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30

第三十一回 明副使力破叛徒 曹皇后智平逆贼

却说契丹遣使至宋,请勿与夏和,且来告伐夏,就中有个原因,乃是契丹旧属党项部,

被元昊吞并,契丹主宗真遣使索还,元昊不答,于是契丹决议兴师。宗真亲率骑兵十万,往

伐元昊,一面向宋廷报告师期。仁宗正拟册封元昊,不意遭此打击,反弄得疑惑不定,当与

廷臣议决,暂留夏国封册,止使不遣。别命知制诰余靖,报使契丹,托词致赆,探明情实。

至余靖到了契丹,契丹主已经败归,原来契丹兵三路西进,直达贺兰山,战胜元昊。元昊退

师十里,情愿与契丹讲和,偏契丹枢密使萧惠,请荡平夏国,不可许成。契丹主犹豫未决,

元昊以未得成言,每日退三十里,直退至九十里外,方才下寨。他知契丹兵必来追击,先将

经过的地方,所有草木,一概焚去,自己坚壁以待。果然契丹兵追蹑过去,马不得食,不堪

临阵,没奈何与元昊议款。元昊确是狡黠,阳与周旋,潜自夜间发兵,袭萧惠营。惠未曾预

备,一时招架不及,全营溃散。元昊乘胜攻契丹大营,契丹主仓猝走免。驸马萧胡睹,被元

昊擒住,他却不去杀他,反好言抚慰,酒食相待,与语讲和事宜。萧胡睹一力担承,愿返报

宗真,再敦和好。自己要命,当然愿和。元昊乃纵使归去,并遣人往议和约。宗真无可奈

何,只得各还俘虏,仍旧修和。元昊的是能手。余靖探悉情形,即入见宗真,述及宋夏交好

事。宗真不便异议,因遣余靖南还。靖既还都,仁宗又遣员外郎张子奭充册礼使,册元昊为

夏国主,赐他金带银鞍,并银二万两,绢二万匹,茶二万斤,赐诏不名,许自置官属。元昊

总算称臣奉朔,岁贡方物,彼此敷衍过去。

    惟元昊既诱占没藏氏,大加宠幸。应前回。没藏氏水性杨花,把那杀夫的冤仇,撇在脑

后,一味儿献媚纵欢。独野利氏非常妒恨,好几次与元昊争论,欲将没藏氏撵逐。元昊正在

眷恋,哪里肯依?可巧太子宁宁哥,本野利氏所生,年大须婚,聘定没藏氏女为室。没藏氏

一译作玛伊克氏。结婚期届,没藏氏嫁了过来,貌美年轻,苗条可爱。元昊性好渔色,不知

如何勾搭,竟将没藏氏引入寝室,也与她颠鸾倒凤,做些不正经的勾当。新台一诗,不妨移

赠。看官!你想野利氏的母子,如何忍耐得住?于是两人设法,先行下手,没藏氏正在失

宠,野利氏乘间过去,指挥女侍,把没藏氏一头黑发,尽行去,撵出为尼。没藏氏有兄讹

庞,一译作鄂博。将妹收养,那妹子正怀六甲,产得一男,密报元昊。元昊移情子妇,得新

忘旧,也不愿她母子重还,但令取名宁令哥,给发若干金帛,寄养母家。独宁宁哥日伺父

隙,正苦无从得手,勉强挨过了一年,适值元昊出猎,他借随侍为名,带剑跟着,觑了一个

空隙,拔剑出鞘,从元昊脑后劈去。元昊闻有剑声,急忙回顾,凑巧剑锋削来,一时闪避不

及,这鼻准随剑落地。好淫之报,应烂鼻准。元昊忍痛呼救,卫兵一拥齐上,那宁宁哥恐被

缚住,一溜风的跑走了。元昊力疾还宫,越痛越气,越气越痛,急忙召入讹庞,取宁令哥母

子入宫,改立宁令哥为太子,并令讹庞带兵觅宁宁哥。宁宁哥正匿黄庐,被讹庞搜着,一刀

两段,取了首级,回宫复命。元昊因鼻创甚剧,已晕厥数次,至闻讹庞返报,遗命辅立宁令

哥,竟一蹶不醒了。年四十六岁。是第二个朱三。讹庞遂立宁令哥为夏主,年甫及期,别名

谅祚,尊没藏氏为太后,把野利氏锢置宫外。没藏氏不知如何处置?设三大将分治国政,大

权均为讹庞所握,并遣使讣宋及契丹。宋廷仍遣使慰奠,并册谅祚为夏王,这是仁宗庆历八

年的事情。

    是年,贝州叛卒王则,由河北宣抚使文彦博,副使明镐,执送汴都,审实伏诛。因元昊

病死,与诛王则同时,故用倒提法。王则本涿州人,因岁饥流入贝州,自鬻为奴,牧羊糊

口,后投宣毅军为小校,出入军营,免不得引朋呼类,征逐往来。先是贝冀地方,俗尚妖

幻,王则更好作讹言,引人迷信,又尝出五龙滴泪等经,及诸图纤书,令兵民诵习。自言释

迦佛衰谢,弥勒佛持世,天下将有大乱,惟投入己党,方保无虞。顽卒愚民,不辨真假,竟

相与倡和,哄动一时。还有州吏张峦,居然引为同调,替他主谋,约于庆历八年元旦,毁澶

州浮桥,纠众作乱,会同党致书北京留守贾昌朝,请他内应。昌朝将来人拿住,拘置狱中,

王则恐机谋被泄,不及待期,亟于庆历七年冬至日,揭竿起事。知州张得一,方与官属谒天

庆观,不意叛众骤至,无处逃避,竟被拘住。叛众又拥至库门,拟劫财物,当向通判董元亨

索钥。元亨厉声骂贼,致为所害。又杀死司理王奖,节度判官李浩等,遂大肆劫掠,扰乱全

城。无非为了阿堵物。兵马都监田斌率步卒巷战,因众寡不敌,逸出城外,城门遂闭。提点

刑狱田京等,缒城出走,退保南关,抚营兵,诛匪党,南关得不陷。北京指挥使马遂,闻王

则叛乱,忙报知贾昌朝,请兵讨贼。昌朝尚视为易与,徒令马遂持谕,往贝州招降。马遂至

贝州,指陈祸福,王则不答,惹得马遂动恼,攘臂起座,力扼则喉。怎奈一夫拼命,究竟敌

不住万人,并且赤手空拳,如何击刺?眼见得捐躯报国了。这是贾昌朝借刀杀人。

    王则据住贝州,僭称东平王,居然建立国号,叫作安阳,改元得圣,旗帜号令,均用佛

号,什么斗胜佛,什么无量寿佛。城上四面有楼,他竟改称为州,各署州名。用徒众为知

州,每面置一总管。他不过这些范围。城内人.民,多半缒城逃命,他却立出伍伍为保的禁

令,一人缒城,四人悉斩。看官!试想这种无知无识的草头王,能成得大事么?宋廷闻警,

即命开封知府明镐为按抚使,率兵往讨。镐直抵城下,州民汪文庆等,自城上射下帛书,愿

为内应。夜半垂絙导引官军,官军数百人登城,为贼所觉,麾众拒战。官军不利,仍与文庆

等缒城出来。贝州城高且固,镐叠土成闉,踞高攻城,被城贼纵火击射,焚去营帐,不能立

足,乃改从下面着想,从南城穿掘地道,佯从北面攻城,牵制贼军。适宣抚使文彦博到来,

传旨令镐为副使,镐拜受诏命,遂迎文入帐。寒暄已毕,谈及军务,彦博道:“副使前日奏

议,多半中阻,可曾知道否?”镐答道:“想是这位夏枢密呢。”原来庆历三年以后,吕夷

简老病辞政,既而病逝,八大王元俨亦薨。仁宗改相晏殊,召夏竦为枢密使。谏官蔡襄、欧

阳修等,交章劾竦,说他在陕误事,挟诈逞奸,断不足胜大任。仁宗乃徙竦知亳州,改任杜

衍为枢密使,韩琦、范仲淹、富弼等,为枢密副使。未几,晏殊罢相,代以杜衍,另用贾昌

朝为枢密使,陈执中参知政事,昌朝阴柔险诈,好倾善类,密结御史中丞王拱辰,排挤杜

衍,及韩琦、范仲淹、富弼等人。执中亦互联声气,乃目诸贤为朋党,屡被进谗。仁宗渐为

所惑,竟将杜衍、韩琦、范仲淹、富弼等,陆续外调,且擢执中同平章事,与昌朝同一职

位。嗣昌朝与参政吴育,互起龃龉,仁宗将他两人尽行罢职,又一心一意的召用夏竦,竟命

他同平章事。复经谏官御史,一再劾奏,乃改授枢密使,令文彦博参政。仁宗必欲重用夏

竦,令人不解!夏竦忌镐立功,遇镐上奏,多方阻挠。文彦博代为不平,所以出使河北,即

与镐谈及此事。镐亦料到此着,便觉应对相符。插入此段文字,非但说明夏竦奸诈,即庆历

中之用人得失,亦就此补叙详明。文彦博又语镐道:“副使可谓料事如神,但此后可不必过

虑,我已奏闻皇上,得有专阃权了,请副使放胆做去!”镐答道:“这却很好。但破城擒

渠,便在这旬日内了。”彦博问及军谋,镐详述穿道情形,彦博大喜。越宿,地道已通,遂

选募壮士,潜由地道入城,里应外合。王则纵火牛拒敌,官军用枪击牛鼻,牛负痛返奔,贼

众大溃。王则开东门遁去。总管王信,忙率军追则,竟将他活捉了来。余众走保村舍,尽被

官军焚死。捷报上达京师,夏竦还说他获盗非真,乃诏令槛送至京。彦博即亲押王则,到了

阙下,由两府审讯非虚,方磔死市中。总计王则据城,共得六十六日。张得一以降贼伏法,

有旨赏功进爵。授彦博同平章事,明镐为端明殿学士。改贝州为恩州,贾昌朝亦受封安国

公。侍读学士杨偕上言:“贼发昌朝部下,昌朝又未尝出讨,应该坐罪,不宜滥赏。”奏入

不省。惟后来彦博推荐明镐,谓可大用,乃擢镐参知政事。贝州叛案,就此了清。仁宗自然

欣慰。

    适是年为闰正月,两度元宵,仁宗再欲张灯祝庆。曹皇后以徒耗资财,有损无益,极力

劝止。过了三日,仁宗正夜宿中宫。忽闻外面有呼噪声,蹴踏声,既而响触檐溜,音随屋

瓦。曹后从梦中惊醒,忙披衣起床,仁宗亦起,即欲出外观望,当被曹后拥住,且谏阻道:

“宫寝中有此怪声,必是内侍谋变,现在黑夜仓皇,陛下切勿轻出,只有传旨出去,亟召都

知王守忠引兵入卫,方保万全。”是时值宿宦侍,俱已起来,当由仁宗命召守忠,速即入

卫。俄闻怪声愈近,杂以悲号,呼杀呼救,嘈嘈切切。曹后变色道:“守忠未来,贼已阑

入,不可不预先防备。”复命宦侍齐集,勒成队伍,环守宫门。一太监奏语道:“莫非宫中

乳媪,殴打小女子,所以有此哭声。”曹后不待说毕,便竖起柳眉,大声呵叱道:“贼在殿

外杀人,你还敢妄言么?”一面令宦侍速去挈水。待水已挈入,复手执绣剪,把宦侍鬓旁,

各剪一缺,并面嘱道:“你等各奋力守门,静待外援,明日当视发征赏。宦侍闻言,都大家

踊跃起来,齐至门前拒守。曹后亲自督率,相机应变,忽门外火炬齐明,贼已踵至,但听有

贼哗语道:“不如纵火毁门罢。”曹后急命将所挈各水,移近门侧,至贼举炬焚门,即用水

扑救,火得随扑随灭。智勇兼全,不愧将门孙女。两下里正在相持,都知王守忠已引兵到

来,不消片刻,即将贼徒擒住,当下呼报贼平,叩门请安。曹后在门内传语道:“叛贼共有

几人?”守忠道:“共计数十名。贼目是卫士颜秀。”曹后道:“知道了。你押带出去,即

交刑部,确是擒住的贼人,命即正法,不得妄事株连!”免兴大狱,智而且仁。守忠奉命去

了。仁宗见曹后布置井井,立刻平乱,不禁大悦道:“卿如此镇定,济变有方,想是祖传的

家法哩。”曹后答道:“仗陛下洪福,得平内变,妾有甚么韬略呢?”谦尊而光。

    正说着,妃嫔等也陆续到来,问安门外,当由后命启扉迎入。为首的进来,就是张美

人,乃后宫第一个宠妃。应二十七回。巧慧多智,素善逢迎,仁宗早欲立她为后,因与刘太

后意见未合,因册立郭氏。至郭后见废,又欲立妃为继后,妃却自辞,乃改立曹氏。平居与

两后相处,倒也谦退尽礼,无甚怨忤,因此愈得主眷。庆历元年,封清河郡君,嗣迁为修

媛,忽然被疾,申奏仁宗道:“妾姿薄不胜宠名,愿仍列美人。”仁宗点首允许。她名目上

虽居后列,实际上几已专房,此次入内请安,仁宗反答言抚慰,就是曹后也曲意周旋。还有

一位周美人,紧随张美人后面,她本是四岁入宫,为张美人所钟爱,抚为养女。及年将及

笄,生得妩媚动人,居然引动龙心,排入凤侣。仁宗渔色,可见一斑。又有苗才人、冯都君

等,亦依次进谒。苗系仁宗乳媪女,冯是良家子,祖名起,曾任兵部侍郎,以德容入选,这

且不胜缕述。大家问安已毕,次第退还。

    越日下诏,谴斥皇城使,及卫官数人。副都知杨怀敏,坐嫌疑罪,参知政事丁度,请执

付外台穷治。偏枢密使夏竦,奏言事关宫禁,不必声张,但由台官内侍,审鞫禁中,便可了

案。仁宗准奏。及审问怀敏,夏枢密早已替他安排,查不出什么逆证,乃止将怀敏降官,仍

充内使,这明明是护符得力了。夏竦且巴结宫闱,明知张美人得宠,想就此结一内援,遂上

言美人有扈跸功,应进荣封。功在何处?仁宗眷恋张美人,日思把她进位,但苦无词可借,

此次得夏竦奏牍,顿觉借口有资,即命册张美人为贵妃。竦且得步进步,复唆使谏官王贽,

奏言:“叛贼起自中宫,请彻底追究!”他的本意,无非欲摇动后位,拔帜易帜,讨好张

妃。仁宗也不禁起疑,亲见曹后守閤,有何可疑?自来做皇帝者,多半是负心人。可为一

叹。转问御史何郯。郯答道:“中宫仁智,内外同钦,这是奸徒蜚语中伤,不可不察。”仁

宗乃搁置一边。

    惟张贵妃伯父尧佐,骤擢高位,命兼宣徽节度景灵群牧四使,殿中侍御史唐介,与知谏

院包拯、吴奎等,力言不可。中丞王举正,又留百官列廷论驳,乃罢尧佐宣徽景灵二使。未

几,又命知河阳,兼职南院宣徽使。御史唐介复抗章上奏,极言:“外戚不可预政,前皇上

从谏如流,已经收回成命,此次何复除拜,自紊典章”云云。仁宗召介入语道:“除拟本出

中书,亦并非尽由朕意。”说不过去,便推到宰相身上。介复道:“相臣文彦博,也想联络

贵戚,希宠固荣么?”仁宗闻言,拂袖竟入。介退朝后,又亲自缮成一疏,劾奏文彦博交通

宫掖,引用贵戚,不称相位,请即日罢免,改相富弼等语。次日入朝,当面递呈。仁宗略阅

数语,便即掷下,并怒叱道:“你若再来多言,朕且远窜你了!”介毫不畏怯,竟拾起奏

章,从容跪读。读已,复叩首道:“臣忠愤所激,鼎镬且不避,何惮远谪呢!”仁宗召谕辅

臣道:“介为谏官,论事原是本职,但妄劾彦博,擅荐富弼,难道黜陟大权,他也得干预

么?”时文彦博也在殿前,介竟向他注目道:“彦博应自省!如有此事,不该隐讳。”亦太

沽直。彦博向仁宗拜谢道:“臣不称职,愿即避位。”仁宗益怒,叱介下殿,声色俱厉。谏

官蔡襄趋进道:“介诚狂直,但纳谏容言,系仁主美德,乞赐宽贷!”仁宗怒尚未释,竟贬

介为青州别驾。嗣由王举正等再谏,乃改徙英州。文彦博后亦罢职,出知许州。相传张贵妃

父尧封,曾为彦博父洎门下客,贵妃未入选时,认彦博为伯父。及入宫专宠,彦博献蜀锦为

衣,这锦名为灯笼锦,系特别制成。仁宗初怒介妄言,及调查得实,因将彦博外调,另派中

使护介至英州。后来中官作诗咏事,有“无人更进灯笼锦,红粉宫中忆佞臣”二语。究竟是

真是假,无从考明。或说灯笼锦由文夫人入献,彦博原未与闻,这也是未可知呢。不欲苟毁

贤臣,因复历述所闻。小子有诗咏道:

