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32

兰祸天下(全) 作者:诡丽

呵呵,偶又来了,在家里冥思苦想了几天,好不容易才选定这个题材.依然是清宫文,但求大家也喜欢.欢迎拍砖和鼓励兼支持,再次谢谢。还有就是,偶对清宫里的规矩,制度不是太熟悉,所以有什么写的逾矩的,不合规范的地方,还请见谅。再罗嗦一句,本文也可视为YY文,如有与史实不符之处,份属当然,请勿见怪。
  
  引子
   看着拿着三尺白绫推门而入,向我缓缓走来的高力士。我淡笑向身边的阿蛮道:“阿蛮,我要走了。你要能逃,也就逃了去吧。”阿蛮只是默默流泪,并不言语。高力士到了我面前,拖长声音道:“贵妃接旨。”
   理了理云鬓,我跪拜在地。“贵妃杨玉环偕其兄杨国忠谋反。杨国忠已然伏诛。朕念贵妃宫中侍奉多年,故赐其自尽。”
   接过白绫,我笑道:“高公公,当年接玉环入宫的是你,现今赐玉环自尽的也是你,真真巧了。”高力士哭倒面前:“老奴对不住娘娘,圣命难违,但请娘娘放心去吧。”
   站起身,向身边几人道:“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吧。”宫婢和高力士互视一眼,唯唯退出。却没料着,阿蛮拉住我的手说道:“娘娘,您是个怕黑怕冷爱洁净的人,身边没个人照应不行。阿蛮这就先下去等您。”话音未落,一头撞向梁柱,立时香消玉殒。
  没有哭泣,我抱起阿蛮,轻轻为她抚上双眼,将她平放在地。拿起白绫抛向房梁----李隆基,是你父占子妻将我与寿王一对恩爱夫妻生生拆散;是你让一个二十一岁的女子来侍奉你这五十六岁的垂暮之人;是你让我背上害国殃民,国之妖孽的万世骂名;如今为求自保,又是你将我弃如敝履,下令赐死。十七年,六千多个日日夜夜,你以为我真的快活吗?你所谓的宠幸,爱恋,不过更让我恶心!李隆基,我告诉你,再有下世,你若为商贾,杨玉环必败你家业;你若为朝臣,杨玉环必坏你前程;若你再为天子,杨玉环更不会辜负这红颜祸水之名,定然毁你天下,损你基业!
   回首看了一眼阿蛮,我蹬倒脚下的木凳。阿蛮,再有下世,杨玉环也盼与你再聚,无论主仆....
  (一)换巢鸾凤
   见着珠翠环绕,香风袭人的春贵人被一堆宫女、太监簇拥而去,卑微地侧身低头站在路边行礼的我和小竹才吐了口气,端着托盘往“桐荫深处”走去。
   小竹一面走一面悄声道:“兰姐姐,我觉着你你那什么春贵人、英嫔强多了。只是可惜万岁爷从没见过你,要万岁爷见了你,还不立马封你个贵人、妃子什么的。你看看春贵人她们,不就仗着万岁爷的宠爱,那轻狂模样,可叫人瞧不顺眼了。”
   停下脚步,我沉声道:“小竹,这话咱们姐妹俩说过就忘了。进宫也有几年了,你还不清楚,这圆明园和紫禁城一样,是没有任何秘密可言的吗?”
   小竹吐吐舌头:“兰姐姐,你是知道的,我是有些口没遮拦,所以你要照顾我,提点我呀。”
   看着十五岁的小竹,我轻笑道:“还以为进了宫,就能躲开我妹子那个马大哈呢,谁知又遇上个你。”
   小竹又道:“兰姐姐,万岁爷常来圆明园,可他为什么就难得来来咱们桐荫深处呢?要他见了你,包准挪不开步子。你封个贵人,妹妹我也好沾沾光呀。”
   我啐道:“说什么呐。快回去了,再不把东西拿回去,姑姑又要训人了。”
   想起素日里对我们极尽恶毒之能事的云灵姑姑,小竹打了个寒颤,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完成云灵姑姑交代的工作,已是夜幕降临。和小竹分了手,我洗完澡靠在床头上闭目养神,思绪飘然,往事历历浮现....
   “秀女叶赫那拉.玉兰,满洲镶蓝旗,安徽徽宁池广太道道台惠征女...”随着执事太监那尖利的嗓音,我缓缓出列行礼叩拜。
   根据规矩,女子看男子之时,视线不得越过男子胸口;而在面对皇帝的时候,目光不得超过膝盖。因此,我只得盯着眼前那双绣着金龙的明黄色靴子候旨,等待命运对我的判决。
   头顶上方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
   先磕了个头:“奴才遵旨。”才依着嬷嬷所教的规矩将头抬起,面向上首那位大清的主宰,九五之尊----爱新觉罗.奕詝,咸丰皇帝。但仍尽量垂着眼,不敢擅动。
   咸丰略略瞧了瞧我便道:“还行,留着吧。”旁边的太监在我的名字下面画了个圈,就表示我从现在开始已是皇帝的女人。即便未得临幸,也得呆到二十五岁方可出宫。
  可惜,这既是我入宫近三年里见着皇帝的第一面,也是唯一的一面。没多久,我就被分到了远离紫禁城的圆明园当差。表面上是说的的姓氏叶赫那拉属于贱姓,是下五旗,没有资格当妃嫔,故编在宫女之列。可我到了圆明园一年多之后,才在无意间知道真相竟是因为清开国时,灭过叶赫部。叶赫部族长金台吉临死前对天发下重誓:“即使族里只剩下一个女人,也要报仇,也要捏掉满清!”这么一句不知是真是假的话,却阻断了我通往目标的所有。
   望着窗外月明星稀的夜空,我冷冷一笑。不管多难,不管多苦,我叶赫那拉绝不会轻言放弃。总有一天,我这只凤凰一定可以翱翔于紫禁城,甚至整个天下之上!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33

因为在擦地板的时候,小竹不知怎的漏掉了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被云灵姑姑发现.在训斥了她一顿后,云灵姑姑罚小竹顶着一个装满水的瓷碗在太阳下跪足三个时辰方可起身.且碗中之水不能洒出一滴,若洒一滴,便得多跪一个时辰。
   小竹这几日本是信期,身子自是不爽,跪着跪着就晕了过去。云灵姑姑见状大为恼怒,反说小竹偷奸躲懒,故意装病不想干活。一碗冷水泼醒小竹后,叫她继续跪着。周围都是些小宫女,心里虽然愤懑,却是不敢言语。
   走到云灵姑姑面前跪下道:“求姑姑宽恕小竹,她并非有心吓唬姑姑,让姑姑为她担忧的。兰儿知道姑姑整日里既得服侍娘娘,还得管教我们,的确受累。但请念在小竹初犯,还望您法外施恩,宽恕小竹。”
   云灵姑姑眼也不抬:“要是谁做了错事,找个人帮她求个情就算了,这宫里还有规矩吗?”
   我忙道:“姑姑明鉴,兰儿愿代小竹重新擦拭地面。”
   云灵姑姑抿了口茶:“那你也代她罚跪吗?”
   我连连磕头:“但凭姑姑处置。”
   云灵姑姑起身道:“罢了,我这个人天生心软,最见不得别人给我下话了。好吧,把小竹扶回去,你代她跪上三个时辰吧。”随即便踩着那双只有妃嫔或高级宫女才可以穿的花盆底鞋进了里屋。
   小竹虚弱的叫我:“兰姐姐,何必为了我让你...”
   摸摸她的额头:“咱们不是姐妹吗?好啦,回去好生歇着,我没事的。记住,不许出来看我。”
   等着水碗跪在烈日下,那滋味没试过的人决不能体会。别说太阳晒的你头晕目眩,嘴唇发干。就只是直挺挺地跪在那儿,不能动弹,一身就像被无数的蚂蚁咬一样,还要顾着头上的水碗,更是痛苦。只是我知道,我值得这么做。
  我不是个好人,我很清楚,我帮小竹,是有我自己的打算的。在宫里,想要混出头,并且长期保持,身边没个信的过的人肯定不行。而小竹,经过我这几年的观察,她绝对是最适合的人选。人没太多的心计,嘴巴也还算管得住,平日里也与我交好。但此时,云灵姑姑帮我加的这把火,更会让小竹死心塌地地倒向我。宫外十几年的,不同于其他官宦小姐们养尊处优,衣食无忧的生活,让我早早的成熟,理事。而识人的工夫也绝不输于他人,小竹,在目前,她是颗对我有利的棋子。我也将会逐渐地通过这些棋子,达到我的目的。
   当我摇摇晃晃地扶着墙壁回房时,小竹已在门口守着了。一见着我,红着眼睛上来搀我:“兰姐姐,小竹害苦你了。”
   慢慢坐下,一口气克完一大杯凉水,我才舒服了些。无力地拍拍小竹的手背:“别那么见外,我不是没事吗。都早点歇着吧,明早上还得做事呢。”
   小竹紧紧抓住我的手:“姐姐,小竹从今以后同你生死相随,荣辱与共。”
   故意字嘲道:“小竹,我怕是这辈子也是见不着万岁爷的了。你日后倘是得宠,记得还有我这个兰姐姐便成。只可惜,阿玛和额娘送我进宫望着我能出人头地,没曾想,这么快就叫他们失望了。小竹,以后怕是要靠你了。”
   小竹果然单纯:“兰姐姐,你放心便是,有小竹便有你的。”
   没过几日,趁着云灵姑姑去了蓬莱洲,小竹把我拉到揽翠亭。神神秘秘,东张西望了半天才告诉我道:“姐姐,咱们有希望了。”
   故做不解:“什么希望?”
   小竹兴奋道:“我日前遇上我的一个小老乡,他在万岁爷身边当差的。他告诉我,万岁爷说很就不曾去过桐荫深处,明天要专门来看看呢。”
   我脑子高速运转起来,瞬间已有了打算。笑携住小竹的手:“好妹子,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千万不要错过。明天姐姐帮你好好打扮打扮。往那儿一站,没准万岁爷就看上了。以后,姐姐也可以跟着你过好日子了。”
   小竹的眼中有愕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姐姐不去?”
   我垂眼道:“我若能蒙万岁的青眼,也就不至于今时今日仍在圆明园当差了。妹妹好,姐姐随着也就好了。”
   小竹轻轻搂住我:“姐姐,小竹不会忘记你的。”我任小竹感谢着,心里不住冷笑。小竹,真不知道你是天真还是蠢钝。不过,这正是我要的。
  同小竹回去没多久,云灵姑姑便吩咐开了:“明天万岁爷要来,都早些起来打扫。做的仔细些,别再给我丢三落四的。把规矩、礼数全记好,出了什么漏子,姑姑我也保不住你。还有,别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平时怎么打扮还怎么打扮,少给我耍花样。告诉你们,你们这些个庸脂俗粉,万岁爷可看不上眼的,自个儿也稳重些。”
   眼角的余光瞟到一旁一脸不以为然的小竹,云灵姑姑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心里现在怕是正想着明天如何与她的万岁痴缠吧。呵呵,我可爱的好妹子。
  第二天,午时过后,咸丰就带着几个太监和侍卫到了桐荫深处。园子里有一座鹿苑,里面养了一百多头麋鹿。因为太医说喝鹿血能壮阳正气,咸丰便派人每日进奉,供他饮用。也因为园子里规矩较宫里少些,所以咸丰呆在圆明园的时间反倒比紫禁城里多。也因如此,这里与他有过一夕之欢的宫女也不在少数,但大多事后即被抛诸脑后,空留喟叹。有了这么些前车之鉴,我当然不会再去重蹈覆辙。何况,这覆辙也非人人能蹈,例如小竹。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34

其实在咸丰来之前,执事太监会先来通知。云灵姑姑一般都会赶我和小竹几个小宫女到侧房,怕我们做出什么失礼冒犯之事连累自己。悠闲地靠在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同秀荷、昭云聊天,心里却盘算着小竹应该就快回来了。但令我意外的是,直到申时,小竹也没见着踪影,难不成她真成事了?想了想,起身往小竹的房间走去。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抽泣声。还是在意料之中,面上不动声色,轻敲房门:“小竹,是你吗?我是兰儿。”
   房门打开,小竹哭着扑进我怀里:“兰姐姐,我,我....”
   我安慰道:“不就没见着万岁爷吗,不用这么难过的。万岁爷在园子里一时半会也不会走,你还有机会的。”
   小竹哽咽道:“姐姐,我见着万岁爷了,可万岁爷根本没正眼瞧过我。我跪在路边,万岁甚至瞟也没瞟一眼,就和着春贵人走了。”
   心下暗笑着拧了洗脸巾递给她:“别伤心了。只是时机未到,耐心再等等吧。”
   小竹忽道:“姐姐,你也不可以回避的。我们姐妹俩一起的话,机会总会大些。明天,明天我带你去见小安子。”
   “小安子,你的那个小老乡?”
   小竹点头:“他叫安德海,现在虽然还是个小太监,可万岁爷的行踪、喜好,也没多少人比他更清楚了。姐姐,你见见他吧。你比我聪明,你一定有办法的。”
   哦,小安子,我喜欢这名字,也希望这个名字的主人不要叫我失望的好。看着满面泪痕的小竹,我又说了些宽心的话,方才离开。
   小竹没有食言,翌日,我和小竹就在“别有洞天”见到了安德海。
   安德海年纪同小竹差不多,表面看起来与其他小太监没有任何区别。可我在他的眼中清楚地看到,他也是个为了往上爬而不择手段的人。我很满意,同类总是更加容易交流些。在小竹因为闹肚子离开的一会,我们短暂交谈后,我多了一颗棋子,他则有了一个机会。
   “安公公,以后怕是得经常麻烦你了。这里有些小意思,还请收下。”
   “兰姐姐,您可别把我和那些没长眼的东西相比。小安子任你差遣,东西却是不能要的。您日后只要多多提拔,美言几句便成了。”
   “这话,安公公不知对宫里不少人说过了吧?”
   “兰姐姐哪的话,小安子进宫几年,也就今天对您说过。别人,嘿,哪能与您比。即使小竹是我同乡,我也没说过的。对您明说了吧,昨天万岁爷到桐荫深处的事,是我告诉她的,可我压根就没奢望过她能成事。您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儿,您肯定知道,万岁爷满、蒙、藏、汉、回部的美女见的还少了?小竹不过中人之姿,怎能让万岁入眼。况且身边的美女多的去了,你一个跪在路边的小宫女凭什么让万岁爷注意到你?要想引起万岁爷的注意,这见面可不能太常规了不是?”
   我不由得笑道:“真是说到人心坎上去了。万岁爷没让你做太监总管,可委屈你这人才了。”
   小安子打了个千:“以后就全靠兰姐姐了。只是往后小竹那边?”
   “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毕竟她还是你的同乡不是?”
   小安子也笑道:“正是,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得走了。有什么事,我会来找姐姐的。”我微微颔首,小安子转身离去。
   抽出兰花绣帕,轻轻擦了擦汗。此时,小竹才回转过来。见只有我一人,边问道:“兰姐姐,小安子已经走了吗?”
   我答道:“是啊,你刚前脚走,那边就派人过来找他了。咱们回去吧。”小竹并不生疑,随我一道离开。
   很快,小安子送来一个消息:咸丰最爱便是女色,其中又最为偏爱美女身上的香味。但绝不可太浓,最佳便是暗香浮动,似有若无。还常说女子须得肢体柔软,仿似江南水乡,床第之间更有情调。
  慢慢咀嚼消化着这个消息,我伸手揽镜自照。在这云集天下各地美女的皇宫大内,我至多也就是中上之姿。光凭容貌、体态就想获得圣恩长在,无异痴人说梦。而且这些事情,小安子能知道,别的宫院也一样会知道。前路亦可视做荆棘密布,对手林立。可我不会气馁,因为与她们相比,我还有别的东西,以及我的脑子,我的经历。
   因为云灵姑姑到了信期,所以就派我带她到佛堂敬香。跪在观音大士的脚下,我默默祈祷。半晌,才起身朝外走去。刚走出佛堂不远,小安子从后面追了上来:“兰姐姐,留步。”
   回眸见是他,我微笑道:“安公公,有何关照?”
   环顾四周无人,小安子方压低声音道:“昨晚是春贵人侍寝,本应是黄总管和陈公公值更的。没料着黄总管的老风湿发作,一时行动不便。看见我在一旁,就叫我和小三子跟着陈公公留下来在屋外候着。”
  知他必有下文,我也不催促,静静等着。小安子又道:“昨晚上万岁爷连进了三次鹿血酒。到了下半夜的时候,陈公公和小三子都靠着墙根儿睡过去了,我却隐约听到万岁爷的房间有声音,不知是否有吩咐,就悄悄走了过去。可当我到了门口的时候,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说到这儿,顿了下来,望向我欲言又止。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36

我挑了挑眉:“有何不妥?”
   小安子吞吞吐吐:“有关男女之事,兰姐姐不要介意才好。”
   我垂下眼:“迟早也有那么一天,你只管拣重要的讲吧。”
   小安子这才道:“我听见的原来是春贵人的叫床声。没多久就又听见了万岁爷的声音.....”
   咸丰道:“你知朕为何多召幸于你?就因你在床上是最放得开的。不似皇后,像根木头似的,没点情趣,脱光了摆在面前也引不起兴趣。朕偏就喜欢那种外表淑女,内为荡妇的女子。”
   春贵人好半天才缓过气来:“可万岁爷知道吗,宫里都说我狐媚君王,恨我入骨呢。”
   咸丰笑了几声:“那唐明皇宠幸杨贵妃之时,后宫不也谣言四散,说她是狐妖惑主。可最后呢,全天下却都以生女为幸事了吗?可惜朕生不逢时,否则一定要见见这杨玉环。”
   “唐明皇”“杨贵妃”!听到这两个名字,我心口莫名地揪痛起来。小安子见我脸色大变,忙问道:“兰姐姐,怎么了你?”
   稳住激荡的心绪,强笑道:“没什么,你继续讲。”
  小安子这才接着说道:“这句话是今儿早上我帮皇上更衣的时候听到的了。黄总管问今晚是是不是还是召春贵人侍寝,皇上却叹了口气。说这后宫中的女子到底规矩、顾虑太多,到了床上还是一口一个皇上,叫的人都没兴趣了。侍寝的事,晚上想到了再说。姐姐,你说今晚会不会便是咱们的机会呢?”
   随手摘下路旁的一朵蝴蝶兰,我淡然道:“有些事最忌讳的就是操之过急,还是循序渐进的好。总之你放心,今年年末之前,你我必能得偿所愿。”
   小安子点头而去:“一切听从姐姐安排。”
   手中捧着《红楼梦》,心里想的不是宝黛,而是怎样同咸丰这个阅尽天下美女的风流天子有个难忘的深刻初遇,继而我才能脱离目前这种状况。微风将书页吹的哗哗做响,让人听着发慌。正准备合上书时,目光无意瞟到风月宝鉴四个字。风月宝鉴,风月宝鉴,一个计划渐渐浮出水面。
   小竹在身边坐下:“兰姐姐,你还有心思看这些闲书?听说再过几日万岁爷就要走了,你也不想想法子。”
   迎风而笑:“这书可不是什么闲书,里边包罗万象,东西可多了。万岁爷那边的事,你我急死也没用,还得等机遇的。再说了,万岁爷也不是这次一走就不来了,你何必这般着急呢?”
   小竹大力跺脚:“你这性子真能急死人。你不肯,我找小安子商量去。”略带着怜悯地望者小竹远去的身影,心下道若你遇见的不是我,怕也都死了好几次了。打好了主意,我收拾好东西回了桐荫深处。
  因为咸丰极爱听戏,也贪丝竹。故只要他在园子里,几乎天天升平署都要唱戏。我一个人晚上没事的时候,也会跑到假山上远远地瞧上一会。今天也不例外,趁趁没人注意,我偷溜出来上了假山。不过,今天唱的戏却是我最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的《长生殿》。至于为什么,我不知道,只是从小起,便对世人口中所歌颂的唐明皇与杨贵妃那所谓的爱情嗤之以鼻,从无好感。
   当看到戏中的唐明皇与杨贵妃双双跪倒在地,对天盟誓的时候,我不禁冷笑出声:“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到了生死关头,谁又会记得这山盟海誓。统共不过死了你一个,保全我一人罢了。”
   身后却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世上有,戏上有,何必计较。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就愤世嫉俗呢?”
   慌乱回首,不小心脚下一滑,人就跌向了地面。本以为不被摔伤也会扭伤,但一个温暖到似曾相识的怀抱让我知道这些都不会发生。
   张开眼看向他,一个年约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英挺俊朗,眼角眉梢俱是笑意:“我有这么可怕?”
   赶忙挣脱他的怀抱,这圆明园晚上除了咸丰和侍卫以及外围的护军外,其他男子是绝不能进来的。“你是谁?”
   他反问我:“你又是谁?”
   望着他闪亮如夜星的眸子,我下意识回答了他:“我是在桐荫深处当差的宫女。”
   拾起我落在地上的兰花绣帕,他笑向我道:“下次告诉你我是谁。”将绣帕掖进袖里,采下一朵正在盛放的夜来香放到我手上,转身离去。
   我呆立原地,不知怎的就吐出了两个字:“寿王…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37

