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9 17:32

《死神计时游戏》--作者:戴维•鲍尔达奇

第一章

一名身穿雨衣的男子俯身前行。他呼吸急促,浑身是汗。虽然不是很沉,但他肩上的额外负担仍让他感到吃力,何况地势还很崎岖。深更半夜拖着一个死人穿越森林并非易事。他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把尸体换到左肩,继续前行。他的鞋底没有明显标记,这并不是怕留下足迹造成麻烦,因为大雨很快便会将脚印冲刷得干干净净。他一定事先查看了天气预报,正因为下雨,他才出现在这里。恶劣的天气是他能找到的最好帮手。

除了结实的肩上扛着的尸体外,男子缠在头上的黑色头巾也十分显眼。头巾上绣着一个奇怪的符号,和头巾一样大:一个正中带有十字准线的圆圈。五十岁以上的人应该都能立刻认出这个标志,它曾经是多么让人恐惧,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渐渐被人们淡忘了。即便没有”活”人能够看到他戴着这块头巾也没关系,他对绣在上面的致命标志十分满意。

不到十分钟,他便到了事前已仔细选好的地方,谨慎而恭敬地放下尸体,这与他杀人时的残忍手段大相径庭。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解开了缠绕在尸体上的电话线和塑料膜。两天前,她应该还是一个面容秀丽的年轻女子,而现在却已惨不忍睹:柔软的金色头发披散在淡绿色的皮肤周围,露出她紧闭的双眼和肿胀的脸颊。假如她的眼睛还睁着,一定仍保持着她面对自己被谋杀,死亡步步逼近时的那种惊恐眼神。在美国,这样的场景每年大约要重复三万次。

他剥掉所有塑料膜,将女子仰面放下,然后长长地呼气、吸气。尸体散发的恶臭差一点让他吐出来。男子双手戴着手套,打着手电筒搜寻,很快找到了事先藏在旁边荆棘丛中的一根有分叉的树枝。他用树枝将女子的前臂撑起,让它看上去是在指着天空。尽管尸臭迅速减弱,但尸体的僵硬还是使得完成这一任务变得有些困难,不过,男子身体强壮,最终还是把那只已经僵硬的胳膊调整到了适当的角度。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表,用电筒确认设置正确后,将它戴到了死者的手腕上。

尽管不是一名虔诚的教徒,男子还是在尸体边跪下,用手捂着嘴和鼻子,嘟囔着做了简短祷告。

“你并没有直接责任,但你是我所能做的一切。你并非白白死去,我相信你实际上会生活得更好。”他真的相信自己说的这些话么?也许不信。也许那并不重要。

他望着死者的脸,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面部特征,就像科学家正痴迷地做着一项实验。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杀过人。他希望自己的手法够快,没让她感觉到痛苦。在这薄雾弥漫的阴暗之夜,女子身边似乎有一道淡黄色的光环,好像她已经变成一个幽灵。

他后退几步,开始仔细检查四周,以免遗留下任何日后可能成为对他不利证据的东西。他只在尸体旁边的灌木丛中发现了一小块挂在枝头的头巾布片。稍有疏忽,你就完蛋了。他把布片放进口袋,随后又继续认真搜索了一会,看有没有遗漏下其他类似的东西。

在犯罪研究领域,这些”看不见的证据”在法庭上往往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一滴血、一滴精液、一点唾液,抑或一枚指纹、一个根部附有DNA信息的毛囊,都可能最终导致你成为阶下囚,去面对警察和检察官们的盘问。不幸的是,即便充分意识到这一点,也不会对案犯有多大帮助。因为无论多么谨慎,任何罪犯都会在案发现场遗留下潜在的犯罪证据。因此,这名男子非常小心,尽可能避免与死去的女子发生直接的身体接触,仿佛她是一个能够导致致命疾病的传染源。

他收拾好塑料膜和电话线,将它们塞进口袋,并再一次检查了那块表,然后才慢慢向他的车子走去。

死去的女子躺在他身后的空地上,手臂指向下雨的天空。她的表在黑暗中微微发光,成为她的新栖息地的昏暗灯塔。她不久就会被发现。没有被掩埋的尸体即便被扔在如此偏僻的地方,也不可能长时间不被发现。

把车开走时,戴头巾的男子用手指顺着头巾上的标记划十字。他给那个死去的女子戴上的手表上也有这种十字准线标志。这必然会激怒某些人。他做了一次深呼吸,既兴奋又恐惧。多年以来他一直在想,或许这一天永远不会到来。多年以来,他的勇气摇摆不定。而现在,第一步已经迈出,他感到一种强烈的权力和宣泄后的快感。

他加速进到三挡,车胎紧贴整洁的路面平稳向前,黑暗吞噬了他蓝色福斯(VW)汽车的灯光。他想尽快赶到目的地。

他还有一封信要写。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9 17:33

第二章

米歇尔•麦克斯韦加快了步伐。她已经完成了山间跑的”平坦部分”,接下来的路程会陡峭得多。这些小山环绕着维吉尼亚(Virginia)的莱特斯堡(Wrightsburg)小城,将它与维吉尼亚的另一个城市————薜伦斯维尔(Charlottesville)的西南部隔开。麦克斯韦曾是前奥林匹克(Olynpic)划艇选手,之后在特情局工作了九年。所以,这个身高177公分(五尺十寸)的女人有着出众的体格。不过,由于一股强大的高气压带笼罩着整个大西洋(Atlantic)中部,使得这个春日显得分外潮湿,她在准备跑上一个斜坡时,肌肉和肺部也开始有些不适。虽然跑了四分之一的路程时,她已经把齐肩黑发束成马尾,但几缕不安分的秀发还是滑到了她的面颊上。