    交通宫掖有还无,偏惹台臣口笔诛。

    当日潞公无辩论,想因献锦未全诬。

    彦博既去,夏竦亦死,势不得不另简相臣,试看下回分解。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31

仁宗之驾驭中外,未尝不明,而失之于柔。元昊之跋扈无论已,贝州王则一幺么小

丑耳,假使留守得人,闻乱即讨,指日可平,乃犹烦大臣出使,竟致小题大做。迨至王则擒

诛,赏功且及贾昌朝,得毋谓失入宁失出,乃有此滥赏之过欤?及卫士变起,守閤御乱之

方,俱出曹皇后,仁宗竟不展一筹,何其无丈夫气?事平以后,张美人并无扈跸功,乃以夏

竦一言,竟欲将曹后大功,移归张氏。迨王贽谎奏,且疑曹后亦涉嫌疑,微何郯之据理直

陈,中宫又且摇动矣。要而言之:一优柔寡断之失也。夫惟失之于优柔,故贤人不能久用,

佞臣得以幸进,而阴柔奸诈之夏竦,遂得以揣摩迎合,适中上意耳。仁宗以仁称,吾谓乃妇

人之仁,非明主之仁。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32

第三十二回 狄青夜夺昆仑关 包拯出知开封府

却说文彦博为相时,陈执中罢职,用宋庠同平章事。庠,安州人,本名郊,仁宗初年,

与弟祁同举进士,祁列第一,庠列第三。时刘太后临朝称制,以兄弟名次,不宜倒置,乃擢

郊第一,置祁第十,时人呼为大宋、小宋,二宋联翩入仕,均以才藻闻。及郊为翰林学士,

因姓名联合,与宋室郊天事相混,乃改名为庠。庠累擢为相,执政数年,无所建树。会祁子

与张彦方交游,彦方伪造敕谍,事发论死,谏官包拯等,奏庠不戢子弟,治家无术,势难治

国,应请免职。庠亦求去,遂出知河南府。至文罢夏死,遂用庞籍同平章事,高若讷为枢密

使,梁适参知政事,狄青为枢密副使。青本以戍卒起家,历官西陲,善攻善守,经略判官尹

洙,目为异材,尝与经略使韩琦、范仲淹谈及。应二十八回及三十回。韩、范遂召青入见,

询问战略,无不中彀,遂倚为臂助。仲淹且授以《左氏春秋》,并语青道:“为将不知古

今,止一匹夫勇呢。”青唯唯受教。自是折节读书,举秦、汉以后将帅兵法,无不通晓,遂

积功至都指挥使。元昊称臣,西蕃渐靖,奉召为殿前都虞侯。是时面涅犹存,仁宗尝命他敷

药除字,青跪谢道:“陛下以臣有微功,屡加迁擢,并非论及门第。臣得有今日,正为此

涅,臣愿留示军中,可作劝勉。臣不敢奉诏。”俗小说中说青貌赛潘安,致有单单国公主临

阵招亲诸事。当时并无单单国,何来公主?荒诞不经,一何可笑。仁宗道:“卿言亦是有

理,随卿所欲罢了。”

    旋命为彰化军节度使,兼知延州。至是复擢为枢密副使。

    仁宗于庆历八年后,复改元皇。皇初年,广源州蛮酋侬智高叛命,僭称南天国,改

元景瑞。广源州地近交趾,唐末交趾强盛,并有此州。州东为傥州,也属交趾。知州侬全

福,被交人杀死。全福妻阿侬,改嫁商人,生子名智高,冒姓侬氏。智高年方十三,恨有二

父,复将商人杀害,嗣与母占据傥?荨=蝗诵吮ィ醋≈歉吣缸樱歉咦疵残畚埃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33

狄青、包拯两人,垂誉至今,称颂不衰。而包龙图三字,盛名尤出狄上。即妇人孺

子,无不知有包龙图者。甚且谓狄之荣显,多由包拯之力,是则子虚乌有之谈,固难取信

耳。尝考狄之立功,莫大于夺昆仑关,包之成名,莫要于知开封府,著书人不敢溢美,亦不

敢没善,就两人功名,择要演述,已足存其实迹;而当时朝政之得失,亦销纳其间,以视俗

小说之附会荒唐,不值一噱者,固不啻霄壤之别也。此书一出,可以扫尽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33

第三十三回 立储贰入承大统 释嫌疑准请撤帘

却说包拯奉诏为御史中丞,受职以后,仍然正色立朝,不少挠屈,甫经数日,又伏阙上

奏道:“东宫虚位,为日已久,中外无不怀忧。陛下试思物皆有本,难道国家可无本么?太

子系国家根本,根本不立,如何为国?”仁宗怫然道:“卿又来说此事了。朕且问卿,何人

可立?”拯叩首答道:“臣本不才,叨蒙恩遇,所以乞请建储,无非为宗庙万世至计,陛下

今问臣应立何人,仍是疑臣多言,臣年将七十,且无子嗣,还想甚么后福?不过耿耿孤忠,

不能自默呢。”语诚且挚。仁宗面色转和,方道:“忠诚如卿,朕亦深知,建储事总当举

行,待朕妥议便了。”拯乃退出。原来拯有一子名篯,娶妻崔氏,尝通判潭州,壮年去世。

崔氏无出,守节不再嫁,因此拯面奏仁宗,自称无子。但拯有媵妾,已娠被出,在母家产生

一男,事为崔氏所知,密为赡养,母子俱全。嘉祐六年,拯进为枢密副使。越年,遇疾将

殁,崔乃白拯取回媵子,由拯命名曰綖。拯并留遗嘱道:“后嗣倘得为官,当谨守清白家

风。如或犯赃,生不得放归本家,死不得葬大茔中,不从吾志,非我子孙。”言讫乃逝。有

诏追赠礼部尚书,谥孝肃。随笔结过包拯事,免得后文另起炉灶。惟立储一事,也至嘉祐

六、七年间,方才定夺。

    先是张贵妃殁后,仁宗痛失爱妃,追怀故剑,复召回前时所宠的杨美人。应二十八回。

杨本刘太后姻戚,色艺兼优,自重入宫后,晋封婕妤,历加修媛、修仪诸名位。怎奈秀而不

实,诞玉无期,就是曹后以下诸妃嫔,或生而不育,终成虚愿。史称仁宗有三子,曰昉,曰

昕,曰曦,皆夭殇。仁宗复采选良家女十人,一一召幸,宫中号为十閤。刘氏、黄氏在十閤

中,尤称骄恣,免不得有内外请托等弊。当嘉祐四年秋间,月食几尽,御史中丞韩绛,密奏

十閤恃宠,不足毓麟,反伤阴教,应严加裁抑云云。仁宗检查得实,乃将十閤尽行遣出,并

放宫女一、二百人,既而文彦博告老辞职,富弼因母丧丁忧,就是黑王相公王德用,德用面

黑,人呼为黑王相公。前曾召为枢密使,至是亦已免职,刘沆亦罢去,乃用韩琦同平章事,

宋庠、田况为枢密使,张昪为副使。琦既入相,即以建储为请。仁宗谓后宫有孕,待分娩后

再议,哪知满望弄璋,变成弄瓦,琦乃怀《汉书·孔光传》进呈,且奏道:“汉成无嗣,曾

立犹子,彼系中材主,尚能若此,况陛下呢?太祖手定天下,传弟不传子,陛下知法先祖,

何妨择宗室为嗣呢。”仁宗仍然不决。会宋庠以惰弛免官,擢学士曾公亮为枢密使,嗣更与

韩琦并相,以张昪代公亮后任,并进欧阳修参知政事。公亮娴法令,修长文学,昪通治术,

与韩琦同心辅政,朝廷称治。四人均以建储未定为忧,一再疏陈,终未见报。会知谏院司马

光及知江州吕诲,又连章固请,词极剀切,仁宗颇为感动,将二疏送交中书。及琦入对,即

中读光、诲二疏。仁宗遽谕道:“朕有意久了,究竟何人可嗣?”琦忙答道:“这事非臣等

所敢私议,请陛下自择!”仁宗复道:“宫中尝养二子,年少的近时不慧,就是大的罢!”

琦闻旨,便即请名。仁宗道:“就是宗实。”琦极力赞成。仁宗道:“宗实现居濮王丧,须

降旨起复,方可册立。”琦复道:“事若果行,不可中止,陛下断自不疑,乞从内中批

出!”仁宗道:“且先由中书传旨,起复他知宗正寺,何如?”琦便应声遵旨,当即出传上

旨,起复宗实。宗实父允让,见二十八回。封汝南郡王,嘉祐四年冬薨逝,追封濮王。宗实

居庐守制,因有诏起复,固辞不拜,哀乞终丧。仁宗再召问韩琦,琦对道:“陛下为宗社

计,乃择贤而立,今固辞不受,勉尽孝道,这便是所谓贤呢,请令终丧视事便了。”定策立

储,是韩魏公生平大业,故言之特详。至嘉祐七年秋季,宗实终丧,尚坚卧不起。琦复入朝

启奏道:“宗正一诏,已见明文,中外臣民,已知陛下择嗣,不如即日正名为是。”仁宗

道:“准卿所奏!”琦退至中书处,即召翰林学士王珪草制。珪奋然道:“这是国家大事,

应面授上命,方可拟诏。”琦答道:“既如此,快去请对罢!”珪翌日请对,由仁宗召见。

珪跪奏道:“海内望陛下立储,不啻望岁,这事果出自圣意吗?”仁宗道:“朕意已决定

了。”珪再拜称贺,乃退朝草制。制命既下,宗实复称疾固辞,章十余上。知谏院司马光入

奏道:“皇子固辞主器,延至旬月,可谓贤德过人。但父召无诺,君命召,不俟驾,这是臣

子大义,请陛下举义相绳,皇子自不敢有违了。”仁宗乃召同判大宗正寺安国公从古等往传

旨意,宗实尚不肯受命。记室周孟阳私问宗实,究为何意?宗实道:“非敢邀福,实欲避祸

呢。”孟阳道:“今皇上屡次传诏,乃固辞不受,倘中官等别有所奉,转启嫌疑,尚能宴安

无患否?”宗实始悟,乃与从古等相约入宫。临行时语家人道:“谨守吾舍!待上有嫡嗣,

我即归来了。”及既入宫中,谒见清居殿,赐名曰曙,自是每日一朝,有时或入侍禁中,过

了一月,受封为巨鹿郡公。转瞬间已是嘉祐八年,正月中无事可表,一到二月,仁宗复患疾

卧床,不能视朝,令中书枢密奏事,须至福宁殿内的西閤中。旋经太医调治,稍有起色,三

月初旬,曾亲御内殿二次,嗣复寝疾不起,渐加沉重,竟至驾崩。遗诏皇子曙即皇帝位,皇

后曹氏为皇太后。总计仁宗在位四十二年,寿五十四岁,改元多至九次,两宋诸帝,要算仁

宗享国,最号长久。仁宗恭俭仁恕,出自天性,治术尚宽,刑决尚简,所用枢要诸臣,虽贤

奸直枉,迭为消长,究竟君子多,小人少,因此力持大体,没甚变故。就是庆历年间,党议

蜂起,韩、范、富、欧等为一派,吕、夏、宋、陈等为一派,互相排斥,各是其是,但也不

过内外迁调,未尝妄兴大狱,所以宋史上称为仁主,极力颂扬,这且不必絮述。

    且说仁宗已崩,皇后曹氏即命将宫门各钥,收置身旁,俟至黎明。命内侍召皇子入宫,

且传集韩琦、欧阳修等,共议皇子即位事宜。皇子哭临已毕,遽欲退出。曹后道:“大行皇

帝遗诏,令皇子嗣位,皇子应承先继志,不得有违!”皇子曙变色道:“曙不敢为。”韩琦

忙掖留道:“承先继志,乃得为孝,圣母言不可不从!”皇子乃遵即帝位,御东楹见百官,

是为英宗皇帝。英宗欲循行古制,谅阴三年,命韩琦摄行冢宰。琦奏称古今异宜,不应遵

行,乃尊皇后为皇太后,请太后权同处分军国重事。太后因御内东门小殿垂帘,宰辅等逐日

复奏,由太后援经据史,处决事件,遇有疑难,每语辅臣道:“公等妥议,应该如何处置,

便可解决了。”自是韩琦等悉心赞议,太后未尝不从。独对待曹氏懿戚,及宫中内侍,丝毫

不肯假借,内外为之肃然。既而立皇后高氏,后系故侍中高琼曾孙女,母曹氏,为太后胞

姊,既生女,幼育宫中。既长出宫,为英宗妃,封京兆郡君,至是册为皇后,与太后如母女

一般,当然爱敬有加。太后复重富弼名,召为枢密使,忽英宗偶然不豫,渐渐的举措乖常,

左右有所陈请,辄遭暴怒,甚且杖挞相加。内侍等受虐不平,遂交诉内都知任守忠。守忠初

为仁宗所黜逐,嗣复召入,累擢至内都知,仁宗欲立英宗,守忠恐英宗明察,拟援立庸弱,

谋攫内权,旋因计不得逞,未免失望。适内侍等入诉帝状,遂乘间设法,谗构两宫。看官!

