。
出去贴寻人启事的时候,跟几个治安联防队的人发生了口角,一个小伙子把印着女儿照片的寻人启事撕得粉碎。金炳山脑袋一热,动了手,结果他和司机小陈都被打了一顿。后来闹到派出所,警察问清了原因之后,没有过多为难金炳山,教训了几句就把他放了。
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的睡了几个小时之后,金炳山又起来了,打算把剩下的寻人启事找个远点的地方贴上。他边揉着眼睛边推开房门,却发现门外有什么东西挡着,他用力一推,房门开了,一个大纸箱摆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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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42
金炳山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撕掉纸箱上的胶带,掀开纸箱,一股令人窒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金巧一丝不挂,伤痕累累的蜷缩在纸箱里。
邰伟和队里的同事们在院子里拉响警笛,准备出警的时候,看见了同样行色匆匆的赵永贵。他忙摇下车窗,问了一句:“老赵,去哪?”
“鹤岗。”老赵没有多说,很快加大油门开出了公安局的院子。
看着老赵踌躇满志的样子,大概他那个案子有了线索吧。
邰伟想想那个棘手的医院杀人案,再想想出警的目的地,无精打采的挥挥手:“出发。”
又是J大校区。这该死的学校不知道怎么了,3个多月的时间,死了两个学生,一个职工家属。据说这次是一个老师的小孩被杀了。
该不是有什么诅咒吧,这也太邪了。
飞驰的警车很快就接近J大校区了,远远望去,高楼林立,很有些现代化高校的气派。只是在邰伟眼里,这座安静祥和的象牙塔,此刻却好像被一团浓重的阴霾笼罩一样。尽管是阳光普照的早晨,邰伟还是感到了那团阴霾散发的阵阵阴冷。
邰伟知道,由于职业的关系,很多同事都在身上带着什么护身符之类的东西。平日里,他也没少嘲笑这些迷信的同事。可是此刻,他坐在驶向J大的警车上,却感到莫名的心慌,很想用手去触摸到什么以求心安。
警车驶进了J大家属区,派出所的干警正在小区门口等候他们。其实用不着指引,其中一栋楼前已经挤满了人。
邰伟摸摸腰里的手枪,打起精神,响亮地喊了一声:“好了,干活!”
晚饭的时候,邹团结带来一个消息:下午踢球的时候,从哲学系的同学那里得知:副教授杨芹的女儿被杀了。
“**,”杜宇一拍桌子,“这也太频繁了吧。”
“听说那女孩才7岁,妈的,太狠了。”邹团结摇摇头。
杜宇正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推推方木。
“你看。”
邓琳玥端着托盘在四下里张望,寻找着空座。
“走,团结,我们先撤。”杜宇手忙脚乱的端起盘子,“我们一走,你就赶紧招呼她啊。”
“你神经病啊,坐下吃饭。”方木的脸有点红。
“*,晚了。”杜宇伸着脖子看着,不无惋惜的说。
方木回头一看,邓琳玥已经找到了空位,正拿出面巾纸小心地擦着桌面。
“吃饭吧你。”方木松了口气,翻动着盘子里的土豆。
“**,不会吧。”杜宇仍然像个长颈鹿似的伸长了脖子使劲瞅着。
方木又回头看看,刘建军坐在了邓琳玥对面,两个人正交谈着,看得出不是初次认识。
“你小子,下手晚了吧。”杜宇悻悻的缩回了脖子。
“有一种人,千方百计帮助别人追求女孩子,其实在他的潜意识里,是他自己想追求人家,这叫人格替代。”方木翻着白眼说。
邹团结嘴里含着饭,闷声闷气的笑起来。
“变态!”杜宇的脸红了。
回宿舍的时候,在走廊里碰见刘建军,他笑容满面的大声打招呼。方木和邹团结都回应了,只有杜宇眼睛望着天。
“你看,我没说错吧。”方木笑着对邹团结说。
杜宇也笑了,狠狠地捶了方木一拳。
死者金巧,女,7岁。死者生前就读于J大附属子弟小学二年三班。其父金炳山,42岁,大都文化有限公司总经理。其母杨芹,41岁,J大哲学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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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42
案发时,死者金巧已经失踪了50多个小时。据死者的父母讲,死者失踪当晚,本来应该由其父金炳山去学校接孩子,但是由于金炳山临时有客户来访,所以,没能在放学时去学校接死者回家。死者于当晚失踪,死者父母报警后,又四处张贴寻人启事,然而,两天来始终没有消息,直到死者的尸体在家门口被发现。
死者的遗体被发现时一丝不挂,伤痕累累。据法医鉴定,金巧的死因为大面积软组织挫伤导致的疼痛性休克。换句话来说,金巧是被活活虐杀的。经检验还发现,金巧死后曾遭到过性侵犯。但是在死者体内没有发现男性体液,怀疑使用了避孕套。
死者的遗体被放在一个大纸箱内,经检验,这个纸箱是一个废弃的adidas货箱。纸箱内,除了死者的遗体之外,还有两样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东西:一盒录像带和一块碎瓦片。