回到房里,把夜来香放进一个盛着水的小盏里,忽然对筹谋已久的的未来兴致缺缺。满眼,满心全是方才那人的笑容,甚至他身上的味道。想的入了神,连敲门声也没听见。直到小竹从窗口探进头来叫我,我才醒悟过来。
   打开房门让小竹进来,小竹坐下就笑道:“姐姐,你先前没见着春贵人和英嫔吵闹的模样。平时两人姐姐前妹妹后的,今天不知就为了万岁爷赏赐的东西不一样就闹了起来。说是宫里的贵人都没人信,也就和我家乡大街上骂街的村妇差不多。”
   我皱皱眉:“英嫔品阶低于春贵人,她怎敢同春贵人翻脸?”
   小竹道:“开始我也想不通,后来才知道最近万岁爷频频召幸英嫔,大有凌驾于春贵人之上的意思。这次闹起来表面说是因为赏下的东西英嫔得的比春贵人多,实际上,哼,还不是害怕失宠!姐姐,这可是机会,咱们要好好利用一下了。”
   我岔开话题:“你也想日后咱们姐妹口不对心,争风吃醋?”
   小竹急道:“姐姐,你晓得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轻笑道:“小竹,你难道不知道我向来是没那个心思的,只得委屈你了。好了,回去休息了,小心姑姑训人。”
  恨铁不成钢地盯了我一眼,小竹恹恹而去。关上房门,吹灭蜡烛,我握着茶杯,那男子的面容再度浮现。大力摇头,家里的窘迫,四处举债的境遇,遭人冷眼的种种;早衰的阿玛,憔悴的额娘,年幼的妹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决不能半途而废,既然已经进了宫,就要努力向上,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牺牲多少东西,我也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第二天又有了新情况,因为前方与太平天国的战事吃紧,咸丰便将政务交付于皇六弟恭亲王奕訢及左都御史,理藩院尚书肃顺等人.圆明园里边仍然歌舞升平,丝竹声声.
     夏日的午后,我习惯到福海边上乘凉.今天天气更是闷热,望着碧绿的水面,摇曳的风荷,深深吸了口气.自进宫以来,我就只有独个儿呆在无人的福海时,才觉得自己原来还能自在畅快的呼吸.
     坐在水边,以水面为镜整理妆容.看着水中俏丽的倒影,我有些自得地笑了笑.但水中倒影却突然多出一人,我连忙扭头.
     那萦绕心上多日的面容乍现眼前,还没来得及惊喜,在阳光下,他所穿的服饰明白无误地揭示他的身份.心下一黯,急急行礼:"玉兰给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他却笑道:"今儿个这么好,还没问你呢,你把名字都报出来了."
     想起与他的初遇,连带就想起了他的怀抱,脸颊发热,忙道:"玉兰前次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王爷海涵."
     他拉起我道:"你不也叫我王爷吗,堂堂王爷岂能没点肚量.好了,正一个人闷的发愁呢,坐下来陪我聊聊天."
     低下头轻声道:"玉兰不敢."心中虽然莫名的对这男子有亲近好感,可在这个尔虞我诈,纷纷扰扰的地方,我不过是个宫女.为了自己的将来,凡事多个心眼,谨慎的好.
     他也不计较,坐到树阴下又道:"那你站着陪我讲会子话吧.'
     屈了屈膝:"玉兰遵命."站到他的身边,也不知道说什么,眼光却不自觉地追随上了他.他的腿很长,坐在地上颇有些不自在.寻了半天姿势,树上也靠了,手也枕了,身子也翻来覆去换了好几次,还是不成.瞧见我,露出笑容:"玉兰过来."
     我只好蹲下,他半坐在地上直视着我,却不开口.被他盯的心慌意乱之时,他向我伸过手来.
     他要干嘛?我紧张起来,又不敢乱动,身子也僵硬了.谁料他只是从我的左肩上捡起一片飘落的柳叶.我不好意思道:"多谢王爷."
     仍是眼也不眨地看着我:"别老王爷王爷的,叫我六爷."在缩回手时,指尖有意无意掠过我的耳垂,左耳耳环落在了草丛里.
     我心里却只得惊异---六爷,咸丰的六弟,恭亲王!怪不得,他可以任意在圆明园出入.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吗?还是他对掌控在指尖手中的凡人的玩弄?
     发呆之时,奕訢已将耳环替我寻到,凑到我面前:"帮你戴上?"
     有丝心喜,也有顾忌,一把抢过他手心里的耳环,我起身道了个万福,逃到他肢体范围之外:"王爷若没有别的吩咐,玉兰就告退了."也没等他的回答,就匆忙跑开.
     奕訢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都跑了一小段路了,才听到他在后面喊:"喂,明天这个时候我还在这里等你.不准不来,我是王爷."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38

(二)暗香疏影
   回到房间,我抚住胸口,里面那颗心依然跳的厉害。不是因为奕訢,不是他,我不过是跑得太快了才会这样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与他无关,与他无关。一面努力平复情绪,一面告诫自己别犯浑。可他方才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却不受控制地在脑子里不停地闪现着。
  不可以,我怎能让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人左右我,绝不可以。冲到脸盆边,将脸埋进整盆冷水中。玉兰,你要清醒,你已经进了宫,你与任何人都不可能有结果的了,即便那个人是皇帝的亲生弟弟!玉兰,为了你的家人,你的家族,你都不可以受感情的摆布。你不可以谈情,想都不可以,想都不能想,因为你早已没了那个资格。
   望着铜镜里的自己,脸上也不知是水还是泪,突然觉得有一种叫做宿命的东西已一步一步逼近了我....
   此后的几天,无论是做事,玩耍或是路经,我都会有意避开那个地方。自以为说服了自己,可我这次却真正在回避着自己之前所希望的一切。回避着小竹,回避着小安子,每日能不出去尽量避免出去。可注定要发生的事,人力又怎能回避的了呢?
   心里着实难受,便寻了个机会,我又去了佛堂。依旧在午后,依旧跪在观音大士的脚下,依旧三炷清香,所祷祝的已是天差地别。回想着,默念着,迷惘着,良久方才起身。刚离开佛堂,就见着与我同年进宫,在九州清宴当差的绮罗。
   我与宫女、太监们的关系一向处得不错,所以在遇见时,如果没有什么要紧事,一般都会聊上几句,交换交换各自宫里一些无伤大雅的小道消息。
   见着是我,绮罗也停下脚步:“兰儿,怎么你也学那些姑姑来烧香啊?”
   我笑笑:“也没别的,就想求菩萨保佑我阿玛、额娘他们身子康健。你也知道,我们那可比不得九州,一日里也没多少事。找点事做,打发时间也好。”
   绮罗道:“那倒也是。不过九州虽是皇上的寝宫,可万岁爷也难得在里面歇息,每天都是换着地儿睡呢。今儿是春贵人,明儿英嫔,后日又是枚贵人。唉,你知道吗,跟咱们一年进宫的他他拉家的凤媚,刚被封为丽嫔了。”
   眼前浮现起一个面容娟秀,眉眼含春的玲珑女子,口中笑道:“咱们那一届秀女之中,她的确是很出众的。”
   绮罗略带惋惜道:“说咱们是下五旗,比不得她,否则也不用大老远的到这圆明园来了。”
   朝她比了个小声点的手势:“干嘛,想从九州调到方壶胜境去看空房子不成?你走哪儿,一起回吧。”
   绮罗摇摇头:“黄总管让我到环秀山房给刘公公带句话,你先回吧。”对视一笑,各自而去。
   和绮罗分手没多一会,我就在路上碰上了丽嫔。其实丽嫔所属的他他拉氏,以前也不属于上三旗。但不知为何,在乾隆爷登基后,被抬入了镶黄旗,而仅次于皇族宗室的正黄旗。
   看着容光焕发,前呼后拥的丽嫔,我赶忙裣衽行礼:“玉兰给丽嫔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丽嫔看了看我,笑说道:“大家同年进宫,我也不过刚受册封,不必太过拘礼的。你现在是要回去吧?”
   我点点头:“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丽嫔道:“本打算让妙芝给临湖楼的段嬷嬷说一声,叫她待会儿来替我梳头的。你既然顺道,就麻烦你跑跑了。本不想多事,可今晚上万岁爷要过来,他又总说,段嬷嬷给我梳的头特别好看,万岁喜欢的不得了。”
   谦卑地低头称是,侧身站在路旁,让面似温和,实为炫耀的丽嫔先过去,我才缓慢地走向临湖楼。回望了一下丽嫔,我告诉自己---玉兰,笑到最后才是笑的最好的,只是你更得加把劲,切不可为情所困。
  从临湖楼出来,湖边的垂柳迎风摇曳,蝉鸣阵阵。伸手拉下一条柳枝。带着一股淡淡的树木清香的翠绿枝叶和着湖里的荷花香,让我不期然又想起了那日在福海边上与奕訢的短暂相处。低吟道:“楼外垂杨千万缕,欲系青春,少住春还去。犹自风前飘柳絮,随春目看归何处?”心下怅然,念罢上阙就握着柳枝发起呆来。直到另一个声音念出下半阙:“绿满山川闻杜宇,便做无情,莫也愁人意。把酒送春春不语,黄昏却下潇潇雨。”
   闻声回身一看,正是那让我躲也不是,想也不是的奕訢。硬着头皮屈膝:“王爷....”
   奕訢打断我的话:“你若真当我是王爷,为何不来赴约?你姑姑不曾教过你规矩吗?”
   狠狠心,我咬唇道:“姑姑不是没教过,只是姑姑还教玉兰,宫闱之中不可与其他男子太过接近。孤男寡女,瓜田李下总是不妥。”
   谁知奕訢并不理睬,反倒步步近逼:“你姑姑是不是还教你,对待男子得若即若离,似冷还热方能达到欲擒故纵之效!”
   鼻子一酸,眼泪涌上眼眶,使劲包住泪水:“王爷没别的吩咐的话,玉兰告退了。”
   奕訢将一团物事扔到我脚下:“带者它一起告退!”
   弓身捡起来一看,正是我与奕訢初次见面时他拿走的那方兰花绣帕。深深吸了口气,向他道了个万福:“谢王爷赐还。”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荷花池畔。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39

一进到房间就关上门窗,掏出了那方绣帕。上面除了我惯用的兰花香外,还隐隐有了一股奕訢身上的味道,心知必是他日日时时将绣帕放在身上的缘故,心里又是一阵发紧。王爷,不管你是真情抑或假意,你要的,我不能给也给不起。可是我偏偏也很清楚,我有多么盼望他对我会是真的,我又有多么盼望能够同他一起看风起云落;多么盼望能对他倾诉心曲。可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我一相情愿的愿望。现实中,我是当朝天子咸丰皇帝偌大后宫最底层的一员。我所想得到的东西,全系在那个叫奕詝的男人身上,而非奕訢。
   又过了些日子,园子里传出消息:丽嫔他他拉氏有了身孕!听到这个消息的人,也许除了皇帝与丽嫔外,没人任何人是真心高兴的。别说我们这些个心存幻想的宫女的艳慕与嫉妒,更勿论英嫔、春贵人她们了。
   小安子急道:“兰姐姐,现在如何是好?丽嫔已经还上了龙胎,日后一旦诞下阿哥,也就是皇长子了。万岁爷多年无所出,眼下又这般宠爱吏嫔,若真立了太子,那.....”
   压下心中的不安,我强作镇静:“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这宫里,从来都是母凭子贵。听清楚,是母凭子贵。倘是个格格的话,不过聊声于无罢了。说不定万岁爷看着还心里添堵呢。是福是祸,十个月之后便见分晓。何况,丽嫔能不能顺顺当当地产下这个孩子,也还是未知之数呢。”
   小安子骇道:“姐姐,你不会是想....”
   我笑笑:“哪用得着我。宫里那些妃嫔们谁又容得下谁?当然,最好的结果还是丽嫔生个格格,那就皆大欢喜了。”
   小安子仍有些担忧:“希望果如姐姐所言。姐姐也只管放心,无论怎样,小安子也是站在姐姐一边的。”
   望着眉清目秀的小安子,笑问他:“我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为何这般信赖于我?”
   小安子神情转为迷茫:“不知道,只觉得仿佛自己出生便是为了姐姐一般,总觉着姐姐天生是主,小安子天生为仆,似乎冥冥之中业已注定有了姐姐,方有小安子。”
   脑海里掠过一些画面,可什么也没看清,什么也没记住。只得向小安子道:“你也放心,有我的,就有你小安子的。”
  因为小竹不知何故跌伤了腿,不能走动,所以她的工作,云灵姑姑就派给了我。桐荫深处本就不是个热和地方,事情也多不到哪去。我每日做完事情,不是替云灵姑姑聊天,帮她捶腿按摩;便是回房瞧瞧小竹。现下丽嫔有了身孕,咸丰的风流也因此稍稍收敛了些,也并不是个下手的好时机。又也许,我心上的那个影子还没淡去。
   隔天就去佛堂进香已成为了我的一个习惯,不是礼佛,去那里寻回久违的平静才是我真正的意思。仰望着菩萨慈祥的面容,心里念着已回京多日的奕訢,想着他掷还给我的绣帕,也就静不下来了。胡思乱想,直到人也有些倦了,方才起身离开佛堂。
   走到别有洞天的时候,忽然天色骤变,立时暴雨倾盆而下,还兼之电闪雷鸣。正寻觅躲雨处时,见着前边的汉白玉石舫,来不及细想,已然跑了进去。
   冲进画肪,我才深觉自己莽撞。平日里难得有人光顾的画舫,今天竟然有人坐在窗边临湖品茗,而这个人偏偏又是我一心想要避开的奕訢。顿时尴尬不已,只好傻在了门口。
   奕訢的座位正对着房门,我一进来就与他对上了,想躲也躲不掉。见我一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模样,他便道:“你自个儿找个地方坐吧,这雨怕一时半会也是停不了的。”
   望着窗外如织的雨幕,我定定神:“谢王爷。”走到门边倚着门框靠着。奕訢则埋头看起了他桌上的军报,不时还在上面写着什么。
   偷瞄着一脸专注的奕訢,心里又苦又涩,却又盼着这场雨再不要停的好。看见他伸手取过茶杯喝水,许是里边没水了,他皱了皱眉,将茶杯放下,又继续看他的军报。
  环顾四下,前面的花梨木桌上有茶壶。轻轻走过去用手背贴了贴茶壶,还是热的,应该就是它了。又想了想,上前将奕訢手边的茶杯拿了下来,重新添上热水,才把它放回到桌上。奕訢全神贯注于军报之上,并未注意我的举动。因而茶杯还没回原处,他又下意识伸手取拿茶杯,于是就抓住了我的手腕。
   心下一惊就打翻了茶杯,热水也就洒在了奕訢的手上和衣襟上,他低呼一声。我一急也就顾不得那许多,连忙把绣帕浸入一旁的一盆冷水中打湿,敷在他已发红的手上,对着烫伤处不停吹着气:“王爷,好点没有?”
   奕訢答非所问,反倒拉起我的手:“你也烫到了。”
   我笑笑:“溅上了几滴而已,不碍事的,下人哪能和主子比。”
   沉默许久,奕訢忽然道:“玉兰,告诉我真话,为什么避着我?”
   我嗫嚅道:“王爷,我.....”
   抓住我正想缩回去的手,奕訢有些激动:“是否因为我不是四哥,不能君临天下,不能给你皇后、贵妃的宝座?!”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40

没想到奕訢会这样说话,,而且说的虽不中但亦不远矣,可偏生自己对他又生了情,心下一痛,眼泪大滴大滴掉在他手背上,却只是不语. 奕訢放缓语气::“玉兰,是否是你觉得我太过唐突、孟浪,与你不过寥寥数面便对你心有绮念。不错,你我相逢至今也不过月余,可我总觉着对你像是已牵挂多年一样,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兴许前世,兴许梦里,我们早已见过,不,应该就是曾经在一起过,对不对?玉兰,你好歹给我个准信儿,别老要我悬在半空,上不沾天,下不挨地的。”
   哑声道:“王爷,您真信那前生今世之说?玉兰即使有那个福分与王爷前世相识,那也只是前世。今生您是王爷,玉兰不过一介宫娥,何以相对?”
   奕訢站起身直视我:“玉兰,我只问你一句,你有情?无情?”
   扭过头不肯面对他:“王爷恕罪,玉兰一无情之人,不值得王爷垂怜。”
   扳过我的身子,奕訢低声道:“你若真是无情之人,眼泪为何而下?”
   收回眼泪强颜欢笑:“王爷,别再逼玉兰了。我既已进了宫,这命就已经注定了,改不了的了。”
   奕訢用力抱住我:“玉兰,原来你是为了这个事情。那你老实告诉我,四哥碰过你没有?”
   被他抱的有些疼,但心如甘蜜,伏在他胸前羞怯道:“玉兰只见过皇上一面,并没有…”
   奕訢笑了起来:“这就好办了,你这个笨丫头,你忘了还有赐婚了不成?”
   是啊,也许真是关心则乱,一遇到奕訢,我竟也糊涂了。宫中未被皇帝临幸的的宫女,是可以由皇帝赐给王公大臣们的。想不到困绕我多日的的心结,居然这样轻而易举的解开了。
   奕訢又道:“只是即使是赐婚,也得委屈你做侧福晋。”
   侧福晋就侧福晋吧,做和硕亲王的侧福晋不见得就比在这宫里差,何况我那遥遥无期的出头之日也不知何时。嫁了亲王,家里人也一样可以跟着抬旗,晋封的。再说,我也真的很想同奕訢在一起。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位大清最年轻的铁帽子王,我点点头。
   奕訢长长松了口气:“玉兰,你可知道我多怕你不肯点头。”
   我轻声道:“王爷何必如此?”
   奕訢道:“世间男女之事,最紧要莫不过于两情相悦。若强迫为之,还有何乐趣可言。”顿了顿又道:“我听见别人都叫你兰儿,我以后也这样叫你可好?”
   “唔”了一声,仍眷恋着他的怀抱不想放开,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你又叫我什么呢?”
   低低唤了一声:“六爷。”奕訢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精致的盒子放在我手上:“这是法兰西的香粉,上次本就要给你的,没曾想,直到今天才送出去。看看。喜不喜欢?”
   接过盒子,仍旧望着他:“六爷送给兰儿的,别说法兰西的香粉,就是一片红叶,一纸小笺,兰儿也欢喜。”
   奕訢这才道:“现下前方战事吃紧,四哥焦心不已。我想等时机成熟些,再向他提赐婚之事可好?”
   大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与奕訢惜别后,脚步轻快地回了桐荫深处。不料,刚一跨进月洞门,迎接我就是脸似锅底的云灵姑姑。
   一见着我,云灵姑姑就厉声道:“玉兰,你跪下。”
   心里不由得一紧,不可能这么快和奕訢的事就被发现了吧?但事出突然,搞不明白状况下,我还是依言跪在云灵姑姑的面前。
   冷冰冰地看着我,云灵姑姑森然道:“方才你到哪里去了?”
   恭声答道:“玉兰刚从佛堂出来就遇上了暴雨,就在路上躲雨,故而现时方返。”
   云灵姑姑又道:“哦,你的意思就是小竹之前做的事你是全不知晓了?”
   小竹,那个一心想变凤凰的丫头又做什么傻事了?赶忙摇头回答道:“姑姑明鉴,玉兰回来时在翡翠楼那一段遇上了蕊珠宫的青沅和朱颜,还聊了一会。玉兰决无虚言,虽平日里与小竹交好,但她刚才做了什么事,玉兰的确不知。”
   云灵姑姑冷哼道:“要不是见你平时还算懂规矩,不是个没脑子的人,你以为你还能跪在这里与我说话,早和小竹一起拉出去杖毙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我全身寒毛直立:“姑姑,小竹她为何会….”
  难得的叹了口气,云灵姑姑说道:“看样子你是真的不知情了。小竹异想天开,为了得宠圣恩,竟然勾结九州清宴的一个小太监,在进奉给万岁的鹿血酒里下媚药,妄图一步登天。幸而被丽嫔撞破,没伤着万岁的龙体,咱们桐荫深处也才幸免于难啊。你素日与小竹往来甚密,今天出了这事,自得问问你了。”接着又道:“小竹和那个太监立时便被拉至园外杖毙,所幸万岁宽大为怀,不再追究,否则还不知会连累多少人。玉兰,而你就是首当其冲的一个。‘
  心底阵阵发凉,原来让一个生命消失,是这么简单的事;而我,不知不觉间,已在鬼门关前绕了一转了。尽管对小竹的利用多过真心,但见她落得个如此收场,也不禁为她感慨。只是面上仍向云灵姑姑说道:“谢姑姑对玉兰的相信救了玉兰一命,姑姑大恩大德,玉兰没齿难忘。但求此生长伴姑姑身边,以报答姑姑恩情。“
  云灵姑姑对待我们向来不佳,不过终究是个女人,在宫里日子也长,知道这宫人的难处,此时脸色稍霁:“万岁既然不再追究,咱们也就甭提了。你们都记着姑姑的一句话,有多大的脚穿多大的鞋,别去想些想不得的事。好好的做事,二十五岁到了,带着赏赐出宫也不差。命好的,指给王爷、阿哥们,这辈子也就算圆泛了。好生记下,姑姑不想再见着这样的事发生了,再有这事,怕谁也逃不了了,你们也就当是为了自己吧。‘
   我和秀荷,昭云几人齐声应道:“谢姑姑的教诲,我们记住了。”
   斜倚在床边,想着昨天还住在隔壁的小竹。其实说到底也只能怨她自个儿命不好,倘是她成了,许明天便是娘娘。只不过命由天定,就她那性子,也不是能成大事的,可惜我替她跪的那三个时辰了。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41