离开特情局后,她和另一位特情局的退役特工西恩•金合伙,在这个维吉尼亚小城开了一个私家侦探所。金因为一起黑幕事件离开了特情局,之后转战律师职场,并在莱特斯堡开始了新生活。他们两人在为山姆大叔(Uncle Sam)工作时,互相并不认识;确切地说,直到前一年,因为一起案子,仍在特情局工作的米歇尔和正为一系列地方凶杀案忙得不可开交的金才有了第一次合作。处理完那起案子,并将罪魁祸首送入司法程序后,米歇尔向金建议合伙开一家他们自己的公司。尽管多少有些犹豫,但金还是同意了。凭借在办理前边那起案件时赢得的广泛赞誉和多年调查员工作积累的丰富经验,他们的生意很快便取得了成功。米歇尔庆幸在繁忙的工作中,终于等到一个短暂的清闲期。她爱好户外活动,就像施展伪装术、调派公司特工一样,露营和马拉松也能带给她极大的满足。

湿冷的微风吹过,树枝沙沙作响,去年冬天的落叶在风中翩翩起舞,除此之外,树林里寂静无声。忽然,一阵树枝断裂的声音吸引了米歇尔的注意力。她听说过这里偶有黑熊出没,但如果真遇上了,似乎更有可能是鹿、松鼠、狐狸之类的动物。她没有多想,缚在裤袋上枪套里带弹夹的手枪总是让她安心。不过,作为一名特情局退役特工,她习惯了枪不离身,哪怕是上厕所。说不准什么时候这把九毫米口径的SIG手枪和十四发子弹就会派上用场。

过了一会儿,另一阵动静又引起了她的注意:奔跑的脚步声。在特情局工作的日子里,米歇尔听过各种类型的跑步声。其中绝大多数平淡无奇;而另一些却能透露出某些特殊信息:偷窃、袭击或是恐慌。她还没有区分出此刻的脚步属于哪一类:善意的,恶意的,或者无法言喻。她稍稍放慢步伐,伸手遮住透过树阴照在眼睛上的阳光。几秒钟死一般的沉寂后,疾驰的脚步声再度响起,而且已经很近。显然,这声音绝非出自一个跑步锻炼的人,因为这不稳定的奔跑声中流露出一种恐惧。现在声音好像在她的左侧,但米歇尔不敢肯定。这里的声音似乎有回音。

“有人吗,”她一边呼唤,一边掏枪。跟她预料的一样,没有人回答。她将子弹上膛,但没有打开保险。不管是拿着剪刀还是上了膛、关掉保险的枪,都应避免奔跑。声音越来越近,无疑是人的脚步声。她回头望了一眼身后;这可能是个诡计。或许不止一个人:其中一个吸引她注意力,另一个从后面扑向她。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们一定会后悔选错了对象。

当米歇尔最终确定声音是从右前方小山包上传来的时,她停下了脚步。急促的呼吸声,忙乱的脚步声,以及灌木的断裂声,这一切都显得很狂乱。再过几秒,不管那到底是谁,都会从小山包顶上冒出来。

米歇尔关掉手枪保险,在一颗粗壮的橡树后摆好姿势。她真希望将要出现的只是另一个锻炼身体的人,她不会让那人意识到自己曾手持武器迎接他的到来。小山包顶上飞溅出来的泥土和碎石预示着结果即将揭晓。米歇尔集中起注意力,双手紧握枪柄,随时准备在必要的时候一枪命中某人的眉心。

一个男孩从小山包上冲了出来,迟疑片刻之后,他尖叫着连滚带爬地往斜坡下冲来。还没等他下到坡底,另一个年纪稍长的男孩出现在小山包顶,仓皇地一屁股坐到地上滑下斜坡,停在他的伙伴身边。

要不是他们脸上极度恐慌的表情,米歇尔一定会认为他们在胡闹。年纪稍小的男孩呜咽着,污垢和泪水弄得脸上一团糟。另一个男孩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拖起来,两人继续狂奔,高速的血液流动让他们的脸涨得通红。

米歇尔把枪收回皮套,从橡树背后走出来,挥手喊道,”孩子们,站住!”

两个男孩尖叫着从她身边向不同方向逃开。她紧追不放,差一点抓住其中一个。她在他们身后大声喊:“出什么事了?我想帮助你们!”

她本想继续追下去,但极度的惊吓让两个孩子跑得像飞毛腿,即便曾是奥林匹克选手,她也没法确信能否抓住这两个男孩。所以,她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小山顶。会是什么东西把他们吓得那么惨呢?她迅速调整一下思路。或者说有什么人吓到他们了呢?她再一次往他们逃走的方向看了看,然后转身谨慎地向男孩们出现的位置前进。是的,这多少有一点冒险。她打算先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再用行动电话求助。她不想仅仅因为两个男孩被熊吓坏了就惊动警察。

站在小山包顶上,她轻易找到了他们出现前行进的路线。顺着孩子们飞奔过后留下的狭窄小径往下滑,大约经过一百英尺,在她眼前呈现出一小片开阔地。从这儿起,孩子们走过的路变得模糊不清。不过米歇尔很快就在一处山茱萸的矮枝上发现了随风摇摆着的衣料碎片。于是,她穿过这里的豁口走进森林,走了五十英尺后,来到另一片空地,比先前的要大,地面上还残留着熄灭的营火。

她想,男孩们是不是曾在此露营,却被什么动物吓到了。可是,没见他们带着任何露营装备,空地上也没留下其他东西。营火看上去也不是最近才熄灭的。不,一定发生了什么别的事情。

风向突变,一阵恶臭随风进入她的鼻腔深处,让她觉得恶心,眼里也漏出一丝恐惧。这种味道她以前闻到过,绝不会错。

是腐尸。人的尸体!