试想天下有几个慈明不昧的贤母,诚孝无私的令主,能不听亲幸媒竺矗渴刂业热障浸润,

惹得两宫都动疑起来,由疑生怨,由怨成隙,好好的继母继子,几乎变成仇雠。知谏院吕

诲,亟上书两宫,开陈大义,词旨恳切,多言人所难言,两宫意终未释。

    一日,韩琦、欧阳修奏事帘前,太后呜咽涕泣,具述英宗变态。韩琦道:“皇躬不豫,

因致失常,痊愈以后,必不至此。且太后为母,皇上为子,子有疾,母可不容忍么?”太后

尚流泪不止。欧阳修复进奏道:“太后事先帝数十年,仁德昭闻,天下共仰,从前温成得

宠,太后尚处之泰然,如今母子相关,何至不能相容呢?”太后闻言,方才收泪。修又道:

“先帝在位日久,德泽在人,所以一旦晏驾,天下奉戴嗣君,无敢异议。今太后原是贤明,

究竟是一妇人,臣等五、六人,统是措大书生,若非先帝遗命,哪个肯来服从呢?”前以婉

言动之,后用危言警之,欧阳公也算善言。太后沈吟不答。琦竟朗声道:“臣等在外,皇躬

若失调护,太后不得辞责。”索性逼进一层。这数语,引动太后开口,即矍然道:“这话从

哪里说来?我心更愁得紧哩。”正要引你此语。琦与修均叩首道:“太后仁慈,臣等素来钦

佩,所望是全始全终哩。”叩毕乃退。内侍等听着,统不禁瞠目咋舌,阴谋为之少懈。

    越数日,琦独入内廷,向英宗问安,英宗略谕数语,便道:“太后待朕,未免寡恩。”

琦遽对道:“古来圣帝明王,也属不少,独称舜为大孝,难道此外多不孝么?不过亲慈子

孝,乃是常道,未足称扬,若父母不慈,子仍尽孝,乃得称名千古。臣恐陛下事亲未至,尚

亏孝道,天下岂有不是的父母么?”英宗不觉改容。嗣英宗疾已少瘳。命侍臣讲读迩英阁,

翰林侍讲学士刘敞,进读《史记》,至尧授舜天下事,即拱手讲解道:“舜起自侧陋,尧乃

禅授大位,天下归心,万民悦服,这非由舜别有他术,只因他孝亲友弟,德播远近,所以讴

歌朝觐,不召自来呢。”借史讽主,语重心长。英宗悚然道:“朕知道了。”遂进问太后起

居,自陈病时昏乱,得罪慈躬,伏望矜宥等语。太后亦欣慰道:“病时小过,不足为罪,此

后能善自调护,毋致违和,我已喜慰无穷,还有甚么计较?况皇儿四岁入宫,我旦夕顾复,

抚养成人,正为今日,难道反有异心么?”英宗泣拜道:“圣母隆恩,如天罔极,儿若再忤

慈命,是无以为人,怎能治国?”太后亦不禁下泪,亲扶帝起,且道:“国事有大臣辅弼,

我一妇人,不得已暂时听政,所有目前要务,仍凭宰相取决,我始终未敢臆断,待皇儿身体

复原,我即应归政,莫谓我喜称制呢。”如此明惠,即间或被蒙,亦不过如日月之蚀而已。

英宗道:“母后多一日训政,儿得多一日受教,请母后勿遽撤帘!”太后道:“我自有主

意。”英宗乃退。自是母子欢好如初,嫌疑尽释。

    韩琦等闻知此事,自然放心,惟因英宗久不御朝,中外耽忧,致多揣测。会值京师忧

旱,英宗适御紫宸殿,琦遂请乘舆祷雨,具素服以出,人情乃安。是年冬,葬大行皇帝于永

昭陵,庙号仁宗,封长子仲缄为光国公,寻复晋封为淮阳郡王,改名顼。时英宗已生四子,

俱系高后所出,除淮阳王顼外,次名颢,又次名颜,幼名頵。颜甫生即夭,余见后文。越

年,改元治平,自春至夏,帝疾大瘳。琦欲太后撤帘还政,乃就入朝奏事时,请英宗裁决十

余件。裁决既毕,琦即复奏太后,且言:“皇上明断,裁决悉合机宜。”太后一一复阅,亦

每事称善。琦因叩首道:“皇上亲断万几,又兼太后训政,此后宫廷规画,应无不善,臣年

力将衰,恐不胜任,愿就此乞休,幸祈赐准!”太后道:“朝廷大事,全仗相公,相公如何

可去!我却不妨退居深宫呢。”琦复道:“前代母后,贤如马、邓,尚不免顾恋权势,今太

后便拟复辟,诚属盛德谦冲,非马、邓诸后所可及。臣幸际慈明,钦承无已,但不知于何日

撤帘?”太后道:“我并不欲预政,无非为皇上前日,抱恙未痊,不得已而在此。要撤帘就

可撤帘,何必另定日子呢?”言已即起。临事果断,不愧贤后。琦即抗声道:“太后已有旨

撤帘,銮仪司何不遵行?”当下走过銮仪司,把帘除下。太后匆匆趋入,御屏后尚见后衣,

内外都惊为异事。英宗加琦为右仆射,每日御前后殿,亲理政事。并上太后宫殿名,称作慈

寿宫,所有太后出入仪卫,如章献太后故事。

    既而知谏院司马光上疏,极言:“内侍任守忠,谗间两宫,为国大蠹,若非母后贤明,

皇上诚孝,几乎祸起萧墙,乞即援照国法,将守忠处斩都市!”英宗览奏,却也动容,惟一

时未见降旨。越宿,韩琦至中书处,骤出空头敕一道,自己署名签字,复令两参政同时签

名。参政一是欧阳修,一是赵獭-逃谌首谀┠辏入任是职。欧阳修接敕后,也不多说,当

即签名。赵倘从心焉,修语痰溃骸安环琳涨,韩公总有说法。”棠嗣闱壳┳帧G┍希

琦即坐政事堂,召守忠至,令立庭下,即面叱道:“你可知罪么?本当伏法,因奉旨从宽,

姑把你安置蕲州,你当感念圣恩,勿再怙恶!”言毕,便取出空头敕,亲自填写,付与守

忠,即日押令出都。手段似辣,然处置奄人,不得不如是神速。且韩魏公定已密奉得旨,当

非专擅者比。又把守忠余党史昭锡一律斥出,窜徙南方,中外称快。过了数月,适琦入朝,

英宗忽问琦道:“三司使蔡襄,品行如何?”琦未知问意,但答言:“襄颇干练,可以任

用。”英宗不答。越日竟命襄出知杭州。看官道是何因?原来太后听政时,曾与辅臣言及,

谓:“先帝既立皇子,不但宦妾生疑,就是著名的大臣,亦有异言,险些儿败坏大事,我不

愿追究,已将章奏都毁去了。”为了这几句懿旨,时人多猜是蔡襄所奏,究竟襄有无此事,

无从证实,不过他素好诙谐,语言未免失检,遂致同列滋疑。小子尝记蔡襄平日,与陈亚友

善,襄戏令陈亚属对,口占出句云:“陈亚有心终是恶,”陈即应声道:“蔡襄无口便成

衰。”当时旁坐诸人,共推为绝对。且因襄欲嘲人,反被人嘲,共笑为诙谐的报应。因国事

带叙及此,隐寓劝戒之意。其实襄擅吏治才,遇有案件,谈笑剖决,吏不敢欺。尝知泉州,

督建万安桥,长三百六十丈,利济行人。又植松七百里,广为庇荫,州民无不颂德。万安桥

一名洛阳桥,迄今碑石尚存,蔡襄亲书碑文,约略可辨。俗说蔡状元造洛阳桥,就是此处。

只因戏语招尤,致触主忌。治平三年丁母忧,归兴化原籍,越年卒于家,追赠礼部侍郎,后

来赐谥忠惠。仍不掩长,是忠厚之笔。

    小子有诗叹道:

    泽留八闽起讴歌,一语招尤可若何?

    才识慎言存古训,不如圭玷尚堪磨。

    英宗既降调蔡襄,复诏议崇奉濮王典礼。朝右大臣,又互有一番争议,容至下回表明。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34

 英宗入嗣,曹后听政及撤帘,皆韩琦一人之力。宣圣所云:“托六尺之孤,寄百里

之命,临大节不可夺者”,如韩魏公足以当之。欧阳修、曾公亮、张昪、王珪、司马光等,

类皆附骥而彰,而曹后之贤明,英宗之孝敬,亦赖是以成。欧子谓“不动声色,措天下于泰

山之安。”诚非过誉也。彼夫真宗之初有吕端,仁宗之初有王曾,以韩相较,有过之无不及

者。贤相与国家之关系,固如此哉!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34

第三十四回 争濮议聚讼盈廷 传颍王长男主器

却说英宗皇帝,系濮王允让第十三子。濮王三妃,元妃王氏,封谯国夫人,次妃韩氏,

封襄国夫人,又次妃任氏,封仙游县君。英宗虽入嗣仁宗,但于本生父母,亦断然不能恝

置。首相韩琦尝奏称:“礼不忘本,濮王德盛位隆,理合尊礼,请下有司议定名称!”当由

英宗批答,俟大祥后再议。知谏院司马光,即援史评驳,谓:“汉宣帝为孝昭后,终不追尊

卫太子史皇孙,光武帝上继元帝,亦不追尊巨鹿南顿君,这是万世常法,可为今鉴。”及治

平二年,诏礼官与待制以上,谨议崇奉濮王典礼。各大臣莫敢先发,惟司马光奋笔立议。略

言:“为人后者为之子,不得顾私亲,应准先朝封赠期亲等属故例,垂为常典”云云。于是

翰林学士王珪等,即据司马光手稿,略行增改,随即上奏。其文云:

    谨按《仪礼·丧服》,为人后者传曰,何以三年也?受重者必以尊服服之,为所后者之

祖父母妻,妻之父母昆弟,昆弟之子若子,谓皆如亲子也。所后者,即指继父母言。又为人

后者为其父母传曰。何以期?不二斩,特重于大宗,降于小宗也。为人后者为其昆弟传曰,

何以大功?为人后者降其昆弟也。先王制礼,尊无二上,若恭爱之心分于彼,则不得专于此

故也。是以秦、汉以来,帝王有自旁支入承大统者,或推尊其父母,以为帝后,皆见非当

时,取议后世,臣等不敢引以为圣朝法。况前代入继者,多宫车晏驾之后,援立之策,或出

臣下,非如仁宗皇帝,年龄未衰,深惟宗庙之重,祇承天地之意,于宗室众多之中,简推圣

明,授以大业。陛下亲为先帝之子,然后继体承祧,光有天下。濮安懿王,濮王谥安懿。虽

于陛下有天性之亲,顾复之恩,然陛下所以负扆端冕,富有四海,子子孙孙,万世相承,皆

先帝德也。臣等窃以为濮王宜准先朝封赠期亲尊属故事,尊以高官大国,谯国、襄国、仙

游,并封太夫人,考之古今,名称最合,谨具议上闻!议上,韩琦等谓:“珪等所议,未见

详定,濮王当称何亲,名与不名,请令珪等复议!”珪等又议称:“濮王系仁宗兄,皇帝宜

称皇伯而不名。”欧阳修独加驳斥,援据丧服大记,撰成《为后或问》上下二篇,大旨说

是:“身为人后,应为父母降服,三年为期,惟不没父母原称,这便是服可降,名不可没的

意思。若本身父改称皇伯,历考前世,均无典据,即如汉宣帝及光武帝,亦皆称父为皇考,

未尝易称皇伯。至进封大国一层,尤觉与礼未合,请下尚书省,集三省御史台议!”于是廷

臣又奉诏议礼,正在彼此斟酌,互相辩难的时候,忽接到太后手谕,诘责执政处事寡断,徒

启纷呶。理该责问。英宗乃下诏道:“朕闻廷臣集议不一,权且罢议,现着有司等博求典

故,妥议以闻!”既而礼官范镇等,又奏称:“汉时称皇考,称帝称皇,立寝庙,序昭穆,

均非陛下圣明所当法,宜如前议为是。”侍御史吕诲、范纯仁,监察御史吕大防,复主张昪

议,力请照行。章凡七上,均不见报,乃共劾韩琦专权导谀。欧阳修首创邪议,曾公亮、赵

痰雀交岵徽,均乞贬黜!这种弹章,呈递进去,当然是不见批答。韩琦等亦上言:“皇伯

无稽,决不可称,请明诏中外,核定名实。至若立庙京师,干纪乱统等事,均非朝廷本意,

应饬臣下不必妄引”等语。英宗正信用韩琦等人,胸中已有成见,不过廷臣互有争端,一时

未便下诏。越年,竟由太后手敕中书道:

    吾闻群臣议请皇帝封崇濮安懿王,至今未见施行,吾载阅前史,乃知自有故事。濮安懿

王谯国夫人王氏,襄国夫人韩氏,仙游县君任氏,可令皇帝称亲,濮安懿王称皇,王氏、韩

氏、任氏并称后,特此手谕!

    韩琦等奉到此敕,即转递英宗。英宗即日颁诏,略云:

    称亲之礼,谨遵慈训,追崇之典,岂易克当?所有称皇称后诸尊号,朕不敢闻,令内外

臣民知之!此诏。

    诏既下,又命就濮王茔建园立庙,封濮王子宗朴为濮国公,主奉祠事。所有濮王尊讳,

令臣民谨避,濮议遂定。当时盈廷揣测,统说太后一敕,主张追崇,英宗一诏,半安退让,

统由中书主谋,借此定议。平心而论,此议不得为谬。吕诲等以论列弹奏,不见听用,缴纳

御史敕诰,自称家居待罪。英宗命閤门还敕,不令辞职。诲等又复奏固辞,且言与辅臣势难

两立。并无不共戴天之仇,何必出此危词?宋臣虽有气节,究未免市直沽名。英宗览到此

语,不免懊恼,因转问韩琦、欧阳修等。琦、修等齐声奏道:“御史等以为理难并立,若臣

等有罪,当留御史,黜臣等。”英宗不答。翌日,竟诏徙吕诲知蕲州,范纯仁通判安州,吕

大防知休宁县。司马光等上疏,乞留诲等,不报,复请与俱贬,亦不许。侍读吕公著,上

言:“陛下即位二年,纳谏未著美名,反屡黜言官,如何风示天下?”英宗仍然不从。公著

因乞外调,乃出知蔡州。一番大争论,从此罢休。

    话分两头,且说文彦博罢相,出判河南,封潞国公。接应前回。至治平二年,自河南入

觐,英宗慰劳有加,且语彦博道:“朕得嗣立,多出卿力。”彦博悚然道:“陛下入继大

统,乃先帝意,及皇太后协赞成功,臣何力之有?况陛下即位,臣方在外,韩琦等仰承圣

旨,入受遗诏,臣又未尝预闻。今蒙陛下奖及,实不敢当。”英宗徐答道:“卿可谓功成不

居了。今暂烦卿西行,不久即当召还呢。”彦博乃退。寻即有旨改判永兴军。彦博方去,忽

富弼自称足疾,力请解政,英宗不允。弼偏隔日一奏,五日两疏,坚辞枢密。看官道是何

因?原来嘉祐年间,弼入相,适韩琦为枢密使,应三十二回。凡中书有事,往往与枢密相

商,至此琦与弼易一职位,琦事多专断,未尝问弼,弼颇不怿。当太后还政时,弼毫不预

闻,忽韩琦促请撤帘,弼不禁惊讶道:“弼备位辅佐,他事或不可预闻,这事何妨通知,难

道韩公独恐弼分誉么?”褊心总未易去,富郑公尚且如此。琦闻弼言,也语人道:“此事当

如出太后意,不便先事显言。”弼心中总觉不快。英宗亲政,因弼尝与议建储,特加授户部

尚书。弼曾乞辞道:“建储系国家大计,廷臣等均有此议,何足言功?且陛下受先帝深恩,

母后大德,尚未闻所以为报,乃独加赏及臣,臣何敢受!”此语恰很公正,与文彦博奏对略

同。英宗不从。再奏仍不允,弼乃强受。至是连章求去,始命弼出判扬州,封郑国公。还有

枢密使张昪,已加封太尉,亦上章告老。英宗道:“太尉勤劳王家,怎可遽去?果因筋力就

衰,可不必每日到院,但五日一至便了。”昪总不愿再留,仍然求去,乃出判许州。韩琦、

曾公亮,因富弼张昪,俱已外调,枢密院不能无主,拟迁欧阳修为枢密使。修微有所闻,便

进与琦等道:“皇上亲政,任用大臣,自有权衡,公等虽系见爱,但未免上凌主权,此事如

何行得?”琦等乃止。果然英宗别有所属,召入文彦博,令为枢密使。又擢权三司使吕公

弼,使副枢密。公弼先为群牧使,时帝尚未立,得赐马甚劣,商诸公弼,欲转易良马。公弼

以为未奉明诏,不敢私易,竟谢绝所请。至是英宗擢用公弼,公弼入谢,英宗道:“卿前岁

不与朕马,朕已知卿正直了。”这是英宗知人处。公弼拜谢而退。嗣又召用泾原路副都部署

郭逵,授检校太保,同签书枢密院事。逵本武臣,旧隶范仲淹麾下,仲淹勖以学问,遂成将

材。从前任福战殁,及葛怀敏覆军,皆为逵所预料,时人服他先见,累任边镇,积有军功。

仁宗季年,湖北溪蛮彭仕羲作乱,调逵知澧州,率兵往讨,尽平诸隘。仕羲窜死,余众悉

降。寻复改知邵州,讨平武冈蛮,擢容州观察使,转迁泾原路副都部署。英宗闻他智勇,乃

召入都中,令就职枢府。看官!你想宋室大臣,心目中只有文人,不顾武士,前次狄青荡平

智高,大功卓著,一入枢府,便觉疑谤纷乘,弹章屡上,郭逵功绩,不及狄青,哪里能箝定

众口?当由知谏院邵亢等,连疏奏劾,大略说是:“祖宗故例,枢府参用武臣,必如曹彬父

子,及马知节、王德用、狄青、勋名威望,卓越一时,乃可无愧。郭逵黠佞小才,岂堪大

用?乞改易成命!”英宗不报。《宋史》中,狄青与郭逵列传,先后相继,隐然以郭比狄,

故本回特别提出,且以见宋臣倾轧之非。

    会京师大雨,水潦为灾,宫廷门外,俱遭淹没。官私庐舍,毁坏不可胜计,人多溺死。

英宗诏求直言,谏官等遵旨直陈,无非是进贤黠佞等语。未几,温州大火,又未几,彗星见

西方,长丈有五尺。英宗撤乐减膳,加意修省,且令中书举士,得二十人,一体召试。韩琦

以与试多人,恐难位置,英宗道:“台臣多说朕不能进贤,如果能得贤士,岂不是多多益善

吗?”旋经琦等酌定,先召试十人,试后中彀,俱授馆职。宋制,进士第一人及第,往往仕

至辅相,士人尤以登台阁,升禁从为荣。尝编一歌谣云:“宁登瀛,不为卿;宁抱椠,不为

监。”可见当日人心,趋重科第,更艳羡台阁,所有出兵打仗的将士,就使孙、吴复出,

颇、牧再生,也看做没用一般呢。宋室积弱。实中此弊。郭逵入枢府半年,终被同列排挤,

出任陕西四路宣抚使,兼判渭州。治平三年十一月,英宗又复不豫,兼旬不能视朝。韩琦等

入问起居,见英宗棔顇得很,虽是凭几危坐,已觉困惫难支,琦即进言道:“陛下久不视

朝,中外惊疑,请早立储君,借安社稷!”英宗略略点首。琦复奏道:“圣意已决,即请手

诏,指日行立储礼。”英宗尚未及答,琦即命召学士承旨张方平,入殿草制,先诸英宗亲笔

指麾,由方平进纸笔。英宗勉强提毫,草书数字。琦望将过去,纸上写着立大大王为皇太

子,随复奏请道:“立嫡以长,想圣意必属颍王,惟还请圣躬亲加书明!”英宗乃又批了

“颍王顼”三字。方平即遵着帝意,恭拟数语,自首至尾,立刻缮就,中留一空格,即应填

太子名,乃请英宗亲笔加入。英宗不堪久坐,待了这一歇,含糊说了数语,韩琦等也听不清

楚。至方平呈上草制,乃力疾书太子名,名既书就,不觉叹了一声,忍不住堕泪承眶,随即

命内侍掖至龙床,就卧去了。韩琦等当然趋退。文彦博顾语韩琦道:“见上颜色否?人生到

此,虽父子亦觉动情呢。”琦答道:“巨鹿受封,尚是眼前时事,不意相去无几,又要力请

建储,这也是令人嗟叹呢。”话毕,各散归私第。越二日,即册立太子,奉旨大赦。自是英

宗病体毫无起色,好容易度过年关,已是治平四年,文武百官恭上尊号,当于元旦辰刻,入

朝庆贺。英宗已要归天,百官还在做梦,这是中国专务粉饰之弊。既至福宁殿,英宗并未御

朝,大家惟对着虚座,舞蹈一番,依次退出。但见外面朔风怒号,阴霾四塞,统觉得天象告

变,主兆不祥。过了七日,宫中传出讣音,英宗已升遐了,寿三十六岁,在位只四年。英宗

夙有潜德,以孝亲著闻,局量弘远,情性谦和。濮王薨逝时,曾把所服玩物分赐诸子,英宗

所受这一份,都转畀王府旧人,惟留犀带一条,值钱三十万,委交殿侍出售。殿侍竟把带失

去,不胜遑急,英宗却淡然恝置,不索赔偿。即位以后,每命近臣,常称官不称名,臣下有

奏,必问朝廷故事,与古治所宜,一经裁决,多出群臣意表,因此中外亦称为贤君。怎奈天

不假年,遽尔晏驾,这也是宋朝恨事呢。结过英宗,无非善善从长。

    皇太子顼即皇帝位,诏告中外,是谓神宗皇帝。尊皇太后曹氏为太皇太后,皇后高氏为

皇太后,晋封弟灏为昌王,頵为乐安郡王。命韩琦守司空兼侍中。曾公亮行门下侍郎兼吏部

尚书进封英国公。文彦博行尚书左仆射检校司徒,兼中书令。富弼改武宁军节度使,进封郑

国公。张昪改河阳三城节度使。欧阳修、赵滩⒓由惺樽筘,仍参知政事。陈升之为户部侍

郎。吕公弼为刑部侍郎。其余百官,均进秩有差。二月朔日,神宗初御紫宸殿,朝见群臣,

随即册立元妃向氏为皇后。向氏系故相向敏中曾孙女,父名经,曾为定国军留后。治平三

年,出嫁颍邸,封安国夫人,至是立为皇后。忽御史蒋之奇上书劾欧阳修,说他帷薄不修,

奸乱甥女等事。神宗览毕,转问故宫臣孙思恭。思恭力为辩释,神宗乃诏问之奇,令他证

实。之奇无从取证,只好说出一个彭思永来。看官!你道之奇的御史,从何处得来?他本由

欧阳修推荐,得任台官,自濮议纷争,修主张称亲,为吕诲等所斥驳,独之奇赞同修议,修

因荐为御史。偏朝右目为邪党,对着之奇冷嘲热讽,之奇听不过去,便欲与修立异,借塞众

谤。会修妇弟薛良孺,与修有嫌,遂捏造蜚言,诬修淫乱,语为中丞彭思永所闻,转告之

奇,之奇也不问真伪,遂上章劾修。恩将仇报,具何肺肠。及奉诏诘责,不得已将彭思永传

语复奏上去。神宗再诘思永,思永也取不出真凭实据来,于是诬告反坐,将思永、之奇两

人,一律贬谪。之奇自诒伊戚,却难为思永了。修本杜门请治,至辨明诬伪,仍力求退位,

乃罢为观文殿学士,出知亳州。神宗具有大志,因见廷臣乏才,特出自真知,去请一位大名

鼎鼎的人物来,有分教:

    曲士从兹张异说,中朝自此紊皇纲。

    毕竟所召何人,待小子下回报名。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35

宋臣专喜迂论,与晋代之清谈,几乎相同,其不即乱亡者,赖有一二大臣为之主持

耳。英宗虽入嗣仁宗,缵承大统,而其本生父则固濮王也。以本生父称皇伯,毋乃不伦!欧

阳修援引礼经,谓应称亲降服,议固甚当,韩琦即据以定议,于称亲之议,则请行之,于称

皇称后之议,则请辞之,最得公私两全之道。吕诲等乃激成意气,至欲以去就生死相争,一

何可笑?迨英宗疾亟,未闻廷臣有建储之请,赖韩琦入问起居,片言定策。夫濮议,末迹

也,而必争之,立储,大本也,而顾忽之,宋臣之舍本逐末,如是如是。微韩魏公诸人,宋

室恐早不纲矣。盖舆论与清谈,其足致乱亡一也。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36

第三十五回 神宗误用王安石 种谔诱降嵬名山

却说神宗因廷臣乏才,特下诏临川,命有司往征名士。看官道名士为谁?原来就是沽名

钓誉、厌故喜新的王安石。安石一生,只此八字。安石,临川人,字介甫,少好读书,过目

不忘。每一下笔,辄洋洋千万言。友人曾巩曾携安石文示欧阳修,修叹为奇才,替他延誉,

遂得擢进士上第,授淮南判官。旧例判官秩满,得求试馆职,安石独不求试。再调知鄞县,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37

上有急功近名之主,斯下有矫情立异之臣。如神宗之于王安石是已。神宗第欲为唐

太宗,而安石进之以尧、舜,神宗目安石为诸葛、魏征,而安石竟以皋、夔、稷、契自况。

试思急功近名之主,其有不为所惑乎?当时除吴奎、张方平、苏洵外,如李师中者,尝谓其

必乱天下。夫师中亦一夸诞士,史称其好为大言,以致不容于时,吾谓大言者必未足副实,

即如绥州之役,彼第归咎种谔,而于善后事宜,毫不提及,是殆亦责人有余,而责己不足

者。赖韩琦坐镇,郭逵为辅,夏事始得就绪耳。吾以是叹韩魏公之不可及也。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38

第三十六回 议新法创设条例司 谳疑狱狡脱谋夫案

却说王安石既承主眷,渐渐露出锋芒,意欲变法维新,炫人耳目。是时大内帑银,所存

无几,神宗年少气锐,方以富国强兵为首务,安石隐伺上意,遂倡理财足国的美谈,歆动神

宗。熙宁元年仲冬,行郊天礼,辅臣以河朔旱灾,国用不足,乞南郊以后,不可再循故例,

遍赐金帛。有诏令学士复议,司马光道:“救灾节用,当自贵近为始,辅臣议应当照行。”

王安石道:“国用不足,乃不善理财的缘故,若徒事节流,未识开源,终属无益。”司马光

又道:“甚么叫做善理财?无非是头会箕敛罢了。”安石道:“不必加赋,自增国用,才算

是理财好手。”光笑道:“天下哪有此理?天地生财,止有此数,官府多一钱,民间便少一

钱,若设法夺民,比加赋还要厉害。从前桑弘羊尝挟此说,欺骗汉武帝,太史公大书特书,

显是指斥弘羊,讽刺汉武呢。”语虽未必尽然,但如桑弘羊、王安石等,实蹈此弊。安石尚

不肯服理,仍然争论不已。神宗道:“朕意亦与光同,但些须例赏,必欲吝啬,似亦未免失

体了。”遂不从辅臣所议,行赏如故。仍是左袒安石。

    既而郑国公富弼,自汝州入觐,诏许肩舆至殿门,令弼子扶掖进见,且命免拜跪礼,赐

坐与谈。神宗开口问道:“卿老成练达,定有高见,现欲治国安邦,须用何术?”弼对道:

“人主好恶,不可令人窥测,否则奸人必伺隙售奸。譬如上天监人,善恶令他自取,乃加诛

赏,庶几功罪两明。”神宗又道:“北有辽,西有夏,边境未宁,如何是好?”弼又道:

“陛下临御未久,当首布德惠,愿二十年口不言兵。”对症发药。神宗踌躇多时,方道:

“朕常欲询卿,卿可留朝辅政。”弼答言:“老不胜任。”仍辞退赴郡。至熙宁二年二月,

复召弼入都,拜司空兼侍中,并特赐甲第。弼仍上表固辞,经优诏促使就道,乃奉旨入朝。

途次闻京师地震,神宗减膳撤乐,独安石谓:“灾异由天,无关人事。”安石距近今千年,

已知新学,确是一个人才。弼不禁叹息道:“人君所畏惟天,天不足畏,何事不可为?此必

奸人欲进邪说,摇惑上心,不可以不救呢。”当即上书数千言,力陈进贤辨奸的大要。及入

对,又说了数十语,无非是隐斥安石。神宗虽任弼同平章事,意中总不忘安石,拟擢为参

政。会值唐介奏事,即与介述明本意,介言安石不胜大任。神宗道:“文学不可任呢?经术

不可任呢?吏事不可任呢?”介对道:“安石好学泥古,议论每多迂阔,若令他为政,必多

变更。”神宗不答。介退,语曾公亮道:“安石果大用,天下必困扰,诸公后当自知,莫谓

介不预言呢!”公亮本推荐安石,哪里肯信?未几,神宗又问侍读孙固,谓安石可否令相?

固对道:“安石文行甚优,令为台谏侍臣,必能称职,若宰相全靠大度,安石狷狭少容,如

何做得?陛下欲求贤相,臣心目中恰有三人,便是那司马光、吕公著、韩维呢。”神宗总归

不信,竟命安石参知政事。

    安石入谢,神宗语安石道:“廷臣都说卿但知经术,未通世务。”安石道:“经术正所

以经世务,他人谓臣未通世务,实即未通经术,请陛下详察!”神宗道:“照卿说来,欲经

世务,先施何术?”安石道:“变风俗,立法度,正当今急务。”神宗点首称善。安石遂进

言道:“立国大本,首在理财,周朝设泉府等官,无非酌盈剂虚,变通民利,后世惟汉桑弘

羊,唐刘晏,粗合此意。今欲理财,亟应修泉府遗制,藉收利权。利权在握,然后庶政可

行。”神宗道:“卿言甚是。”安石又道:“古语有言:‘为政在人’,但人才难得,更且

难知。今使十人理财,有一、二人不肯协力,便足败事。尧与众人共择一人治水,尚且九载

勿成,况择用不止一人,简选未尝询众,能保无异议么?陛下诚决计进行,首在不惑异

说。”让你一人独做,可好么?神宗道:“朕知道了,卿去妥议条规,待朕次第施行。”安

石应命退出。次日,即奏请制置三司条例司,掌经画邦计,变通旧制,调剂利权。更举知枢

密院事陈升之,协同办事。神宗准奏,当命安石、升之两人,总领制置三司条例司,令得自

择掾属。安石遂引用吕惠卿、曾布、章?⑺照薜龋终剖挛瘛;萸湓握嬷萃乒伲嚷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39

新法非必不可行,安石非必不能行新法,误在未审国情,独执己见,但知理财之末

迹,而未知理财之本原耳。当安石知鄞时,略行新法,邑人称便,即哓哓然曰:“我宰天下

有余。”不知四海非一邑之小,执政非长吏之任也。天下方交相诟病,而安石愈觉自是,黜

陟予夺,任所欲为。至若登州妇人一案,较诸斗鹑少年,尤关风化,同僚谓不宜减罪,而彼

必欲减免之,盖无非一矫情立异之见耳。夫朝廷举措,关系天下安危,而顾可以矫情立异行

之乎?我姑勿论安石之法,已先当诛安石之心。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39

第三十七回 韩使相谏君论弊政 朱明府寻母竭孝思

却说苏辙系安石引用,在三司条例司中,检详文字。安石欲行青苗法,为辙所阻,数旬

不言。嗣由京东转运使王广渊,上言农民播种,各苦无资,富家得乘急贷钱,要求厚利,乞

留本道钱帛五十万,贷民取息,岁可获利二十五万。安石览到此文,不禁喜跃道:“这便是

青苗法呢,奈何不可行?”遂亟召广渊入都,与商青苗法。广渊一口赞成。安石乃奏请颁

行,先从河北、京东、淮南三路开办,逐渐推广。有旨报可,自是从前常平通惠仓遗制,尽

行变更。苏辙仍力持前说,再三劝阻,又与吕惠卿论多不合。惠卿遂进谗安石,谓辙有意阻

挠。安石大怒,欲加辙罪。还是陈升之从旁劝解,乃罢辙为河南府推官。安石复荐惠卿为太

子中允,崇政殿说书。司马光谓:“惠卿儉巧,心术不正,安石误信惠卿,因致负谤中外,

如何可以重用?”神宗不从,竟依安石所请。首相富弼,见神宗信任安石,料想不能与争,

托病求去,乃出判亳州,擢陈升之同平章事。

    升之就职后,神宗问司马光道:“近相升之,外议如何?”光对道:“闽人狡险,楚人

轻易,今二相皆闽人,曾公亮晋江人,陈升之,建阳人,俱属闽地。二参政皆楚人,王安

石,临川人,赵西安人,俱属楚地。他日援引亲朋,充塞朝堂,哪里能培植风俗呢?”