眼光瞟到枕边那个精巧的香粉盒子,小心地揭开它,用手蘸了点出来匀在脸上揽镜自照----玉兰,不管怎样,你也算是成功了。既不用再在这个表面繁华,内里污糟的地方继续勾心斗角下去;额娘、阿玛也都能得到不错的照应;我也可以同自己心仪之人厮守在一起,我到底还是个嬴家。至于奕訢府上的福晋,我浅浅一笑,合上了妆奁。
  发生了小竹事件之后,原本平静无波的圆明园中添上了不少的紧张气氛。宫女与宫女之间,宫女与太监之间再不敢有过多的交谈,生怕会招人怀疑,落人话柄。一时间,人人自危,凡事皆如履薄冰。以至除了险遭连累的桐荫深处外,别的宫院也开始埋怨、气恼起已死的小竹来。我倒无所谓,现在这个样子,我还正方便出去见奕訢。只是小安子却担心的不得了,特别当他注意到小竹死后我似乎对邀宠之事逐渐淡漠后,连忙瞅了个机会找到了我。
   刚与奕訢分手,甜蜜之中又带着一丝隐忧,这一切是不是发展的太快,得来的太顺利了?小安子突然从路旁闪了出来,倒吓了我一跳。待看清是他,我才想起已有些日子不曾见过他了。忆起开初自己对小安子的拉拢、示好、许诺,觉着有些,当下便笑道:“安公公,近日可好?”
   小安子看着我道:“兰姐姐,我是特地来告诉你,万岁爷快要回宫了。”
   我敷衍道:“是么,太平天国平了?”
   许是惊讶于我的不以为然,小安子顿了一下才道:“这是静太妃的意思,说是万岁现下尚无子嗣,而丽嫔所怀龙胎便是嫡子长孙,怕在圆明园有什么闪失,故召丽嫔回宫静养。万岁爷也就打算回宫陪丽嫔了。”
   要放在往常,我的心思早动起来了。可自与奕訢订情之后,对后宫里的争宠夺权也就没了兴趣。不过只等着太平天国战事平息,奕訢求咸丰赐婚而已。现在小安子这么一来,我随口应了一声,再无反应。
   小安子不禁着急:“姐姐,你是已有了主意还是怎么了?万岁爷一走,我也得跟着走,不能为你做什么了。”
   我恍惚道:“小安子,倘若我现在想要抽身退出,你会不会生气?”
   小安子轻轻吐出一句话,让我立刻清醒了:“姐姐是因为恭王爷?”
   回复清明,警觉地笑道:“安公公何意?”
  小安子说道:“前几日,黄总管派我送东西到恭王爷暂住的时赏斋去。我进去的时候,正见着王爷在与文祥大人议事。王爷喝了茶放茶杯的时候,袖里滑出一张绢帕,正是姐姐的兰花绣帕。文大人还取笑王爷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王爷笑而不答,岔开话题。兰姐姐,这宫里用兰花绣帕的不是没有,可能把绣帕绣的一样的也就不太可能了吧。”
   没曾想这小安子的观察力这般强,收敛了笑容:“安公公有何指教?”
   小安子却道:“姐姐果真还是信不过我。我若有二心,何苦巴巴地半路上拦着姐姐提醒。前番,小安子便已同姐姐讲过,无论姐姐怎样,小安子也必然维护于姐姐,只是姐姐不肯相信我罢了。”
   不知小安子真实用意,我半信半疑下只得道:“安公公玩笑了,玉兰一介宫女,公公何须如此。玉兰只求公公为玉兰守口,玉兰便是感激不尽了。”
   小安子叹道:“姐姐无须操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的。姐姐保重,小安子告辞了。”
   望着小安子渐渐模糊的身影,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又再度涌上心头,可又说不上到底是什么感觉,笑着摇摇头也回去了。
  咸丰带着丽嫔、英嫔,春贵人她们一走,园子里也就暂时恢复了平静,连空气似乎也顺畅了些。惟独不好的就是,咸丰一走,奕訢也就没理由三天两头地往圆明园跑了,更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住在圆明园。我尽管念着他,但想着总归苦日子也要熬出头了,也就两耳不闻窗外事,冷眼看着别人的明争暗斗了。
   咸丰回去没多久,就受不了天天批阅奏折,处理政务,加之内忧外患交织,他便又干脆又将事情扔给了奕訢,肃顺,端华等人,再次来到了圆明园。不过这时的圆明园又多了几位汉人美女,据说是肃顺派人专门到江南找来献给咸丰的。
   听着昭云和秀荷的闲聊,我也不禁道:“孝庄皇太后时不是为这事在宫门外立了块铁牌,上书‘敢以小脚女子入此门者,斩!’吗,怎么这肃大人还敢往皇上身边送汉女呢?”
   秀荷瞧着四下无人,方才悄声道:“听说这本就是万岁爷的意思,肃大人不过投其所好罢了。把人放在圆明园,不就是因为这里没那块牌子吗?再说了,现在天下间,还不是万岁爷最大,无论男女,谁不想皇上看重?”
   昭云也道:“还有啊,都说这肃大人和恭王爷向来不和,这次献美讨皇上欢心,还不是想巩固自己的地位。”
   秀荷接口说道:“还有啊,也都说这恭王爷崇洋媚外,推行洋务,总觉着西洋的玩意先进。整个一假洋鬼子,外边都叫他‘鬼子六’呐;肃大人才是真正忠心为主的朝廷磐石。”
   微微一笑:“咱们也没怎么接触过恭王爷和肃大人,真相到底如何,谁对谁错也不清楚。这些闲话,还是尽量少说的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二人不约而同地叹气,秀荷皱眉道:“自从出了小竹那事之后,咱们想一起说个话也得偷呕吐摸摸,跟做贼似的。也好似的,死就死她的吧,还害苦了我们。”说完才反应过来我以前与小竹亲近,故对我说道:“兰姐姐,我没别的意思,你可别多想。”
   我面色如常:“不过就事论事,有什么多想的,但小竹的事现也是园子里的忌讳,少提为妙。”
   昭云这才道:“万岁爷这次过来会长住,连早朝也改园子里了。还有啊,我还听说连七爷也要来园子里呢,就住恭王爷旁边的纳翠楼。”
   秀荷来了兴致:“是吗,都说这个七爷人长的俊,脾气也好,他来了我也要去看看。”
   昭云啐道:“小蹄子又打什么主意了,七爷今年不过十五岁,你还老了些。”
   秀荷不依,扑到她身上,二人扭做一团,我在一旁掩口失笑。这种平平淡淡的日子过着不也是挺好的吗?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42

果然,相对于风流的咸丰和被叫做“鬼子六”的奕訢,清俊温和的老七奕譞更受欢迎。园子里最新的话题都围着奕譞转了,当然也少不了那刚被送进园子里的汉人美女们。
  这些汉人美女被安排在圆明园的各个别馆里,咸丰以别馆名作为她们的名号,每天就不停地到各别馆中寻蕊觅芳。其中来自杭州、苏州、扬州、金陵的四位美人最是受宠,因芳名分别是“牡丹春、海棠春、杏花春、陀罗春”,而被叫做“四春娘娘”。虽无名分,但宫女太监遇见着,也得像对其他册封过的主子一般,不敢少礼。我因现时心不在此,故也无谓。
   看着愁眉不展的奕訢,我不禁问道:“还是因为太平天国?”
  奕訢点点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自道光三十年十二月,洪秀全建立太平天国开始,至今已有数年,朝廷虽不断围剿,惜其间我军胜仗寥寥。反是太平军一路进逼,攻克江宁(今南京)定都于此,还改名为‘天京’,颁布《天朝天亩制度》。现又已开始北伐,西征。北伐太平军入山西,进直隶,震北京;西征一路则连下安庆,武昌等重镇,八旗军却节节退败。加之各地天地会也与其响应,配合作战,眼下形势可谓危急....”
  无意翻开他放在桌上的一本册子,瞧见里边写着英吉利、美利坚、法兰西三国提出修改《南京条约》,在上海扩大租界和把持海关等诸多无理要求。心下不由得道,这洋人怎么这般贪得无厌,得寸进尺,但朝廷为何还要一忍再忍?便回头想问问奕訢是怎么回事,不料奕訢正站在我身后低头看着我,我蓦然回头,嘴唇不小心就碰在了他的下巴上。
   大是窘迫,偏偏奕訢还笑嘻嘻的一副欢迎光临的模样,红着脸嗔怪道:“怎么没点声音就站在人家后面了,想吓人不是?”
  奕訢将两只手撑在桌上,把我圈在怀中,笑说道:“若非如此,我哪有一亲香泽的机会。”见我低头不语,一手挑起我的下巴,轻声道:“兰儿,战事一下怕也平息不下来,所以我想过了,我俩的事,我先给额娘说,再让额娘帮忙告诉四哥。那样我们也就不用再偷偷摸摸的了,我要明媒正娶地迎你回恭王府。”
   听到他的承诺,我开心地楼住他:“兰儿等着王爷。”扶住我的后颈,奕訢吻上了我的唇。如被施了魔法,我立时便没了知觉,站立不稳,只得更紧地楼住他求得一个倚靠。
   有些神智不清的时候,房门被撞开,一个声音叫道:“好呀,被我抓个正着,还不俯首认罪!”
  (三)陌上花
   心底一惊,急忙推开奕訢。松开我,奕訢无奈道:“老七,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懂点规矩成不?”
   定睛一看,原来门口那个面带戏謔的蓝衣少年就是我久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皇七弟奕譞竹竿。正要行礼,却被奕訢拉住:“见我也不用行礼,何况这小子。”
   奕譞扁嘴:“还说你对我是好的,也不过是个见色忘义的。”又转向我说道:“怪说不得最近老往圆明园跑呢,原来是心有所属,我说六哥春风得意呢。”
   见着大孩子样的奕譞少年老成的对白,我忍不住也偷笑了一下,这个老七的确有些意思。还在想呢,他又接着对我道:“怕是要不了多久,我也得改口叫六嫂了,这礼啊,还得我向你行呢。”
   奕訢只是笑,看得出他与奕譞的感情还不是一般的好。觉得再呆下去还会被取笑,便先行离开,让六、七继续他们的兄弟亲情。
  不知道二人说了些什么,反正第二天,奕譞就以纳翠楼人手不够,要求多派几个人去服侍他为由,在装模做样的挑选一番后,将我和别处的几个宫女一起要到了他暂住的纳翠楼。而我,在众人的艳慕之中更成了奕譞的近身侍女。云灵姑姑觉得我一向乖巧,做事有条理,倒不意外。可是谁又猜的到,这里面却是因为奕訢的缘故呢?
  奕譞让我做他的近身侍女,其实不过是个幌子,以方便奕訢过来探我罢了。不过奕譞的确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待人亲和,也没什么架子,我心里也挺喜欢他。甚至还想过,我嫁给奕訢以后,看能不能把我那个比奕譞小两岁的妹妹蓉儿也嫁给奕譞。那样的话,额娘和阿玛也就勿须再操心劳累担忧了。只是想归想,现下八字还没有一撇,还是先顾好自己才有家里人的。
   奕訢今天回宫去了,说是要到军机处看看情势,也要向静太妃禀明赐婚的事。不知静太妃会否首肯,所以自奕訢离园起,我就显得有些忐忑不安,就连奕譞都看出来了。
   见我心不在焉,一面打扫屋子,一买内不断地扭头望向门外,还几次差点撞倒茶几。在叫退其他人后,奕譞出声了:“玉兰,静太妃很好说话,也很宠六哥。你大可放心,她决不会阻难你的。”
  静太妃即孝静皇贵妃,是奕訢的生母。静妃姓博尔济吉特氏,曾任刑部员外郎的花朗阿的女儿。进宫初时为静贵人,后晋为贵妃。因咸丰生母孝全成皇后病死时,咸丰只有十岁,静贵妃就把失去母亲的咸丰收在膝下,抚育他长大。因此,静妃的话,对咸丰也是有一定影响的。虽然现在只是指个宫女给奕訢,但由静太妃开口,总要更稳妥些。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43

天色擦黑之时,奕訢几骑急驰回圆明园。先到九州清宴见过了咸丰,禀报了重要政务后,赶回时赏斋做了做样子,就来到了纳翠楼。
  也许奕訢与奕詝曾经都是皇位的争夺者,也许当时最被看好的奕訢惨遭落败,又也许有心人的挑拨,奕訢与奕詝的关系已不再像小时候在静妃的寿康宫时那般契合了。朝中也就逐渐形成了以肃顺、杜翰等为首的朝臣势力和以奕訢等为首的宗室势力。只是目前内有太平天国席卷大地,外有外国列强虎视耽耽,咸丰也看不出有任何不妥,各方暂时隐忍着,不曾发生正面冲突而已。我从来不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更不觉得所谓牝鸡司晨,天下不安。只是从小学习满文、汉文,浏览史书,隐隐觉得自己不会平淡此生。现虽寄情于奕訢,但也仿佛还有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自古以色侍人者,人老则色衰,色衰则爱弛。何况这天下佳丽如云,谁敢保证奕訢就不会变心,毕竟他好歹也是王爷。对我而言,凡事未雨即应绸缪。
   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我猛然惊醒,急步上前打开房门。见到略带倦意却一脸笑容的奕訢,我小声问道:“太妃准了?”
   奕訢拉我进屋坐下:“额娘准了,说是等四哥一回宫就帮我向他开口。”连忙倒了杯水给他,连喝了两杯水,奕訢才道:“我还没吃饭呢,叫点东西来吧。”
   话音刚落,敲门声与奕譞的声音同时响起:“六哥,饭菜来了,快开门吧。”
   打开门,奕譞和他的贴身太监小富子提着食盒走了进来。奕譞笑道:“六哥,来了纳翠楼,哪拿让你将就,小富子。”
   应了一声,小富子把食盒里的饭菜和点心取了出来:“六爷,慢用。”将碗筷递给奕訢,便垂手立在一旁。奕譞这才说话:“六哥,肃顺他们几个又在使什么坏水了,这几天,我老瞧着端华、景寿往九州跑。”
   奕訢皱眉道:“肃顺除了献美,排除异己外,还能有别的?可惜四哥却是越来越信任他,肃顺现在出了任御史与尚书职外,又兼了御前大臣、内务府大臣,护军统领,权力一日大过一日。”
   奕譞身为皇子却无实权,空有郡王虚名,待遇不如肃顺等人,心中早就不满。闻言冷哼道:“再献百个千个美女来也没用,没有子嗣,将来之事也未可知。”
   奕譞这话可算做是谋逆之语了,奕訢故微微摇头示意:“还没参政呢,就开始忧国忧民了?”
   自觉失言,奕譞不再言语,同奕訢又谈了几句便告辞而去。
   奕訢放下筷子,从怀里摸出块西洋表看了看时间:“都过了戌时了,懒得回去了,我今儿在这边歇了。”
  因为奕訢与奕譞时不时也会来个秉烛夜谈什么的,时辰晚了就在这边睡也是常事,纳翠楼里的人也知道。当下我便唤人为他准备热水沐浴,自己留在房里铺床。宫里的规矩多,连夏天垫几层褥子,挂什么帏帐;冬天垫几层褥子,挂什么帏帐都有定数。现在已是秋天,需两层垫子,再在纱帐里悬挂上装着当季鲜花的香囊即可。
   说起来事不多,做起来就有些琐碎了。还在挂香囊的时候,奕訢已经回来了,见状笑道:“不用挂那么多荷包,我比较喜欢兰花香。”
   有了静太妃的应允,我的心情也是极佳,朝他笑道:“只恐兰花闻久了,六爷又觉着桂花香了。”
   奕訢走到床边,拉我同他坐下:“玉兰,相信我,我既然应承了你,便决不会有负于你。”
   为他脱下外褂和靴子:“好了,不是嚷累着了,早点歇了吧。”起身吹灭蜡烛便欲离开。
   谁知刚吹熄蜡烛,奕訢就从床上翻身起来抱住我:“玉兰,今晚留下陪我。”
   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有他那双闪亮的眼眸。我满脸发烫,想是红得不得了了,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两人在黑暗中一直沉默着。过了不知多久,奕訢用力一拖,猝不及防下,我倒在了他身上,奕訢躺到了床上。
   未容我多想,奕訢已经不容拒绝的吻住了我。理智告诉我不可以这么快,身体却诚实地出卖了我,双手主动揽住了他的脖子。
   放下纱帐,身上仅余底衣,有期待有惧怕有欢喜。不管怎样也好,这个男人是我自己喜欢的。奕訢在耳边细细喘着气:“玉兰,你真的好香,得了你我哪还需什么香囊?”早已沉沦,无力自拔的我,除了给他最热情,最真心的回应外,我没有更多别的想法了…….
  又过了一段时日,咸丰终于回宫了。不是为了给奕訢赐婚,而是为了丽嫔肚子里的那个龙种。不知何人在丽嫔的床下偷放了麝香和写着丽嫔生辰八字的纸人,意图魇镇丽嫔,使她小产。咸丰闻讯大怒,立刻就赶回了紫禁城。在这风头浪尖上,赐婚之事只得搁浅。又因为英、法几国再度提出修改《南京条约》等要求,咸丰便把奕訢召去,派他去与洋人谈判。当然,奕訢一走,奕譞也就跟着离开了。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44

一去就留给我长时间的等待与盼望,转眼间冬去春来,又到咸丰五年的初夏。丽嫔不负众望地生下了个格格,后宫众人大松一口气。
   奕譞一走,我也就回到了桐荫深处,继续过着那平淡又平板的待嫁生活,直到那天.....
   日头渐长,午后闲得无聊,便取上花剪到桐荫深处进门处修剪花枝。瞧着四下无人,我有些放松,低声唱起歌来:“思怀高远春燕青空,何处觅郎踪。双鸳池沼水溶溶,南北小桥通,人定黄昏后,斜月帘栊.....”
   门外突然进得人来,为首一人抚掌道:“歌声清丽,曲调清新,唱的好!”瞟到那人身后向我偷偷递眼色的小安子,马上醒悟了过来,连忙跪下行礼:“玉兰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走上来将我拉起,我才在进宫三年后第一次看清了这个坐拥天下的男人的模样。与异母同父的奕訢相比,两人的长相颇为相似。但坐了这么几年的龙椅,奕詝的气势又较奕訢更胜一筹。一时间竟忘记了不得与皇帝对视的规矩,直直地看着奕詝发起呆来。
   奕詝倒也不以为忤,也微笑看着我。他比奕訢大一岁,但也许是在脂粉阵中泡久了,看起来便不如奕訢阳刚。
   仍旧拉住我的手不放:“你叫玉兰,朕怎么从来没看过你?”
   我这才反应过来,低下头道:“回皇上的话,玉兰是在桐荫深处当差的,皇上一向少来这边,玉兰无缘得见圣面。”
   奕詝问我:“你刚才唱的是什么曲子,朕很喜欢。”
   垂下眼:“玉兰所唱的是苏州小调。”
   正欲开口,一人急急跑上前来禀报道:“启禀皇上,京城有急报送来。”
   叹了口气,奕詝放开我,又使劲盯了我好几眼,方才恋恋不舍地向外走去。不得有些惊惧,这到底是福是祸?
   惴惴不安地在窗下坐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待回过神来,已是夕阳西下。而此时,随着敲门声,小安子进得房来。预感得到了证实,看向小安子,他朝我点头:“兰姐姐,恭喜你,今儿晚上万岁爷召你侍寝,你快准备准备吧。”
   见我不言不语不动,小安子又道:“兰姐姐,我晓得你心里记着恭王爷,可你千万别忘了,现在谁才是皇上?”
   抬眼望住小安子,恐怕现在唯有他能帮我了,我也只能赌一把了。关上房门,我走近小安子身边,轻缓地说道:“小安子,你现在是不是还肯帮我?”
   小安子笑道:“姐姐尽管开口,我绝不推辞。”
   咬咬牙,我苦笑道:“这个忙,怕是有些难帮了。小安子,我已非完壁了。”
   不出所料,小安子目瞪口呆,好一会才道:“恭王爷?”
   我低头默认,沉默许久,小安子却忽然跪下:“兰姐姐,你这般相信我,小安子一定会想法子帮姐姐过关的。姐姐只管放心,今晚上小安子来接你。”
   小安子走后,云灵姑姑也来到我的房里。心中虽然忐忑,也连忙为她奉茶。云灵姑姑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说道:“玉兰,看样子,你是要出头了。”
   不知何意,也不多言,静待她的下文。看了我一眼,云灵姑姑方才开口:“宫里的女子盼的就是这一天,只是过了这一天,是好还是坏就得看个人的造化了。”
   心里明镜似的,向着云灵姑姑跪下恭敬道:“还请姑姑赐教。”
   云灵姑姑道:“你们背后怎样讲我,姑姑都知道。只是你们可又知道,对你们刻薄,严厉却是为了你们好----要你们记住,这宫里是有规矩的。别的地方,没了规矩不成方圆,咱们少了规矩,挨板子还是小事,丢了小命才后悔莫及。”
   点头称是:“姑姑说的极是,玉兰必会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起身走到我的面前拉起我,云灵姑姑柔声道:“你虽平日里看起来与那几个丫头都差不多,可我明白你是个有思量的人,定然不会做糊涂事,将来也不可限量。而今是你的机会,姑姑过来不是要你日后的报答,而是不希望你步上姑姑的后尘。”
  不由得望住她,云灵姑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先帝在世时,我也曾与你一样,在花园里巧遇先帝。先帝一见喜之,当时就召幸于我。只可惜昔日年少,没人教授,不懂逢迎之道,好好的机会就这么过去了。宫中的美人何其多,先帝又怎能记住我这个不曾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我呢?只是我,虽得雨露之恩,却未受封,到了年纪也不许出宫,只得这样孤孤单单地留在这桐荫深处,从一个小宫女做到姑姑。玉兰,你是个聪明人,姑姑的意思你该懂的吧?“
  云灵姑姑的话没错,只是我想到与奕䜣的事,心里还是阵阵的发紧。又怕说错话,只好垂头不语。云灵姑姑以为我心有畏惧,便又道:“只要讨得了万岁爷的欢心,别的不须过于计较,凡是女人终归都会有这么一天的,好生利用方是正理。姑姑再说一句,床第之间切勿过于拘谨也勿放浪,拿捏好了方寸,你就胜了大半。姑姑对你说的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了,你自个儿好好想想。是时候去沐浴了,别误了时辰。”
   我楞坐在凳子上,云灵姑姑说的话我清楚的确是为了我好,可事情远非那么简单。如今我也只能寄希望于小安子了。等我沐浴更衣完毕后,小安子已在屋里候着了。
   努力镇定心神,笑向小安子:“咱们走吧。”小安子递了杯水给我:“兰姐姐 ,喝杯水,别渴着了,时间还早呢。”
   我不并口渴,但想着不知得在九州清宴呆多久,事情会怎样发展并不知晓,谢过小安子的细心,喝了水就随他一起前往九州。已是戌时,天色也黑了下来,天空中繁星闪烁。
   一路上小安子没有说话,我也没有开口。直到站在寝宫门口,陈公公进屋通报时,小安子极快的塞了一包东西给我:“姐姐,待会你记得打开,看了你就知道什么意思了。记得千万别人其他人看见,否则咱们就都完了。”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45