米歇尔将衬衫撩起,掩住口鼻,她宁愿闻自己的汗臭也不想再多嗅哪怕一丁点儿腐尸的恶臭。她沿着空地边缘搜索,以她多年积累的经验,在大约120度方向处,发现了它。或许应该说”她”。空地边的树丛中伸出一只胳膊,仿佛是死去的女子正跟人打招呼,又像是道别。尽管隔着一段距离,米歇尔还是可以看出,那只手臂上发绿的皮肤已开始与骨头剥离。她疾步走到尸体的上风方向,换了一口气。

她打量着眼前这具尸体,但没忘记把手枪握紧。虽然恶臭、变色、皮肤剥落都说明这个女子已经死去很长一段时间,但没准直到最近才被抛弃至此,凶手可能就在附近。米歇尔可不想重蹈这位女士的覆辙。

女子手腕上的什么东西在阳光照耀下闪烁着。米歇尔靠近尸体,看清那是一块表。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两点半。她坐下来,用胳膊掩住鼻子,拨通了911,镇定地告诉调度台她发现的东西和所处的位置。随后,她拨通西恩•金的电话。

“你认识她么?”他问。

“恐怕连她母亲也认不出她了,西恩。”

“我在路上了。你得保持警惕,干这事的人随时都可能回来欣赏自己的杰作。哦,对了,米歇尔?”金说。

“什么事?”

“你就不能在跑步机上锻炼么?”

她挂断电话,尽可能远离尸体而又不让它离开视线,同时保持着高度警惕。如此美好的一天和这难得的山间慢跑顿时蒙上了一层恐怖的面纱。

真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干。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9 17:34

第三章

很快,这一小片开阔地上便呈现出忙碌的景象,一切都是人为的。缠绕在树丛间的黄色警戒线已将很宽的一块区域围了起来。一个两人法医小组正在犯罪现场附近搜集线索,仔细研究那些即便看上去意义甚微的细枝末节。有人围在女尸周围,另一些人则穿行于旁边的树林和灌木丛中,寻找着感兴趣的东西,以及凶手来去此处可能经过的路线。一名身着制服的警官已对整个现场进行了拍照和录像。尽管所有警员都戴着临时面罩以抵御恶臭,可还是不时有人钻进树林呕吐一番。

一切看上去都井然有序,但在一名经验丰富的旁观者眼里,显然不是那么回事。他们什么也找不到。

米歇尔站在一旁观望,身边是她在金&米歇尔私家侦探所的搭档————西恩•金。金四十来岁,185公分的高个头,黑色短发的两鬓已有些灰白。他衣着整洁,身体结实,但腿有点瘸,一只肩膀曾在几年前一次错误的拘捕行动中被子弹击中过。当时他还是特情局特工,正调查一桩伪造罪案。他也曾志愿担任莱特斯堡的副警长,辞职时曾发誓余生再不拿枪,不参与法律事务。

西恩•金的生活中,曾经有过几次悲剧性的事件:在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负责保护的一名证人被暗杀后,他的特情局生涯划上了并不光彩的句号;还有一次失败的婚姻和残酷的离婚大战;就在最近,一个企图陷害他于地方系列凶杀案的阴谋再度唤起了他对联邦密探生涯最后那段日子的痛苦回忆。这些事让金变得十分小心谨慎,他不愿相信任何人,至少在米歇尔•麦克斯韦走进他的生活之前是那样。虽然他们的关系开始于非常困难的时期,但他知道她是自己绝对可以信赖的一个人。

米歇尔•麦克斯韦的生活从一开始就像是一场赛跑,三年便完成大学学业,获得过奥林匹克划艇银牌。成为她的故乡田纳西州(Tennessee)的一名警官后,她加入了特情局。与金一样,她退出特情局时也并不愉快:在一起精心策划的绑架案中,她失去了一名人质。这是她有生以来经历的第一次失败,巨大的挫败感几乎将她打垮。就是在调查那起绑架案时,她遇到了金。起初她很不喜欢这个男人,而现在,作为他的搭档,她真正了解了金的为人:她所合作过的最具调查能力的人。同时,也是她最亲密的朋友。

然而,两人的区别却相当大。米歇尔渴望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她喜欢让自己的身体处于高强度、大消耗的物理运动极限状态之中。而金则更乐于将休闲时间花来寻找合适的葡萄酒以丰富自己的收藏,收藏当地艺术家的作品,以及读一些好书。此外,金还时常在自己家背后的湖里划船、钓鱼。他天生是个审慎的人,在采取行动之前,喜欢先把整个事情彻底思考清楚。可米歇尔行动起来却是雷厉风行,并不过多地考虑结果。这种类似超新星与稳固冰川间的搭档组合不知为何发展得如此之好。

“他们找到那些男孩子了么?”她问金。

他点点头。“我想他们受到的精神创伤很大。”

“精神创伤?恐怕他们直到大学毕业都需要接受治疗。”

米歇尔已向当地警察局局长托德•威廉斯(Todd Williams)做了详细的陈述。从她和金在莱特斯堡的第一次冒险经历后,局长的头发明显变得更白了。今天,他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仿佛凶杀和伤害随时都可能在他管辖的小城中发生似的。

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女人带着一个背包和一个强奸检测工具箱来到现场,在米歇尔看来,这个红发女人身材苗条、魅力十足。女子跪下来,开始检查尸体。

“她就是这里的代理验尸员,”金解释道,“西尔维娅•迪亚兹(Sylvia Diaz)。”

“迪亚兹?她长的真像莫琳•奥哈拉(Maureen O’Hara)。”

“乔治•迪亚兹(George Diaz)是她的丈夫,本地著名的外科医生,几年前死于车祸。西尔维娅曾是维吉尼亚大学(UVA)的一名法医病理学教授,现在是一名私家内科诊所的医生。”

“同时还是代理验尸员。真是个忙碌的女人。她有孩子么?”

“没有。我想工作就是她生活中的一切。”

风向又一次改变,尸体的恶臭直接吹向他们,米歇尔举手掩住鼻子。“伟大的生活,”她说,“上帝,她连面具都没有戴,而我简直就想立刻逃离这里。”

二十分钟后,迪亚兹才起身与警察交谈。她摘下塑料手套,开始对尸体和周围区域拍照。当她完成这些工作,收好相机准备离开时,看到了金,微笑着径直向他们走了过来。

米歇尔低声说:“你是不是忘了告诉我你们两个约会过?”