神宗道:“升之颇有才智,晓畅民政。”光又道:“才智非不可用,但必须旁有正士,隐为

监制,方能无患。”神宗又问及王安石,光答道:“外人言安石奸邪,未免过毁,但他性太

执抝,不明事理,这也是一大病呢。”评论确当。神宗始终不听。

    陈升之既经入相,颇欲笼络众望,请罢免三司条例司。这便是才智的见端。安石以为负

己,又同他争论起来。升之称疾乞假,安石遂引枢密副使韩绛,制置三司条例。安石每奏

事,绛亦随入。常奏称安石所陈,无不可用,安石大得臂助。绛复上言:“青苗法便民,民

间多愿贷用,乞遍下诸路转运使施行!”于是诏置诸路提举官,执掌贷收事件。提举官多方

迎合,以多贷青苗钱为功,不论贫富,随户支配。又令贫富相兼,十人为保首。王广渊在京

东,分民户为五等,上等户硬贷钱十五千,下等户硬贷钱一千,到限不还,即着悍吏敲比征

呼,民间骚然。广渊入奏,反说百姓欢呼感德。谏官李常,御史程颢,劾论广渊强为抑配,

掊克百姓,神宗不报。河北转运使刘庠,不放青苗钱,奏称百姓不愿借贷,神宗又不报。安

石反恨恨道:“广渊力行新法,偏遭弹劾,刘庠欲坏新法,不闻加罪,朝事如此,尚可望富

强么?”依了你,反要贫弱,奈何?横渠人张载,与河南程颢、程颐兄弟,素相友善,平居

共谈道学,归本六经。及出为邑宰,不假刑威,专务敦本善俗,民化一新。御史中丞吕公

著,登诸荐牍,当由神宗召见,问以治道。载对道:“为政必法三代,否则终成小道呢。”

时安石方倡言古道,神宗亦有心复古,听了此言,还道张载亦安石一流,即留他在朝,命为

崇文院校书。哪知张载所说的古法,与安石不同。他见安石托古病民,料难致治,竟称疾辞

去。洁身自好,足称明哲。

    前参政张方平,服阕还朝,应三十五回。受命为观文殿大学士判尚书省,安石以方平异

己,极力排挤,因出知陈州。及陛辞,极言新法弊害,神宗亦怃然动容,随即召为宣徽北院

使。又事事受安石牵制,坚请外调,乃复出判应天府。时已熙宁三年了。河北安抚使韩琦忽

上疏请罢青苗法,略云:

    臣准散青苗,诏书务在惠小民,不使兼并乘急,以邀倍息,而公家无所利其入。今所列

条约,乃自乡户一等而下,皆立借钱贯数,三等而下,更许皆借。且乡户上等,并坊郭有物

业者,乃从来兼并之家,今令借钱一千,纳一千三百,是官自放钱取息,与初诏相违。又条

约虽禁抑勒,然不抑勒,则上户必不愿请,下户虽或愿请,请时甚易,纳时甚难,将必有督

索同保均赔之患。陛下躬行节俭以化天下,自然国用不乏,何必使兴利之臣,纷纷四行,以

致远迩之疑哉?乞罢诸路提举官,第委提刑点狱,依常平旧法施行!

    神宗览到琦疏,亦稍有所悟,便将原疏藏在袖中,出御便殿,召辅臣等入议。曾公亮先

入,神宗即从袖中,取出琦疏,递示公亮道:“琦真忠臣,虽在外不忘王室。朕始谓青苗等

法,可以利民,不料害民如此。且坊郭间何有青苗,乃亦强令借贷呢?”说至此,忽有一人

趋进道:“如果从民所欲,虽坊郭亦属何害?”神宗命曾公亮递示原疏,安石略略一瞧,不

禁勃然道:“似汉朝的桑弘羊,刮取天下货财,供奉人主私用,乃可谓兴利之臣。今陛下修

周公遗法,抑兼并,赈贫弱,并不是剥民自奉,如何说是兴利之臣呢?”神宗终以琦说为

疑,沈吟不答。安石趋出,神宗乃谕辅臣道:“青苗法既不便行,不如饬令罢免。”公亮

道:“待臣仔细访查,果不可行,罢免为是。”无非回护安石。神宗允准,公亮等方才退

出。安石即上章称病,连日不朝。神宗乃命司马光草答琦诏,内有士夫沸腾,黎民骚动等

语。安石闻知,上章自辩,神宗又转了一念,似觉薄待安石,过不下去,乃巽辞婉谢,且命

吕惠卿劝使任事。安石仍卧疾不出,神宗语赵道:“朕闻青苗法多害少利,才拟罢免,并非

与安石有嫌,他如何不肯视事?”赵曰:“新法都安石所创,待他销假,再与妥议,罢免

未迟。”赵称廉直,何亦有此因循?韩绛道:“圣如仲尼,贤如子产,初入为政,尚且

谤议纷兴,何怪安石?陛下如果决行新法,非留用安石不可!安石若留,臣料亦先谤后诵

呢。”这一席话,又把神宗罢免青苗的意思,尽行丢去,仍敦促安石入朝。一面遣副都知张

若水,押班蓝元振,出访民情。哪知这两人早受安石贿托,回宫复命,只说是民情称便,神

宗益深信不疑,竟将琦奏付条例司,命曾布疏驳,刊石颁示天下。安石乃入朝叩谢,由神宗

温词慰勉。安石自此执行新政,比前益坚。

    文彦博看不过去,入朝面奏,力陈青苗害民。神宗道:“朕已遣二中使亲问民间,均云

甚便,卿奈何亦有此言?”彦博道:“韩琦三朝宰相,陛下不信,乃信二宦官么?”神宗不

觉变色,但因彦博系先朝宗臣,不忍面斥,惟有以色相示。彦博知言不见听,亦即辞出。韩

琦闻原奏被驳,复连疏申辩,且言安石妄引周礼,荧惑上听,终不见答。琦遂请解河北安抚

使,止领大名府一路。这疏一上,却立邀批准了。嗣是知审官院孙觉因指斥青苗法,被贬知

广德军,御史中丞吕公著,亦因言新法不便,被贬知颍州。知制诰兼直学士院陈襄,推荐司

马光、韩维、吕公著、范纯仁、苏轼等人,见忤安石,出知陈州。参知政事赵,自悔前时

主持不力,致复行青苗法,上章劾论安石,并求去位,亦出知杭州。参政一缺,即命韩绛继

任。那时又来了一个HuFa幺么,姓李名定,曾为秀州判官,居然因附会安石,得擢为监察御

史里行。定为安石弟子,自秀州被召,入京遇右正言李常。常问道:“君从南方来,民谓青

苗法如何?”定答道:“民皆称便。”弟子不可不从师。常愕然道:“果真么?举朝方争论

是事,君勿为此言。”定与常别,即去谒见安石,且禀白道:“青苗法很是便民,如何京师

传言不便?”安石喜道:“这便叫作无理取闹呢。改日入对,你须要明白上陈。”定唯唯遵

命。安石即荐定可用,神宗即召定入问,定历言新法可行。及询至青苗法,定尤说得远近讴

歌,舆情悉洽。神宗大悦,即命定知谏院,曾公亮等言查考故例,选人未闻为谏官,应请改

命,乃拜监察御史里行。知制诰宋敏求、苏颂、李大临谓:“定不由铨考,擢授朝列,不缘

御史,荐置宪台,朝廷虽急欲用才,破格特赏,但紊乱成规,所益似小,所损实大。”遂封

还制书。经神宗诏谕再三,颂等仍执奏不已。安石劾他累格诏命,目无君上,遂坐罪落职,

时人称为熙宁三舍人。

    未几,有监察御史陈荐劾定,说他为泾县主簿时,闻母仇氏丧,匿不为服,应声罪贬

斥。定上书自辩,谓:“实不知由仇氏所生,所以疑不敢服。”看官阅到此处,恐不能不下

一疑问,定出应仕籍,并非三、五岁的小孩儿,况他父名问,也曾做过国子博士,定并非生

自空桑,难道连自己的生母,都未晓得么?说来也有一段隐情。仇氏初嫁民间,生子为浮

屠,释名了元,相传是与苏轼结交的佛印禅师。后仇氏复为李问妾,生下一子,就是李定。

寻又出嫁郜氏,生子蔡奴,工传神。此妇所生之子,却都有出息。定因生母改嫁,不愿再

认,因此仇氏病死,他未尝持服。偏被陈荐寻出瘢点,将他弹劾,他只好含糊解说,自陈无

辜。安石谊笃师生,极力庇护,反斥荐捕风捉影,劾免荐官,改任定为崇政殿说书。监察御

史林旦、薛昌朝、范肯复上言:“定既不孝,怎可居劝讲地位?”并交论安石袒徒罪状。安

石又入奏神宗,说他朋串为奸,应加惩处。神宗此时,已是百依百顺,但教安石如何说法,

当即准行,林旦等又复落职,言路未免哗然。定也觉不安,自请解职,乃改授检正中书吏

房,直舍人院。总仗师力。

    宋室旧制,文选属审官院,武选属枢密院,安石又创出一篇议论,分审官为东西院,东

主文,西主武。看官道他何意?原来文彦博正主枢密,与安石不合,安石欲夺他政权,所以

想出此法。神宗依议施行,彦博入奏道:“审官院兼选文武,枢密院还有何用?臣无从与武

臣相接,不能妄加委任,陛下不如令臣归休罢!”神宗虽慰留彦博,但审官院分选如故。知

谏院胡宗愈,力驳分选,且言李定非才,有诏斥宗愈内伏奸意,中伤善良,竟贬为通判真

州。会京兆守钱明逸,报闻知广德军朱寿昌,弃官寻母,竟得迎归。有“孝行可嘉,亟待旌

扬”等语。有李定之背母,复有朱寿昌之寻母,一孝一不孝,互勘益明。李定当日恐不免有

瑜、亮并生之叹。寿昌,扬州人,父名巽,曾为京兆守,巽妾刘氏,生寿昌,年仅三岁,刘

氏被出,改适党氏。《宋史·寿昌本传》,谓刘氏方娠即出,寿昌生数岁还家。但据王偁

《东都事略》,苏轼《志林》皆云寿昌三岁出母,今从之。至寿昌年长,父巽病亡,他日夕

思母,四处访求,终不可得。寿昌累知各州县,除办公外,辄委吏役探听生母消息,又遍贻

同僚书函,托访母刘氏住址。不意愈久愈杳,越访越穷,他竟摒绝酒肉,戒除嗜欲,甚至用

浮屠言,灼背烧顶,刺血书佛经,誓诸神明,得母方休。熙宁初年,授知广德军,他莅任数

月,竟太息道:“年已五十,尚未得见生母,如何为人?古人说得好:‘求忠臣于孝子之

门,’孝且未尽,怎好言忠?罢罢!我宁舍一官,再往寻母,好歹总要得一确音。万一我母

西归,就使森罗殿上,我也要去探觅哩。”孝子忠臣多人做成,自呆。随即辞职,并与家人

诀别道:“我此行若不见母,我亦不回来了。”家人挽留不住,他竟背着行囊,飘然径去。

在途跋山涉水,触暑冒寒,也顾不得甚么辛苦,只是沿途探问,悉心侦察,好容易行入关

中,到了同州,复逐村挨户的查问过去。恰巧有一老妇人,倚门立着,他竟向问刘母下落。

那老妇却似有所晓,便令寿昌入内,盘问底细。寿昌一一陈明,老妇不禁流泪道:“据你说

来,你便是朱巽子寿昌么?”当下将自己如何被逐,后来如何改嫁,也说明情由。寿昌听了

数语,已知情迹相符,遂不待辞毕,倒身下拜道:“我的母亲,想煞儿了!”老妇亦对着寿

昌,抱头同哭,哭了一会,又由寿昌自述寻母始末,更不禁破涕为笑。老妇道:“我已七十

多岁了,你亦五十有零,谁料母子尚得重逢?想是你至诚格天,因得如此哩。”言毕,复召

入壮丁数人,与寿昌相见。这几个壮丁,乃是刘适党氏后,所生数子。寿昌问明来历,即以

兄弟礼相待,大家暄叙一场。当由党氏家内,草草的备了酒肴,畅饮尽欢。越两日,寿昌即

将老母刘氏,及党氏数子,悉数迎归。事闻于朝,一班老成正士,均说他孝行卓绝,须破格

赐旌。奈王安石回护李定,不得不阻抑朱寿昌,仍请诸神宗,令还就原官。寿昌以养母故,

求通判河中府,总算照准。士大夫作诗相赠,极为赞美。监官告院苏轼,亦赠寿昌诗,并有

诗序一篇,阳誉寿昌,阴斥李定。定见诗及序,大加恚恨,后来遂有诬轼等事。寿昌判河中

数年,母殁居忧,终日哭泣,几乎丧明。既葬,有白乌集于墓上,时人以为孝思所致。小子

有诗咏道:

    人生百行孝为先,寻母何辞路万千。

    留得一编《孝义传》,好教后世仰前贤。

    寿昌仕至中散大夫而终。《宋史》列入《孝义传》,这且不必絮述。下回接入朝事,请

看官续阅下文。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40

青苗法非必不可行,弊在立法未善耳。春贷秋还,本钱一千,须加息三百,利率何

其重耶?愿借者固贷与之,不愿借者亦强令贷钱,勒派何其苛耶?坊郭本无青苗,乃亦放钱

取息,是更名实未符,第借此以刮民财而已。韩琦上疏,几已感格君心,乃复为邪党所误,

韩绛等不足责,赵亦与有过焉。安石坚僻自是,顺己者虽奸亦忠,逆己者虽忠亦奸,不孝

如李定,且始终回护之,矧在他人?惟既生李定,复生朱寿昌,造化小儿,恰亦故使同时,

俾其互相比例,是得毋巧于撮弄欤?本回于韩琦奏牍,特行提叙,于朱寿昌行谊,又特行表

明,劝忠教孝,寓有微忱,匪特就史述史已也。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41

第三十八回 弃边城抚臣坐罪 徙杭州名吏闲游

却说监察御史程颢,系河南人,与弟颐皆究心圣学,以修齐治平为要旨。颢尝举进士,

任晋城令。教民孝悌忠信,民爱戴如父母。后入京为著作佐郎,吕公著复荐为御史。神宗素

闻颢名,屡次召见。颢前后进对甚多,大要在正心窒欲,求言育才。神宗亦尝俯躬相答。至

新法迭兴,颢屡言不便,请罢青苗钱利息,及汰去提举官等。安石虽怀怒意,但颇敬他为

人,不欲遽发。颢忍无可忍,复上疏极言,略云:

    臣闻天下之理,本诸简易,而行之以顺道,则事无不成。故曰智者若禹之行水,行其所

无事也。舍之面于险阻,则不足以言智矣。盖自古兴治,虽有专任独决,能就事功者,未闻

辅弼大臣,人各有心,暌戾不一,致国政异出,名分不正,中外人情,交谓不可,而能有为

者也。况于措制失宜,沮废公议,一二小臣,实预大计,用贱陵贵,以邪妨正者乎?凡此皆

天下之理,不宜有成,而智者之所不行也。设令由此侥幸,事有小成,而兴利之臣日进,尚

德之风日衰,尤非朝廷之福。矧复天时未顺,地震连年,四方人心,日益摇动,此皆陛下所

当仰测天意,俯察人事者也。臣奉职不肖,议论无补,望早赐降责,以避官谤,不胜翘企之

至!