看着小安子微微颔首,跟着陈公公进了里间。一进房间,室内一股艳香漂浮,浓腻媚人。奕詝则坐在紫檀雕花椅上,拨弄着手边黄杨木茶几上的珊瑚宝石盆景,花梨木座铜鳅耳炉正散发着缕缕绿烟。
   我进房后,陈公公就带上门退了出去。一时间,偌大的房间里只得我与奕詝二人相对。略带些心慌地向他跪拜:“玉兰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这是我进宫以来第三次说这句话,距离第一次已有三年之谣,距离第二次却不过数个时辰。奕詝走到我身边扶起我:“以后没外人的时候,无须如此拘礼了。过来陪朕喝杯酒。”
   低应了一声,我随他坐到桌边。酒早已斟好,奕詝拿起一杯递给我。伸手欲接,却被他握住了手腕:“玉兰,再唱首小曲来听听。”
  对于这个自己不知等待盼望了多久的时刻,我却有些牵强,但仍说道:“玉兰遵旨。”想了想,启声唱道:“君若怜时莫要偏,花也堪怜,叶也堪怜。情禽不独是双鸳,莺也翩跹,燕也翩跹....”歌声未尽,已被奕詝拖进了怀中,轻柔地捏住我的下巴:“此等佳丽偏生今日才遇见,所幸为时未晚。”一口饮尽杯中酒,又用口渡进我的嘴里。
   本应是很羞愧,觉得很对不住奕訢,可身体不听使唤了一般,自顾自地灼热了起来。一波接一波奇异的高热,渐渐掩盖了我的理智和情感。当我发现奕詝的身体似乎可以给我清凉时,我不加思索地紧搂住他,将脸贴在他的脖子上磨蹭,口中低吟出声。
   没有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能够忍受这样露骨的挑逗,何况有心的奕詝。站起身将我拦腰抱起,走向了那张大的离谱的龙床.....
  当我清醒过来,看着身边熟睡的奕詝,满床散落的衣物,身上的印记,又羞又急又气又恨-----玉兰,怎么会这样,刚才的你压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荡妇,而且对象还是奕䜣的亲哥哥!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我接着应该怎么办才好?心里又是一惊,奕詝他发现我非处子之身了吗?顿时惊慌失措,又不敢乱动怕吵醒奕詝。仰望着纱帐的顶部,冷汗也冒了出来。
   突然想起进房之前小安子给我的那包东西,应该掖在衣袖里了。偷看了一眼奕詝,我蹑手蹑脚撑起身子,用脚把衣服勾了过来,背向奕詝打开了包袱。
   一张染着血的白色绸帕出现眼前,来不及多想,急忙将绸帕悄悄放在身下,又才慢慢地躺回原处。
   闭着眼睛,脑子却不敢休息。小安子准备的绸帕,之前自己异常的举动,无一不在告诉我,这就是小安子为我所想的办法。他究竟何意,这样对我又有何益?
   颈后传来微微的热气,扭头一看,奕詝也已醒了,正看着我。我垂下眼:“皇上....”
   搂住我仍然赤裸的身体,奕詝贴住我道:“方才不是还叫我四爷吗,怎么睡醒就改口了?”
   又是一惊,幸好没叫成“六爷”,否则性命难保。轻声道:“方才不一样,这会儿若有人听到,怕有闲话了。玉兰不过一个小小的宫女,哪能逾矩。”
   奕詝笑道:“以前朕做皇子的时候,别人不也叫我四爷?这样吧,以后没别人在,你叫叫我四爷,记下没有?”
   瞧奕詝的样子,这关怕是过了,便依言点头。奕詝翻身压住我:“朕的好兰儿,你可真够香的。”蓦然想起奕䜣也曾说的类似的话,身体不禁僵硬了一下。
   正在兴头上的奕詝并未察觉,一边亲吻着我一边许诺:“兰儿,明儿朕就封你做贵人。日后若为朕诞下皇子,皇贵妃就是你的了。”
   心不在焉地翻看着奕詝让人送来的几枚用锦缎织就的同心结,想着被派到外地办差的奕䜣,要是他知道了与他已订下盟约的女子现成为了他四哥的贵人,他会做何感想,何等反应?还有,静太妃那边,也不知她知道多少,她又会对奕詝说些什么呢?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呢?
   小安子端了一碗燕窝羹站到我的面前:“兰贵人,趁热喝吧,冷了就不好了。”
   抬眼看住他,我说道:“放下吧,我有话想问你。”
   依言将碗放到桌上,小安子垂手而立:“贵人请尽管吩咐。”
   握着同心结,我淡然道:“小安子,现在这里没别人。你可以给我个明白了吧。”
   “扑通”一声,小安子跪在我脚下,一面扇自己的耳光一面说道:“兰贵人,是小安子自做主张,在您喝的水里下了媚药。小安子罪该万死,主子任杀任剐,由您处置。”
   “哦”了一声,我道:“小安子,给我个好点的理由,兴许也就放过你了。”
  小安子磕头如捣蒜:“回主子的话,当时的情形您不是不清楚。不管过程怎样,万岁爷召幸已是事实。说句不受听的话,倘是您没能让万岁爷开心,召幸过一次怕难再有二次。而被临幸过的宫女,别说赐婚了,连出宫都是妄想。不能受封的话,也得在宫里无名无份地孤单终老。与其如此,不如一搏,或有生机。”又放低声音: “况且那件事,真要是被万岁爷察觉,恐牵连甚广,主子必是不愿见的。小安子除了在您的水里放了药外,在万岁爷的酒里也下了药。药力作用下,万岁爷神志亦不如平时清醒,加之....再有那绸帕,决不会有人生疑。”
   冷笑道:“说来说去,敢情全为了我,你不存一点私心?”
   小安子不迭磕头:“奴才的确盼主子好,奴才也跟着好沾光。但奴才决无妨害主子的意思,求主子明鉴。”
  细细一想,小安子的话说的不是没道理。那天无论如何,奕詝不可能不动我,而结局只有三种:一、获取圣心,从此扶摇直上,成为人上人;二、不幸地步上云灵姑姑及其他宫女的后尘,老死宫中,再不得见;三、东窗事发,被奕詝发觉我非完壁,震怒之下,自己遭殃之外,还会牵连家族,甚至奕䜣。相比之下,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必须承认,小安子做的的确对我有益无害。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46

尽管如此,对小安子还得恩威并施。冷冷一笑:“小安子,你怕是忘记了小竹和小六子怎么死的了?”
   小安子大骇,登时颤声说道:“奴才害贵人犯险,罪无可恕,贵人只管治罪。”把头碰在地上磕的咚咚作响。
   估摸着也差不多了,做的太过了反而不好。我放缓语气:“罢了,你怎么也算是帮过我。事也至此,我也就不再追究了。只是记着,下不为例,凡事再不可擅作主张了。”
   又叩了好几个头,小安子才敢抬起乌青的额头,恭敬道:“小安子铭记主子教诲。”
   从窗口瞧见奕詝一行人远远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我向小安子道:“去吧,弄点药擦擦。皇上过来了,你知道了?”
   小安子忙笑道:“多谢主子关心,小安子昨晚打盹的时候不小心撞在了墙上而已,并无大碍。主子若没别的吩咐,奴才先下去了。”
   微微点头示意,小安子方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随即奕詝便进了房来,款款迎拜:“兰儿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拉我坐到榻上,一个小太监呈上一个托盘,里面放着数个我从未见过的果子。有我的拳头一般大,颜色粉嫩可爱,散发着阵阵的甜香。
   待黄总管等人离开,我偎向奕詝:“四爷,这是什么希奇东西,兰儿从来也没见过呢。”随手拿起一个细看,香氛更加浓郁,还仿似有魅惑人心之感。
   奕詝道:“这叫合欢果,也勉强算个稀罕物儿,南方送上来的贡品。不过比起兰儿来,又逊色了。”抽下我的绣帕,凑近鼻端:“此果善体人意,朕与兰儿如同一体,即合欢亦。”
   轻轻揪了他一下:“谁也没你坏,哪像个皇上?”已顺势倒入了他的怀中。
  这么几年,经历种种,我太清楚了。在这宫里,上至母仪天下的皇后,下至命如蝼蚁的宫女,我们的生死荣辱,祸福喜悲,都只是系于奕詝一人的喜恶之上。我非水性扬花,只是现时木已成舟,除了面对,让自己更好地活下去外,我别无选择。那种所谓三贞九烈,对我而言,不过不识时务。现在重要的问题是,怎样让我和奕䜣的曾经成为永远的秘密。
  知道我与奕䜣有情的人除了我与奕䜣两个当事人外,就是奕譞与小安子,以及静太妃。小安子想跟着我往上爬,不会多嘴;静太妃也不太清楚奕䜣和我的事。而且我不过是一个小宫女,她必然不会在意,大不了自己赐下几个宫女给奕䜣;而奕譞这位七爷,在纳翠楼的那些日子,我瞧得出奕譞与奕䜣感情虽好,但他也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主。况且我与奕䜣,他也不过是略知一二,并不清楚,决不会为这事与奕詝翻脸。真正的问题症结,还是在那个让我牵念的男子,奕䜣身上。
   奕詝拥着我斜靠在榻上,楼下水池边,几个宫女在争看水中的戏水鸳鸯。奕詝将一支兰花发钗替我戴上:“尔等爱那水中鸳鸯,怎及我俩榻上鸳鸯?”
   搂住奕詝的脖子,把合欢果送到他嘴边:“兰儿只知道水中鸳鸯,榻上鸳鸯还没见识过呢。不知四爷何处得见,也让兰儿开开眼界?”
   奕詝已被挑的情动,咬了一口我手中的合欢果后递到我口中:“兰儿,这宫里诸多女子,没一个及得上你知情识趣,又娇又媚,朕真是爱煞你了。”
   挣脱他的怀抱,笑望向他低吟道:“花荫月下诉衷肠,爱心无限意长长。美人如林恨不平,欲独得爱知何时?”
   奕詝也笑吟道:“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不久,奕詝便带着被封为懿贵人的我回到了紫禁城,居住于储秀宫。
  (四)汉宫春
   向着端坐于上首的皇后钮祜禄氏盈盈跪下:“懿贵人恭请皇后娘娘圣安,娘娘吉祥。”
   皇后笑道:“妹妹不必多礼,我早就说过了,既然皇上册了你做贵人,你也叫我做姐姐,咱们便好似姐妹一般,一同好生侍奉皇上。这些个俗礼,能免则免吧。坐下吧,别老跪着。”
   谢过皇后,我站起身来落座。经过这段日子的观察,皇后倒还像个实心憨厚人,只是到底为人如何,还得留待时日方知。却不经意想起小安子告诉我的,奕詝嫌她呆板,在床上味如嚼蜡,怕这位皇后也真是位木头美人。
   皇后问道:“兰妹妹,你今年多大了?”
   连忙回答道:“回娘娘的话,玉兰今年已有二十了。”
   皇后又笑道:“哟哦,你还长我两岁,原来你才是姐姐呢。”
   我陪笑道:“娘娘真是说笑了。”
   天南地北地聊了一会,我便告退离开了坤宁宫。刚出宫门没几步,就遇上了丽嫔和祺嫔。贵人品阶低于嫔,见着她们,我仍得侧身让路问安。
   当我透明似的,两人视若无睹,听如未闻地擦身而去。丽嫔对着祺嫔道:“妹妹可曾闻到一股子怪味,薰的人难过,用绢帕捂着鼻子也还冲呢。”
  祺嫔附和道:“怎会闻不到,那么大一股狐媚味,却偏说是什么兰花香,真真丑人多做怪。回去可得仔细洗洗,狐狸精的气味可不能带到咱们身上。”趾高气扬地渐行渐远,冷言冷语却依然顺着风传过来。心里的火冒了又冒,深深吸了口气,硬生生将怒火压下,平静无波地继续往回走。。身旁的贴身宫女翡翠见状说道:“兰主子,就由着她们这样对您?回去告诉万岁爷,包准让她们好看。”
   面色如常:“何须去给皇上添乱,国事已经够烦了。记着,这事绝对不许告诉皇上。”我身边的人不告诉奕詝,可我不保证某些想讨好我的人不会多嘴。紫禁城,本来就是个跟红顶白,现实到残酷的旋涡。
  谁在宫里都不好受,包括尊贵如皇后者,当然更包括我。一边要迎合奕詝,献尽媚态;一边要与无数宫人争宠,出尽手段,耍尽心计;一边奕䜣即将回京复命,福祸难测,生死难明。奕詝此时虽尚是宠我,但同别人相比,我也只不过是个高级一点的玩物而已。在宫中不过数年,但深知后宫之险。每走一步,每说一句话,都得再三思量,方敢下脚、开口。我现在在宫中根基未稳,遇事须得忍让,对人须得谦和,才是真正对自己有益。有些东西,可以先记着。日后,再慢慢拿回来。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47

被人从身后搂住,立即摆出个笑容,回头说道:“四爷,下朝了?”替奕詝取下帽子。翡翠奉上茶来,试了试水温,放将茶杯递于奕詝。
   奕詝笑道:“难为你还这般细心。”抿了口茶,又道:“告诉你个好消息,老六和洋人业已谈妥条件,洋人答应退兵,老六不日即可返京了。”
   乍闻奕䜣之名,不得惊了一下。奕詝真是无意还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借机试探我?心知言多必失,特别在情势未明之时,便只好说道:“恭喜四爷,您也可以好好地歇上一歇了。” 奕詝抱着我道:“兰儿,你可真是给朕带来好运气了。”
   我笑笑:“四爷福厚,兰儿与天下的万民也不过沾光而已,四爷可抬举我了。”接过奕詝手上的茶杯,放到茶几上。为他按摩肩膀:“可舒服些?”
   握住我的手,奕詝道:“兰儿,你真是个少见的大度女子。被丽嫔她们那样讥讽仍然不愠不恼,一心只顾着朕的感受。得佳人如此,夫复何求?”
   故作生气:“翡翠那个丫头又多嘴了,真是不知轻重。这些个琐事也值得到处讲吗?”
   奕詝道:“你可冤枉她了,并非只有她一人看到。兰儿,也委屈你了。”
  靠在他身上,我柔声说道:“兰儿不委屈。丽嫔她们那般对我,无非也是因为皇上对兰儿好罢了。只要皇上知道兰儿的心,她们闲话几句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皇上,丽嫔她们也是由于太过记挂您才会这样,皇上可千万别因为这芝麻小事怪罪下去,兰儿更会过意不去的。”心里明白奕詝是决不会因为我而责怪丽嫔几人,现时我在他心里的分量还没重到那份上。与其让他说白话哄我,倒不如我先把场面话说了得好。
  奕詝叹道:“后宫之中,人人都如你一般便天下太平,再无烦心之事了。哦,明日去趟寿康宫见见静太妃。虽然你进宫之时已然去过,但她抚养朕近十年,于情于理,你也得去晨昏定省的。”要来的终究会来,静太妃终究我也得面对。微笑点头:“记下了,兰儿明一早就去。四爷,兰儿昨晚给您说的,想见见我额娘和妹妹的事?”
   奕詝道:“你让小安子知会一下内务府便是。定下日子也告诉朕一声,好赏些东西让她们带回去,谁叫叶赫家送了你这么个可人儿到朕身边来呢。”
   看着面前的奕詝,心里却想着即将回京的奕䜣,我该怎么做,怎么才能说服他,怎么才能保全我自己呢?
   站在寿康宫门口,我理了理头发和衣裳,才带着翡翠迈进大门,迎接我的将会是什么呢?
   静太妃像没事人一样,让我同坐炕上,嘘寒问暖,却让我心中的不安愈深。终于,静太妃以要讲讲体己话为名,叫退了所有的下人。我也叫翡翠下去,浅笑着看向静太妃。叹了口气,静太妃开口说道:“兰贵人,奕䜣马上就要回京了,这事你知道了吧?”
   我点头道:“皇上已经告诉玉兰了,静太妃如有训导,还望指教玉兰一番。”
   静太妃有些凄然:“兰贵人,我不是要教训你,是要你委屈一下,帮我个忙。”
   赶忙起身道:“太妃莫要取笑玉兰,玉兰自知有罪,怎敢说委屈二字?”
  静太妃苦笑道:“坐下吧,听我慢慢说与你听,有什么问题都先忍着,等我说完了你再问。当今皇上的确十岁起便由我代为抚养,感情甚深。可在继承皇位大统上,谁又不想让自己的亲生骨肉御极太和殿呢?我不过一寻常女子,当然亦不能免俗。只是先帝迟迟未立储君,太子宝座一直也就悬而未决。几个阿哥里面,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便是奕䜣与奕詝。你是个聪明人,应该也看得出,不论德、行、文、武,奕䜣较之他四哥只胜不逊,本是储君的最佳人选。只是奕詝生母贵为皇后,我不过是个普通嫔妃。且因我爱子心切,派人打探立储之事又被先帝察觉。再加之杜受田等人的唆摆,先帝立了奕詝作储君。而奕䜣,不过封了个恭亲王。对这些,奕䜣不是不知道,他只是顾全大局,全隐忍心中,不肯说出来罢了。奕詝登基后,又有肃顺、端华之辈蓄意离间,打压奕䜣。他们二人之间那份兄弟亲情也就日渐淡漠了。我最怕的就是,他们兄弟反目。所以,才要你帮忙的。”
   听了静太妃的话,我沉吟道:“太妃请恕玉兰直言,太妃方才对玉兰所说的那番话中,不少是对皇上的不敬之语。玉兰现是宫中的贵人,太妃未免也太放心我了吧。”
  静太妃却笑了起来:“兰贵人,我也直言了,话说的好听,你别见怪。你也是个可以踩着别人的尸体,面不改色只为往上爬的人。不过宫里的女子,倘是不狠心的,定也是活不下来的。而我要你帮的忙,于你于我于奕䜣,有益无害,你又怎会舍去这大好机会,去告诉皇上我这几句作不得数的不敬之语呢。是吧,兰儿?”
   抬眼望向静太妃:“太妃既然也是明白人,玉兰也就懂了。太妃尽管吩咐便是。”
  恢复了她的慈母样,静太妃道:“我看得出来,奕䜣对你是用了真情。若他知道是皇上夺爱,他会怎样?皇位和江山已经被他的四哥使计拿走,如今甚至连一个自己心仪的女子他也守不住,你道他会怎样?奕䜣不是个冲动的人,可平日里他是个闲散宗室,却每逢与洋人交锋便要把他推出去做炮灰。这倒也罢了,偏生还出力不讨好,还落下个通洋卖国的‘鬼子六’的外号,谁又想得过?我不想你成为导火索,让他们兄弟失和闹崩,失利于奕䜣。”
   了然于心了,我略略想了想道:“太妃放心,是玉兰自己爱慕虚荣,贪图富贵。与其做王爷的侧室,不如当个皇帝的贵人,与他人无由。”
   静太妃笑道:“果然有颗七窍玲珑心。你也放心,你帮了我,便是帮你自己。我可以对你保证,只要你做得到,我也就能做到。”
   起身向她道了个万福:“有劳太妃费心了,玉兰先行告退。”静太妃欲言又止,可我从她的眼睛里读出了这么一句话---------玉兰,我们都是为了奕䜣。
  有了静太妃的应承,我暂时可以放心,可我不能放松。后宫佳丽如云,谁长得丑?奕詝贵为天子,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缺的了谁?想在其中突围而出,圣恩常眷,仅有美貌绝对不够。除了美,还得美出韵味来。骨子里透出独特的美而不俗的仪态,那才是无可替代的美。天下男子,不管天子、脚夫,都希望女人在人前是淑女,床上是荡妇。色相是一时的,想要稳定加固我的地位,必须要让奕詝身心都放不下我,离不得我。而且,还得趁着现在奕詝还未有新宠之时,尽快怀上孩子,方是上上之策。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47

内务府通知我,额娘和妹妹进宫见我的时间已经定在了六天后的初十。把玩着手上内务府送过来的两个进宫的的腰牌,唤进小安子:“你去走一趟,把腰牌送到西单牌楼北劈柴胡同我家里去。”
   小安子应了一声,接过腰牌,揣进怀里:“主子若是没的吩咐,奴才这就出去了。”
   心下一动:“小安子,你附耳过来。”在小安子耳边低低讲了几句:“小心点,可别漏到别人那儿去了。”
   小安子回道:“奴才这就去老夫人那里,把主子的话转告老夫人。”带上门后退而去。我也坐回了梳妆镜前,时候差不多了,奕詝应该快过来了。
  这皇帝也不过就是个头上顶着朝冠的普通人,照样有七情六欲,爱恨嗔痴。奕詝自即位起便内忧外患不断,他也曾经热血过,勤政过,可惜不见起色,照旧败仗连连,江河日下。意冷心灰之余,逐渐淡心了国事政务,纵情于声色。不期然又想起有才有德有略,精明干练却与自己有缘无份的奕䜣,以及我即将插上他心口的那把刀。心里一痛,手上的铜镜跌落在地,却恰好被推门进来的奕詝看见。
   示意我不必多礼,奕詝坐到我身边问道:“不舒服?”
   我强笑道:“有劳四爷挂心,兰儿不过是想着马上就可以看到额娘,心里开心,一时没抓牢镜子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四爷,这么早就下朝了?”
   一说起朝事,奕詝就有些不爽:“别提了,除了败仗之外,朕还就没怎么听到过什么捷报。懒得理踩,交肃顺他们处理了。兰儿,不若你想想怎么让朕高兴点吧?”
   在他耳边轻笑道:“要不咱们再到圆明园住上些日子吧。这宫里规矩多,又人多口杂的,玩乐也没圆明园里多。四爷当去散散心也好,颐和园、承德也不错。到时候,兰儿定有办法让爷高兴的。”
   奕詝笑了起来:“果然是朵解语花,朕还正在想呢。好吧,待老六回宫,你见了你额娘以后,咱们就去圆明园。”想想又道:“兰儿,在圆明园你还没个地儿吧,桐荫深处偏僻了些。这次去,朕陪你住‘天地一家春’如何?到时,可就真是春色无边了。”
   娇声道:“有四爷陪我,住哪儿都无妨了。”心中明白,只有极得奕詝心意的人,在圆明园的居处才会带上这个“春”字。我现下只要封住了奕䜣的口,其余的丽嫔、婉嫔、四春娘娘,我自有办法一步一步收拾你们。
  宫里规矩大,即便是数年未见的母女相见也得正襟危坐,礼数周全。额娘只顾抹眼泪,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倒是蓉儿,几年不见,出落的更加标致了。看着赏下的一大堆东西,不停翻看惊呼着:“姐姐,这对琉璃耳铛好漂亮,一定很名贵的了。哎,还有这个金花钏,从来也没见过呢。”
  打了个眼色,小安子将预备好的茶点端到蓉儿面前,借机挡谆他的视线。额娘赶紧从底衣里摸出一件用油纸包住的物事拿给我。把它塞到坐垫下,继续和额娘不急不忙地话着家常:“额娘,您别老哭了,我在宫里过的很好,别记挂我,看好自己的身子方是正理。还有,蓉儿的婚事先别着急,我来帮她物色,可不能委屈了妹子。”
   蓉儿这才说话:“姐,我还小呢,你也别急。我还想多陪陪额娘和阿玛呢。”
   额娘嗔道:“什么话,女大当嫁。你姐姐给你找的不是王爷也是重臣,别人求还求不到呢。你可别不知好歹,浪费了你姐姐一片心意。”
  蓉儿笑嘻嘻的,也不答话。我眼前浮现起奕譞的面容------既是皇子,又好掌控,蓉儿用来笼络他再合适不过了,也不至于委屈蓉儿。趁着现在时日尚早,制造些机会让蓉儿与他认识,以免夜长梦多,有什么变故出现使我难做。打定主意笑向蓉儿说道:“姐姐怎会逼你,你放心便是。但姐姐不在家,你代姐姐侍奉二老,更须上心,可不能再像以前那么偷懒了。”
   蓉儿吐吐舌头:“姐姐,瞧你说的。”
   不经意间,时辰已到,额娘与蓉儿带着厚赐随执事太监离开了储秀宫。刚把额娘给我的东西锁进匣子里,静太妃身边的水苓就到储秀宫传召我带寿康宫面见静太妃。
   在我额娘她们进宫的同时,奕䜣回到了京城。在对他的皇帝,也是他的四哥禀明了谈判之事后,他到了他的生母静太妃的寿康宫。对镜修饰一番后,我换了件艳丽的宫装,以请安为名带着小安子到了寿康宫。
   经过通传,我让小安子留在外边,自己撩开门帘,踏进了房间。
   迎面便是奕䜣执着的双眼,回避着他炙热的目光,向着静太妃及奕䜣屈膝道:“懿贵人给静太妃请安,给恭王爷请安。太妃吉祥,王爷吉祥。”
   走到我的面前,静太妃厉声道:“大胆奴才,既与已与恭王爷订下婚誓,又为何要取悦于皇上,晋封贵人?!你欺奕䜣在先,骗皇上于后,你可知罪!”
   我低头道:“玉兰知罪,还望太妃、王爷宽恕,放过玉兰一次。”静太妃还未答话,奕䜣已道:“玉兰,我晓得你一定是有苦衷才会如此,一定是被逼的对不对?你只管大胆说出来,奕䜣即使舍了这有名无实的铁帽子王,也要给你个交代。”
   使劲压下鼻子的酸意,我朝奕䜣涩声道:“王爷恕罪,玉兰并无苦衷。玉兰对王爷也无真情,王爷当作不认识玉兰这个人便是。”
   奕䜣逼近我:“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同我讲清楚。”
  无视心口的揪痛,我直视着他的眼眸:“王爷是明白人,玉兰也不隐瞒您。王爷,您遇见玉兰之时,我进宫已有数年,却一直无缘得见圣面,心中怫然。此时巧遇王爷,觉着王爷对玉兰有意,便想着与其呆在宫里虚度年华,不如另择良木,故方与王爷纠缠。没曾想,机缘巧合下,玉兰得蒙圣恩,晋封贵人。王爷,求您放玉兰一马,玉兰千生万世,不敢忘怀,只求王爷成全。”
   奕䜣紧握着拳头,手指关节“喀喀”作响,看得出是在竭力压抑着怒气。我跪在他面前泣道:“王爷,是玉兰有错在先,万死亦难赎罪。只恐我一死,家人遭累,故求王爷留下玉兰一条贱命,放过玉兰。”
   静太妃适时地将我从地上拖起来,扇了我一个耳光:“不要脸的贱婢,犯下欺君之罪还妄想脱罪。我今儿个就带你到皇上那儿,问你个凌迟,株连九族的不赦之罪!”捂住红烫的脸颊,隐忍多时的泪水顺势而下。
   将我送与他的兰花绣帕再次扔到我的脚下,奕䜣漠然道:“好,咱们从未认识过。从今后,你做你的懿贵人,懿贵妃,我还是我的‘鬼子六‘。从未相识,永不相关!”旋即转身决绝而去。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49