录像带为普通家用录像机的带子,上面没有可供提取的指纹。整个录像画面只有15秒。内容是一个女孩的下体特写。女孩躺在一块黑色的布上(估计是为了掩盖其他物品的颜色和特征),大张开双腿,镜头始终停留在女孩的下体。女孩在15秒的拍摄过程中始终没有动,结合女孩皮肤的颜色,她当时应该已经死了。从录像带中的女孩的生理特征来分析,她应该不超过14岁。后来死者父母从女孩大腿根处的一颗痣认出录像带中的女孩就是死者金巧。
死者的右手里握着一块面积为19.77平方厘米的碎瓦片。经专家鉴定,这块瓦片是一块陶片。陶片应该是某个破碎的容器的一部分,从陶片上不完整的花纹来看,该容器上应该绘有裸体的男女形象。警方专门请教了市陶艺家协会的主席。反馈的消息是:从陶片上描绘的图案来看,很像是英国陶艺家葛瑞森•;派瑞的作品之一——一个花瓶。不过这碎片不可能来自于真品,很可能来自于赝品。
结合以上情况,警方初步决定采取下列措施:第一,走访死者生前就读的小学。尤其是失踪当晚与死者有过接触的同学和老师。
第二,本案的作案手段残忍至极,仇杀的可能性很大。因此立即全面调查死者父母的社会关系;第三,装有死者遗体的纸箱体积较大,凶手应该借助交通工具才能将其运至死者家门口,但是楼门前是水泥地面,无法提取车辆轮胎印记,因此尽快走访周围群众,寻找当晚出现的可疑车辆。同时到本市各大出租车公司调查,寻找可疑的租车人;第四,装有死者遗体的纸箱应该属于本市某个adidas专卖店或者专柜所有,凶手已经将纸箱上标明发货地和送货地的标签撕去。这显然是为了隐藏纸箱的来源,因此,需要在全市范围内寻找这个纸箱的出处;第五,死者生前曾遭受过非常剧烈的虐待,因此,她可能在被虐杀的过程中进行过躲避和反抗。怀疑死者手中的陶片为躲避和反抗中被死者攥在手里的。那么,那个被认为是陶片出处的花瓶,就应该是凶手家中的物品。因此,需要在全市范围内寻找出售此种花瓶的商场,希望能得到有关购买者的线索。
咳嗽。压抑不住地咳嗽。
随后就是无休止的呕吐。
手扶着马桶边缘,右手狂乱的去抓放在旁边的纸卷。狠狠地撕下一大块,胡乱的在嘴边抹了抹。扔进马桶里,按下开关,污秽的纸旋转着消失在下水道里。
有些眩晕。
勉强站起身来,浴室的镜子里是头发纷乱,脸色苍白的自己。
冲自己笑笑吧。
牵动嘴角的同时,却闭上了眼睛。
不,不要看到那魔鬼般的笑容。
摇摇晃晃的走回客厅,无力的瘫坐在沙发上。房间里门窗紧闭,厚厚的窗帘挡住了窗外的阳光。墙角的一盏地灯亮着昏黄的光。空气闷热无比。可是,为什么还是觉得冷。
被冷汗湿透的头发贴在额头上,黏黏的很不舒服。用力把它们拢向脑后,手心里也湿漉漉的。抽抽鼻子,屋子里有腐烂的味道。疾步走到窗前,哗啦一声拉开窗帘,却仿佛被阳光刺伤一般又匆忙拉拢。急切地走向写字台,拉开下面的柜门,把所有的东西一股脑的都划拉出来,终于找到了一瓶空气清新剂。喷。喷。喷。直到再也喷不出一丝雾气才停手。
浓重的柠檬味有点刺鼻,不过,舒服多了。
重新跌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书,随便翻了几页。大幅的人体解剖图插页。
滚开!
书被狠狠地扔向墙壁,沉闷的撞击后,哗啦啦的落在地上,无辜的摊开着。
身子一软,从沙发上滑到了地上。冰冷的瓷砖一下将刺骨的寒意带向全身。
手撑着地面,极力想要站起来,却感到一个湿滑冷腻的东西按在掌心。
从沙发边缘的地上捡起来一看,是一小块破损的皮肤。
喉咙猛地发紧。捂住嘴连滚带爬的扑向浴室,还没等掀开马桶盖,可怕的干呕声就在浴室里回响。
尽管身子弯成了弓形,尽管胃在剧烈地抽搐,却只吐出几口泛黄的液体。两眼被泪水蒙住,但是能感到鼻涕已经淌到了唇边。
再次面对镜中的自己。无力地抹去嘴角拖着的长长的涎水。定睛去看,站在对面的却是同样面色苍白的另外一个人。
笑!笑出来。
镜子里的陌生人也嘿嘿的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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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43
回头望望客厅里那台电脑屏幕上贴着的照片。
你赢不了我的。
方木几步跨过草坪,顺着小路急匆匆地往寝室走。宿舍楼下,西装革履的刘建军正在和邓琳玥说话。看见方木过来,热情洋溢的打着招呼,邓琳玥也非常礼貌的冲方木笑笑。方木心不在焉的挥挥手,快步走进了宿舍楼。
大约5分钟前,杜宇在寝室里给方木打来电话,说有大学同学找他。
从师大毕业后,方木和大学同学几乎都断了来往。有人造访,让他感到非常意外。
推开门,一个人从方木的床上坐起来,操着浓重的大连口音笑着说:“老六,你回来了。”
方木愣了几秒钟,一言不发的走过去,用力抱紧了那个人。
“老大。”
老大对方木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他在方木后背上用力敲了敲:“你小子,没怎么变样嘛。”
方木不好意思地放开手,偷偷用手揩揩有点湿润的眼角。
“老大,你怎么来了?”
“我正好来这里出差,就顺便来看看你。**,没想到你们J大的门卫这么严,我登记了身份证才放我进来。”
“嗬嗬,前段日子学校里出了不少事,所以对外来人员管得比较严。”
“哦,什么事?”
“有两个学生被杀了。”杜宇在一旁插嘴。
“*,怎么到处都有这种事啊。”老大皱皱眉头,看看方木脸色一变,忙把话题岔开。
“你们宿舍的条件不错啊,研究生标准么?”
“是。老大你怎么样?”
“嗬嗬,混日子呗。你也知道,现在大学生找工作有多困难。我在大连一家国有企业做法务,单位也不景气,所以我们既要替单位打官司,还要替单位讨债,这不,这次来,就是到你们这里的一家公司要钱来了。”
方木笑笑,“和其他兄弟们还有联系吗?”