金惊讶地望着她说:“前一阵我们的确一起出去过几次。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近距离观察一具尸体那么长时间后,没人会对谁露出这样的笑容,除非他们之间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谢谢你细致的观察。不过平心而论,西尔维娅的确是个充满魅力的女人。”

“她当然是,不过,西恩,我可不想了解更多的细节。”

“放心,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让你听到那些细节。”

“明白了。你真是一位典型的维吉尼亚绅士。”

“不,我只是不愿被批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9 17:34

第四章

西尔维娅•迪亚兹与金的拥抱在米歇尔看来很有些老“朋友”的味道,接着,金介绍两位女士认识。

这位代理验尸员望着米歇尔,后者从她的凝视中察觉出并不友善的意味。

“好久不见,西恩。”西尔维娅边说边转向他。

“是啊,我们总是调查工作缠身,不过最近总算轻松一些了。”

“是啊,”米歇尔插话说,“现在清楚这个女人的死因了么?”

西尔维娅有些诧异地看着米歇尔说:“那恐怕不是我应该和你讨论的问题。”

“我只是好奇罢了,”米歇尔解释说,“因为我恰巧是最先到达现场的人之一。我猜你得做完尸检才能确定死因吧。”

“你会在莱特斯堡进行尸体解剖,对么?”金问道。

西尔维娅点点头。”是的,不过要是在以前,通常会将死因可疑的人送到洛亚诺克处理。”

“现在为什么不再送去那里了?”米歇尔问。

“这个州曾经有四家从事尸体解剖的官方授权机构:费尔法克斯(Fairfax),瑞查蒙德(Richmond),泰德沃特(Tidewater)和洛亚诺克(Roanoke)。不过,感谢约翰•波因德克斯特(John Poindexter),一位非常富有的先生,也曾是州立法会发言人,我们才得以在这里拥有了一家法医分支机构。”

“奇怪的捐赠,一个停尸房。”米歇尔说。

“几年前,波因德克斯特的女儿在这里被杀害了。由于莱特斯堡正好位于瑞查蒙德验尸员事务所和洛亚诺克西区事务所的管辖交界线上,两家事务所为究竟该由谁来做尸检争论不休。最终洛亚诺克赢得了这场论战,但在运送尸体的过程中,汽车出了意外,一些很重要的证据被丢失或破坏。结果,杀人凶手至今没有抓到,可想而知,女孩的父亲很不高兴。波因德克斯特立下遗嘱,在他死后捐钱建立一个高水平法医机构。”西尔维娅回头望了一眼女尸,接着说,“但即便有了这个高水平的法医机构,搞清这名女子的死因恐怕还是很棘手。”

“那她大概死了多长时间了?”金问。

“这取决于个体和环境的因素,还有尸体腐烂程度。对一具死亡时间很长的尸体而言,尸检或许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时间上的信息,不过也仅此而已。”

“我发现尸体的几根指头都被咬断了。”金说。

“很明显是动物所为,”西尔维娅若有所思地补充道,“不过应该还有更多的受侵袭的痕迹才对。他们现在正试着确认她的身份。”

金说:“你认为那只手被摆成那个姿势意味着什么?”

“恐怕那是警方应该调查的事情,而不是我的职责。我的任务只是告诉他们被害人是怎么死的,以及向他们提供在验尸过程中收集到的任何可能有用的证物。刚开始从事这项工作时,我总把自己当成夏洛克•福尔摩斯,但我很快找到了自己应有的位置。”

“用你的专业知识来协助破案不是很好么?”米歇尔问道。

“你当然会那样认为,不是么?”西尔维娅顿了顿接着说,“我可以告诉你,手臂是被人用树枝故意支起来的。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知道。”她转身对金说:“即便是这种场合,仍然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接着她又伸手与米歇尔握了握。

西尔维娅离开后,米歇尔说:“我记得你说过你们曾经约会过。”

“是的。不过离现在已有一年多了。”

“我不确信她是否同意你的说法。”

“我真的很欣赏你的洞察力。或许接下来你就能解读我的掌纹了。你是准备走,还是要继续完成你的慢跑?”

“谢谢,我今天受到的刺激已经够多了。”

当他们从尸体旁边经过时,金停下来盯着那只仍然指向天空的手,他的表情忽然变得紧张起来。

“发现什么了?”米歇尔望着金问道。

“手表。”他说。

她看了一眼那块表,看清时间指示着一点,但似乎已经停了。“手表怎么了?”

“米歇尔,这是块星座(Zodiac)手表。”

“星座手表?”

“我有一种感觉,我们一定会再次看到那个家伙的作品,”金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9 17:35

第五章

这块位于断崖之上,能俯瞰三十英里长卡迪诺湖(Cardinal Lake)主航道的独立空地早已成为莱特斯堡青少年们的聚集地,是他们做一些父母不可能同意的事的最理想场所。阴郁的夜幕中,夹着毛毛细雨的冷风穿梭于树木间。此时,虽然断崖上只停着一辆车,车里的人却正在进行激情洋溢的表演。

女孩已浑身赤裸,她的外套和内衣折得整整齐齐放在车后座,旁边是她的鞋子。年轻男子疯狂地要从头上扯掉衬衫,与此同时,女孩正解开他的裤子;在如此狭小的空间里完成这些可并不轻松。当男子终于脱掉衬衫时,急促喘息的年轻女子也已将他的裤子和内裤扯下。对她来说,在这样的环境下,显然已不需要忍耐什么。

戴上一枚安全套,他滑到前排座位中间,她也爬过来,跨到他身上,与他面对面。这时车窗变得模糊起来。他越过她的肩膀望向挡风玻璃外,接着闭上眼睛,呼吸急促起来。这是他的第一次,可他的伴侣似乎经验丰富得多。他梦想这一刻的到来至少已有两年,荷尔蒙分泌的增加对他绝对是种苦闷。当她在他身上疯狂地呻吟和扭动时,他笑了。