见奕訢夺门而去,静太妃蹲下身子搂住我道:“玉兰,委屈你了,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说话间,她的眼泪也掉了下来。看着我略带红肿的脸,静太妃“哎呀”一声:“玉兰,坏了。”
   我也反应过来,手抚上左脸。想了想道:“不妨事,只是这次得让太妃您背黑锅了。”静太妃了然于心,苦笑道:“怎么着也好过你,至少皇上还不至于动手打我。好了,你看看咱们找个什么东西做借口合适?”
  不到一个时辰,懿贵人在寿康宫摔坏了静太妃心爱的珐琅花草瓶而遭太妃面斥责打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后宫。丽嫔、春贵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纷纷以探我为名,实为幸灾乐祸来储秀宫冷嘲热讽一番。听着话里带刺的“不识大体”“不明事理”,我靠在榻上心中暗笑。说吧,趁着现在舌头还长在自己的身上尽情地说吧,解决了我与奕訢的过去,下一个目标就是如何打败你们,让我踩上去了.
   翡翠为我脸上敷着散瘀药,一面道:“主子,这静太妃下手也太重了些吧.您这模样,皇上看见不知会多心疼呐.“
   我淡笑道:“皇上?我的好翡翠,你忘了皇上已经四天没来这储秀宫了吗?小安子,皇上这几日都在哪里歇的?”
   小安子回道:“兰主子,这几日说是丽嫔的身子不爽,皇上看她去了。头几天晚上是在她那儿,昨儿晚上在枚贵人那边。”
   翡翠忙道:“主子,奴才....”
   我摇头:“后宫哪有什么朝朝暮暮,飞燕、张丽华者尚不能专宠,何况我小小一个贵人?你们都下去吧,我乏了,要睡会子。”
   迷迷糊糊之中,仿佛到了一个庭院。院中牡丹盛放,气氛却低压哀怨,一对华服男女抱头痛哭。哭声悲恫,似是生离死别一般。不觉走上前去,想一探究竟,看看这二人又是何等模样。
   那男子抽泣道:“玉环,怎会好端端地让你去做女道士。名义上说是为母妃追福。可你这么一走,便是出家。你我再无夫妻情分,见上一面也难了。”
   被叫做玉环的女子也哭道:“寿王,我怕不只是做道士这般简单。父皇他,他.....”
   寿王闷声道:“我找过父皇多次,可他根本不见我,我在宫门口就被高力士挡回来了。玉环,是我无能,保不住你。”
   玉环已是泣不成声,语不成调:“寿王,玉环走后,你要好生珍重。有合适的女子,就让她代替玉环照顾你吧。”从袖里摸出一颗紫色药丸吞进口中,寿王大骇:“玉环,你干什么!”
   玉环惨笑道:“王爷放心,我尚不至于寻死。死了玉环,只会连累家人和王爷,于事无补。我服下的是飞燕怨,除了王爷外,玉环决不会为他人怀孕生子。”
   寿王猛然抬头:“李隆基,你枉称一代明君,居然父夺子妻,棒打鸳鸯。你有何面目号令天下,大唐基业必然毁败你手!”
  心里正在想升平署何时编排了这么一出《长生殿》的时候,眼光与寿王对了个正着-----奕訢!一惊之下,南柯梦醒,浑身冷汗淋漓。怎么会做这样怪诞离奇的梦,从小就不喜被万人传诵的《长恨歌》,深觉的杨贵妃活的委屈,死的冤枉。凭什么要她一个纤纤弱质女担那祸国殃民的罪名,她也不过是个表面风光,内里含悲的可怜人而已。若换作是我,我决不负这红颜祸水之名,把持住那朝政大权,凤舞天下,也才不枉到这世间走一遭。
  伸手拿过旁边的团扇,无意瞥见右手手腕内侧不知何时长了一颗朱砂痣,不觉有些好笑,从没长过什么朱砂痣,想不到被人打了一巴掌就给打出来了。笑了一下,忽地忆起梦中的杨玉环服药时,露出的右手手腕处似乎也有这么一颗朱砂痣。望着那颗莫名出现的红痣,心里一阵发凉,手上的团扇跌落在地----这是梦是幻,是虚是实,是前生还是今世?我、奕訢、奕詝,到底谁是谁?
   叹了口气,唤进小安子:“吩咐你做的事办的怎样了?”
   小安子道:“主子的意思我已经悄悄告诉老夫人了,老夫人也叫人做去了。主子去园子之前一定可以送进来的。”
   取下发髻上的兰花发钗,我懒声道:“这事你负责给我办好,可别出什么纰漏,让丽嫔她们有机可乘。咱们再不加把劲,怕这辈子也就一个贵人做到死了。”
   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猜想今晚奕詝许是不会来了。正好,让额娘带进来的那本册子还没机会看呢,这会儿趁着空闲瞅瞅。到了圆明园,想一个人独处一会就难了。挥退众人,打开匣子将册子取出,斜倚在床上看了起来。
   一眨眼就到了子时二刻,人也就困了。翡翠已为我铺好了床,打散头发梳理柔顺后,我换了件精绣兰桂齐芳底衣上床就寝。还剩一支蜡烛将熄未熄,翡翠正要吹灭时,小安子在门外说道:“兰主子,皇上来了,您快起来接驾吧。”
  今晚上奕詝不是翻了婉嫔的牌子吗,怎么大半夜的会巴巴的到了储秀宫来,难道有什么事?本已翻身坐了起来,忽又想起那本册子上的话,心下一动,低声对翡翠说道:“我不出去了。你出去后,倘是皇上问起,你便说我午睡说受了凉,不太舒服。现在刚喝过药睡过去了,人还有点晕晕沉沉,一吓唤不醒,不能接驾。”翡翠点点头,替我用湿巾在脸上蘸了点水权充汗水,又将那支余蜡放到床尾处,才带上门出去。我则闭上眼睛装睡,不知这招对奕詝管不管用,千万不可功亏一篑。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49

眼睛闭着,耳朵和脑子却没闲着。听着门外的翡翠依着我的意思回答奕詝。奕詝说道:“你们下去吧,朕进去看看兰儿。”
  众人应了一声后齐齐退到外间候差,而奕詝的脚步停在我的房门口。轻轻推开了门,然后他就看到了一副活色生香的海棠春睡图----房间里忽明忽暗,流苏微晃的绣床帘帐半开半掩。披散着一头黑色长发的我睡在床的外侧,左手搭在床沿上,手上的玉镯闪烁着淡淡的光晕。许是因为有些发烧的缘故,锦被被踢到了腰部,而底衣上的扣子松开了两个,大半个肩膀露在了外面。夏季的底衣都是用轻薄的柔纱所织就,透过底衣隐约可见到淡绿色的肚兜。
   随即我就听见了关门的声音,奕詝走近绣床的脚步声。在床边坐下,奕詝伸手轻触我脸。装作被惊醒的模样,睡眼朦胧地张开眼睛望向他:“四爷,你过来了。翡翠怎么也不叫醒我呢?”坐起身就欲行礼。
   奕詝揽住我笑道:“是朕叫他们别闹着你的。本想看看你就走,结果还是吵醒你了。翡翠说你下午不太舒服,让太医瞧过没有?”用手碰碰我的额头:“还在出汗呐。”
  我也不问奕詝怎么会现在到储秀宫来,反正他是皇上,没事想烧紫禁城玩都行。追根究底不是我的作风,也非奕詝所喜。将脸贴在他的背上,幻想自己所依靠的是奕訢,但脸颊上残留的轻微痛感却诚实地把我拉回了现实。指尖挨了一下我脸上的瘀痕,奕詝摇头道:“静太妃向来是好脾气的人,若非你打坏的是先帝赐给她的花瓶,她也不会动这般肝火的。你也是的,平时还算小心谨慎,今天怎么就犯糊涂了?”
   将已与静太妃圆好的话又讲与奕詝:“像是昨晚上就有点着凉,今儿早上去太妃那里请安,刚一起身,就觉得头晕目眩的,一下子没站稳,就碰在了那个洋漆小几上,把那个珐琅花瓶弄到了地上摔坏的。四爷,这个花瓶是先帝赐下的,我打碎了该不会....”
  奕詝一面示意我帮他脱衣一面道:“放心吧,真要治罪朕也会保着你的。况且,太妃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有什么罪可治的,大不了朕明日让人送几个珐琅花瓶到寿康宫便是了。只是你时候去的也不巧,正遇上老六和太妃不知为什么事吵了起来,你撞到枪口上,才遭了这无妄之灾。朕的好兰儿,可委屈你,让朕亲亲....”
   床尾的蜡烛终于燃尽,刷的熄灭,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漆黑之中。黑暗掩盖了一切,阴谋、爱情、利益、背叛.....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50

第二天,我仍旧按照规矩到寿康宫请安。可想而知,得到的当然是冷遇,可实质上是安全。静太妃跟奕䜣都没有食言,我也可以安心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小安子已经打听到了消息,这次随奕詝到圆明园去的嫔妃,除了我之外,尚有丽嫔、祺嫔、枚贵人等近十人。再加上园子里的汉人美女们,我笑了笑,真有够热闹的。
   从储秀宫出去,往右走便是御花园琼苑西门。正值午后,宫妃们大多在午睡。我心中有事,难以成眠,就带着喜爱的《红楼梦》,由小安子陪着去了御花园。
   坐在御景亭里,喝着冰镇银耳汤,吹着习习凉风,翻看着贾妃省亲大观园,想着自己不知何时也能如元春一般衣锦还乡,不得低叹一声。小安子忙道:“主子,可是有什么不妥的?”
   抬眼看向面目娟秀如女子的小安子,心中那股似曾相识之感益浓,问向他道:“小安子,你老家哪里人,几岁进的宫,以前可有去过浙江?”
   小安子答道:“回主子的话,奴才直隶南皮人,十二岁进的宫,之前从未离开过家乡。”
   想了想并无见过他的可能,便又问道:“那你觉着这宫里,谁对我的威胁最大?为何原因?”
  似乎早料着我会有这么一问,小安子不假思索就道:“依奴才的拙见,对您威胁最大的是丽嫔。兰主子,小安子实话实说,您别怪罪。丽嫔与您同年进宫,但当年便获圣恩至今未减,必然有她的手段。况且,丽嫔所生下的大格格,现也是万岁爷眼下唯一的一个子嗣。虽说是个女儿,不过有了第一个,难免不会再有第二个。若她日后真诞下阿哥,这后宫之中怕谁也没好日子了,特别是您。小安子与敬事房的小裕子交好,曾偷看过敬事房的日档。您没进宫的时候,万岁爷十个晚上至少有四晚上在她那儿,一、两晚在皇后那儿。您一来,万岁爷倒有三晚就呆储秀宫了。丽嫔对您不乐意,这宫里是尽人皆知。兰主子,您还不知道呢,那天我无意间听见黄总管对陈公公说,万岁爷还打算把丽嫔册为丽妃。主子,您可得小心咯。”
   合上《红楼梦》,我笑道:“照你这么说,那婉嫔、容贵人她们就不足为患了?”
   打了个千,小安子也笑道:“主子兰心蕙质,小安子岂敢班门弄斧。奴才别的不懂,只知效忠兰主子。主子怎么吩咐,小安子照着怎么做。”凑近我说道:“主子,您要的东西奴才已经弄进来了,要不要奴才先到圆明园替您打点一下?”
   沿着花径下了堆秀山,我低声道:“不必了,这事我自有分寸,时间到了我会告诉你的。回去了,咱们也得收拾收拾,准备准备了。”
   刚走几步,就看见皇后在前面池边喂锦鲤。加快步子走上去朝她道了个万福:“玉兰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皇后把手上剩下的一些鱼食一起洒进池中,宫女喜鹊递上锦帕,皇后擦了擦手:“妹妹来的正好,我一个人挺闷的,妹妹来陪我说说话也好。”
   同皇后并排走在园中,小安子和喜鹊几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在问了问有关我被静太妃叱责的事情后,皇后说道:“妹妹,我看你也是个实诚人,故有几句心里话想对你说说。你听了便是,倘是不当听,也别往深处去。”
   不知皇后所为何意,我只得回答道:“娘娘但讲无妨,玉兰恭听。”
  皇后道:“我虽然年少,但接了凤印,册为中宫,就得担起这管理后宫事务,统领六宫之责。其中尤以皇上龙体康健,皇家子孙兴旺为首。只是可惜现下除丽嫔育有一女外,其余嫔妃皆无所出。我身为皇后,不能为皇上添个一男半女的,也实在愧对祖宗。兰贵人,皇上眼下很是宠你,那日据说本翻的是婉嫔的牌子,最后也跑你那儿去了,说是你病了。皇上这般疼你,你可得好好的帮我照顾着皇上,不仅要为皇上开枝散叶,也要念顾着皇上的身体。你说是吧?”
   心中暗想,皇后这番话无疑就是警告我不得恃宠生骄,不可让奕詝耽于声色玩乐。只是这宫里,又有谁不想把奕詝拴在自己的床上,做梦也都想尽快怀上身孕,好借机上位呢?想虽如此,但面上仍是点头称是,谦和恭顺。
   皇后见状又道:“后宫中难免有争风吃醋之事,凡事以和为贵,退一步海阔天空。家和万事兴,妹妹,你觉得呢?”
   陪笑道:“娘娘讲的极是有理,玉兰一定谨记,不敢忘怀。”
   满意地点点头,皇后将手扶上喜鹊向我道:“出来久了也乏了,我先回去,妹妹也跪安吧。”
   我屈身行礼:“恭送娘娘。”
   看着远去的皇后,小安子悄声道:“兰主子,宫里都说这位皇后娘娘生性贤淑,但拙于心计。依主子看,是否属实呢?”
  微微摇头:“你们都错了,恐怕这后宫之中,掩藏的最深的人非皇后莫属。我只能说皇后现在对我尚无恶意,只是决不可小看她。她这位贤惠人,绝对是扮猪吃老虎的高手。真是得谢谢她今天这番话,虽有敲山震虎之意,却也提醒了我她的不可忽视。从今往后,我可得仔细掂量掂量她了。小安子,记着,今天这事对谁也不能讲。”
   小安子叹道:“做个贵人也这般艰难,若您日后再受皇恩,还不知道有多少麻烦钻出来呢。”
   浅浅一笑:“一天到晚就呆在房里绣花,花园里扑蝶什么的,那才叫难受呢。我喜欢这样子有意思,有挑战的日子。脑子老不用它,真会生锈的。”
   后日就要出发去圆明园了,奕詝一年也不知要去圆明园多少次,宫里对准备他的出行适宜已是轻车熟路了。饶是如此,也是提前大半个月便开始折腾了。今晚奕詝翻的是鑫常在的牌子,我也就早早上床就寝。
  躺在床上看着额娘送进来的那本册子,以及我让小安子帮我预备的东西。此次圆明园之行,我能否真正得宠,这些东西可谓是举足轻重了。直至计算完所有有可能出现的状况,杜绝所有有可能出现的纰漏,我才合眼睡下。自是一夜无梦,第二日匆匆而过,第三日夕阳西下之时,我已坐在“天地一家春”的窗棂下理妆了。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51

(五)风流子
  一到了圆明园,奕詝就急不可耐地去了住着汉族美女们的“御春阁”,接连几日组不出阁,鹿血酒也流水一般地送了进去。整个御春阁灯红酒绿,莺歌燕舞,却恨极了随驾而来的各位嫔妃,终于难得地同仇敌忾,痛陈汉女狐媚惑主,不顾龙体。等奕詝还不容易晕头转向地从温柔乡中被军报扯出来之后,全都又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如穿花蝴蝶一样,穿梭于九州清宴和各自的寝宫之间了。
   冷眼看着旗人美女和汉人美女之间对奕詝的这场拔河赛,我也开始着手准备了。时间一长,奕詝被“花儿”们闹的烦了,也就想寻个清净点的地方喘口气了。而我这里,就将是这么一个所在,更会给他别样的新鲜,难忘的记忆。
   喝了一口杏仁露,继续看我的《开元天宝遗事》,一旁的小安子却忧心忡忡:“兰主子,万岁爷来圆明园也有十多天了,别的嫔妃那儿差不多都去过了,可就您这儿……咳,您还一点都不急,奴才可真快急死了。”
   翡翠也说道:“主子,小安子说的对,不说别的,您是没看到,就丽嫔身边的菁儿和小佑子几个奴才,也都拽的二五八万的,还不是狗仗人势。”
   我抬眼看向二人道:“埋怨起我来了不是?嫌我不能给你们撑腰,让你们也拽的二五八万不是?”
   两人赶快跪下:“奴才不敢,奴才失言了,请主子赐罪。”
   示意他们起来:“哪有那么多罪好赐的,别逞口舌之利才是真的。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不管以后皇上对我如何,你们都记着一句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做到了,少不得你们的好处;做不到,趁早走人,省得我拖累。”
   磕了个头,两人齐声答道:“奴才记下了,主子放心便是。”
   略沉吟了一下:“皇上怕这几天就会过来了,到时候怎么做,不需要我再说了吧。”见他们连连点头称是,又问向翡翠:“我的衣服薰好了没?没被别人见过吧?”
   翡翠忙道:“回主子的话,都弄好了,全是我自己一手一脚操持的,绝无外人见过。主子要不要看看?”
   我笑笑:“也好,就把那件鹅黄色的拿来我看看。小安子,知道皇上今晚上歇哪里吗?”
   小安子摇头:“九州还没传消息过来,我估摸不是杏花春馆就是武陵春色。”
   翡翠已将我要的那件鹅黄色衣服拿了进房,还避人耳目地在上面笼了一件长衬衣。我见状笑道:“翡翠,难为你这般细心,想的这般周到。”
   取下外面的罩衣,把衣服交给我,翡翠犹疑道:“兰主子,这衣服这模样,能穿吗。皇上不会怪罪吧?”
   把衣服凑进鼻端闻了闻,薰的还不错,基本上也达到了我的要求。当下便道:“这衣服当然不能穿着外出,不过在闺阁之中,又有什么是穿不得的呢?看着吧,皇上除了欢喜,就是离不得了。翡翠,给我预备热水沐浴,我今晚上就穿它睡觉了。”
  泡在漂浮着几色鲜花的木桶中,我努力放松着自己的身体和情绪。回忆起额娘在我进宫前对我所讲的事情:“当年额娘在浙江平湖乍浦旗营,见到一只凤凰飞来,停在营地的一株梧桐树上应运而感生下了你;在你出生之时,又有无数乌鸦围绕在院子里房前屋后,驱之不散。直至你呱呱坠地,方才全数离开。玉兰,天降异像,你决会是个普通女子。额娘相信你,你一定可以成为叶赫那拉的骄傲,额娘的荣耀。”
  突然又瞥见了右手手腕上那颗朱砂痣,一阵痛楚在心头蔓延开来。奕䜣离去时掩藏在漠然神情下的椎心之痛,刻意的逃避,午夜梦回的情泪,掷还给我的绣帕,离奇的杨贵妃之梦。一切的一切,都萦绕心头,挥之不去。整件事里,最不想伤害却偏偏被我伤的最深的便莫不过于奕䜣了。茫然间,眼泪夺眶而出,想着为了往上爬,我对奕詝做过的和即将施展的媚态,羞愤不已。眼泪越流越凶,干脆一头埋进水中,让自己在窒息中冷静。
   当我从水中抬起头来时,业已恢复了常态。不管怎样也好,事情已经发生,我眼前唯有一条路,我别无选择。奕詝宠我,但目前他并不爱我;奕䜣爱我,但我要的东西,他给不了我;我不爱奕詝,但我需要他;我爱奕䜣,但上天注定我们只有一夕情缘。所以,我只能对不起奕䜣。
   擦干身子,我换上了那件鹅黄色纱衣。这件衣服或许称为亵衣更为合适。它和额娘带进来的那本册子,都来源于京城各大妓院的红牌姑娘那里。在这世上,没有比阅尽天下男子的青楼女子,更能熟悉、调弄、掌握男人的了。
  当时我让小安子送腰牌去我家的时候,叫他给额娘带的话就是要额娘趁进宫的机会,把这些物事带进来。宫妃们论斗心眼,谁都不输谁;若论起床上功夫,怕也没谁不得上青楼女子们的调情手段和对男人的心理揣摩了。衣服是红牌姑娘们情挑恩客时所穿,绝对符合奕詝这类男子对女子闺房衣装“欲迎还拒,欲露还遮”的心理;册子则集合了众多妓女们取悦恩客的心得。有了它们,对付奕詝来也绰绰有余了。毕竟,不管奕詝好色到什么地步,他还是一国之君。花街柳巷,他不敢也不能去。只是说到底,在奕詝看来,他的后宫,圆明园也就是一更大更豪华的窑子,包括丽嫔、包括我,也包括其中所有的女子,都是这窑子里的,供他一人玩乐的青楼女子。所谓嫔妃,不过是个有些名分、地位,他一人专属的高级妓女罢了。而且,我们是生,是死,也都握于他一人之手,我们怎得不挖空心思来逢迎他呢?
   奕詝好色,还好女儿香。故而,宫妃和汉人美女们,都在这“香”字上下足了功夫。宫里的脂粉钱,香料钱一直居高不下,数目可观。宫人们经过,均是香风阵阵,经久不散。可大多数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便是喧宾夺主。
  其实凡是喜爱清洁,身体健康的成年女子,自身都有着只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体香。虽然这体香味道极淡,但更易动人心魄。使用香料不过是起个辅助作用,偏偏大多数人却用香料遮盖了自己的体香。闻久了,也就觉着大同小异,无甚太大区别了。相较于似淡非浓,若有若无的体香反而就落了下风。当然,有利就有弊。体香清淡,别人不易闻到,也就难以引起注意。所以,我就利用在衣服里薰上与我体香接近的兰花香,来助我达到目的。
   这香也分几种,有怀香、袖香、暗香、含香、薰香、染香。选择薰香,我在穿上这特制的纱衣后,自己的体香与纱衣上的兰花香便可逐渐融为一体,相辅相成。衣上有体香,体上有衣香,还愁牵不住奕詝?至少在奕詝晋封丽嫔时,我也得升上一升。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52