“老二去部队了,跟他一起去的351的老大说他现在是连级干部。老五毕业后就去了广州做律师,听说混得也不错。不过,和他们联系的比较少了。”老大的声音低下来,“你也知道,老三那件事出了之后,老四死了,你好不容易才捡条命。好好的六个兄弟,就剩下我们四个。大家都好像心照不宣似的回避这件事,巴不得早点忘记它,自然就慢慢断了联系。”
方木注意到杜宇正竖着耳朵听,就拉起老大说:“走,老大,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我请你吃饭。”
校门口的小饭馆里,方木和老大喝的面红耳赤。毕竟曾经是亲如手足的兄弟,两年多没见,想说的话自然很多。一开始,两个人都抢着说话,就像两个风烛残年,较量记忆力的老人一样。仿佛心照不宣一般,两个人都小心翼翼的回避着那场惨剧。竭力回忆着当时某某天某位强人的高论和种种让人开怀大笑的荒唐事。没话说了,就傻笑着往嘴里倒酒。
酒喝得差不多的时候,老大突然一拍脑门,“对了,还有件事呢,那个记者后来找你没有?”
“记者?”方木有点糊涂,“什么记者?”
“不是有个记者要采访你么?”老大看起来更糊涂。
“采访我?采访我什么?”
“唉,还能有什么。老三那件事呗。”
方木的酒一下子醒了大半,“到底怎么回事?”
“嗬嗬,你急什么。大约3个月之前吧,有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对方说是C市晚报的记者。他问我是不是你的同学,我说是,然后我问他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他说在我们班的校友录上查的。他说想调查一下当年老三那件事,说是要写一篇有关大学生心理健康方面的报道。”
“你都跟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啊,就是我所知道的那些。不过我感觉那个人倒不是很关心老三的事,相反,比较关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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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43
“关注我?”
“是啊,比方说你的性格啊,之后的表现啊什么的。我想可能是因为你是唯一的幸存者的缘故吧。”
方木想了一会,开口问道:“那个人什么样?”
“具体的不知道,不过听声音岁数不大,也就30多岁,挺有礼貌的。”老大注意到方木的眉头越拧越紧,“怎么了?他没来采访你么?”
“没有。”方木摇了摇头。
“那就怪了,这个人想干什么呢?”老大一幅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
方木心中的问号和老大一样。他想起了暑假时肇老师跟他提过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他又要干什么呢?
赵永贵的鹤岗之行毫无价值。外调的时候,当地民警曾提供这样一条信息:7.1杀人案的死者王倩在上高中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叫阎洪兵的男同学苦苦追求过她。只不过这小子表达爱的方式十分霸道:任何和王倩有接触的男性都免不了挨他和他那些社会上的小哥们的一顿拳脚。有一次,一个教物理的男老师在给王倩做课外辅导的时候,恰巧被阎洪兵遇见,结果这个男老师被打成脾破裂。这件事在当地造成了很坏的影响,要不是即将面临高考,王倩几乎要转学。高考之后,王倩去了J大,阎洪兵成了无业游民,还两次去J大纠缠王倩。第二次去的时候,被曲伟强领着足球队的同学暴打一顿。当时阎洪兵说了一句“你等着,早晚收拾你。”在7.1案件发案前,阎洪兵离开鹤岗,不知去向。
这条信息非常符合乔教授建议的侦察思路,也让赵永贵十分兴奋。当鹤岗方面传来消息:阎洪兵突然返回鹤岗的时候,赵永贵一边请求对方控制住阎洪兵,一边连夜赶往鹤岗对阎洪兵进行询问。
结果让赵永贵大失所望。阎洪兵去J大纠缠王倩等情况属实,但是当时他回鹤岗后不久就去了广州,在一个地下赌场作看场子的打手。2002年6月中旬,阎洪兵在一次械斗中被打成重伤。案发时他还在广州当地一家医院就医,而且处于警方的严密监控之下。
所以当赵永贵再一次闷闷不乐的站在走廊的窗边抽烟的时候,刚从局长办公室回来的邰伟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什么叫同病相怜了。因为邰伟的情绪同样不高。
且不说医院杀人案已经陷入僵局,刚刚发生的女童虐杀案也是毫无线索。警方按照原有的侦察思路进行的各项调查均无功而返。
案发当天,死者金巧班里的同学大多被各自的父母接走了,只有一个小女孩回忆说她回家的时候,看见金巧站在校门口,好像在等人。班主任当天要给岳父庆祝生日,也是一下班就走了。没有人注意金巧在放学后,究竟跟着谁,又去了哪里。
金炳山和杨芹夫妇原来都是J大的教师,后来金炳山辞去教职,和朋友开了一家文化公司,妻子杨芹继续留在J大教书。无论在学校还是在社会上,两口子的口碑都不错,没有与人结过怨。而金炳山虽然身处商海,但是洁身自好,从未听说过与其他女人有暧昧关系。仇杀与情杀的可能基本可以排除。
对案发现场周围群众的调查走访也是收效甚微。按照金炳山的说法,他在发现尸体当天的凌晨2点钟左右回家,而当时,门前并没有纸箱,直到七点钟左右他推开房门。因此,凶手应该是在凌晨2点至7点这段时间把装有金巧尸体的纸箱送到金家门口。而在这个季节里,6点钟左右,天就已经开始亮了。因此,凶手最有可能是在凌晨2点至凌晨5点之间将纸箱送至金家。而这段时间,这是人的睡眠最为深沉的时候。所以,当干警们调查周围的群众是否听到拖拽物品的声音,是否目击到可疑车辆的时候,几乎每个人都摇头。只有一个患有前列腺炎的中年男子说他4点多左右起床上厕所的时候,隐隐听到楼下有汽车发动的声音。至于车型、牌照、驾车人特征,无从考证。