睁开眼睛的刹那,他失去了笑容。

一个包着黑色面罩的身影正在挡风玻璃的另一面盯着他。透过玻璃上厚厚的凝雾,他看出一把霰弹猎枪的枪口已对准他们。他开始竭力甩开女孩,本能地想要发动车子逃离这里。他从未经历过这种状况。忽然,玻璃向车内爆裂开。女孩背部受到粗铅弹的巨大冲击,扑倒向他,但身体却正好护住了他。不过,她的头撞断了他的鼻梁,几乎让他也摔倒。尽管身上沾满了她的血,但他并没受太重的伤。他将尸体紧紧挡在胸前,仿佛那是一块珍贵的安全毯,能让他躲开这个可怕的杀手。他想叫,但叫不出来。最后,他终于放开女孩,滑向驾驶员座一侧。此时,他行动笨拙,思维迟钝。他被击中了么?他自己也不清楚,可他被吓坏了,血压急速的升降让他的身体处于难以承受的压力之下。

他试着插钥匙点火,可这时驾驶员一侧的车门打开了,黑色面罩再次出现。他无助地望着瞄准他的黑洞洞的枪口,仿佛面对着世界上最致命的毒蛇。男孩开始哀求,接着哭了起来,鲜血从他被撞伤的鼻子里喷涌而出。他挪动着身体,想躲开面前这个枪手,可很快就触碰到了女孩的尸体。“求求你!”他哀嚎着,“不,天哪,不!”

在枪锤巨大集中力的击发下,同时崩射出的九颗铅弹击中他的头部,他倒在了死去的女孩身边。她的胸前完好无损,但背后却血肉模糊。如果只是看着仰面躺着的这个女孩,没人能说清是什么要了她的命。她男朋友的死因明显得多,只要看看那张已不成人样的脸就明白了。

凶手把他的枪斜靠于乘客坐一侧,打开门钻了进去。他将一块手表戴到年轻男子的手腕上,用仪表盘支起手臂,最后将它卡在仪表盘和车门之间。接着,他拨弄了一阵死去女孩已经戴着的手表,然后取下她手上一枚便宜的紫水晶戒指,放到自己口袋中。他又从男孩的脖子上取下一块圣克里斯多佛奖章,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他对着男孩的尸体说:“很抱歉。你本人并没有罪,但你是原罪的一部分。你并非白白死去。因为你纠正了一个迟迟没有得到纠正的错误。愿你从中得到安慰。”

他没费心为女孩祷告。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件东西放到汽车地板上,关上车门离去。雨点透过破碎的挡风玻璃飘进车内,两具赤裸的年轻人尸体看上去正互相依偎在一起。

地板上是凶手留下的东西。

一个狗项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9 17:36

第六章

威廉斯局长来到金&米歇尔私家侦探所。侦探所坐落于小而美丽的莱特斯堡城中心部位的一栋两层砖楼里。在金拿到他的律师执照前,这里为他的法律实践提供了场所。局长坐下来,将帽子放在大腿上。他双眼浮肿,神情严肃,向金和米歇尔说起了可怕的双尸案。

“我离开诺克福(Norfolk)的警察机关就是希望不用再处理这类该死的案子,”威廉斯开始说话,“我前妻之所以劝我来里,是因为这里的安静、祥和。妈的,可她弄错了!所以我们离婚也没什么奇怪。”

金递给他一杯咖啡,坐到他对面,米歇尔则坐在皮沙发的一角。“看看报上什么时候会报道出这个消息。可怜的西尔维娅,她刚做完那个女人的尸检,现在又得忙着再做两个新的。”

“哪两个?”金问。

“莱特斯堡中学的学生:史提夫•康尼(Steve Canney)和珍妮丝•潘布鲁克(Janice Pembroke)。女孩背部遭枪击;男孩整个脸部中弹。霰弹猎枪。当我打开那辆车的车门时,连早餐都差点吐出来。见鬼,看来我这几个月都会在梦中见到他们。”

“没有目击者么?”

“据我们了解没有。那是个雨夜。他们的车辙印是留在现场唯一的车辙。”

米歇尔精神一振。“没错,是个雨夜。因此,如果你们没发现别的车辙,那凶手一定是走近那辆车的。没发现脚印什么的么?”

“几乎所有的一切都被冲刷掉了。只在汽车地板上找到了少量血迹。史提夫•康尼是学校最受欢迎的孩子之一,他是足球明星,还有别的很多优点。”

“那女孩呢?”米歇尔问。

威廉斯犹豫了一下,说:“据说珍妮丝•潘布鲁克跟很多男孩交往密切。”

“就是说…很容易接近?”金问。

“是的。”

“丢了什么东西吗?会不会是抢劫?”

“不像,不过倒是丢了两件东西:潘布鲁克常戴的一枚便宜戒指和康尼的圣克里斯多弗(St. Christopher)奖章。我们不清楚是不是被凶手拿走了。”

“你刚才说西尔维娅做完了尸检。我想你一定也参与了。”

威廉斯看上去有些尴尬。“在无名氏(Jane Doe)的尸检过程中,我中途感到有点不适。她做另两个尸检时,我恰巧忙别的去了。我正等着西尔维娅的报告,”他急切地补充道。“警察局没有专门负责此案的探员,所以,我认为来这里听听你们的想法是个不错的选择。”

“有什么线索吗?”米歇尔问。

“就第一起凶杀来说,没有。虽然我们可以提取死者的指纹,我们也正在这样做,但还没能确认她的身份。我们还完成了计算机面部图像合成,并在四处散发。”

“有理由认为两起凶杀案是相关联的吗?”米歇尔又问道。

威廉斯摇摇头。“潘布鲁克和康尼可能是卷入了三角恋爱什么的。这个年代的孩子随时都可能杀了你,而且还不以为然。所有这些都是电视上教的。”

金和米歇尔交换了一下眼神,金说:“在第一起命案中,凶手要么是将那个女人骗到树林,要么是强迫她跟他去的那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先在别的地方杀了她,然后再把她运到树林里去的。”

米歇尔点了点头:“如果是后一种情况的话,那凶手一定是个强壮的男人。至于两个少年的那起案子,凶手有可能跟踪他们到了那里,或是事先就在断崖等着他们。”

“那里可是一块众所周知的越轨圣地,如果他们还这么称呼那里的话,”威廉斯说。“两名死者都赤身裸体,因此,我认为可能是某个潘布鲁克抛弃的男孩或是嫉妒康尼的家伙干的。而树林里无名氏的情况就更难判断了。这也正是我需要你们帮助的地方。”

金思索了一阵说:“托德,第一起命案中的那块表,你们到底注意到它没有?”