    疏入后,奉旨令诣中书自言。颢乃至中书处,适安石在座,怒目相视。颢恰从容说道:

“天下事非一家私议,愿平心听受,言可乃行,不可便否,何必盛气凌人?”安石闻言,不

觉自愧,乃欠身请坐。颢方坐定,正欲开言,忽同僚张戬亦至。无独有偶。安石见他进来,

又觉得是一个对头;他与台官王子韶,上疏论安石乱法,并弹劾曾公亮、陈升之、韩绛、吕

惠卿、李定等,疏入不报,竟向中书处面争。时适天暑,安石手携一扇,对着张戬,竟用扇

掩面,吃吃作笑声。确有奸相。戬竟抗声道:“如戬狂直,应为公笑,但笑戬的不过公等两

三人,公为人笑,恐遍天下皆是呢!”陈升之在旁道:“是是非非,自有公论,张御史既知

此理,也不必多来争执。”戬不待说完,便应声道:“公亦不得为无罪。”升之也觉渐沮。

安石道:“由他去说,我等总有一定主意,倸他何为?”戬知无理可喻,转身自去。颢亦辞

归,复上章乞罢。诏令颢出为江西提刑,颢又固辞,乃改授签书镇宁军节度使判官,戬与子

韶亦求去,于是戬出知公安县,子韶出知上元县。还有右正言李常,因驳斥均输、青苗等

法,比安石为王莽。安石怎肯相容,亦出常通判滑州。不数日间,台谏一空,安石却荐一谢

景温为侍御史。谢与安石有姻谊,所以援引进去。且将制置条例司,归并中书,所有条例司

掾属,各授实官。命吕惠卿兼判司农寺,管领新法事宜。枢密使吕公弼屡劝安石守静毋扰,

安石不悦。公弼将劾安石,属稁甫就,被从孙吕嘉问窃去,持示安石。安石即先白神宗,神

宗竟将公弼免官,出知太原府。吕氏赠嘉问美名,就是‘家贼’两字,嘉问亦安然忍受,但

邀安石欢心,也不管甚么贼不贼了。可谓无耻。既而曾公亮因老求去,乃罢免相位,拜司空

兼侍中,并集禧观使。当时以熙宁初年,五相更迭,有生老病死苦的谣言:安石生,曾公亮

老,唐介死,富弼称病,赵叫苦,虽是一诙谐,却也很觉确切呢。

    安石正力排正士,增行新法,忽西陲呈报边警,夏主秉常,大举入寇,环庆路烽烟遍地

了。安石遂自请行边,韩绛入奏道:“朝廷方赖安石,何暇使行?臣愿赴边督军!”神宗大

喜,便令绛为陕西宣抚使,给他空名告敕,得自除吏掾。绛拜命即行。总道是马到成功,谁

知骑梁不成,反输一跌。先是建昌军司理王韶,尝客游陕西,访采边事,返诣阙下,上平戎

三策。大略谓:“西夏可取,欲取西夏须先复河湟,欲复河湟,须先抚辑沿边诸番。自武威

以南,至洮、河、兰、鄯诸州,皆故汉郡县,地可耕,民可役,幸今诸羌瓜分,莫能统一,

乘此招抚,收复诸羌,就是河西李氏,即西夏。即在我股掌中。现闻羌种所畏,惟唃氏即唃

厮罗,见第十八回。子孙,若结以恩信,令他纠合族党,供我指挥,我得所助,夏失所与,

这乃是平戎的上策呢。”此策非必不可用。神宗以为奇计,即召王安石入议。安石也极口赞

许,乃命韶管干秦凤经略司机宜文字,一面封唃厮罗子董毡为太保,董毡一译作董戬,系唃

厮罗三子。仍袭职保顺军节度使,且封董毡母乔氏为安康郡太君,董毡因遣使入谢。至王韶

到了秦凤,收降青唐蕃部俞龙珂,遂请筑渭、泾上下两城,屯兵置戍;并抚纳洮河诸部。秦

凤经略使李师中,反对韶议,安石以师中阻挠,令罢帅事。王韶又上言:“渭源至秦州,废

田多至万顷,愿置市易司,笼取商利,作为垦荒经费。”安石正要行市易法,哪有不从之

理?即请旨转饬李师中,给发川交子,即钞票之类。易取货物,并令韶领市易事。师中又上

言:“韶所指田,系极边弓箭手地,不便开垦。市易司转足扰民,恐所得不补所亡。”看

官!你想安石肯听从师中么?当下奏罢师中,徙知舒州,另命窦舜卿知秦州,与内侍李若

愚,往查闲田所在。哪知仅得地一顷,还是另有地主,舜卿、若愚只好据实奏报。安石又说

舜卿隐蔽,把他贬谪,令韩缜往代。缜遂报无为有,顺安石意。要想保全官职,也不得不

尔。乃进韶为太子中允,寻复令主洮河安抚司事。看官记着!为了王韶倡议平戎,不但吐蕃

境内,从此多事。就是宋、夏交涉,也因此决裂,竟先闹出战事来。

    熙宁三年五月,夏人筑闹讹堡,一译作诺和堡。屯兵甚众,知庆州李复圭,闻朝廷有意

平夏,竟欲出师邀功,当遣裨将李信、刘甫等,率蕃、汉兵三千,往袭该堡。偏被夏人得

知,一阵驱杀,大败信等,信等逃归。复圭不觉自悔,却想了一计,把无故兴兵的罪状,都

推在李信、刘甫身上,斩首徇军,复由自己领兵,追袭夏人,杀了老弱残兵二百名,即上书

告捷。真好法子。夏人不肯干休,乘着秋高马肥,大举入环庆州,攻扑大顺城及柔远等寨。

钤辖郭庆、高敏等战死。及韩绛巡边,在延安开设幕府,选蕃兵为七军。绛不习兵事,措置

乖方,且起用种谔为鄜延钤辖,知青涧城,命诸将皆受谔节制,蕃兵多怨望。绛与谔谋取横

山,安抚使郭逵道:“谔一狂生,怎知军务?朝廷徒以种氏家世,赐荫子孙,若加重用,必

误国事。”绛甚不谓然。适陈升之因母丧去位,两个同平章事,去了一双。一即曾公亮。神

宗擢用两人,做了接替,一个便是王安石,一个偏轮着韩绛。安石为首相,即就此带叙。绛

在军中,有诏遥授为同平章事。绛兴高采烈,即劾郭逵牵掣军情。逵奉敕召还,谔遂率兵二

万人,袭破罗兀,筑城拒守,进筑永乐川、赏逮岭二寨。又分遣都监赵璞、燕达等,修葺抚

宁故城,及分荒惟三泉、吐浑川、开光岭、葭芦川四寨,相去各四十余里。韩绛方保荐种

谔,盛叙功绩,不意夏人已入顺宁寨,进围抚宁。是时边将折继世、高永能等,方驻兵细浮

图,去抚宁不过数里。罗兀城兵势尚厚,且有赵璞、燕达等防守抚宁。谔在绥德闻报,惊惶

的了不得,拟作书召回燕达,偏偏口不应心,提起了笔,那笔尖儿好似作怪,竟管颤动,不

能成字。适运判李南公在旁,看他这般情形,不禁好笑,他却掷笔旁顾道:“甚么好?甚么

好?”说了两个好字,竟眼泪鼻涕,一齐流将出来。穷形尽相。南公劝解道:“大不了的弃

掉罗兀城,何必害怕哩?”谔一言不发,尚是涕泪不已。及南公趋退,那警报杂沓进来,所

有新筑诸堡,陆续被陷,将士战殁千余人。谔束手无策,绛亦无可隐讳,只得上书劾谔,且

自请惩处。有诏弃罗兀城,贬谔为汝州团练副使,安置潭州。

    绛亦坐罢,徙知邓州。夏人既得罗兀城,却也收兵退去。

    惟王安石转得独相,把揽大权。新任参政冯京、王珪。珪曲事安石,仿佛王氏家奴,京

虽稍稍腹诽,但也未敢直言。翰林学士司马光、范镇,依次罢去。神宗新策贤良方正,太原

判官吕陶,台州司户参军孔文仲,对策直言,已登上第,为安石所阻,饬孔文仲仍还故官,

吕陶亦止授通判蜀州。于是保甲法,免役法,次第举行,并改诸路更戍法,更定科举法,朝

三暮四,任意更张。小子于保甲、免役诸法,已在上文约略说明,所有更戍法系太祖旧制,

太祖惩藩镇旧弊,用赵普策,分立四军,京师卫卒称禁军,诸州镇兵称厢军,在乡防守称乡

军,保卫边塞称藩军。禁军更番戍边,厢军亦互相调换,兵无常帅,帅无常师,所以叫作更

戍。时议以兵将不相识,绥急无所恃,不如部分诸路将兵,总隶禁旅,使兵将相习,有训练

的好处,无番戍的烦劳。安石称为良策,乃改订兵制,分置诸路将副。京畿、河北、京东西

路,置三十七将,陕西五路,置四十二将,每将麾下,各有部队将训练官等数十人,与诸路

旧有总管钤辖都监监押等。设官重复,虚糜廪禄,并且饮食嬉游,养成骄惰,是真所谓弄巧

反拙了。

    宋初取士,多仍唐旧,进士一科,限年考试,所试科目,即诗赋杂文及帖经墨义等条。

仁宗时,从范仲淹言,有心复古,广兴学校,科举须先试策论,次试诗赋,除去帖经墨义。

及仲淹既去,仍复旧制。安石当国,欲将科举革除,一意兴学,当由神宗饬令会议。苏轼

谓:“仁宗立学,徒存虚名,科举未尝无才,不必变更。”神宗颇以为然。安石以科法未

善,定欲更张。当由辅臣互为调停,以经义论策取士,罢诗赋、帖经、墨义。后来更立太学

生三舍法,注重经学。安石且作《三经新义》,注释《诗》、《书》、《周礼》,颁行学

官,无论学校科举,只准用王氏《新义》,所有先儒传注,概行废置。安石的势力,总算膨

胀得很呢。这两条不第解释新法,即宋初成制,亦借此叙明。苏轼见安石专断,甚觉不平,

尝因试进士发策,拟题命试,题目是:晋武平吴,独断而克,苻坚代晋,独断而亡,齐桓专

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功异为问,这是明明借题发挥,讥讽安石。安石遂挟

嫌生衅,奏调轼为开封府推官,轼决断精敏,声闻益著,再上疏指斥新法,略云:

    臣之所欲言者,三言而已:愿陛下结人心,厚风俗,存纪纲。人主所恃者,人心也。自

古及今,未有和易同众而不安,刚果自用而不危者。祖宗以来,治财用者不过三司。今陛下

又创制置三司条例司,使六七少年,日夜讲求于内,使者四十余辈,分行营干于外。以万乘

之主而言利,以天子之宰而治财,君臣宵旰,几有年矣,而富国之功,茫如捕风。徒闻内帑

出数百万缗,祠部度五千余人耳。以此为术,人皆知其难也。汴水浊流,自生民以来,不以

种稻,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稻,必用千顷之陂,一岁一淤,三岁而满矣。陛下使相视地形

所在,凿空访寻水利,堤防一开,水失故道,虽食议者之肉,何补于民?自古役人,必用乡

户,徒闻江、浙之间,数郡雇役,而欲措之天下,自杨炎为两税,租调与庸,既兼之矣,奈

何复欲取庸?青苗放钱,自昔有禁,今陛下始立成法,每岁常行,虽云不许抑配,而数世之

后,暴官污吏,陛下能保之乎?昔汉武以财力匮竭,用桑弘羊之说,买贱卖贵,谓之均输,

于是商贾不行,盗贼滋炽,几至于乱,臣愿陛下结人心者此也。国家之所以存亡者,在道德

之浅深,不在乎强与弱。时数之所以长短者,在风俗之厚薄,不在乎富与贫。臣愿陛下务崇

道德而厚风俗,不愿陛下急于有功而贪富强。仁宗持法至宽,用人有序,专务掩覆过失,未

尝轻改旧章,考其成功,则曰未至,言乎用兵,则十出而九败,言乎府库,则仅足而无余。

徒以德泽在人,风俗向义,故升遐之日,天下归仁。议者见其末年,吏多因循,事多不振,

乃欲矫之以苛察,济之以智能,招来新进勇锐之人,以图一切速成之效,未享其利,浇风已

成,欲望风俗之厚,岂可得哉?臣愿陛下厚风俗者此也。祖宗委任台谏,未尝罪一言者,纵

有薄责,旋即超升,许以风闻而无官长,言及乘舆,则天子改容,事关廊庙,则宰相待罪,

台谏固未必皆贤,所言亦未必皆是。然须养其锐气,而借之重权者,将以折奸臣之萌也。臣

闻长老之谈,皆谓台谏所言,常随天下公议,今者物议沸腾,怨交至,公议所在,亦知之

矣。臣恐自兹以往,习惯成风,尽为执政私人,以致人主孤立,纲纪一废,何事不生?臣愿

陛下存纲纪者此也。事关重大,用敢直言,伏乞陛下裁察!

    这疏一上,安石愈加愤怒,使御史谢景温妄奏轼罪,穷治无所得,方才寝议。轼乞请外

调,因即命他通判杭州。轼字子瞻,眉山人。父洵,尝游学四方,母程氏亲授诗书,及弱

冠,博通经史,善属文,下笔辄数千言。仁宗嘉祐二年,就试礼部,主司欧阳修,得轼文,

拟擢居冠军,嗣恐由门客曾巩所为,但置第二,复以春秋对义列第一。嗣入直史馆,为安石

所忌,迁授判官告院。至是又徙判杭州。杭城外有西湖,山水秀丽,冠绝东南,轼办公有

暇,即至湖上游览,所有感慨,悉托诸吟咏,一时文士,多从之游。又仿唐时白居易遗规,

浚湖除葑,在湖中筑土成堤,植桃与柳,点缀景色。后人以白居易所筑的堤,称为白堤,苏

轼所筑的堤,称为苏堤。相传苏轼有妹名小妹,亦能诗。适文士秦观,字少游,与轼唱和最

多。轼又与佛印作方外交,与琴操作平康友,闲游湖上,诗酒联欢,这恐是附会荒唐,不足

凭信。轼有弟名辙,与兄同登进士科,亦工诗文,曾任三司条例司检详,以忤安石意被黜,

事见上文。小妹不见史乘,秦观曾任学士,与轼为友。佛印、琴操,稗乘中间有记载,小子

也无暇详考了。尝有一诗咏两苏云:

    蜀地挺生大小苏,后人称轼为大苏,辙为小苏。

    才名卓绝冠皇都。

    昭陵试策曾称赏,

    可奈时艰屈相儒。仁宗初,读两苏制策,退而喜曰:“朕为子孙得两宰相。”

    苏轼外调,安石又少一对头,越好横行无忌了。本回就此结束,下回再行续详。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41

本回以程疏起手,以苏疏结局,前后呼应,自成章法。中叙宋、夏交涉一段,启衅

失律,仍自王安石致之。有安石之称许王韶,乃有韩绛之误用种谔。韶议虽非不可行,然无

故开衅,曲在宋廷。绛、谔坐罪,而安石逍遥法外,反得独揽政权,神宗岂真愚且蠢者?殆

以好大喜功,堕安石揣摩之术耳。程颢为道学大家,以言不见用而求去,苏轼为文学大家,

以言反遭忌而外调,特录两疏,与上回之韩疏相映,盖重其人乃重其文;笔下固自有斟酌

也。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42

第三十九回 借父威竖子成名 逞兵谋番渠被虏

却说苏轼外徙以后,又罢知开封府韩维,及知蔡州欧阳修,并因富弼阻止青苗,谪判汝

州。王安石意犹未足,比弼为鲧与共工,请加重谴。居然自命禹、皋。还是神宗顾念老成,

不忍加罪。安石因宁州通判邓绾,贻书称颂,极力贡谀,遂荐为谏官。绾籍隶成都,同乡人

留宦京师,都笑绾骂绾。绾且怡然自得道:“笑骂由他笑骂,好官总是我做了。”为此一

念,误尽世人。绾既为御史,复兼司农事,与曾布表里为奸,力助安石,安石势焰益横。御

史中丞杨绘,奏罢免役法,且请召用吕诲、范镇、欧阳修、富弼、司马光、吕陶等,被出知

郑州。监察御史里行刘挚,陈免役法有十害,被谪监衡州盐仓。知谏院张,因安石令驳挚

议,不肯从命,亦致落职。又去了三个。吕诲积忧成疾,上表神宗,略言:“臣无宿疾,误

被医生用术乖方,?涑煞绡w,祸延心腹,势将不起。一身不足恤,惟九族无依,死难瞑目”