关于装尸体的纸箱,警方调查了本市各adidas专卖店和专柜。得到的信息是:这种纸箱是装运动服的货箱。店里把货取出来之后,就把纸箱买到废品收购站,偶尔有店员需要纸箱,也会拿一两个回家。全市共有大大小小的废品收购站上千个,逐一调查的话,需要费些时日。
至于那片陶片,警方在调查中发现,它来自于一件英国陶艺家葛瑞森•;派瑞的作品的仿制品。而这种仿制品在本市大大小小的工艺品销售点都有出售,调查购买者无异于大海捞针。
所有的线索均告中断。所以邰伟奉命去局长那里汇报的时候显得底气不足,好在局长并没有过多的责难他,只是说不要放过任何细节,追查到底。
和走廊里郁闷的老赵简单打个招呼后,邰伟一头钻进办公室,一边死命揉着太阳穴,一边点燃一根香烟塞进嘴里。翻开案卷,邰伟一页一页的逐字看下去。
邰伟疲惫不堪的离开市局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了。在一家路边的馄饨店里,邰伟一边喝着加了胡椒粉的热汤,一边看着笔记本上潦草的几行字。
就在下午邰伟头昏脑涨的看案卷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方木。记得这个小子说过什么“标记”、“需要”的理论,实在没有头绪的话,不妨按照他的说法试试。
刑事侦查的重要突破口是弄清凶手作案的动机,这样可以把犯罪嫌疑人的调查范围缩小。而犯罪现场的痕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凶手的作案动机。
女童虐杀案的与众不同之处,大概是以下几个方面:第一,虐杀手段。作为一个成年人,杀死一个7岁的女孩,可以说易如反掌。凶手为什么要费时费力的活活将金巧虐杀致死,并且在死后奸尸呢?如果说是要表达出凶手的某种特殊需要的话,那么这应该是一个性心理变态者。
第二,录像带。凶手拍摄了死者金巧的下体特写。这又是出于一种什么需要呢?如果说是为了将来进行性行为时刺激性欲,为什么仅仅拍摄了15秒,又为什么要将其送至被害人家中呢?如果是出于一种收集或者收藏的变态癖好的话,女孩的下体并不能体现出被害人的显著特征,对于凶手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三,将尸体送至受害者家中。从以往类似的案例来看,这种行为多是凶手要表达一种挑战或者炫耀的情绪。那么他在挑战谁?警方还是被害人的父母?
邰伟一边吞咽着滚烫的馄饨,一边竭力模仿着方木的思路,试图分析凶手的心理特征。馄饨吃完,他也不得不承认,除了皱眉头的模样,其他的,是学不来的。
站在午夜清冷的空气中,邰伟做了一个决定:不管面对多么难看的脸色,他明天都要去找方木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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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44
事情比邰伟想象的要简单得多。方木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摆出一幅生人勿近的嘴脸,只是小心地把寝室的门锁好,就拿过案卷安静的看。
邰伟暗暗松了口气。他知道,方木看资料的时侯最好不要说话。闲极无聊,就打开方木的电脑漫无目的的浏览。无意中,邰伟在一个硬盘分区中看到了一个命名为“资料”的文件夹,打开一看,里面还有六个文件夹,第一个命名为“黄永孝”,最后一个命名为“马凯”。邰伟心里一动,马上意识到这是方木以前参与过的案子。他双击这些文件夹的图标,却被系统提示需要密码。邰伟偷偷看看方木,正在盘算这家伙如实告知密码的可能性有多大的时候,方木开口了。
“它的来源找到了么?”他指指一张照片,邰伟凑过去一看,是装着金巧尸体的那个纸箱,普通的adidas货箱,印着三叶草的logo。
“没有,还在找。怎么?”
“哦,没什么。”方木又把目光投向那块陶片的照片。
“这个呢?”看了好一会,方木又问道。
“这个就更麻烦了,全市很多工艺品销售点都有卖,很难查出购买者是谁。”
“这块陶片,什么意思呢?”方木看着天花板,仿佛在自言自语一般。
“会不会是死者在现场与凶手搏斗的时候无意中撞碎了那个花瓶,然后抓在手里的?”
“不会,”方木摇了摇头,“肯定是凶手在杀死了被害人之后,塞进她手里的。”
“为什么?”
“你不觉得它太大了么?”方木用手比划着,“凶手杀死被害人,奸尸,拍摄录像,这一系列行动中,他不可能没发现死者手里抓着那块陶片。”
“你的意思是,”邰伟想了一会,慢慢地说:“凶手把它放进被害人手里,是为了传递某种信息?”
“是啊,可是我不知道这信息究竟是什么。不过我觉得可以从两个方面去分析,一是陶瓷本身,二是这个英国陶艺家葛瑞森•;派瑞的作品寓意。后者需要查找资料,至于前者……”方木边思索边说,“我觉得可能与被害人的身份有关。陶瓷,有什么特点?”
“嗯,比较硬,也比较脆。”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觉得这可能意味着女性。”
“哦,为什么?”
“这个问题一会再回答你,我们先谈谈凶手本人。我觉得这个人应该在25到35岁之间,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及艺术修养,经济条件尚可。外表整洁,待人接物彬彬有礼。这个人存在一定的性心理障碍,这来自于失败的性经历。”
“依据?”