“是的,对那个女孩子来说它看起来太大了。”

“西尔维娅说戴表的胳膊是被故意支起来的。”

“她那只是推测。”

“我注意到表被设定在了一点钟。”金接着说道。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9 17:37

“是的,但表停着,发条被扯掉了。”

金望着米歇尔。“你注意到表的构造了吗?”

威廉斯好奇的看着他,重复着金的话:“表的构造?”

“那是一块星座表:带十字准线的圆圈。”

威廉斯差点弄洒他的咖啡:“星座表!”

金点点头。“是一块男式手表,我想是凶手把它戴到女孩手腕上的。”

“星座表…” 威廉斯若有所思。“你是在说…?”

“最初的星座表连环杀手于1968、1969年出现在旧金山(San Fran)湾区和瓦列霍(Vallejo),”金回答道。“我想那个星座表连环杀手现在已经被人们淡忘。但后来至少又出现了两个模仿他的杀手,一个在纽约,另一个在日本(Japan)神户(Kobe)。旧金山的星座表杀手戴着一块黑色行刑者面罩,上面绣着带白色十字准线的圆圈标志,这和星座手表的标志一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同样给他的最后一名受害者——一个计程车司机——留下了一块表,尽管并不是星座手表。但那个被怀疑是“星座表杀手”的旧金山男人自己却拥有一块星座手表。人们相信他是由此拿定主意戴上十字准线圆圈标志面罩的,这为他换来了这个绰号。案子至今也没破。”

威廉斯坐直身子。“看看,这可都是你们要思考的问题,打起精神来吧。”

米歇尔瞥了搭档一眼。“西恩,你真的认为会是另一个星座表杀手模仿者吗?”

金耸耸肩道:“如果已经有两人模仿了最初的那个,谁能保证不会冒出第三个来?旧金山的星座表连环杀手曾经用密码给报社写信————最终密码被破解。信中用一个名为《最危险的游戏》的小故事解释了他的杀人动机。是一个关于狩猎者的故事。”

“关于狩猎者的游戏?”米歇尔慢慢说道。

金问:“汽车里的两具尸体都戴着表么?”

威廉斯面露不悦。“稍等一下,呃,正如我说过的,这是完全不同的两起命案。霰弹猎枪和,噢,我还不知道无名氏到底是怎么死的,但肯定不是猎枪,这点他妈的确信无疑。”

“但我问的是手表的事?”

“好吧好吧,两个孩子都戴着表。那又怎样?这犯法了么?”

“你大概没去注意他们戴的是不是星座表吧?”

“是的,我没有。但我同样也没去注意无名氏的手表,”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不过康尼的胳膊也被摆成了斜靠着仪表盘的姿势。”

“你是说,那种被支撑起的姿势?”

“也许吧,”威廉斯谨慎地说。“但他是被霰弹猎枪打爆头的。不用说也能想到那会是怎么一个惨相。”

“两块表都在走吗?”

“不走了。”

“潘布鲁克的表指着什么时间?”

“两点。”

“正好是两点吗?”

“我想是的。”

“那康尼的表呢?”

威廉斯掏出记事本翻了翻,找到答案,“三点。”他紧张地回答。

“他的表被猎枪击中了吗?”

“不太清楚。”威廉斯回答,“但我想西尔维娅能告诉我们。”

“女孩的表呢?”

“看上去像是被挡风玻璃的一块碎片击中过。”

“但她的表停在两点而康尼的表却停在三点,”米歇尔说,“如果女孩的表在她被枪杀时停下来而指在两点的话,那男孩的表怎么可能在没有任何破损的情况下停在三点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9 17:38

威廉斯继续反驳:“行了,除了这些并不那么让人信服的表的事情外,我压根儿看不出两起案子有什么联系。”

米歇尔坚定地摇了摇头。“第一桩命案中的死者是一号,珍尼丝•潘布鲁克是二号,而史提夫•康尼是三号受害者。这不可能是巧合。”

“你真的有必要去确认一下史提夫•康尼和珍尼丝•潘布鲁克的手表是不是星座牌的。”金用恳切的语气告诉威廉斯。

威廉斯打了一通行动电话,这位警察局长看上去十分困惑。

“在潘布鲁克身上发现的手表是她自己的,一块卡西欧(Casio)。她母亲证实这是她女儿平时戴的。但康尼的父亲告诉我们他儿子没戴过表。我向一个下属求证,康尼身上的那块表是天美时(Timex)的。”

金眉头紧锁。“就是说都不是星座手表,但康尼的那块有可能是凶手给戴上的,像第一起命案中可能的情形那样。据我回忆,旧金山的星座表杀手也犯过情人小道谋杀案。他犯的命案中绝大部分,甚至全部,都会将尸体放置在离水源较近或以水命名的地方。”

“康尼和潘布鲁克被杀死在能俯瞰卡迪诺湖的断崖之上。”威廉斯喃喃道。

“而无名氏离湖也并不远,”米歇尔说,“只需翻过发现她的尸体的那座小山的山顶,就是个浅湾了。”

“托德,我要做的是,”金说,“开始调查案子与星座手表的联系。杀手必然得从什么地方买手表。”

威廉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眉头紧皱。

“还有什么吗?”米歇尔问。

“我们在康尼的车厢地板上发现了一个狗项圈。我们以为是康尼的,但他父亲说他们并没有养狗。”