云云,这明明是以疾喻政,劝悟神宗的意思。奈神宗已一成不变,无可挽回。至诲已疾亟,

司马光亲往探视,见诲不能言,不禁大恸。诲忽张目顾光道:“天下事尚可为,君实勉

之!”言讫遂逝。诲,开封人,即故相吕端孙,元初,追赠谏议大夫。既而欧阳修亦病殁

颍州。修四岁丧父母,郑氏画荻授书,一学即能;至弱冠已著文名,举进士,试南宫第一。

与当世文士游,有志复古。累知贡举,厘正文体。奉诏修《唐书》纪、志、表,自撰《五代

史》,法严词约,多取春秋遗旨。苏轼尝作序云:“论大道似韩愈,论事似陆贽,记事似司

马迁,诗赋似李白。”时人叹为知言。修本籍庐陵,晚喜颍川风土,遂以为居。初号醉翁,

后号六一居士。殁赠太子太师,谥文忠。大忠大奸,必叙履历,其他学术优长,亦必标明,

是著书人之微旨。又死了两个。

    安石有子名,幼甚聪颖,读书常过目不忘,年方十五、六,即著书数万言,举进土,

调旌德尉,睥睨自豪,不可一世。居官未几,因俸薄官卑,不屑小就,即辞职告归。家居无

事,作策二十余篇,极论天下大事。又作《老子训解》,及《佛书义解》,亦数万言。他本

倜傥不羁,风流自赏,免不得评花问柳,选色征声,所有秦楼楚馆,诗妓舞娃,无不知为王

公子。安石虽有意沽名,侈谈品学,但也不能把约束,只好任他自由。况且他才华冠世,

议论惊人,就是安石自思,也觉逊他一筹。由爱生宠,由宠生怜,还管他甚么浪迹?甚么冶

游?当安石为参政时,程颢过访,与安石谈论时政,正在互相辩难的时候,忽见囚首丧

面,手中执一妇人冠,惘然出庭,闻厅中有谈笑声,即大踏步趋将进去。见了程颢,也没有

甚么礼节,但问安石道:“阿父所谈何事?”安石道:“正为新法颁行,人多阻挠,所以与

程君谈及。”睁目大言道:“这也何必多议!但将韩绛、富弼两人枭首市曹,不怕新法不

行。”其父行劫,其子必且杀人。安石忙接口道:“儿说错了。”颢本是个道学先生,瞧着

王这副形状,已是看不过去,及听了语,更觉忍耐不住,便道:“方与参政谈论国事,

子弟不便参预。”闻言,气得面上青筋,一齐突出,几欲饱程老拳。还是安石以目相示,

方怏怏退出。到了安石秉国,所用多少年,遂语父道:“门下士多半弹冠,难道为儿的转

不及他么?”安石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执政子不能预选馆职,这是本朝定例,不

便擅改哩。”你尚知守法么?笑道:“馆选不可为,经筵独不可预么?”安石被他一诘,

半晌才说道:“朝臣方谓我多用私人,若你又入值经筵,恐益滋物议了。”你尚知顾名么?

又道:“阿父这般顾忌,所以新法不能遽行。”安石又踌躇多时,方道:“你所做的策

议,及《老子训解》,都藏着否?”应道:“都尚藏着。”安石道:“你去取了出来,我

有用处。”遂至中书室中,取出藏稿,携呈安石。安石叫过家人,令付手民镂版,印刷成

书,廉价出售。未免损价。都下相率购诵,辗转间流入大内,连神宗亦得瞧着,颇为叹赏。

邓绾、曾布正想讨好安石,遂乘机力荐,说如何大才,如何积学,差不多是当代英豪,一

时无两。于是神宗召入见,奏对时,无非说是力行新法,渐致富强。神宗自然合意,遂

授太子中允,及崇政殿说书。生平崇拜商鞅,尝谓不诛异议,法不得行,至是入侍讲筵,

往往附会经说,引伸臆见,神宗益为所惑,竟创置京城逻卒,遇有谤议时政,不问贵贱,一

律拘禁。都人见此禁令,更敢怒不敢言。

    安石遂请行市易法,委任户部判官吕嘉问为提举。家贼变为国贼。继行保马法,令曾布

妥定条规,遍行诸路。又继行方田法,自京东路开办,逐渐推行。用巨野县尉王为指教

官。枢密使文彦博,副使吴充,上言保马法不便施行,均未见从。枢密都承旨李评,又诋毁

免役法,并奏罢门官吏,安石说他擅作威福。必欲加罪。神宗虽然照允,许久不见诏命。

且因利州判官鲜于?辏鲜橹赋率笔拢獍彩褡诰惯烁笔埂0彩胛噬褡冢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43

既有王安石之立异沽名,复有王之矜才傲物,非是父不生是子,幸其后短命死

耳。否则误国之祸,不且较乃父为尤烈耶?史称安石之力行新法,多自导成之,是误神宗

者安石,误安石者即其子。本回特别表出,志祸源也。王韶创议平戎,而章?⑿鼙鞠嗉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43

第四十回 流民图为国请命 分水岭割地畀辽

却说王韶受木征降,仍将木征解京,朝右称为奇捷,相率庆贺。丑态如绘。先是景思立

战死,羌势复炽,朝议欲仍弃熙河,神宗亦为之旰食,屡下诏戒韶持重。韶竟轻师西进,卒

俘木征。那时神宗喜出望外,御殿受俘,特别加恩,命木征为营州团练使,赐姓名赵思忠,

授韶观文殿学士,兼礼部侍郎。未几,又召为枢密副使,总算是破格酬庸,如韶所愿了。句

中有刺。安石本主张韶议,得此边功,自然意气扬扬,诩为有识。会少华山崩,文彦博谓为

民怨所致,安石大加反对,彦博遂决意求去,乃出为河东节度使,判河阳,寻徙大名府。安

石复用选人李公义,及内侍黄怀信言,造成一种川杷,说是河利器。看官道是甚么良

法?他是用巨木八尺为柄,下用铁齿,约长二尺,形似杷状,用石压下,两旁系大船,各用

滑车绞木,谓可扫荡泥沙,哪知水深处杷不及底,仍归无益,水浅处齿碍沙泥,初时尚觉活

动,后被沙泥淤住,用力猛曳,齿反向上。这种器具,有什么用处?安石偏视为奇巧,竟赏

怀信,官公义,将杷法颁下大名。文彦博奏言杷法无用,安石又说他阻挠,令虞部郎范子

渊,为河提举,置司督办,公义为副。子渊是个蔑片朋友,专会敲顺风锣,只说杷法可

行,也不管成功不成功,乐得领帑取俸,河上逍遥。目前之计,无过于此。

    提举市易司吕嘉问,复请收免行钱,令京师百货行,各纳岁赋。又因铜禁已弛,奸民常

销钱为器,以致制钱日耗。安石创行折二钱用一当二,颁行诸路。嗣是罔利愈甚,民怨愈

深。熙宁六年孟秋,至八年孟夏,天久不雨,赤地千里,神宗忧虑得很,终日咨嗟,宫廷内

外,免不得归咎新法。惹得神宗意动,亦欲将新法罢除。安石闻得此信,忙入奏道:“水旱

常数,尧汤时尚且不免,陛下即位以来,累年丰稔,至今始数月不雨,当没有甚么大害。如

果欲默迓天麻,也不过略修人事罢了。”神宗蹙然道:“朕正恐人事未修,所以忧虑,今取

免行钱太重。人情恣怨,自近臣以及后族,无不说是弊政,看来不如罢免为是。”参政冯

京,时亦在侧,便应声道:“臣亦闻有怨声。”安石不俟说毕,即愤愤道:“士大夫不得逞

志,所以訾议新法。冯京独闻怨言,便是与若辈交通往来,否则臣亦有耳目,为什么未曾闻

知呢?”看这数句话,安石实是奸人。神宗默然,竟起身入内。安石及京,各挟恨而退。未

几,即有诏旨传出,广求直言,诏中痛自责己,语极恳切,相传系翰林学士韩维手笔。神宗

正在怀忧,忽由银台司呈上急奏,当即披阅,内系监安上门郑侠奏章,不知为着何事?忙将

前后文略去,但阅视要语道:

    去年大蝗,秋冬亢旱,麦苗焦槁,五种不入,群情惧死,方春斩伐,竭泽而渔,草木鱼

鳖,亦莫生遂,灾患之来,莫之或御。愿陛下开仓廪,赈贫乏,取有司掊克不道之政,一切

罢去,冀下召和气,上应天心,延万姓垂死之命。今台谏充位,左右辅弼,又皆贪猥近利,

使夫抱道怀识之士,皆不欲与之言。陛下以爵禄名器,驾驭天下忠贤,而使人如此,甚非宗

庙社稷之福也。窃闻南征北伐者,皆以其胜捷之势,山川之形,为图来献,料无一人以天下

之民,质妻鬻子,斩桑坏舍,遑遑不给之状上闻者。臣仅以逐日所见,绘成一图,但经眼

目,已可涕泣,而况有甚于此者乎?如陛下行臣之言,十日不雨,即乞斩臣宣德门外,以正

欺君之罪。

    神宗览到此处,即将附呈的图画,展开一阅,但见图中绘著,统是流民惨状,有的号

寒,有的啼饥,有的嚼草根,有的茹木实,有的卖儿,有的鬻女,有的瘠不堪,还是身带

锁械,有的支撑不住,已经奄毙道旁;另有一班悍吏,尚且怒目相视,状甚凶暴,可怜这班

垂死人.民,都觉愁眉双锁,泣涕涟涟。极力写照。神宗瞧了这幅,又瞧那幅,反复谛视,禁

不住悲惨起来;当下长叹数声,袖图入内,是夜辗转吁嗟,竟不成寐。翌日临朝,特颁谕

旨,命开封府酌收免行钱,三司察市易,司农发常平仓,三卫裁减熙河兵额,诸州体恤民

艰,青苗免役,权息追呼,方田保甲,并行罢免。共计有十八事,中外欢呼,互相庆贺。那

上天恰也奇怪,居然兴云作雾,蔽日生风,霎时间电光闪闪,雷声隆隆,大雨倾盆而下,把

自秋至夏的干涸气,尽行涤尽,淋漓了一昼夜,顿觉川渠皆满,碧浪浮天。辅臣等乘势贡

谀,联翩入贺,神宗道:“卿等知此雨由来否?”大家齐声道:“这是陛下盛德格天,所以

降此时雨。”越会贡谀,越觉露丑。神宗道:“朕不敢当此语。”说至此,便从袖中取出一

图,递示群臣道:“这是郑侠所上的流民图,民苦如此,哪得不干天怒?朕暂罢新法,即得

甘霖,可见这新法是不宜行呢。”安石忿不可遏,竟抗声道:“郑侠欺君罔上,妄献此图,

臣只闻新法行后,人.民称便,哪有这种流离惨状呢?”门下都是媚子,哪里得闻怨声?神宗

道:“卿且去察访底细,再行核议!”安石怏怏退出,因上章求去,疏入不报。嗣是群奸切

齿,交嫉郑侠,遂怂恿御史,治他擅发马递罪。侠,福清人,登进士第,曾任光州司法参

军,所有谳案,安石悉如所请。侠感为知己,极思报效。会秩满入都,适新法盛行,乃进谒

安石,拟欲谏阻。安石询以所闻,侠答道:“青苗、免役、保甲、市易数事,与边鄙用兵,

愚见却未以为然呢。”安石不答。侠退不复见,但尝贻安石书,屡言新法病民。安石本欲辟

为检讨,因侠一再反对,乃使监安上门。侠见天气亢旱,百姓遭灾,遂绘图加奏,投诣阁

门,偏被拒绝不纳;乃托言密急,发马递呈入银台司。向例密报不经阁中,得由银台司直

达,所以侠上流民图,辅臣无一得闻。及神宗颁示出来,方才知晓。详叙原委,不没忠臣。

大众遂设法构陷,当将擅发马递的罪名,付御史谳治。御史两面顾到,但照章记过罢吕惠

卿、邓绾复入白神宗,请仍行新法。神宗沈吟未答,惠卿道:“陛下近数年来,忘寝废餐,

成此美政,天下方讴歌帝泽,一旦信狂夫言,罢废殆尽,岂不可惜。”言已,涕泣不止。邓

绾亦陪着下泪。小人女子,同一丑态。神宗又不禁软下心肠,顿时俯允,两人领旨而出,复

扬眉吐气,饬内外仍行新法,于是苛虐如故,怨恣亦如故。太皇太后曹氏,也有所闻,尝因

神宗入问起居,乘间与语道:“祖宗法度,不宜轻改,从前先帝在日,我有闻必告,先帝无

不察行,今亦当效法先帝,方免祸乱。”神宗道:“现在没有他事。”太皇太后道:“青

苗、免役各法,民间很是痛苦,何不一并罢除?”神宗道:“这是利民,并非苦民。”太皇

太后道:“恐未必然。我闻各种新法,作自安石,安石虽有才学,但违民行政,终致民怨,

如果爱惜安石,不如暂令外调,较可保全。”神宗道:“群臣中惟安石一人,能任国事,不

应令去。”太皇太后尚思驳斥,忽有一人进来道:“太皇太后的慈训,确是至言,皇上不可

不思!”神宗正在懊恼,听了这语,连忙回顾,来人非别,乃是胞弟昌王颢,当下勃然怒

道:“是我败坏国事么?他日待汝自为,可好否?”为了安石一人,几至神宗不孝不友,安

石焉得无罪?颢不禁涕泣道:“国事不妨共议,颢并不有什么异心,何至猜嫌若此?”太皇

太后也为不欢,神宗自去。过了数日,神宗又复入谒,太皇太后竟流涕道:“王安石必乱天

下,奈何?”神宗方道:“且俟择人代相,把他外调便了。”安石自郑侠上疏,已求去位,

及闻知这个风声,乞退愈力。神宗令荐贤自代,安石举了两人,一个就是前相韩绛,一个乃

是曲意迎合的吕惠卿。荆公夹袋中,只有此等人物。神宗乃令安石出知江宁府,命韩绛同平

章事,吕惠卿参知政事。韩、吕两人,感安石恩,自然确守王氏法度,不敢少违,时人号绛

为传法沙门,惠卿为HuFa善神。

    三司使曾布,与惠卿有隙,又因提举市易司吕嘉问,恃势上陵,遂奏言:“市易病民,

嘉问更贩盐鬻帛,贻笑四方。”神宗览疏未决,惠卿即劾布阻挠新法。于是布与嘉问,各迁

调出外。惠卿又用弟和卿计策,创行手实法,令民间田亩物宅,资货畜产,据实估价,酌量

抽税,隐匿有罚,讦告有赏。那时民家寸椽尺土,都应输资,就是鸡豚牛羊,亦须出税,百

姓更苦不胜言了。郑侠见国事日非,辅臣益坏,更激动一腔忠愤,取唐朝宰相数人,分为两

编,如魏征、姚崇、宋等,称为正直君子,李林甫、卢杞等,号为邪曲小人;又以冯京比

君子,吕惠卿比小人,援古证今,汇呈进去。看官!你想惠卿得此消息,如何不愤?遂劾侠

讪谤朝廷,以大不敬论。御史张,时已复职,竟承惠卿旨,也劾京与侠交通有迹。不附安

石,即附惠卿,想因前时落职,连气节都吓去了。侠因此得罪,被窜英州,京亦罢去参政,

出知亳州。安石弟安国,任秘阁校理,素与乃兄意见不合,且指惠卿为佞人,此次亦坐与侠

交,放归田里。安国不愧司马牛。

    惠卿黜退冯京、郑侠等,气焰越盛,索性横行无忌,连那恩师王安石,亦欲设法陷害,

挤入阱中。居然欲学逄蒙。会蜀人李士宁,自言知人休咎,且与安石有旧交,惠卿竟欲借此

兴狱,亏得韩绛暗袒安石,从中阻挠;至士宁杖流永州,连坐颇众,绛恐惠卿先发制人,亟

密白神宗,复用安石。神宗恰也记念起来,即召安石入朝。安石奉命,倍道前进,七日即

至,进谒神宗,复命为同平章事。御史蔡承禧,即上论惠卿欺君玩法,立党肆奸,中丞邓

绾,亦言惠卿过恶,安石子,又深憾惠卿,三路夹攻,即将惠卿出知陈州。三司使章?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44