“首先,这个人赋予了陶片一定的含义,我们姑且认为它的寓意就在于女性。那么这个人就应该受过良好的教育,具有一定的艺术修养。而这种人往往比较在意自己的仪表。其次,这个人在犯罪手段中表现出一种性心理变态的迹象。比方说虐待,比方说奸尸,比方说拍摄死者下体的特写。通常,奸尸者往往是一种无法与女性正常发生性行为的人,且大多曾经受到过女性在性方面的拒绝和侮辱,而这种人往往支配欲极强,并具有施虐的倾向。在他们看来,死去的女性更能满足他们支配女性身体的欲望。这也是我猜那陶片代表女性的原因,坚硬而脆弱。既代表拒绝,也代表不堪一击。这就是凶手心目中的女性。而且,把尸体送还给死者家属,大概也是为了表达这种情绪。不过……”方木犹豫了一下,“对于这些判断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因为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择只有7岁的死者。大多数具有这种心理状态的人都会选择成年被害人来平衡内心的挫折感。而征服一个只有7岁的小女孩,我感觉不到他能获得满足。”
“也许这是凶手的第一次尝试?所以选择相对比较容易的小孩子下手?或者干脆就是一种偶然。”
“现在还不清楚。最好别下结论。”方木摇了摇头,“还有,卷宗里说车辆来源的调查正在进行,有消息么?”
“目前还没有,对当晚营运的出租车司机的调查没有结果,初步考虑这个人可能是租借车辆或者自己有车。”
“哦。”方木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觉得你们不妨考虑一下死者父母的熟人作案的可能。”
“为什么?”
“如果是暴力劫持的话,学校门口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肯定有目击者。而死者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中,家长应该多次教给她一些简单的自保常识。另外,她虽然只有7岁,但不会像我们小时候那样,给块糖就能领走。所以,我觉得很有可能是熟悉其父母情况的人,让死者丧失了警惕,最终被劫持。”
邰伟临走的时候,方木问他医院杀人案的进展如何。邰伟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告知方木他最初提出的侦破思路被证明是错误的。方木的脸上看不出失望,而是皱着眉头盯着窗外看了很久。
“7月1号那个案子呢?”良久,方木开口问道。
“不太清楚。你也知道,那是经文保处负责的,我也不好过问。不过,估计也没什么头绪。”邰伟看看方木越皱越紧的眉头,“怎么?”
方木没有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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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49
“难道……”邰伟沉吟了一下,“你觉得是同一个人干的?”
隔了很久,方木才慢慢地摇了摇头。一丝苦笑浮现在嘴角。
“我很难说清我的感觉。”他看着邰伟的眼睛,“从理智上来讲,我觉得这些案子不像是一个人做的。因为这三起案件从手法、被害人、现场特征、凶手心理特征上来看,差别太大了。可是,我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总觉得似乎有某种联系在里面。”看到邰伟屏气凝神地看着自己,方木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也许是我自己胡思乱想。你也别太当真。”
送邰伟走到门口的时候,邰伟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马凯给你的信,你看了么?”
方木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地承认:“没有,被我烧了。”
邰伟惊讶极了,“烧了?”在他看来,这是再好不过的探询犯罪人心理的资料,却被这样一个对行为证据具有浓厚兴趣的人看也不看就烧掉,这真有点不可思议。想追问原因,却看见方木满脸都写着“不要问!”的表情。
妈的,有句话怎么说的?天才都是怪胎。
清洁工张宝华拖着扫帚和撮子费力的爬上综合教学楼四楼。这栋楼原来是清洁工田翠霞负责的。这婆娘不知道交了什么好运,离婚后找了个做小商品生意的老板。前段时间,后勤处电工班的庞广才的老婆让人杀了,警察在调查的时候把他和田翠霞的奸情抖了出来。尽管证明杀人案跟她无关,田翠霞也没法再在J大呆下去了,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辞了职。清洁工本来就人手不够,后勤处只好临时把综合教学楼的清洁工作交给了张宝华。报酬是每个月多发200块钱。
张宝华草草的扫了几间教室,低头看看表,已经快7点了。按照规定,八点之前必须要把教学楼清扫干净。想想剩下的3层教学楼,张宝华伸手捶捶自己的腰,推门进了404教室。
咦,这么早就有人来上自习?
教室里并排坐着两个人。借着清晨微微的曙光,张宝华依稀辨得其中一个人穿着红色的衣服。
上自习的话,怎么不开灯?哼,大概是昨晚偷偷留在教室里亲热的吧。张宝华撇撇嘴,伸手按下了墙上的开关。
方木和杜宇边大口咬着面包边赶到教学楼下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今天完全不必要担心迟到。几百名学生和教师聚在楼下,热闹得像个菜市场。虽然大家都在七嘴八舌的说话,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惊人的一致:恐慌。
出什么事了?方木刚想问问身边的同学,却一扭头看见了楼边警灯闪烁的警车。方木的心一沉。该不会又死人了吧?
他撇下杜宇,奋力向人群中挤去,好不容易挤到前排,却被一个警察毫不留情的伸手拦住了。
“没看到警戒线么?”
蓝白相间的警戒线把综合教学楼前的一片空地与人群彻底隔绝开来。从敞开的大门里,能看见警察们在楼上楼下的忙碌。透过值班室的窗户,方木看到了上次在心理咨询室遇到的那个老警察。值班员正在结结巴巴地跟他解释着什么。旁边的椅子上,一个清洁女工双手捧着一杯水,眼神发直,浑身筛糠。旁边的一个拿着本子的警察似乎正在耐心的询问着什么。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胖胖的教务处长费力地挤进人群,挤到中间,打开手里拎着的喇叭,噗噗的吹了两声后,扯开嗓子喊道:“同学们,同学们,今天需要在综合楼上的课暂时停止,补课时间另行通知。其他教学楼的课照常。重复一遍,综合楼的课今天暂时停课,其它教学楼正常。”
人群中传来“欧”的一阵喧哗。尽管对发生在教学楼里的事心怀恐惧,但是不上课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讲还是一个很大的诱惑。昨晚熬夜的打着哈欠回宿舍,没吃早饭的赶紧去食堂。谁在里面,谁又怎么样了,远不如一个回笼觉和一杯牛奶、两个鸡蛋有吸引力。别人的生死,终究是别人的。
人群很快散去。方木估计等下去也不会有人告知自己事实真相,也准备转身离去。就在这时,他看到邰伟那辆白色吉普车停在楼旁。
他也来了?应该由经文保处负责的案子,为什么会要他插手?