“会不会是潘布鲁克的?”金问,威廉斯只是摇头。

正当他们坐在那里探讨狗项圈时,办公室电话响了。金接完电话显得很开心。“是哈瑞•卡里克(Harry Carrick),退休的州高等法院法官,现在是地方律师。他接待了一位因为某些很严重的事情受到指控的客户,希望得到我们的帮助。不过他没有说是谁或是为什么事。”

威廉斯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哦,一定是朱尼尔•迪弗(Junior Deaver)。”

“朱尼尔•迪弗?”金说。

“是的。他正为贝特(Battle)家工作。我不该多嘴。朱尼尔现在正关在镇拘留所。”

“他做了什么?”金问。

“恐怕你得去问哈瑞了,”他走向门口,“我现在要去召集本州岛警方。他们这回真有凶杀案可查了。”

“或许你应该考虑让联邦调查局也参与进来,”米歇尔说,“如果是连环杀手,或许VICAP能做一个嫌犯分析。”她补充到。米歇尔提及的VICAP指的是联邦调查局的暴力犯罪追捕计划组织。

“想也别想我会在莱特斯堡填什么VICAP申请单。”

“他们已经把申请程序简化了很多。”她善意地提醒。

局长离开后,米歇尔转向金:“真为他难过。”

“我们会尽力帮他的。”

她坐回原位:“那朱尼尔•迪弗和贝特都是谁呢?”

“朱尼尔是一个不错的老男孩,一辈子没离开过这里。你可以说他属于贫民阶层。贝特家族是另一个故事。他们是目前为止本地最富有的家族。有你能想象出一个优越而传统的南方家庭应该具有的一切。”

“到底指的什么?”

“指的是他们…这么说吧,迷人,离奇…你知道,还有点古怪。”

“你是说疯狂。”米歇尔说。

“嗯——”

“每个家庭都疯狂,”米歇尔打断,“只是一些比另一些表现得更明显罢了。”

“我想你会发现贝特家庭正好就排在你指的这些疯狂家庭中的第一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9 17:39

第七章

哈瑞•李(Lee)•卡里克居住在莱特斯堡东部边缘的一个大庄园里。开车去的路上,金向米歇尔介绍了这位在法律界热情工作着的律师。

“许多年前,他是这儿的一名律师,后来进入地方巡回法庭,最近三十年,他在州高等法院工作。事实上,是他让我进入了维吉尼亚律师业。在维吉尼亚,他的家族可以追溯到大约三百年前。你听说过那些叫李的吧。他已经七十好几了,但比原来更精明。他离开法官职位后回到这里,定居于家族庄园中。”

“你说过朱尼尔来自于贫民阶层。”

“让我们这么说吧,他偶尔会迷失在法律的对立面。但据我所知,他已经很久没有惹上任何麻烦了。”

“显然只是到目前为止。”

他们经过了好些装饰着字母C型标志的铁门。

米歇尔四下张望着这片宽广的土地:“好地方。”

“哈瑞自己干得很好,当然他的家族也很有钱。”

“结过婚么?”

“他妻子很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他从此再没结婚,也没有小孩。实际上,就我所知,他是卡里克家族的最后一员了。”

他们瞥见参天树木环绕中的一幢由白色立柱支撑的大砖房。不过金没有驶过去,而是转向一条狭窄的碎石路,在一栋装有楔形板的白色建筑前停了车。

“这是哪?”米歇尔问。

“哈瑞•李•卡里克先生富丽堂皇的律师事务所。”

他们敲了敲门,里边传来一阵愉快的声音:“请进。”

哈瑞•卡里克从大木办公桌后起身伸出手。他大约175公分(五英尺九英寸),满头银发,面色红润。他穿着灰色裤子,蓝色夹克,白色带领扣衬衫,系一条红白条纹的领带。米歇尔觉得与其说他的眼睛是湛蓝色的,倒不如说更像长春花的颜色,其中还泛着一丝顽皮的色彩。他的眉毛很浓,跟头发一样,也是银色。他很吸引人,悦耳的南方口音就像你最喜欢的美酒和安乐椅一样,十分受用。他的精神和言谈举止看上去比现在至少年轻20岁。简而言之,他俨然一副好莱坞电影里的法官模样。

哈瑞对米歇尔说:“我一直在想西恩什么时候能抽空带你来看看我。你看,一个人处理这些事情让我很不轻松。”

他请他们在小屋的一角坐下。靠墙的大部分空间都放着结实的书架。所有这些家具看上去既古老,又实用。雪茄的烟雾在空中萦绕,仿佛微缩的积云。米歇尔发现,尽管在哈瑞宏伟的雕花办公桌上还放着电脑和激光打印机,但一边的桌子上还有一台老式雷明顿(Remington)打字机。

“我已经彻底屈从于现代科技的效率了,”他机警的目光注意到了她游移的眼神,于是说道,“我尽可能地排斥电脑,但最终还是让自己全身心地投入了它们的怀抱。我留着这台雷明顿是为了和过去的一些老朋友联系。他们认为除非收到的是用手动打印机键盘优雅地在印花文件纸上敲出的信,不然绝对有失体面。当然也可以是我亲手的涂写,不幸的是,那些字越来越难辨认了。变老会让你如此丧失吸引力,直到你想出别的办法。我的建议是始终保持年轻和美丽的心态,就像你一样,米歇尔。”

米歇尔笑了笑。哈瑞是个十足的绅士,也是个可爱的人。

他坚持请他们喝茶,用的是配有茶碟的精美怀旧瓷杯。接着,他在他俩中间坐下。

“朱尼尔•迪弗,”金引出主题。

“还有贝特一家,”哈瑞说。

“听起来像个古怪的组合,”米歇尔评价。

“最古怪的,”哈瑞表示赞同,“博比•贝特(Bobby Battle)曾经才华横溢,强硬如钉。他用自己的汗水和智慧换来了他的财富。他的妻子埃米莉(Remmy)是我认识的一位杰出的女士。她也是铁打的,嫁给了博比,她必须如此。”

米歇尔好奇地看着他。”你刚才说‘曾经’,博比•贝特死了么?”