仰躺在床上,当日皇后对我所说的那番话又响起在耳边,这位钮祜禄家的姑娘不是个简单角色,我须得警惕、靠拢、亲近她才好。一来奕詝不喜她,但敬她,她在奕詝心中也有些分量;二来,她现无子嗣,暂时对我还构不成威胁;三来,“大树底下好乘凉”,找她作个靠山,也省了和丽嫔她们明争的麻烦;四来…..想着想着,人就睡了过去。待张开眼睛,窗外已是红日高悬,阳光正盛了。
  梳洗完毕后,小安子将一碗银耳羹端与我,一面问道:“主子,今天准备穿哪件衣服?”
  看了看镜中自己的发型,头饰,心里合计了一下方道:“拿那件绿缎绣梅蝶的吧。”
  趁着阳光明媚,上午也还不是太热,我带着翡翠和小安子出去走动走动。依然熟悉的景物与人事,改变的只有我。漫无目的地边走边看,当我回过神,我已站在了别有洞天的那个石画舫前。
  与奕䜣的爱恨纠葛也可算作从这画舫上正式开始,心中不觉揪然。低声说道:“翡翠,你们在外面守着,我上画舫坐坐。”二人齐应一声,我缓缓走上画舫。
  抚挲着临窗的茶几,苦笑起来,这是否也可称作“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呢?当初那个与奕䜣订情的女子,如今为了取悦他的四哥,竟然求授于妓女。他若得知,不知会做何感想呢?眼角余光瞟见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好象有件什么东西,便伸手将它捡了出来。一看,却是朵早已枯萎的兰花-----奕䜣来过?!跌坐在凳子上,心绪飘然,半晌才收拾心情,若无其事地下了画舫。惊见云灵姑姑也同小安子站在画舫前,似是专为我而来。
  看到云灵姑姑,觉得颇有些亲切。见她要行礼,也就摆手道:“姑姑不必多礼,玉兰正想着过去桐荫深处谢谢您呢。”
  翡翠二人尾随于后,我与云灵姑姑前面缓步而行。笑向云灵姑姑道:“姑姑这向可好?玉兰早就想过去看看,可您也知道,在这宫里是容不得人一刻懈怠的。看望您的事也就搁下来了,您不要见怪才好。”
  云灵姑姑笑道:“贵人也忒客气了,贵人心里还记得云灵已经是云灵的福气了,哪能得陇望蜀,您说是吧?”
  看向云灵姑姑,我诚心道:“姑姑,玉兰侍寝之前您对玉兰的教诲,玉兰至今受益匪浅。今天遇上姑姑,还得向您讨教的。”
  云灵姑姑略带悲凉:“我也不过是不想这里再多一个同我一样的白头宫女罢了。你有今天,靠得也还是自己。兰贵人,我今天过来找您,也是想求您帮个忙。”
  停下脚步,对着云灵姑姑说道:“玉兰现虽不过一介贵人,但姑姑的事,玉兰必会尽力。玉兰若能办到,绝不推辞。”
  云灵姑姑顿了顿才道:“兰贵人,我只求您,倘是我什么时候没了,拜托您向皇上求个情,让我能够魂归故里。在生时不得回乡,就盼着死后落叶归根了。”
  寥寥几语,听得我心酸,当即就应承道:“玉兰不会让姑姑失望,敢问姑姑家乡何处?”
  云灵姑姑已红了眼圈:“云灵老家在山西长治,烦请贵人记下了。”
  见我点头,她从袖里掏出一张纸交到我手上:“贵人,这是驻香露的配方,您好生收着,对您大有助益。”
  “驻香露?”
  云灵姑姑悄声道:“我家祖上曾救过一位前明的御医,他说无以为报便留下这张药方给我祖上。而这驻香露正是前明太医院为后宫嫔妃们秘制的香体之剂。长期服用,身体可散发出一种清新花香。无须再使用过多香料,还可美容驻颜。我在进宫时,额娘为让我能出人头地,将药方交给我。只可惜,有了它,我没成功。兰贵人,它跟着我也没用了,反而浪费。把它送给您,您兴许还能用上。何况,这里面所用的药材皆名贵异常,非大内怕难以配齐,本身也就是给主子们用的物儿。”
  心中暗喜,没料着今天还有这么一收获,真是运气。急忙收好药方,谢过云灵姑姑。已近午膳时间,云灵姑姑便先行离开,我也回到了“天地一家春”。
  天气一热,也就没什么胃口吃饭,喝了碗清粥就撤了下去。拿出那张驻香露的药方,大略看了看。我虽只是粗通药理,但也瞧的出这张方子里的药材确实都有轻身、香体之效用。没有麝香之类会导致女子不育之药,也无相克相冲的配搭,可以试试。叫进小安子,让他想法子悄悄把药配齐。刚刚交代完,门口便响起了“皇上驾到”的声音。整理一下妆容,急步走到门前迎驾,已有了几分醉意的奕詝由他的贴身太监总管黄三扶着,站立不稳地进入立刻我的视线。
  行礼问安后,奕詝吩咐道:“都下去候着,留着兰贵人侍侯便是。”话音未落,人已经躺在了贵妃榻上。向我打了个千,黄三领着众人带上门出去了。
  倒了杯热茶送至奕詝嘴边:“四爷,兰儿扶您到床上休息吧。”真是想不到,奕詝清醒时,浑然全忘;现下喝的醉醺醺,却又想起这“天地一家春”了。
  就着我的手,奕詝饮尽杯中茶水。又握着我的手腕笑问:“兰儿,你说到了园子里要陪朕开心,逗朕高兴的。现在朕来了,你不会只让朕喝茶吧?”
  浅浅一笑,挣脱他的手,回身自抽屉里拿出一条锦带向他道:“兰儿怎敢欺君,不若兰儿陪四爷玩个游戏可好?”
  奕詝来了兴趣:“好兰儿,朕陪你玩可有什么好处没有?”
  扬扬手中的锦带,我道:“四爷蒙上眼睛来找兰儿,倘是您找到了兰儿,兰儿便脱一件衣服;倘是您找不到我,四爷您就得脱件衣服了。”
  奕詝搂住我:“为何要朕蒙眼,你却不蒙眼呢?”
  瞟他一眼,我媚声道:“四爷会让兰儿找到您?”
  奕詝大笑,自己蒙上了眼睛:“兰儿,朕可先说好了,若不让朕抓住你,朕可不会轻饶的。”
  帮他绑好带子,我走到一旁:“四爷,您还是担心您脚下的凳子吧。” 奕詝随着声音,向我扑了过来。稍稍避开,用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四爷,兰儿在这里呢。”
  一闪一避,一来一往之间,房间里的桌椅全翻,摆设全乱。外面各人听得房中响声不断,却又笑声连连,心中惊异。黄三在门外小心道:“万岁爷,还好吧?”
   奕詝并不理睬,直至黄三连讲数遍,他才不耐烦道:“别烦着朕,全给朕下去,有多远走多远。没朕吩咐,天塌下来也不准出声。”
  “嗻”声一片,外面的人影立即散去,鸦雀无声。
  闻了闻手上的衣服,奕詝笑道:“兰儿,你可真香的,朕就凭这股香味也能找着你。你怕也是脱的差不多了吧?”
  瞧着身上仅余的肚兜和衬裤,觉得火候已到了,便主动走到奕詝面前,环住他的脖子道:“兰儿认输了,现在就换兰儿蒙眼找四爷了。”手已解下蒙在奕詝眼睛上的锦带。
  眼睛一适应光线后,奕詝的目光就逗留在我的身上不肯离开了:“兰儿….”装做没听见,蒙上眼睛:“四爷,兰儿来找您了,您可得让着我才是。”
  奕詝的声音自前面几步远的地方传来:“兰儿,朕在这儿,你过来。”摸索着往前走,很清楚前方位置正是绣床所在。在慢慢走向绣床的同时,我也一步步踏上成功。
  在即将摸到奕詝时,假意被床前的脚踏绊倒,顺势跌在奕詝身上。两人相拥倒在床上,帘帐徐徐落下,掩住了一室春色。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53

将我抱到贵妃榻上,奕詝在我身边躺下,望着窗外的夕阳,略带惆怅道:“兰儿,你可知道朕最羡慕谁,最想做谁?”
   记起以前奕訢曾无意间提起过此事,说他的这位四哥明明做着皇帝好好的,却偏生羡慕那些翰林们,认为翰林既有才情,又衣食无忧,且娇妻美妾相伴,至为逍遥。对着奕詝说道:“兰儿是个没大志的人,说的话若是不妥,四爷别怪罪才是。”
   奕詝懒洋洋地回答道:“闺房中话,有什么妥不妥的,你直便是。”
   回想着奕訢当时的话,再加入些自己的东西。我说道:“依我看,做个有祖业的袭爵贵族公子便甚好。不须整日劳心,又有祖荫可庇。照样锦衣玉食,有美相伴。闲时溜鸟,赏花,钓鱼,还可游览名山大川。无须案牍劳形,如此方可谓之为乐享人生。四爷,不知我说的可还要得?”
   不出所料,奕詝感喟不已:“兰儿,你才真的是朕的红颜知己,别的女子只会说皇权至上,一呼百应,手握生杀大权。殊不知这皇帝的烦忧之事,比起常人来,只多不少。内忧外患,任何一样都足以让人心神俱疲,无心恋栈。”
  我柔声道:“四爷不必过虑,您不是还有一班忠良之臣吗?有他们为您解忧,您大可不必这般心力交瘁。”口中说着违心之言,心中却想这奕詝倒真不是个适合作皇帝的材料。若江山给的是奕訢,现在的局势又会是怎样的呢?猛地一惊,怎么又想起奕訢来了,“伴君如伴虎”,一点差错也是出不得的。努力按下烦乱的思绪,笑向奕詝撒娇,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可不能再让奕詝从我的身边溜到别的女子那儿去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奕詝除了到正大光明殿听政外,其余的时候,从早到晚几乎都同我厮守在一起。别说自那日后,连九州的寝宫也未回去过,甚至往来于正大光明殿与天地一家春之时,也催着抬轿的大力太监快些再快些。对着镜子做着每日的美容功课,听着小安子的回报,笑意在脸上扩展开来。稍微再加把火,这次就可不虚此行,斩获而归了。
   小安子将配制好的驻香露端了上来。我一看,不同于其他汤药,倒是很像以前在江浙时喝过的藕粉。挑了一点送进嘴里,很是甜滑,带着一股天然的清香。心里喜欢,整碗喝了个干净,齿颊留香。
   见我面露满意之色,小安子忙道:“主子,这驻香露是否日日上?”
   一面将花制蜜油轻拍于脸上,一面道:“当然,你洗记得每日准时,不得忘记。”
   翡翠把一支四蝶步摇替我插上:“主子,您真漂亮,皇上从今后怕再也离不开您了。”
   不禁有些感慨:“漂亮?这宫里就没有不漂亮的,比的不过是皇上的恩宠,还有各自的运气罢了。”更多的东西却是见不得光的,只是谁都把它放在阴暗处掩盖着,给别人看到的只剩光鲜亮丽而已。
   上完妆,我起身走向门口:“翡翠,陪我出去走走。”
   翡翠应了一声,小安子却道:“兰主子,这时候皇上差不多也要过来了,您不在,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返身对镜而笑:“小安子,咱们不妨打个赌,看皇上是找我还是重回御春阁?”
   小安子忙道:“皇上当然是来找主子您了。敢问主子的去处?”
  往外走着,一边说道:“许是文源阁吧,我也没准儿。”沐浴着外面的晨光,我走向了往海晏堂的路。这个赌,我不止跟小安子打,也跟自己打,更是跟奕詝打。赌这几日下来,他对我的痴迷究竟有多少,有未达到我所预期的程度。嬴了固然好,皆大欢喜;倘若输了,也能提前让我警醒,或许就得改变一下方法,重新思量一番了。
  站在海晏堂的大水法前,看着喷出的水柱溅起的点点水花,十二生肖铜兽头依着时辰喷水报时,不觉赞叹这洋人果真有些本事。连带也就想起他们用洋枪火炮打进国家大门,威逼朝廷签署不平等条约,割地赔款。自己却只可蜷缩这宫廷之中,同无数女子挖尽心思去获取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男人的欢心。烦闷涌上心头,一阵恶心,喉头一哽,连忙用绣帕捂着嘴干呕起来。
   翡翠扶我在一旁坐下:“主子,怎么了,莫不是中暑了?”
   又觉得没什么了,便摇头道:“许是站久了吧,现在又没事了。”
   翡翠说道:“主子歇歇再走吧。”顿了一下又道:“主子,奴婢身上带着日常吃的酸梅,您要不要吃一个,或许会舒服些。”
   我笑道:“也好。”翡翠解开荷包,将几粒梅子放在我的手心里。吃了一粒下去,恶心之感减轻了不少,便向翡翠道:“那边都准备好了吧,咱们过去了。”
   翡翠回道:“奴婢一早亲自去布置好的,绝未假手他人,主子放心便是。倒是皇上那边?”
   我笑笑:“小安子那么个机灵人儿,他还猜不到?八成等会儿就他带皇上过来。日头大了,我们先过去。”携着翡翠转身往万花阵而去。
   万花阵其实是座迷宫,却是让宫人们打发无聊的好去处。在桐荫深处的那段日子,我对圆明园里的几座迷宫就已烂熟于胸,闭着眼睛也能走进走出了。不过奕詝怕除了那几处春光别馆外,还没这么到过这些地方。今天正好,借用这迷宫来调剂一下。
   我到达万花阵之时,奕詝还没来。向翡翠交代了几句,让她守在入口处,自己单独进入了万花阵。沿途放上我特意香薰过的绣帕,颈带等随身之物,在万花丛中施施然进了迷宫正中那间供人小憩的精舍。
   翡翠已按我的要求把所需的东西,放在了屋里。香炉里焚烧着龙涎香,幽香阵阵,充满了整个房间;茶壶里泡着自制的花草茶;窗上悬着淡红色的轻纱,随风微扬,营造着媚艳而暧昧的气氛。
  坐到桌边,倒了杯茶自斟自饮,却还是担忧起来。奕詝为何还没出现,难不成我真的太过自信,高看了自己。奕詝对我远没有我想的那般眷恋。撩开窗纱,外面百花斗艳,只为争春。而后宫嫔妃,花尽心计博取圣心,为了到底是什么?得到奕詝的宠爱,真的就心满意足,再无憾事?宫里宫外,又有多少像我与奕訢一般境遇的男女呢?
  苦笑摇头,正欲放下窗纱,花径间奕詝的身影映入眼帘,手上还拿着我一路上留下的衣物。缩回手,自得地理了理耳边的鬓发,终归还是我赌嬴了,那本册子真的是功不可没啊。起身走到门前,听见奕詝的脚步声渐近,轻轻打开房门,笑向奕詝屈身道福:“兰儿给四爷请安,四爷吉祥。”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56

见奕詝是独自而来,心知胜劵已然在握。将他迎进房中坐下,奉茶与他:“这是兰儿自己做的花茶,四爷尝尝可还行?”
   奕詝接过茶笑道:“兰儿,你可真会折腾人,竟想着到这迷宫里来,倒也有几分情趣。”抿了一口茶,又拖住我的手臂闻了闻道:“身上又换香味了?这味道较以前的更好闻些,朕喜欢。”
   知是驻香露已初见功效,心中大喜,偎向奕詝道:“四爷喜欢便好,兰儿可花了好大功夫的。”
   伸手揽住我,奕詝忽道:“兰儿,若朕不是皇帝,你可还会这般对朕?”
   收敛下笑容,我嗔道:“四爷什么话,兰儿既已嫁与四爷,便生是您的人,死也是您的鬼。任您是万乘之尊,还是蝼蚁小民,兰儿都会陪着四爷,不离不弃的。”
   奕詝笑笑又道:“兰儿,你可曾读过世宗皇帝的《河沙》?”
   心底暗叫运气,当初奕䜣也曾提过奕詝至爱雍正皇帝的《河沙》一诗,所以我就专门背下了这首诗。略作沉吟后诵道:“河沙千世界,只此一微尘。比见禽鱼乐,方知天地春。无心还是妄,有说却非真。识得西来意,时时景物新。”
   奕詝“噢”了一声:“兰儿也喜欢这首诗?”
   我笑道:“世间万物种种,此诗亦可一一囊括。如此胸襟,方能承上启下,成就一代帝业。”
   眼也不眨地望住我,奕詝问我:“那你又觉得朕是个怎样的皇帝,说实话。”
   我很是心疼的模样:“皇上是好皇上,不过生不逢时,机遇不佳。所幸还有肃大人,恭王爷他们为您分忧,大清方保无虞至今。只是龙体康健也是国之要事,皇上还是不要太过操劳,小心身体才是,您这向都又清减了。”
  奕詝皱眉不已:“太平军霸据一方,且又有各地天地会与捻党与之呼应,配合太平军作战;而英、法、美等国更是火上加油,不断滋事。甚至还假借助朝廷剿匪为名,要求朕同意他们派兵进驻。这前门拒虎,后门迎狼之议,朕怎可答应。他们就借此大做文章,现竟与太平军勾结,意图助其颠覆我大清。这么个烂摊子,朕真不知如何是好。老六精通洋务,本属意由他主理对外事宜,可肃顺他们又……唉,不提也罢,这天下朕不知还能坐多久?”
  浑身泛起一阵凉意,国力日衰,今非昔比我知道。可我不知道,居然已经带了这般岌岌可危的地步,权臣们还是仍只会争权夺利,排除异己,全不为江山社稷,国家大局考虑。奕䜣有治国之才,满怀抱负,惜面对着对他心有猜忌的皇兄和蓄意离间的肃顺等人,他除了被推出去当炮灰外,他还能怎样呢?不行,奕䜣,我一定要帮你。
  轻笑向奕詝道:“四爷莫要烦了,兰儿为您解解闷吧。”拿起团扇翩然起舞,口中唱着:“喜气上眉梢,依约小阑干侧。昨夜芙蓉帐底,占几分春色。憨痴未谙云雨情,娇羞更无力。为问温柔滋味,有谁人消得?”舞到奕詝身旁,用一条缎带绕在他的脖子上:“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倚栏…..”
   把奕詝拖倒在榻上,我亦俯在他身上笑问道:“四爷,兰儿的歌技舞艺可有长进?”
   一扫刚才的阴霾之色,奕詝拥着我调笑道:“若你穿的不是这身包裹的严丝密缝的衣服的话,怕会跳的更好吧?”
  此话正中我下怀,轻轻离开奕詝的怀抱:“既然四爷这么说,兰儿也就不怕献丑了。”半跪在竹榻上,缓缓脱下了外面那件淡青色宫装,露出我特意穿在里面的猩红纱衣,然后我就在奕詝的脸上,眼中看到了我所想得到的效果。在奕詝伸手试图拉倒我时,我走下竹榻,赤着脚在地舞了起来。
   班驳的阳光透着窗纱洒了进来,若隐若现的纱衣合着舞步飘动着,缕缕幽香与迷幻的气息漂浮于奕詝身畔。突然,我一个不小心绊倒了圆凳,自己也随之跌倒在地。奕詝紧张万分地过来扶住我:“兰儿,伤到哪里没有?”
   指尖略略划过他的嘴唇:“兰儿没事,只要四爷开心便好。”
   舔了舔嘴唇,奕詝说道:“兰儿,你手指上擦的什么,好甜。”
   伸出舌头也舔舔手指:“没擦过什么啊,许是胭脂吧。”蜻蜓点水般又舔了舔奕詝的唇:“怕是四爷来之前喝过蜜糖吧?”说话间,人已被奕詝压倒在地上。
   避开奕詝的亲吻,我假意道:“四爷,小心弄脏您的衣服。” 奕詝一笑,解下腰带,脱掉外衣扑放在地上,抱着我翻滚到上面。
   躺在奕詝的龙袍上,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次成功了。在进宫近四年以来,我这次才真正地得到了这个男人的欢心和宠爱。那套妓女对恩客的手段,看来果真对上了奕詝的胃口。不若我在他身上再使上几招,让他离不得我。
   对着奕詝媚声道:“兰儿替四爷宽衣吧。”趴在他的身上,用嘴将他的衣纽一颗颗咬开,黄色的底衣上留下我一个个殷红的唇印。而我身上的纱衣,也在奕詝的手中逐步滑落于地。在我用口把酒送进奕詝口中之时,他呻吟道:“兰儿,你真是个妖精。”
  妖精?我本来不是妖精,可自从你将我和奕䜣分开后,我就成了妖精。这只妖精诱导你,挑逗你,迎合你,却是为了惑乱你,报复你。因为在她心中,她爱的人,不是你。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58