方木想了想,掏出手机,拨通了邰伟的电话。
电话好久才接通,邰伟疲惫而低沉的声音:“哪位?”
“是我。出什么事了?”
“是你啊,你怎么知道我在你们学校?”
“看到你的车了。你怎么会在这,到底怎么了?”
“局里人手不够,我是临时来协助的。又他妈出人命了。”
“谁?怎么回事?”方木急切地问。
“别问了。我现在忙得很,过几天我再联系你。”说完,邰伟就挂断了电话。
邰伟的粗口显示出他现在焦躁的心态。的确,作为警察,命案接二连三的发生,换了谁都要骂人。
邰伟此刻的确想骂人。赵永贵已经跑到4楼的卫生间里去吐了。邰伟也很想吐,可是总得留一个人在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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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50
他鼓起勇气,转过身面对着前所未见的景象。
这是一个可以容纳80多人的教室。第四排,端坐着受害人,一个被剥掉了全身皮肤的人。
由于失去了全身皮肤,甚至连头皮都被剥的一干二净,所以,眼前这具尸体让人难辨性别。不过从胸前尚存的脂肪组织来看,这大概是个女性。
失去全身皮肤的女尸仿佛充满歉意般低垂着头坐在桌前,原本是长发浓密的头顶如今血肉模糊,肌肉和筋络尽现的尸身上好像披了一件颜色斑驳的红色外套。没有嘴唇覆盖的白色牙齿在闪光灯下显得十分刺眼。
在她身边,安静的坐着一个塑料男模特。“肌肉发达”的上身紧绷绷地箍着一件“外衣”。定睛去看,那是一张血迹斑斑的人皮,胸口处软沓沓的垂下两块,能看见已经变得紫黑的乳头。如果这是一张女人的皮,那么,它的主人应该就是身边的女尸。相对于身边血肉模糊的女伴,塑料模特显得非常无辜,但他嘴边若有若无的微笑在镜头里让人不寒而栗。
照相机在教室里咔嚓咔嚓的闪着,邰伟一阵眼花,呕吐感更加强烈。
“好了没有?”邰伟粗声大气的问图像组的同事。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挥挥手,“其他部门,干活!”法医和勘验组的同事麻利的行动起来。
邰伟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两个“人”。太阳已经越升越高,原本昏暗的教室也渐渐亮起来。在越来越强的光线中,邰伟竟有些恍惚,仿佛自己是个教师,正在给这两个“学生”上课。该讲什么呢?人体解剖学?
“咦?”一个法医发出了大声的惊叹,“邰伟,你来看!”
邰伟回过神来,疾步走过去。
“发现什么了?”
“你瞧。”法医满脸惊异的指着女尸的头部。
邰伟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一条细细的黑线正顺着女尸的头部向下,一端在课桌的抽屉里,另一端塞在女尸的耳朵里,邰伟看看女尸头部的另一侧,另一只耳朵里也有。
是一幅耳机。邰伟把手伸向抽屉,一旁的法医急忙阻止,“小心,里面可能……”
邰伟没有理会他,缓缓拉开抽屉,一部CD机端端正正的摆放在抽屉里。
邰伟戴上手套,慢慢地把CD机拿出来。隔着机盖,能清楚地看见一张碟片在里面飞快的转动着。
这具面目狰狞,失去了全身皮肤的尸体居然在听音乐。
邰伟示意法医把耳机从死者耳中拿出来。
这诡异的气氛让法医的手有些发抖,他定定神,伸手从死者的耳朵里拿出了一只耳机。在取另一只的时候,第一下没有拉出来,法医一用力,却拉动了邰伟手中的CD机,邰伟忙用力按住,耳机插头从CD机上被拔了出来。
震耳欲聋的音乐在教室里猛然炸响,好像一把沉重的大锤轰然敲击在每一个在场警察的心上。一个在教室后面仔细勘验的警察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却没有人笑他。所有人都惊恐万状的盯着邰伟手中的CD机。
邰伟也差点扔掉手里这台凄厉号叫的CD机,不过他很快就定住神,飞快的按下了停止键。
低垂着头的女尸仿佛在偷笑邰伟他们的惊慌失措,而身边穿着人皮外衣,直着腰板坐着的塑料模特,简直笑得前仰后合了。
那天早上的事情在校园里传得沸沸扬扬。方木在等待邰伟带给他真实的情况,而在这等待的日子中,他也在尽其所能的搜集有关线索。消息有真有假,有官方消息,也有小道谣传。不过肯定的是当天综合教学楼里的确出了命案,死者是个化学系的女生,据说死状甚惨。
三天后,邰伟果真来访。一进门,他看宿舍里只有方木一个人,就一头躺在方木的床上。
“有没有吃的,我饿死了。”
“只有方便面。”方木看看邰伟通红的双眼和凌乱不堪的头发,心想这哥们一点也不像个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倒像个好几天没吃饭的讨薪民工。
“我去食堂给你买点吧。”
“不用,方便面就行。要是有榨菜什么的最好也来点。”
方木给他泡上方便面,又翻出不知何年何月的半包榨菜。邰伟不等面条泡软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边吃边用手指着自己带来的黑色皮包。
“在里面,自己看。”
死者叫辛婷婷,女,20岁,化学系二年级学生,四川自贡人。案发时,死者已失踪36个小时,只不过死者生前结交过数个网友,以前也有过突然赴外地与网友见面的事情,所以死者的室友并没有对死者的突然失踪感到意外,也没有人去报告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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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51
案发地点在J大综合教学楼404教室。一名清洁女工发现了死者,在当时较暗的光线下,她还以为死者穿着一件红色的衣服。按亮电灯后,才发现那是一个被剥了皮的人。
询问笔录里提到女工在教室里看到了两个人。“另一个人是谁?”方木边向后翻,边问邰伟。
邰伟突然停止咀嚼嘴里的面条,好像回忆起了什么恶心的东西。
“不是人,一个塑料模特。”他勉强咽下嘴里的面条。
“塑料模特?”方木皱皱眉头,刚要问个究竟,却看见邰伟已经开始干呕了,忙指指桌子上的水杯。
邰伟觉得有点尴尬,喝了几大口水后,清清嗓子,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说:“妈的,吃急了。”见方木没有搭理他,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点揶揄的成分,邰伟有点不服气。
“你们这帮学生啊,胆子也真够小的,我听说,那个教室都没有人敢去了。不过也难怪,4楼404,那么多4(死),也真是不太吉利。”
方木笑笑,继续问道:“塑料模特?什么样的,哪一本是现场图片——你刚才说什么?!!”毫无征兆地,方木一下子跳起来。
邰伟被问个猝不及防,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剧烈的咳嗽起来。方木一边用力的敲打着他的后背,一边大声追问:“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说什么了,”邰伟好不容易喘过气来,“你他妈想吓死我啊?”