“不,但他最近遭受到一个沉重的打击。事实上就是在朱尼尔被指控这件事前不久。目前还不清楚他的康复前景如何。”

“这就是整个贝特家庭么,博比和埃米莉?”米歇尔问。

“不,有个儿子,爱德华•李•贝特(Edward Lee Battle),不过大家都叫他艾迪(Eddie),大约四十岁。博比的全名是罗伯特(Robert)•E.李•贝特。我们可不是亲戚。李是他的一个名,在这一带很普遍,相信你们能理解。还有另一个儿子叫博比二世(Bobby Jr.),艾迪的双胞胎兄弟,才十几岁时就因癌症去世。”

“还有艾迪的妻子,桃乐丝(Dorothea),艾迪的妹妹萨凡娜(Savannah),”金补充道,“我想她刚完成大学学业。”

“你说过艾迪四十岁左右了,而萨凡娜才从大学毕业?”米歇尔问。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7-3-29 17:40

哈瑞说:“是的,萨凡娜的诞生的确让人有点吃惊。当她作为欢乐的产物降临时,埃米莉已经四十多岁了。可笑的是,萨凡娜出生之前,埃米莉和博比分居了一段时间,看上去在闹离婚。”

“出了什么问题?”金问。

“埃米莉发现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一个妓女。这不是第一次了;博比对那种类型的女人有强烈的爱好。事情随后被隐瞒起来。我原以为那会是致命一击,但他们慢慢平息了这些事情。”

“新生命的到来能起到这个效果。”金说。

“他们都生活在一起么?”米歇尔问。

哈瑞摇了摇头:“博比、埃米莉和萨凡娜住在大房子里。艾迪和桃乐丝住在隔壁,那里曾是贝特家的车库,但现在成为一处单独的财产。我听到传闻说萨凡娜可能要离开。”

“我猜她的一部分信用基金在她大学毕业时就到期了。”金说。

“对她来说一点也不早了。”哈瑞说。

“我能理解成她和父母相处并不融洽吗?”米歇尔说。

“让我们这么说吧:博比是个很不称职的父亲,而萨凡娜和埃米莉都是很固执、独立的女人,这使得她们在很多事情上无法调和。”

“艾迪和桃乐丝是做什么的?”米歇尔问。

哈瑞回答说:“艾迪是一位职业艺术家和热心的南北战争重演者。桃乐丝有她自己真正的产权公司,干得相当不错。”哈瑞对着米歇尔顽皮一笑,“贝特家族成员内部的纠葛让人担忧,为此他们常常需要考虑购买新的更豪华的住宅。这或许对桃乐丝的钱夹有好处,但她也得时刻记得考虑每天都在变化着的人际关系。”

“听着有点像派顿园(Peyton Place)。”米歇尔说。

“哦,很多年前,我们在混乱中已经离开了派顿园。”哈瑞说。

“现在来谈朱尼尔吧。”金提醒道。

哈瑞放下茶杯,从办公桌上拿起一份文件:“朱尼尔当时正为贝特家干些建筑活,专门给埃米莉的卧室装修衣橱。他干得很好;他曾在我这里做过些事,他为这里很多人干过活。”

“他被指控的罪名是什么?”金问。

“入室盗窃。埃米莉的壁橱里有一个秘密的储物柜,用来放珠宝、现金和别的值钱的东西。窃贼把里面掏了个空。博比的壁橱里也有这样的储物柜,同样被盗了。据我所知,价值二十万美元,不幸的是其中有埃米莉的结婚钻戒,”哈瑞说,他浏览了一下文件,补充道,“没有什么事情比结婚戒指被偷走更让一个女人愤怒的了。”

“因为朱尼尔当时正在那工作,所以他们就怀疑他?”米歇尔问。

“当然,还有大量的证据似乎都证明他犯了罪。”

“比方说呢?”金问。

哈瑞用手指指着要点说:“盗窃犯从三楼的窗户进入房间。窗户被撬下,遗留下了工具的撬痕和工具上的一些金属,这与朱尼尔拥有的一把铁锹相吻合。他也有一架能够得到那扇窗户的梯子。除此之外,他们还在他的一条裤子的裤脚处发现了玻璃碎片。他们不能断定这些碎片是否与贝特家的吻合,但十分相似,都是有色玻璃的碎片。

“你不是说他撬下了窗户吗,”金说,“那玻璃是从哪来的呢?”

“撬的过程中一部分玻璃碎了。我猜想情况可能是,他在爬过窗口时弄上了玻璃碎片。接着,我们在埃米莉卧室的实木地板上提取到了脚印,和在朱尼尔家中找到的一双靴子底相吻合。在埃米莉壁橱的地板上发现了一些建筑材料:石灰粉,水泥,木渣。联系到朱尼尔平时的工作,他的鞋底很可能会沾上这些东西。还找到了一些与朱尼尔家附近地面吻合的土壤。在博比的卧室和壁橱里也找到了相似的证据。”

“所以他们仍是分床而睡?”米歇尔问。

哈瑞挑了挑一边眉毛:“据我所知,埃米莉更愿意保持个人隐私。”

“好吧,这些就是全部的证据,没有别的旁证么?”金说。

“不,还有一件证据。或许我想应该说是两件。跟朱尼尔相符的一枚手套纹路和一枚指纹。”

“手套纹路?”米歇尔说。

“是皮手套,”哈瑞回答,“他们有确定的纹路,就像指纹一样,他们大概是这样告诉我的。”

“但如果他戴了手套,又怎么会留下一枚指纹呢?”金问。

“据推断,手套的一个指头破了一个洞。朱尼尔正好就有这么一副手套。”

金盯着哈瑞:“那朱尼尔是怎么说的?”

“朱尼尔坚持说自己是无辜的。他那天独自一人在他为自己和家人在艾巴玛(Albemarle)镇新建的房子里一直工作到天亮。他没有看见什么人,也没有人看到过他。所以他不能提供任何案发时不在现场的证明。”
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查看完整版本: 《死神计时游戏》--作者:戴维•鲍尔达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