见奕詝是独自而来,心知胜劵已然在握。将他迎进房中坐下,奉茶与他:“这是兰儿自己做的花茶,四爷尝尝可还行?”
   奕詝接过茶笑道:“兰儿,你可真会折腾人,竟想着到这迷宫里来,倒也有几分情趣。”抿了一口茶,又拖住我的手臂闻了闻道:“身上又换香味了?这味道较以前的更好闻些,朕喜欢。”
   知是驻香露已初见功效,心中大喜,偎向奕詝道:“四爷喜欢便好,兰儿可花了好大功夫的。”
   伸手揽住我,奕詝忽道:“兰儿,若朕不是皇帝,你可还会这般对朕?”
   收敛下笑容,我嗔道:“四爷什么话,兰儿既已嫁与四爷,便生是您的人,死也是您的鬼。任您是万乘之尊,还是蝼蚁小民,兰儿都会陪着四爷,不离不弃的。”
   奕詝笑笑又道:“兰儿,你可曾读过世宗皇帝的《河沙》?”
   心底暗叫运气,当初奕䜣也曾提过奕詝至爱雍正皇帝的《河沙》一诗,所以我就专门背下了这首诗。略作沉吟后诵道:“河沙千世界,只此一微尘。比见禽鱼乐,方知天地春。无心还是妄,有说却非真。识得西来意,时时景物新。”
   奕詝“噢”了一声:“兰儿也喜欢这首诗?”
   我笑道:“世间万物种种,此诗亦可一一囊括。如此胸襟,方能承上启下,成就一代帝业。”
   眼也不眨地望住我,奕詝问我:“那你又觉得朕是个怎样的皇帝,说实话。”
   我很是心疼的模样:“皇上是好皇上,不过生不逢时,机遇不佳。所幸还有肃大人,恭王爷他们为您分忧,大清方保无虞至今。只是龙体康健也是国之要事,皇上还是不要太过操劳,小心身体才是,您这向都又清减了。”
  奕詝皱眉不已:“太平军霸据一方,且又有各地天地会与捻党与之呼应,配合太平军作战;而英、法、美等国更是火上加油,不断滋事。甚至还假借助朝廷剿匪为名,要求朕同意他们派兵进驻。这前门拒虎,后门迎狼之议,朕怎可答应。他们就借此大做文章,现竟与太平军勾结,意图助其颠覆我大清。这么个烂摊子,朕真不知如何是好。老六精通洋务,本属意由他主理对外事宜,可肃顺他们又……唉,不提也罢,这天下朕不知还能坐多久?”
  浑身泛起一阵凉意,国力日衰,今非昔比我知道。可我不知道,居然已经带了这般岌岌可危的地步,权臣们还是仍只会争权夺利,排除异己,全不为江山社稷,国家大局考虑。奕䜣有治国之才,满怀抱负,惜面对着对他心有猜忌的皇兄和蓄意离间的肃顺等人,他除了被推出去当炮灰外,他还能怎样呢?不行,奕䜣,我一定要帮你。
  轻笑向奕詝道:“四爷莫要烦了,兰儿为您解解闷吧。”拿起团扇翩然起舞,口中唱着:“喜气上眉梢,依约小阑干侧。昨夜芙蓉帐底,占几分春色。憨痴未谙云雨情,娇羞更无力。为问温柔滋味,有谁人消得?”舞到奕詝身旁,用一条缎带绕在他的脖子上:“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倚栏…..”
   把奕詝拖倒在榻上,我亦俯在他身上笑问道:“四爷,兰儿的歌技舞艺可有长进?”
   一扫刚才的阴霾之色,奕詝拥着我调笑道:“若你穿的不是这身包裹的严丝密缝的衣服的话,怕会跳的更好吧?”
  此话正中我下怀,轻轻离开奕詝的怀抱:“既然四爷这么说,兰儿也就不怕献丑了。”半跪在竹榻上,缓缓脱下了外面那件淡青色宫装,露出我特意穿在里面的猩红纱衣,然后我就在奕詝的脸上,眼中看到了我所想得到的效果。在奕詝伸手试图拉倒我时,我走下竹榻,赤着脚在地舞了起来。
   班驳的阳光透着窗纱洒了进来,若隐若现的纱衣合着舞步飘动着,缕缕幽香与迷幻的气息漂浮于奕詝身畔。突然,我一个不小心绊倒了圆凳,自己也随之跌倒在地。奕詝紧张万分地过来扶住我:“兰儿,伤到哪里没有?”
   指尖略略划过他的嘴唇:“兰儿没事,只要四爷开心便好。”
   舔了舔嘴唇,奕詝说道:“兰儿,你手指上擦的什么,好甜。”
   伸出舌头也舔舔手指:“没擦过什么啊,许是胭脂吧。”蜻蜓点水般又舔了舔奕詝的唇:“怕是四爷来之前喝过蜜糖吧?”说话间,人已被奕詝压倒在地上。
   避开奕詝的亲吻,我假意道:“四爷,小心弄脏您的衣服。” 奕詝一笑,解下腰带,脱掉外衣扑放在地上,抱着我翻滚到上面。
   躺在奕詝的龙袍上,我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次成功了。在进宫近四年以来,我这次才真正地得到了这个男人的欢心和宠爱。那套妓女对恩客的手段,看来果真对上了奕詝的胃口。不若我在他身上再使上几招,让他离不得我。
   对着奕詝媚声道:“兰儿替四爷宽衣吧。”趴在他的身上,用嘴将他的衣纽一颗颗咬开,黄色的底衣上留下我一个个殷红的唇印。而我身上的纱衣,也在奕詝的手中逐步滑落于地。在我用口把酒送进奕詝口中之时,他呻吟道:“兰儿,你真是个妖精。”
  妖精?我本来不是妖精,可自从你将我和奕䜣分开后,我就成了妖精。这只妖精诱导你,挑逗你,迎合你,却是为了惑乱你,报复你。因为在她心中,她爱的人,不是你。
  已是晚上子夜时分了,奕詝仍搂着我榻上情话绵绵,相逢恨晚。望着窗外的夜空,繁星点点,奕詝忽然道:“兰儿,同你在一起,朕才觉得自己是个男人,而仅非大清天子。”
  正欲答话,却闻得外边传来有人急步小跑的声音。脚步声在精舍门前停止,黄总管的声音响起:“启禀皇上,奴才有急事禀报。”
  一手拨弄着我的长发,一手端着酒杯,奕詝闭眼道:“朕不是早说了,没朕的吩咐谁也不准进来的。黄三,朕的话,你就当耳边风不成?”
  磕头声与黄三颤抖的声音一起传进来:“回皇上的话,再给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不听皇上的吩咐,惊扰圣驾,打扰皇上的雅兴。只是宫里送来急报,静皇太妃突染重疾,卧床难起,危在旦夕了。”
  奕詝猛地坐起身:“太妃病危!”垂首想了想道:“黄三,传朕的口谕下去,明早起驾回宫。”
  “嗻”了一声后,黄三领命而去。奕詝又转向我道:“兰儿,咱们得提前回去了。朕下次再陪你过来赏月吧。”
  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静太妃重病不起,奕䜣知道了吗?
  第二天,奕詝就带着一众嫔妃,侍卫们,浩浩荡荡离开了圆明园,回到了紫禁城。我仍旧住在储秀宫,只是往返前后相比,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09:59

(六)风入松
  回宫已有数日,静太妃的病也未见起色,反倒有加重的趋势。奕詝对这位养母也还敬重,每日都会去请安,探视。静太妃已病的有些脱形了,连说话也极为费力。奕詝见着颇为心酸,坐着长吁短叹的。我心中不安,但面上仍得劝慰着奕詝:“太妃的身子一直不是太好,迟早也会走到这么一天。皇上不要太过焦虑,您的身体也要紧啊。”
   奕詝叹息道:“兰儿,你有所不知,静太妃虽非朕生母,可也尽心尽力抚育朕近十载。这份哺育之情岂能相忘。如今她这般模样,你叫朕如何心安?”
   想起宫中的传闻,我小心试探道:“我听说静太妃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封号的事,不知是否如此呢?”
   奕詝脸色微变:“无稽之谈,不过是些有心人的散摆罢了。并无此事,以后别再在朕的面前提这些事了。”
   见到奕詝的反应,我更确定真有其事。翌日,奕詝早朝之时,我借着请安为名,去寿康宫看望静太妃。只是没曾想到,奕䜣今天居然没去上朝,呆在寿康宫陪着静太妃。
   骤逢奕䜣,心中滋味难明。对他道了个万福:“恭王爷吉祥。” 奕䜣视若无睹,转身服侍静太妃喝药。我不禁有些尴尬,正待告退回避时,静太妃却出声说道:“奕䜣,你们都下去,我同兰贵人有话要讲。”
   尽管不解也不愿,但静太妃开口,奕䜣还是退出了房外。走到静太妃的床边,容颜憔悴,目无神采的静太妃让我鼻酸:“太妃,玉兰给您请安了。”
   示意我坐到床沿上,静太妃笑道:“多大个事,红鼻子肿眼睛的。其实啊,我这一走,才算是真正解脱了。我与先帝数载不见,也不知道先帝还记得我否?”
  悲戚地看着她,不知说甚是好。静太妃又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奕䜣。他虽说身在皇家,可他所得到的甚至还不如一介平民。他是个孝顺孩子,也是个好人,可他的命不好。很多东西在他唾手可得时,却偏与他擦身而过。为了我不担心,为了我好过,他什么都忍了下来。现在却为了给我上封号的事,与皇上闹的不愉快了。你叫我于心何安,如何放心撒手而去。玉兰,再帮我一次,为我劝劝奕䜣,别那么执着,别那么倔。做到皇太妃,我已经知足,无须强求了。”
   我迟疑道:“太妃,您不是不知王爷现今对我已非昔日。我怎么劝得动他呢?”
   泪光闪动,静太妃道:“玉兰,你帮忙劝一下奕䜣吧。我不想他因为我的事而再遭打压了。”瘦骨嶙峋的手抓着我不放:“就当我求你,好不好?”
   使劲忍住泪水,我点头:“太妃,玉兰答应你,一定尽力帮着王爷。”
   得了我的答复,静太妃心神一松,人就昏了过去。我急忙叫进众人,太医一番救治后,静太妃才悠悠醒转。悄悄看向奕䜣,想着应该怎样对他开口,谁知奕䜣一番思索的模样也在看着我。四目相对,心如鹿撞,趁乱借辞告退,离开了寿康宫。
  回到储秀宫,就怔怔地坐着发呆,想着怎样才可以让奕䜣放弃为静太妃上封号的事。静太妃对奕詝是有养育之恩,可她一非正宫;二来她膝下的奕䜣又非皇帝,想要得到太后的尊号决非易事。再加上皇位之争,奕詝与奕䜣和她之间也有了嫌隙,朝臣诸多的挑拨,这件事即便成了,奕詝和奕䜣二人也之会更加生分,疏离。怎样方可两全其美呢?
   正发愁时,小安子连滚带爬地冲进房里:“主子,好消息,好消息!”
   翡翠取笑道:“安公公,您是走路捡到元宝还是神仙在您面前显灵了?”
   小安子不理:“谁同你这小丫头片子耍嘴皮子,主子的好事来了。”在我跟前跪下就开始磕头:“奴才恭喜兰主子,贺喜兰主子。皇上已经下旨晋封您为懿嫔了,册封的旨意跟着就来。”
   闻言,翡翠及屋里几个宫女也一起跪下贺道:“奴婢恭喜主子,懿嫔娘娘吉祥。”
   淡然一笑:“急什么,还没宣封呢,封了再跪也不迟,也不会少了你们的赏钱。都起来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道了万福,翡翠带着几人退了出去。
   我笑问向小安子:“我封了懿嫔,那丽嫔封的什么?”
   小安子干笑道:“回主子的话,丽嫔晋为丽妃。”见我不语,又补充道:“奴才相信主子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超过丽嫔,凌驾于她之上的。”
   垂眼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我说道:“别管将来,现实的确是我现在仍旧比丽嫔低上一级。”又想起了静太妃的嘱托,心下怅然,不禁低叹出声。
   小安子见状忙道:“主子无须介怀,现宫中唯有丽嫔育有一女,她的气焰自是高些。他日主子一旦诞下阿哥,何愁丽嫔不对您俯首称臣。”
   我摇摇头:“小安子,要真能这样心想事成,那这宫里怕早就满地儿郎了。生下皇子,谈何容易。就算没了丽嫔,还有其他人。”
   小安子忽道:“主子,请恕奴才无状,妄自揣测。您别是为了这个,才这般烦闷的?”在我面前比了个“六”字。
   不得骇道:“真是谁都能看得出来?”
   小安子道:“主子,关心则乱。您从寿康宫回来,就这样神不守舍,闷闷不乐的模样,是挺容易让人起疑的。所以奴才方才才……..”
  恍然大悟,原来刚才小安子是故意那么急惊风似的跑来告诉我晋封的消息。宫里均知我和丽嫔面和心不和,他这么一来,就可以借此转移别人的注意力,让人产生我是因为气愤自己仍低丽嫔一等,仍得受制于她的错觉。向小安子道:“也难为你想个这么个法子出来。不若你再为我想个法子。”
   小安子垂手而立:“主子请讲,小安子万死不辞。”
   我皱皱眉:“倒用不着你死去活来的。我只想知道有没有办法,既可以让静太妃晋封太后,而恭亲王也无须同皇上翻脸?”
   登时苦了脸,小安子道:“兰主子,您这可比叫奴才去死还那难了。这事,连恭王爷那般聪明的人也束手无策,何况我一个小太监?别说我了,怕全宫里的太监再加上翰林院的学士们,也找不出这两全其美的法子。”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00

失去了平时的冷静和理智,脑子里只得一团乱麻,毫无头绪。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才好?我已经对不住王爷了,再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有事了。可我又该怎么做呢?”
   小安子想了想说道:“主子,要不去和静太妃商量商量。太妃是宫中的老人了,看的,听的都不少。恭王爷又是她的亲生骨肉,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您找太妃谈谈?”
  事不宜迟,我拔腿就望外间走,被小安子一把拉住:“哎哟喂,我的兰主子,怎的一碰上跟王爷沾边的事,您就大乱方寸呐。您才从寿康宫回来多久?宫里又都传着太妃不喜您。您这急匆匆的一去,不知又会冒出多少闲言碎语,误了正事反倒不妙了。况且,这时辰,皇上也应该快过来了。”
   默默又坐回了椅子上,原本以为时间可以冲淡我对奕訢的感情;宫廷中的奢华生活可以减少我对奕訢思念;后宫中的勾心斗角更会让我无暇顾及对奕訢牵挂。可是这人一旦动了真情,岂是几件华服,几件首饰,一个名位就可以替代,说放说放的吗?
   心境尽然凄惶,但奕詝一踏进储秀宫,我依旧打起全副精神,巧笑嫣然地迎向他,媚惑着他。我已经牺牲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我绝不可以止步于一个小小的嫔。而且我现今这般想助静太妃上徽号,除了奕訢外,也不为自己打算的一层意思在里面。
  即便我能够三千宠爱集于一身,可我不是皇后,不是乘着凤辇从大清门进到紫禁城的,我始终是个侧妃。倘是日后我未曾生下阿哥,或生下了阿哥也如奕訢一般未被立为储君,继承皇位,难保不会面对今天的静太妃所面对的一切。静太妃此事如若成功,我日后想晋为太后也就有了个先例。于人于己都有利的双嬴之局,我为甚不尽力促成呢?其中的关键便是奕詝。但我绝对不可以自己出面,那样唯害无益。如何不影响我,也不会让奕詝和奕訢伤了面上的和气地办成这事呢?也许真如小安子所说,我应该静下心来好好思量,也再去和静太妃通通气比较稳妥些。
   打定主意后,第二天一早,我特意挑了个不易和别的宫妃遇上的时间去了寿康宫。见到静太妃,我就直接了当地告诉她,我既要帮她讨得徽号,又要保全奕訢的想法,问问她有什么建议。
   静太妃摇头不已:“玉兰,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只是说服奕訢就非易事,还要让皇上同意徽号之事,就更是难上加难了。你别管我,帮我顾着奕訢便是了。”
   我也摇头:“太妃,您也错了。要想王爷罢手,除非您得偿所愿。否则他怕真会与皇上一拍两散,遂了小人心愿。咱们只能想办法,从皇上下手,让皇上来解决问题。”
   静太妃道:“玉兰,知易行难。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就难了。不是我不肯相信你,这事悬啊。”
   不改初衷,我接着说道:“太妃,我想同王爷商量一下,求您给个方便。玉兰决非要与王爷重续旧情,再修旧好,只是王爷比我们都活络些,他能静心好好想想的话,必然能有主意的。”
   静太妃虚弱的笑了一下:“罢,罢,罢,还盼你帮我劝劝老六呢,谁知你倒一头参合了进来。想要我怎样给你方便,说来听听。”
   凑近她耳边轻声道:“太妃,待会您就下个旨,让王爷带着福晋来这儿看看您。他们来了之后,您派个人通知我,然后就....”静太妃颔首,却又道:“玉兰,倘是我当年有点出息,你现在和老六或许早已双宿双栖了。”
   淡然而笑:“太妃何苦什么事都揽在自个儿的身上。玉兰与王爷注定无缘,是玉兰没那福气。如今,也算是帮了王爷,玉兰心甘情愿。玉兰不能呆的太久,太妃好生将息,玉兰先行告退。”
   静太妃一边点头,一边唤进水苓吩咐道:“派人到恭王府通知王爷,就说我想见见他和他媳妇儿。叫他明儿一早带着佳佳一块儿进宫。”
   向静太妃道了个万福,转身出门。一路上都在想奕詝有什么弱点,什么可以为我所用,刚想到一点头绪,储秀宫已然眼前。
   坐下没一会,黄三过来传旨,我正式由贵人晋升为嫔。在打赏了黄三一行及宫里的大小宫女、太监后,我捧着诏书走进房间,将它放在一个紫檀匣子里。匣子很精美,也挺大,因为我相信,这里面还会陆续放进我受到册封的诏书,直到它达到极点。
  今晚奕詝没有来,他去了被册为丽妃的他他拉氏所居的景阳宫。喝过驻香露,一丝不苟地沐浴、卸妆、护颜后,我才躺到床上,思考着明天与奕訢见面的事。被我伤的如此之深的奕訢,他肯听我讲吗?我没有把握,只是事在人为,奕訢本也是孝子。故而无论如何也得迈出这一步,我向来就不是轻易服输,遇难却步之人。
   在充满兰花香味的绣床上醒来,望着窗外的阳光,我轻蔑的一笑,翻身坐了起来。着了件淡青色宫装,带上小安子和翡翠二人,我走向寿康宫。当我到了寿康宫时,奕訢和他的福晋已在那里了。
   看见站在奕訢身旁,穿着礼定福晋服饰的瓜尔佳氏,与奕訢一道称呼着静太妃“额娘”,心里一阵抽痛。待给静太妃和奕訢见礼后,便托词男女内外有别,要先行告退。
   静太妃淡漠道:“懿嫔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佳佳,你陪懿嫔到旁边坐坐,老六留在这里同我说会子话。”
   我与佳佳互视一眼,屈身而应,结伴到了进间坐下。水苓在奉茶时,对着我不易觉察地微笑了一下,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下正拿起茶杯的佳佳。心知静太妃已作了安排,便也拿起茶杯向佳佳说道:“六福晋,您的大格格这向可好?老听太妃提起,何不带她来见见太妃?”
   佳佳的年纪比我稍小一些,但嫁与奕訢已有数年,眼下育一女,年方四岁。可以这么说,我对佳佳的是嫉妒和羡慕的。她所拥有的,正是我极度渴望却求之不得,甚至连想都不敢多想。按下心中的妒意,我笑着向她叙起家常。
  从小到大,在呵护中长大的佳佳与我这种自底层而上的女子是截然不同的。她所需面对的的不过是相夫教子,将两个家族更好的联系在一起。而我,整日算计,只为登上塔尖。见我出声相询,正在喝茶的佳佳连忙放下茶杯:“有劳懿嫔关心了。只是大格格年纪尚小,母妃的病情需得将养,所以便没带她进宫。怕惊扰了母妃养病。懿嫔得蒙圣恩,我还没来得及给您道贺呐。”
   我笑道:“多谢福晋,你太客气了。你也不常进宫,今天不妨多待一会,咱们再聊会儿,总觉得和福晋挺投缘的。”
   佳佳也笑道:“也不知王爷和母妃会谈到几时,有懿嫔陪我,我....”话音未落,头忽地垂下,人也往椅子下滑去。立在一旁的小安子忙扶住她,口中唤道:“六福晋,六福晋。”
   起身走到佳佳身边瞅了瞅道:“别闹着福晋休息。福晋许是困了,让她睡睡吧。小安子,拿被子给福晋搭上,别让福晋受凉了。”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01