“快想,你刚才说什么,什么4……”方木急切地说。
“嗯,我刚才说……4楼404。怎么?”
方木没有回答邰伟,而是直愣愣地看着屋角出神。
邰伟莫名其妙的看着方木,过了好一会,听见方木轻轻的念叨着:“1、2、3、4……”
正想问他,方木却缓缓的开口了:“邰伟,并案调查吧,”他转过身来,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是数字。”
“什么数字?”邰伟更加摸不着头脑了。
“我可以肯定是一个人干的,因为每一次,凶手都在现场留下了受害者的编号。”方木坐在床边,“只不过他不是以受害者的个数,而是以犯案的次数为顺序。到目前为止,从1到4。”
“我不明白。”
“7.1案件,那个被砍断双手的男生,你还记得他是干什么的么?”
“那个案子我了解的不多,不过我记得好像是校足球队的守门员吧。”
“守门员一般穿几号球衣?”
“.…不知道,法国的巴特斯穿16号。”就这点信息,还是方木差点被马凯咬死那天,邰伟从走廊里路过值班室,无意间在电视里看到的。
“1号。而且曲伟强肯定穿1号球衣,因为我参加过他的球衣退役仪式。”
“1。我明白了,医院杀人案发生在第二候诊室,这是2。那么3呢?”邰伟抓着头,苦苦思索着。
方木的心中早就有答案了。
“那个送尸体的货箱。”他慢慢地说,“你还记得那个货箱的样子么?”
“那个adidas货箱?”邰伟不解的问,“有什么特殊的?”
“三叶草。”方木苦笑了一下,“我早该注意到的。”
感到懊恼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邰伟。此刻,邰伟清楚地回忆起,那个adidas货箱的侧面印有adidas特有的logo——三叶草。那个货箱不知道看了几百遍了,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4楼404教室,而且尸体就在第四排发现的。不用说,这是4。”邰伟哑着喉咙说。
突然间,313寝室里的两个人好像被某种沉重的、黏黏的,甚至带点腥臭味的恐惧死死罩住。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方木看着地面,邰伟看着方木,任由那恐惧如不停偷笑的大蛇,在他们之间来回游走,不时吐出信子,露出毒牙,高傲的欣赏两个人的惊恐与无助。
良久,邰伟艰难的说:“还有几个?”
方木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摇摇头,“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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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4-24 11:52
寝室里重新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邰伟试探着问方木:“会不会是一种巧合?”
“我觉得不是,”方木面色凝重,“从1到4,而且全发生在J大附近,死的不是学生,就是教工家属。不至于巧合到这种地步。”
他猛地站起来,拿起那几本材料,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
“我建议警方并案调查。”他盯着邰伟,目光炯炯,“而我要做的,就是继续了解这几起案件。希望——”方木舔舔发干的嘴唇,“到4为止!”
死者辛婷婷的死因是机械性窒息,凶器应该是一条绳子。在死者的血液内发现了甲基三唑氯安定的成分,怀疑死者是被麻醉后勒死的。死者的全身皮肤被剥掉。被剥掉的人皮像一件衣服一样被“穿”在了摆放在死者身边的塑料模特身上。现场图片显示,尽管死者身高接近170CM,但是,对于那个男塑料模特来讲,人皮衣服还是小了点。除了勉强遮住躯干、左右上臂和大腿之外,塑料模特的其他部位都在外面露着。从剥皮的手法来看,凶手的技巧并不高明。但是给模特“缝制”人皮衣服的针脚细密整齐,看得出凶手是个细心且耐心的人。
现场发现了一部还在转动的CD机,从CD机纪录的播放时间来看,是在案发当日凌晨1:45分启动的。可以肯定,那也是凶手将尸体和塑料模特摆放进教室的时间。
死者正在“听”的音乐是一张老唱片,70年代非常流行的披头士乐队的一张专辑:《Revolution9》。
这是让警方和方木最感到头疼的事情。相对于杀人、剥皮而言,这明显是一个意味深长的附加行为。而让死者听音乐,究竟意味着什么呢?
尽管不少人觉得并案调查的理由有点牵强,不过最终还是得到了市局的批准,并专门成立了专案组,邰伟、赵永贵是专案组的负责人。前三起案件中已经中断的线索被重新捡起,彻底追查。其中两条线索是目前侦查工作的重点:一是医院杀人案中毒品的来源。海洛因并不是可以轻易取得的犯罪工具。所以警方认为,如果能够在全市范围内找到海洛因的买家,也许可以确定凶手的身份,至少可以得到凶手的部分特征。
二是车辆。方木曾经向邰伟提出,凶手应该是一个有车的人。这一点与警方不谋而合。因为第一起、第三起和第四起案件的发案现场都不是第一现场,且都需要搬运尸体。如果徒步搬运的话,一来费时费力,二来容易被发现。而J大共有西、南、东三个校门,三个校门在夜里11时左右均关闭,外来车辆如果进入校园的话,肯定会被门卫发现。所以,初步考虑作案车辆应该来自于校园内部。
一个星期后,两路人马分别将信息反馈回专案组。负责查找毒品来源的一队人动用了特情,在全市范围内的吸毒人员范围内进行排查,没有发现可疑的毒品买家。但是,却得到了一条重要情报:9月下旬,一个吸毒者在深夜外出购买毒品后,在回家路上被人袭击,钱包和刚刚购买的海洛因被抢走。该吸毒者虽然被打伤,但是由于心虚没有报案。警方对该人进行了询问,但是当时被毒瘾折磨得几乎丧失理智的他对当晚的袭击者毫无印象。最后警方也只好对他处以劳动教养了事。
查找车辆的一队人对经常停放在校园内的车辆进行了彻底排查,毫无结果。不过细心的干警随后对校园周边与外界沟通的各个可能的出入口进行了勘察,结果在学校北侧的栅栏处发现了一个缺口。原本竖立的铁条栅栏被人锯断了一根,又将锯断的铁条虚装在原处,可以随意将其拆卸下来。留下的缺口可以容许一个人通过。而从这个缺口进入校园后,步行1分钟后可以到达综合教学楼(第四起案件的发案现场),步行5分钟后可以到达体育场(第一起案件的发案现场)。缺口外残留车辙的痕迹,但已无鉴定价值。初步认定,凶手就是从这里出入校园的。
通过以上线索及公安厅犯罪心理研究室的分析,凶手是一个经济条件较好,聪明健壮,熟悉校园及周边环境的人。
这个结论和方木的设想大致相同。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深秋的中午,方木和邰伟坐在篮球场的长椅上。邰伟把刚刚得到的消息告诉了方木:那个披着人皮外衣的塑料模特的生产厂家已经找到了。但是本市销售这种塑料模特的专营店有上百家,很难找出那个购买者。邰伟说“还在排查中”,可是方木也听出他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
今天的阳光出奇的好,邰伟坐在椅子上用力舒展着筋骨,仿佛能感觉到丝丝阳光慢慢地渗入到骨缝里,暖暖的很舒服。邰伟点燃一根烟,软塌塌地*在椅子上,心想要是***没有这些烦人的案子,今天该多么愉快。
身边的方木与邰伟心境相似,沐浴在深秋的阳光里,方木也感到通体酸软,眼皮发沉。几天来,方木一直在夜以继日地研究四起案件的案卷。查资料,做笔记,还要躲着好奇心空前高涨的杜宇。严重缺乏睡眠的他此刻只想好好的睡一觉。然而,尽管在这暖如春日的阳光下,舒舒服服的闭上双眼,他的脑海里还是一遍遍闪现案卷里的文字和图片,就好像有人用刻刀把它们深深地刻在了大脑上一样。
警方分析得不错,这是个相当聪明的家伙,如果指望他自己疏忽大意而留下蛛丝马迹的话,几乎不可能。要想抓住他,只能从他的行为里逐步分析、归纳他的特征。然而,在这四起让人越来越感到困惑的案子里,究竟能告诉方木什么呢?
这也是几天来让方木最感头疼的事情。从以往的经验以及现有案例来看,连环杀手在连续犯案的过程中,总会为了满足心理或情感方面的某种需要而实施某一种特殊行为。这种行为,往往被称为犯罪人的“标记行为”。辨别并分析标记行为对侦破连环杀人案件极为重要。一来,这是并案分析的依据,二来,也是探求凶手作案动机的重要信息。因为它总能很好地反映凶手潜在的人格、生活类型和经历,能够在犯罪人、被害人、现场三者的互动中找到相应的证据。
毫无疑问,凶手在作案的过程中,对于犯案数字的精心安排,显然不是一种巧合的结果。在没有掌握更多的事实情况之前,对于数字,只能将其理解为一种挑衅。而凶手在四起案件中的其他一些特殊行为,能否被视为是一种标记行为呢?
从表面上来看,这些行为似乎具备标记行为的特征:第一起案件中将被害人王倩肢解,将曲伟强双手斩断并移尸体育场;第三起案件中将手中塞有陶片的被害人金巧送回,并附上拍摄了死者下体的录像带;第四起案件中将被害人辛婷婷的皮剥掉。这些行为显然都需要凶手付出额外的时间、耐心、技能以及风险,这已经远远超出了逃避侦查的需要,而是为了使凶手自己获得某种满足。
然而,这正是最让方木感到困惑的部分。因为上述看起来特征明显的标记行为,既无法表明犯罪人持续性幻想的升级或变化,也并没有在持续性的案件中保持稳定。换句话来说,现有的所谓“标志行为”无法充分反映凶手的人格和心理特征。
第一起案件中,凶手对王倩进行了性侵犯,然后将其肢解,按照乔老师的说法,凶手将其拼回人形是出于对死者“重新塑造”的渴望。杀死曲伟强并斩断其双手是出于嫉妒的内在动因。然而现有的侦察结果证明“情杀”的思路是错误的。而现场发现的注射器更是无法解释。
第二起案件中,死者是40余岁的中年妇女,无性侵犯情节,性犯罪的特征并不明显。让人迷惑不解的色情漫画书被方木认为是出于羞辱死者的动机。现有的结果同样不能证明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