“嗻”了一声,小安子用手指了指太妃卧房旁边的次间:“水苓说太妃让您到次间先等等。”
   我看了看昏睡的佳佳:“可上心点,别出什么岔子。现下盼我出事的人,多了去了。”
   小安子回道:“主子大可放心,依着太妃的意思,恭王爷和福晋的随从全都候在外边,没她的吩咐是不得入内的。水苓几个也是太妃信的过的人,您现在只需进去等着王爷便是了。”
   我摇头而笑:“小安子,小心得驶万年船,你可记好了。”
   坐在房间里,心中千般感慨,万种滋味,难以言喻。与奕䜣的疏离从寿康宫拉开序幕,如今费尽心思,与他重逢亦在寿康宫。这寿康宫,能否承载这几多愁,几许忧?
   房门从外边被人推开,略显憔悴的奕䜣出现在房门口。掩上房门,奕䜣冷冷问道:“额娘说你有要事同我讲,究竟何事?”
   奕䜣冷若冰霜,但我仍能清晰地感到那层外壳下面的椎心刺骨之伤。只是此时此地,决非与他冰释前嫌,重修旧好的时候。稳住心神,我努力使声音平静无波:“王爷,玉兰别无他意,只是看着太妃为难,想为太妃的事尽一份绵薄之力罢了。”
   冷笑一声:“为我额娘出力?懿嫔娘娘,这宫中不缺锦上添花,唯少雪中送炭。我母子二人眼下并非受宠之人,娘娘这般热心兜罗,不怕坏了自己的前程?”
   翻来覆去地绞着手上的绣帕:“王爷,玉兰当初是对不住您,可我这次是真的想帮太妃和您的。”
   仍旧拒我于千里之外,奕䜣背向我道:“帮我?想不到不过两月不见,懿嫔已得宠若此,有这么大的能力来帮这个大忙。可惜为我额娘上徽号之事,恐怕不是几句枕边风便能成的吧。”说话间,已经打开了房门,一只脚迈了出去。
  见此状况我只得说道:“王爷,既然如此,玉兰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有一句话,求您听完再走。皇上是您的四哥,同您从小一块长大,您对他绝对比玉兰了解的深的多。不过王爷,您现今却因为静太妃的事而失了些分寸,此刻尚是雾里观花,没能跳脱事外,冷静待之。皇上是对您有猜忌,对太妃也不及小时一般依恋。只是太妃抚育皇上近十年,天下皆知。且自古君王哪个又不好个好名声,皇上也不例外,他同样也是个好面子的人。如今太妃病重,所求的不过一个徽号。皇上倘是许了,当然最好;若然未许,皇上的‘孝义’之名,兴许在天下人心中就得打个折扣了。所谓‘百善孝为先’,王爷,是吧?玉兰言尽于此,先行告退。”
   百感交集地迅速瞟了奕䜣一眼,从他身边越到门外,重新坐到进间与佳佳闲聊的椅子上。坐下没一会,佳佳就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居然睡着了,大惊失色:“懿嫔恕罪,佳佳不知何故竟会睡了过去,害您枯坐,真是…..”
  我笑道:“六福晋何须如此见外,大家还不都是一家人吗?现在正值盛夏,人本易疲累,打个盹睡过去也不是没有的。何况福晋并没睡多久,我这一杯茶也还没喝完呢,坐坐又有何妨?我已见过了太妃,也是时候回去了。福晋下次进宫,咱们再好好聊聊。”微微屈了一下膝,向她点点头便朝外间走去。
   佳佳连忙起身回礼,回望了一眼静太妃的卧房,由小安子扶着离开了寿康宫。回到储秀宫之时,奕詝斜靠在贵妃榻上正在看我的《红线传》。
   笑语盈然地迎向他,福道:“兰儿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奕詝摆摆手:“起来吧,小心可别又绊着了。”
   牵住他伸出的手,坐到他身边:“四爷玩笑了,玉兰好好的,怎么会摔倒呢?”
   奕詝笑道:“那不知是谁在万花阵里跳舞的时候,跳着跳着就跌倒了?啊,朕的好兰儿。”手从我的衣袖里滑进,握着我的手腕摩挲着。
   抽出手,起身站到奕詝的身后为他按摩肩膀:“四爷,您好几天都没过来了,真想害兰儿得相思病不成?”
   奕詝眯着眼:“相思病?兰儿,你现在即使说不上三千宠爱集于一身,两千的宠爱怕也有了的吧。总得让朕分些,留些给别人吧。”
   从身后搂住他的颈项道:“瞧四爷把兰儿说的像只河东狮似的,兰儿有那么刁蛮,那么不讲理吗?您可冤枉死了我,我不过就是想多看看四爷,陪陪您,不好吗?兰儿知道,四爷是天下人的,哪能容兰儿独占。只求四爷能久久记着我,莫失莫忘嘛。四爷,嗯?”
   奕詝的骨头都酥了一半,连声道:“成,成,成。朕今晚上不走了,明儿晚上,后儿晚上,以后天天晚上都来陪你,可好?”
   轻轻咬了下他的耳垂:“您说兰儿会说不好?”身子已倒入他怀中,两人又缠在了一起。
   奕詝抽了抽鼻子:“兰儿,你越来越香了。朕就琢磨着,乾隆爷时候的香妃也就不过如此吧,兴许还不如你知情识趣呢?”
   将一颗剥好的荔枝放进他口中,我才道:“怎样都好,只要四爷喜欢,兰儿就心满意足了。”
   吞下荔枝,奕詝突然问道:“兰儿,你这几日,都去寿康宫请安来着?”
  心里由不得一紧,莫非奕詝察觉到了什么?但仍笑答道:“正是,我一来瞅着您尽管记挂着太妃的身体,但国事繁忙,您日夜操劳,已经够劳心劳力,疲惫不堪,无暇顾及过多了。所以兰儿去寿康宫,也算是帮您看看太妃,尽尽孝道。倘是做的不好,还望四爷不要怪罪。二来,依着祖制、家法、规矩,我也应当日日叩安,时时关心的。难不成,我又有何处做的不妥,招太妃生气,累及四爷了?”
   奕詝叹道:“难为你这可心人儿了。太妃上次那样对你,你还能想的这么周到,做的这么妥帖。这一点,丽妃就比你差了一截,没你这般心思和肚量了。”
   我也叹了口气:“四爷,您也知道了?”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02

自从我被奕詝宠幸,由普通宫女晋封为贵人,后至嫔,深觉威胁渐大,丽妃的脾气也就越来越大,日益暴躁。一旦稍有不顺就拿身边的宫女、太监出气,非打即骂,弄得人心疏离。而我,就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暗地里让小安子、翡翠接近景阳宫中的下人,予以财物,收买人心。丽妃却毫不知情,继续放任着自己的小性子,更加的离心离德,渐行渐远。
   依着规矩,丽妃正式受封为妃,宫中众人均会到她所居的景阳宫为其朝贺。我当然也不例外,特意打扮的低调,且不夺目招摇后,我去了景阳宫。
   在座的除了正主子丽妃外,还尚有英嫔、婉嫔、枚贵人几位。向着丽妃躬身行礼道:“玉兰给丽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贺喜娘娘升迁。”
   鼻子里冷哼一声,丽妃道:“懿贵人,哦,不,现在该称呼您懿嫔了。我也还没向您道贺,您也别见怪才是。”没说让我坐下,也没说叫我退下,我只好站在房间中央,低头不语,一副懦弱可欺的模样。
   婉嫔见势便出来打圆场:“玉兰,老站着干嘛,和我一起坐这边吧。”伸手拉我坐下。我畏缩地看了一眼丽妃,她脸上怫然不乐,沉默不语,但还是对她福了一福方才落座。
  一名宫女为我端上香茶:“懿嫔娘娘,请用茶。”我微笑对她点了点头。丽妃拿起茶杯喝啜了一口茶,立刻怒道:“狗奴才,这么热的水,想烫死我不成!”一把就抓起茶杯摔到我的脚边。碎片四飞,茶水溅了我一身。端茶与我的宫女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我仍旧一副谦卑的神色,可英嫔几人的脸色就不大挂的住了。这宫里的女人都是竞争对手,什么姐姐妹妹的,也不过是口中的称呼。丽妃今日这般对我,他日难保不会对自己颐指气使,故而英嫔几人现下虽笑忍着,心里可就都给丽妃记了下来。这丽妃圣恩永驻便罢,若是失了宠,那日子恐怕不知她还能不能过出来了。
   丽妃却并未解气,走到我身边一脚踹在那宫女身上后,又扯着她的头发,将那她从地上拖起来,扬手就是一个耳光。只听得“啪”的一声,那宫女嘴边已沁出了血丝。又瞪了我一眼,丽妃舍下众人,怒气冲冲地进了后堂。
   与婉嫔等人互视苦笑一下,各自离开了景阳宫。我看了看翡翠,翡翠心领神会地扶起那个倒霉的替死鬼往外走去。我也随之,走到景阳宫外一个僻静的所在。
   那宫女呜咽抽泣,又不敢出声,看起来十分可怜。示意翡翠到一旁望风,我走到那宫女身边,用丝绢拭去她嘴边的血迹,安慰道:“唉,委屈你了。被来是不关你事的,丽妃娘娘是对我不满啊。”
   被我这么一劝,那宫女的眼泪反而流的更凶:“懿嫔娘娘,您不要这样说。奴才们的命自古如此,是打是骂,是杀是剐,只是主子的一句话。您这样说,真煞奴婢了。”
   我摇头道:“什么话,你我都是人生父母养。这样说,若你父母得知,心里作何感想?我也晓得你有你的难处,快擦干脸回去了,对谁也别说见过我。”
   那宫女对我道了个万福:“奴婢宝珊谢过懿嫔娘娘,奴婢告退。”我含笑颔首,带着翡翠转身离去。可没走几步,突然一阵眩晕,我连忙扶住宫墙,抓住翡翠的手,才稳住身子。翡翠紧张道:“主子,怎么了,又不舒服了?”
  定了定神,似乎又没刚才那么不适了,缓声道:“最近怕是事太多,太过操心的缘故吧。”顿了顿又向翡翠吩咐道:“你记着,今天这事,尽快地给我传出去。不用加油添醋,越接近事实越好。这个丽妃,务必的让她吃写苦头,要不她还真小瞧我叶赫那拉了。这还不过是个开始,我会让她后悔进宫的。”
   后宫果然是个衍生和传播谣言的最佳温床,这才多久的事,奕詝就知道。不过这事源自于宫中两个最为得宠的嫔妃,别人当然更加津津乐道,众口相传。
   望着奕詝,我说道:“四爷言重了,玉兰何来委屈?莫说丽姐姐品阶高于我,她对兰儿的教诲份属当然。即便不当,丽姐姐也是宫中唯一为您诞下后嗣的妃子。于情于理,玉兰也应该尊重她不是。几句闲话又算的了什么,有四爷一句话,玉兰便已知足了。”
   奕詝笑道:“你这么一说,朕更加不知道怎么宠你才好了。”
   似嗔非嗔地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鼻端:“四爷能记着隔三岔五来看看兰儿,兰儿就够开心的了。”心里却想着我给奕䜣的提示,不晓得他是否已经领悟,能否成事,让静太妃偿愿而去呢?
   奕䜣没有让任何人失望,没过多久,奕詝便下了旨意-----晋封静皇太妃为康慈皇太后。心愿一了,心弦一松,康慈皇太后得偿夙愿,在接到诏书的第三天晚上,就在睡梦中奔着宣宗皇帝(道光)而去,于咸丰五年薨逝与寿康宫。
   只是康慈皇太后的逝去,并不是这件事的终点。在得知康慈太后过世的消息后,奕詝马上下了两道谕旨:一是康慈太后的丧事,减太后仪,即仍以皇太妃的规格、丧仪对之;第二道旨意却是,罢恭亲王军机大臣,宗令,都统之职,仍在内廷行走,着上书房读书。
   这第二道谕旨一下,奕䜣便由朝廷重臣被贬为一个毫无实权的闲散宗室。在奕詝看来,奕䜣也就再对他无一丝影响和左右之力了;与此同时,两人之间那点兄弟手足之情也所剩无几,仅余面上那层窗户纸未被捅破了而已。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03

穿着丧服,和着大小嫔妃们一同跪在康慈皇太后的梓宫里,眼睛却偷偷地看着奕䜣,奕詝方才匆匆而来,叩拜以后,略略呆了一下,对奕䜣讲了几句场面话,就以国事繁重,难以久留为名又急急而去。奕䜣面色如常,看不出有任何波动,也以君臣之礼回了几句客套话,恭送奕詝离去。
  六福晋瓜尔佳氏,面容悲戚,哀痛不已,带着大格格跪在另一列。宫中的女眷们也尽着素衣,埋头哀思。整个大殿中的气氛压抑而神秘,凝重却诡异。静太妃尽管已被晋升为太后,徽号为康慈,但依据礼制,太后的封号里得有一个字要与先帝一样,才算正式的太后。而奕詝给静太妃的徽号却非如此,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无论怎样,咸丰皇帝都没有把这个抚育他多年的代母视为亲人。从她的徽号,丧仪上均可看出,在奕詝的心中,她永远只配作为皇贵妃进入宣宗皇帝的陵寝,待遇只得如此。给她的这个徽号,除了可以堵上天下人的悠悠众口外,也顺便告诉奕䜣,皇权的不可小觑。不管你使出什么招数,掌控生死荣辱大权的依然是当今的大清天子,咸丰皇帝。一旦涉及“权”这个敏感话题,亲兄弟也没情理可讲,而且奕詝与奕䜣还算不上一奶同胞,至多不过同父异母而已。猜疑相忌之心,人皆有之,何况那高高在上,卧榻之旁容不得他人鼾睡的一国之君呢?
   待结束康慈太后的丧事后,后宫又回复了平静,该斗的继续斗,该争的也不会罢手。而我,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从太医院的秦太医口中得到了一个宫中女子梦寐以求的王牌------我已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再三确定此事非虚后,我来不及喜悦,心念急转,对着跪俯在地朝我贺喜的秦太医低声说道:“秦太医,我求您一件事,望您助我一力。”
   秦太医诚惶诚恐:“懿嫔娘娘言重, 下官怎担得起您的一个‘求’字。娘娘有事只管开口,下官必当尽力。”
   我笑笑:“秦太医请起来说话。”
   叩了个头,秦太医访起身垂手而立,等我的吩咐。我道:“太医请勿拘礼,还请坐下说话。”
   满口称谢,秦太医小心翼翼坐于椅上:“敢问娘娘有何吩咐?”
   瞬地红了眼圈,向着秦太医道:“只求太医救救我与腹中孩儿。”
   秦太医惊道:“娘娘贵为懿嫔,腹中块肉亦为龙种,谁敢斗胆犯险?”
   我苦笑道:“太医难道忘 了这里是后宫?现在宫中嫔妃除了丽妃膝下的大公主外,其余人等皆无所出。而我现今深受皇恩,已然招人嫉妒。若是有心人知我有了身孕,为了保全自己,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秦太医却仍道:“娘娘讲的未必没有道理,只是谋害龙种,乃是罪当凌迟,株连九族的不赦之罪,谁会做这触犯龙颜的傻事?”
  叹了口气,这秦太医真是个迂夫子,脑筋有够死的:“秦太医,你在宫中也不是一年半载的了。说句不好听的,这宫里的女人,为了要爬上去,为了夺宠,她就没有做不出来,没有不敢做的事。秦太医,我同你讲的可是实话,你可想清楚了,倘是你坚持己见,执意要禀告皇上,广告天下。日后我和孩子平安无事便罢;若然有个什么不妥,头疼脑热的,你必然也是脱不了干系。您可别在这时候犯糊涂啊。”
   不由得大汗淋漓,秦太医再次跪于面前:“求娘娘给奴才指条明路,奴才决不敢忘怀,以后一定竭尽全力追随娘娘左右。还求娘娘宽恕奴才刚才的不当之言。”
   微微颔首:“秦太医,我素知你在太医院里无党无偏,也还有些本事,方才讲我与皇子的安危祸福全数交托于你,你可不要让我失望,也莫要让自个儿难受,后悔啊。”
   磕头如捣蒜,秦太医连头也不敢抬,匍匐于地上道:“娘娘这般信任奴才,奴才必不负所望,为娘娘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轻笑道:“得了,不用卖你的嘴皮子功夫了。不过叫你隐瞒一时我有身孕而已,用不着去死的。好了,待会儿开方子的时候,你就开两副方子。明处那张,开给外边人看;底下那一张,才是我的安胎药。这个怎样做,无需我这个门外汉来指手画脚了吧。”
   用衣袖揩着冷汗,秦太医道:“娘娘怎么说,奴才就怎么做,这事奴才做得来。”
   我接着又道:“对外,不管是皇后还是什么丽妃、婉嫔她们问你,你说我是肠胃不适就行了。至于皇上那边,,你不用管,我自会挑好时机禀告的。你需要做的其实只有一件事,替我保密。”想了想又道:“还有,以后每日便由你专门为我请脉,我的药也就由秦太医你负责了。”
   秦太医颤声道:“奴才遵命,娘娘放心。”有些站立不稳地从地上起来,对我行过礼后后退出门。在他即将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我又笑道:“秦太医,我和皇子好,对你也有益无害。若是不然,你小心掂量着点。”
   脸色苍白的秦太医不迭应声,又静立与原地,直至见我不再言语,才又小心万分地迈步走人。
   抿了一口茶,我向小安子和翡翠道:“今儿也就咱们四个,要是我有个什么事,你们和秦太医都当心点。”
   小安子与翡翠立马跪下磕头道:“奴才发誓,如果将今日之事向外人泄露半句,肠穿肚烂,不得好死。下世男即为盗,女即为娼。”
   用绢帕擦去唇边的水迹:“如此最好,你俩都是明白人,别的我也就不多说了。好生做事,少不得你们的好处。”
   小安子二人道:“奴才谨遵主子教诲。”
   挥手道:“都下去吧,我要歇会儿。”小安子悄无声息地带上门退了出去。我才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孩子,额娘的将来可就大半都系在你的身上了,你可得争气了…..

蓝色幽雨 发表于 2007-8-19 10:04

(七)剔银灯
  自秦太医确诊了我有身孕后,我就以秦太医医术精湛为名,向奕詝要求让他做了我的专属太医。故此,秦太医便可日日名正言顺地到储秀宫请脉,借此将我的安胎药带给我服用。不让别人知道我怀孕的事,除了确保我自己的安全外,我还要借这腹中孩子的手,收拾收拾宫中对我有着诸多不满的嫔妃们,叫她们也领教一下我的手段。莫以为我进宫时日尚短,根基未稳,就真是个任人糟践的主儿。在这个地方,若不想被别人打倒,惨淡一生,你就得先下手为强,扳倒面前对自己不利的障碍,踩着她们往上爬。不过我第一个挑战的对象,不是春贵人,也非英嫔,也不是丽妃,而是这后宫中的权威------中宫钮祜禄氏。人说“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句话在宫中,在女人间也同样适用。首先下了皇后的威风,其他嫔妃还敢与我对抗不成?我当然不会傻到与皇后起正面冲突,我还得借助这个没出生的孩子和奕詝的手,来实施的我计划。
   “不是都说这柿子也要挑软的捏吗,干嘛主子您一上来就得偏拣这块最难啃的骨头?”听完我的吩咐,小安子不由得问道。
   我看向他道:“这些奴才里,你也算是话多的了。”
   知我心情好,小安子嬉皮笑脸的说道:“主子,但凡与您的事沾上一丝边的,奴才绝不会多上半句嘴。即便是多了这半句嘴,也是为了更好地领悟您的意思,去为您跑腿办事呐。”
   我沉下脸道:“我一句话,你就有这多大道理,这样下去,日后怕谁也叫不住您安公公了。”
   小安子连忙低头回话道:“主子的话,奴才一直谨记心中,不敢有丝毫马虎。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循规蹈矩,战战兢兢。”
   我笑笑:“别做那可怜样了,你的忠心我早晓得的。这次你只管照着我说的去做便是,还有,你可已经确定黄总管与皇后身边的喜鹊是远房亲戚?”
   小安子道:“奴才派人查探多次,他们二人确有远房表亲关系。而且喜鹊每每有东西要送回家,也都是托黄总管找人带去的。”
   我垂下眼:“倒也算是个天赐良机,不要辜负才是。小安子,尽快把东西准备妥当,我也该是时候给皇上一个‘惊喜’了。”手不自觉抚上了宽身外袍下那不易觉察的微微隆起的腹部。
  自得知自己有孕以来,我除了定时服用安胎药外,每天还由叫小安子,翡翠陪着到御花园里走走,坐坐。我很清楚,适量的活动,可以促进母体的健康,从而才有可能在最佳状态下产下健康的孩子,不管他是男是女。而且,我还有着一种奇异的自信,我这一胎,生下的必然是个阿哥,还是个可以继承大统,将我拱上皇太后宝座的阿哥!
   现时虽已立秋,可秋老虎仍然肆虐,天气仍然酷热难当。在外走了一会,觉得有些口渴,便差翡翠回宫取些冰饮来,自己带着小安子上了御景亭歇息。
   眺望着堆秀山下的御花园秋景,我对小安子道:“过两天我这边的事完了,你去内务府跑一趟,知会一声,让我额娘和妹子进宫来见见面。”
   小安子正欲应声,眼光却停留在了我的背后。打了个千:“奴才安德海给恭王爷请安,王爷吉祥。”
   奕䜣?!心跳一下子快了好几倍,背对着奕䜣深吸了一口气,略带僵硬地转过身向他福道:“恭王爷吉祥。”
   身着与我在圆明园初遇时的那件月白衣裳,奕䜣比当时瘦了好多,多了几分沧桑,惟独那双眸子,依旧闪亮如夜星。朝我轻轻躬身道:“懿嫔吉祥。”然后伫立原地,仿似对我有话要讲。
   我低低唤了一声:“小安子。”小安子立刻道:“主子,奴才去看看翡翠把冰饮给您拿来了没有,去了这么好一会了。”又转向奕䜣:“王爷,奴才先行告退。”人已随着尾音退出亭外,消失花径之中。
   我向奕䜣道:“王爷若是何吩咐,还请坐下说话。”
   奕䜣深深地望住我,沉声道:“我只有几句话,说完便走,懿嫔不必多礼。”
   看着昔日亲密无间的情人,眼下却这般生分,我突然有些茫然------我究竟是得到还是失去了?但表面上仍故作平静:“王爷请讲。”
   奕䜣迟疑了一下方道:“我额娘的事,多亏了你的提示。奕䜣特来就此道谢。”
   我强笑道:“王爷也不需多礼。王爷聪明过人,当时亦不过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跳脱置外来看,也就简单了。”
   奕䜣点头道:“正是,我之前与皇上商议之时,总觉得此事无谓张扬,自家兄弟好开口,故而均是私下求见。直至你暗示于我,我才幡然醒转,方于殿堂之上,众臣之前博上一博。这才了了额娘的心愿,使她老人家可以称心而去。”
   我惋惜道:“只可惜皇上还是……”
  奕䜣面无表情:“不管怎样都好,至少天下人都知道静太妃已获得了康慈皇太后的封号,别的虚礼,也就无所谓过多的计较了。至于我,无官一身轻,继续做我的铁帽子王,当我的‘鬼子六‘,不知多自在逍遥。内廷宫闱,奕䜣不便多留,就此告辞。娘娘好自珍重。”回头便走,几步就迈出了御景亭。
   一股心酸涌上心头,不禁涩声喊道:“六爷…..”
   奕䜣的脚步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半晌,背对着我柔声道:“兰儿,谢谢你。”话音未落,头也不回地走了开去。几乎在他离开的同时,小安子也小跑着上来,一见我便道:“主子,怎么了,脸刷白刷白的?”
   对小安子的询问恍若未闻,泪水却漫出眼眶。奕䜣,有你这句话,我就够了,别的再不奢求了。
   待翡翠把冰饮取来,喝了两口,平复了心情之后,我回到储秀宫,等待奕詝的驾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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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兰祸天下(全) 作者:诡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