 神宗权罢新法,天即大雨,是或会逢其适,非必天心感应,果有若是之神且速者。

但如郑侠之上流民图,足为《宋史》中第一忠谏,神宗几被感悟,罢新法至十有八事。古人

视君若天,侠其果有回天之力耶?乃稍明复昧,仍沍群阴,安石、惠聊迭为进退,至辽使以

勘界为名,借端索地,廷议不一,而安石却援欲取姑与之说,荧惑主听,卒至东西丧地七百

里,试问终宋之世,能取偿尺寸否耶?后人称安石为Politik家,吾正索解无从矣。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45

第四十一回 奉使命率军征交趾 蒙慈恩减罪谪黄州

却说交趾自黎桓篡国,翦灭丁氏世祚,宋廷不遑讨罪,竟将错便错,封桓为交趾郡王。

应第十五回。桓死,子龙钺嗣,龙钺弟龙廷,杀兄自立,入贡宋廷,宋仍封他为王,且赐名

至忠。不有兄弟,何有君臣?既而交州大校李公蕴,又弑了龙廷,遣使入贡,依然受宋封

册,嗣复晋封南平王。公蕴传子德政,德政传子日尊,均袭南平王原爵。日尊又传子乾德,

神宗封他为郡王,乾德修贡如故。适章?蔗悸鼙酒姐蛞模跎赜挚撕又荩吖Φ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45

交趾屡行篡逆,宋廷未闻加讨,至李公蕴篡国后,已历三传,乾德修贡,未尝失

职,乃独欲出兵南征,开边启衅,创议者为萧注,为沈起,为刘彝,实则皆误于王安石,而

成于神宗。邕州之陷,苏缄阖门殉难,兵民被屠,至五万八千余口,谁为为之,一至于此?

及神宗既厌安石,复擢用王珪、蔡确,曾亦忆珪、确两人,为谁氏所引用耶?安石尚有好名

之心,而珪与确则悍然不顾,隐嗾同党,文致轼罪,微太皇太后言,虽有吴充、王安礼,恐

亦难为轼解,是则免轼于死者,实出自太皇太后,于神宗无与也。然能受慈训而赦才士,犹

不失为孝思。著书人褒贬从严,有恶必贬,有善必扬,其寓劝世之意也深矣。入后附入两片

段文字,关系Politik学术,阅者亦幸勿滑过可也。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46

第四十二回 伐西夏李宪丧师 城永乐徐禧陷殁

却说蔡确想就一法,便笑语王道:“公恐司马光入用,究为何意?”答道:“司马

光来京,必将参劾我辈,恐相位且不保了。”无非为此,确是鄙夫。确便道:“主上久欲收

复灵武,公能任责,相位便能终保,尚惮一司马光么?”为个人计,劳师费财,蔡确实是可

杀。乃转忧为喜,一再称谢,乃荐俞充知庆州,使上平西夏策。神宗果然专心戎事,不暇

召光,乃用冯京为枢密使,薛向、孙固、吕公著为枢密副使。诏民畜马,拟从事西征。向初

赞成畜马议,旋恐民情不便,致有悔言。御史舒??,遂劾他反复无常,失大臣体,竟斥知颍

州。冯京亦因此求去,有诏允准,即命孙固知枢密院事,吕公著、韩缜同知院事。嗣复接俞

充奏牍,略言:“夏将李清,本属秦人,曾劝夏主秉常,以河西地来归。秉常母梁氏得悉,

幽秉常,杀李清,我朝应兴师问罪,不可再延,这乃千载一时的机会呢。”神宗览奏大喜,

即命熙河经制李宪等,准备伐夏,并召??延副总管种谔入问。谔本是个言不顾行的人物。既

至阙下,便大声道:“夏国无人,秉常小丑,由臣等持臂前来便了。”看时容易做时难。

    神宗乃决计西征,召集辅臣,会议出师。孙固入谏道:“发兵容易,收兵很难,还乞陛

下三思后行!”神宗道:“夏有衅不取,将为辽人所据,此机断不可失。”固答道:“必欲

用兵,应声罪致讨,幸得胜夏,亦当分裂夏地,令他酋长自守。”神宗笑道:“这乃汉郦生

的迂论,卿奈何亦作此言?”固复道:“陛下以臣为迂,臣恐尚未必制胜,试问今日出兵,

何人可做统帅?”神宗道:“朕已托付李宪了。”固奋然道:“伐夏大事,乃使奄人为帅,

将士果肯听命么?”此言最是。神宗面有愠色。固知不便再谏,随即趋退。既而由王、蔡

确等,议定五路出师,固复约吕公著入谏。固先启奏道:“今议五路进兵,乃无大帅统率,

就使成功,必致兵乱。”神宗道:“内外无统帅材,只好罢休。”吕公著即进谏道:“既无

统帅,不若罢兵。”固又接口道:“公著言甚是。请陛下俯纳!”神宗沉着脸道:“朕意已

决,卿等不必多言。”孙固、吕公著复撞了一鼻子灰,相偕出朝。神宗遂命李宪出熙河,种

谔出延,高遵裕出环庆,刘昌祚出泾原,王中正出河东,分道并进。又诏吐蕃首领董毡集

兵会征,于是鼙鼓喧天,牙旗蔽日,又闹出一场大战争来。何苦乃尔?

    李宪统领熙秦七军,及董毡兵三万,突入夏境,破西市新城,袭据女遮谷,收复古兰

州,居然筑城开幕,设置帅府。种谔也攻克米脂城,高遵裕夺还清远军,王中正率河东兵入

宥州,刘昌祚进次磨隘,遇夏众扼险拒守,他却凭着一股锐气,横冲过去,夏军纷纷败

走,遁还灵州。五路捷报,陆续入都,神宗很是喜慰,即诏令李宪统率五路,直捣夏都。哪

知诏书才下,败耗旋闻,各路将士,不是溺死,就是冻死、饿死;剩了若干将死未死的疲

卒,幸全生命,狼狈逃归。一场空欢喜。原来夏人闻宋师大举,未免惊惶,当由秉常母梁氏

召集诸将,共议防御方法。年少气盛的将士,无不主战。一老将独献策道:“宋师远来,利

在速战。我军不必拒敌,但教坚壁清野,诱他深入,一面在灵夏聚集劲兵,以逸待劳,再遣

轻骑抄袭敌后,断他饷运,他已不战自困,恐退兵都来不及哩。”勿谓夏无人。梁氏大喜,

依计而行。因此宋军五路并进,夏兵未与酣斗,尽管退走。及刘昌祚既薄灵州,乘胜猛攻,

城几垂克,偏高遵裕忌他成功,飞使禁止。昌祚旧属遵裕部辖,不敢违命,只好按甲以待。

等到遵裕到来,城中守备已固,围攻至十有八日,尚不能下。夏人且潜至灵州南面,决黄河

七级渠,灌入宋营,宋军不意水至,溺毙多人;并因时值隆冬,就是凫水逃生,也是拖泥带

水,寒冷不堪,可怜又死了若干名。当下遵裕、昌祚两军,丧亡大半,陆续溃归。在途又被

夏人追杀一阵,十成中剩得两三成,得还原汛。两路败退。那时种谔从米脂进发,破石堡

城,直指夏州,驻军索家坪,忽闻后面辎重,被夏人截住,兵士顿哗噪起来。大校刘归仁,

竟先溃遁,余军随走。适大雪漫天,兵不得食,沿途倒毙,不可胜计。出兵时共九万三千,

还军时只剩三万人。一路未败即退。王中正自宥州行至奈王井,粮食亦尽,六万人饿死二

万,亦奔还庆州。一路亦未败而退。独李宪领兵东上,立营天都山下,焚去西夏的南牟内

殿,并毁馆库,夏将仁多唆丁,一作新都喇卜丹。率众来援,由宪驱军夜袭,杀败夏兵,擒

住百人,进次葫芦河;闻各路兵已经退归,不敢再进,当即班师。还是知机。

    先是五路大兵,共约至灵州会齐,各路共至灵州境内,惟李宪不至。军报迭达京师,神

宗始叹息道:“孙固前曾谏朕,朕以为迂谈,今已追悔无及了。”谁叫你黩武用兵?乃按罪

论罚,贬高遵裕为郢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种谔、王中正、刘昌祚并降官阶,惟不及李

宪。孙固又入奏道:“兵法后期者斩,况各路皆至灵州,宪独不至,这岂尚可赦罪么?”神

宗以宪有开兰会功。即古兰州,唐名会州。不忍加罪,但诘他何故擅还?宪复称:“馈饷不

继,只好退归,且整备兵食,再图大举。”神宗又为宪所惑,竟授宪泾原经略安抚制置使,

兼知兰州,李浩为副。方悔不用孙固言,谁知又复入迷。吕公著再上书谏阻,仍不见从。公

著引疾求去,遂出知定州。时官制已一律订定,改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左右仆射,参知政

事,为门下中书侍郎尚书左右丞。即命王为尚书左仆射,蔡确为尚书右仆射,章?畔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46

夏无可伐之衅,乃以司马光之将召,启蔡确西讨之谋,俞充为蔡确腹心,上书一

请,出师五道,孙固、吕公著等力谏不从,且任一刑余腐竖,付之重权,就令得胜,尚足为

中国羞。况伊古以来,断未有奄人统军,而可以成功者。多鱼漏师,竖刁为祟,相州溃败,

朝恩监军,神宗宁独未闻耶?灵州一败,李宪尚不闻加罚,且复令经略泾原,再图大举,一

之为甚,乃至于再。不待沈括、徐禧之生议,而已知其必败矣。要之兵不可不备,独不可常

用。富郑公当熙宁初年,奉召入对,已请二十年口不言兵,老成人固有先见之明,惜乎神宗

之不悟也。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47

第四十三回 立幼主高后垂帘 拜首相温公殉国

却说元丰八年正月,神宗不豫,命辅臣代祷景灵宫。及群臣分祷天地宗庙社稷,均不见

效,反且加剧,辅臣等入宫问疾,就请立皇太子,并皇太后权同听政。神宗已无力答言,只

略略点首罢了。查神宗本有十四子,长名佾,次名仅,三名俊,四名伸,五名,六名,

七名价,八名倜,九名?兀埃幻ィ叮疲拿啤Y⒔觥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48

本回叙高后垂簾,及温公入相,才一改制,即见朝政清明,人.民称颂。可知前时

王、吕、蔡、章等之所为,实是拂民之性,强行己意,百姓苦倒悬久矣。饥者易为食,渴者

易为饮,此所以一经著手,不啻来苏,宜乎海内归心,讴歌不已也。但司马光为一代正人,

犹失之于蔡京,小人献谀,曲尽其巧。厥后力诋司马光者,即京为之首,且熙丰邪党,未闻

诛殛,以致死灰复燃。人谓高后与温公,嫉恶太严,吾谓其犹失之宽。后与公已年老矣,为

善后计,宁尚可姑息为乎?读此回犹令人不能无慨云。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48

第四十四回 分三党廷臣构衅 备六礼册后正仪

却说司马光病殁以后,吕公著独秉政权,一切黜陟,仍如光意,进吕大防为中书侍郎,

刘挚为尚书右丞,苏轼为翰林学士。轼奉召入都,仅阅十月,三迁清要,寻兼侍读;每入值

经筵,必反复讲解,期沃君心。一夕值宿禁中,由中旨召见便殿,太皇太后问轼道:“卿前

年为何官?”轼对道:“常州团练副使。”太皇太后复道:“今为何官?”轼对道:“待罪

翰林学士。”太皇太后道:“为何骤升此缺?”轼对道:“遭遇太皇太后,及皇帝陛下。”

太皇太后道:“并不为此。”轼又道:“莫非由大臣论荐么?”太皇太后又复摇首。轼惊愕

道:“臣虽无状,不敢由他途希进。”太皇太后道:“这乃是先帝遗意,先帝每读卿文章,

必称作奇才奇才,但未及进用卿哩。”轼听了此言,不禁感激涕零,哭至失声。士伸知己,

应得一哭。太皇太后亦为泣下。哲宗见之对哭,也忍不住呜咽起来。十余岁童子,当作此

状。还有左右内侍,都不禁下泪。大家统是哭着,反觉得大廷岑寂,良夜凄清。太皇太后见

了此状,似觉不雅,即停泪语轼道:“这不是临朝时候,君臣不拘礼节,卿且在旁坐下,我

当询问一切。”言毕,即命内侍移过锦墩,令轼旁坐,轼谢恩坐下。太皇太后问语片时,无

非是国家政要。轼随问随答,颇合慈意,特赐茶给饮。轼谢饮毕,太皇太后复顾内侍道:

“可撤御前金莲烛,送学士归院。”一面说,一面偕哲宗入内。轼向虚座前申谢,拜跪毕

仪,当由两内侍捧烛导送,由殿至院,真个是旷代恩荣,一时无两。确是难得。

    轼感知遇恩,尝借言语文章,规讽时政。卫尉丞毕仲游贻书诫轼道:“君官非谏官,职

非御史,乃好论人长短,危身触讳,恐抱石救溺,非徒无益,且反致损呢。”轼不能从。时

程颐侍讲经筵,毅然自重,尝谓:“天下治乱系宰相,君德成就责经筵。”因此入殿进讲,

色端貌庄。轼说他不近人情,屡加抗侮。当司马光病殁时,适百官有庆贺礼,事毕欲往吊,

独程颐不可,且引《鲁论》为解。谓:“子于是日哭则不歌。”或谓:“哭乃不歌,未尝云

歌即不哭。”轼在旁冷笑道:“这大约是枉死市的叔孙通,新作是礼呢。”谐语解颐,但未

免伤忠厚。颐闻言,很是介意。是不及乃兄处。轼发策试馆职问题有云:“今朝廷欲师仁宗

之忠厚,惧百官有司,不称其职,而或至于偷。欲法仁宗之励精,恐监司守令,不识其意,

而流入于刻。”右司谏贾易,右正言朱光庭,系程颐门人,遂借题生衅,劾轼谤讪先帝。轼

因乞外调。侍御史吕陶上言:“台谏当秉至公,不应假借事权,图报私隙。”左司谏王觌亦

奏言:“轼所拟题,不过略失轻重,关系尚小,若必吹毛求疵,酿成门户,恐党派一分,朝

天宁日,这乃是国家大患,不可不防。”范纯仁复言轼无罪。太皇太后乃临朝宣谕道:“详

览苏轼文意,是指今日的百官有司,监司守令,并非讥讽祖宗,不得为罪。”于是轼任事如

故。

    会哲宗病疮疹,不能视朝,颐入问吕公著道:“上不御殿,太皇太后不当独坐。且主子

有疾,宰辅难道不知么?”越日,公著入朝,即问帝疾。太皇太后答言无妨。为此一事,廷

臣遂嫉颐多言。御史中丞胡宗愈,给事中顾临,连章劾颐,不应令直经筵。谏议大夫孔文

仲,且劾颐下巧,素无乡行,经筵陈说,僭横忘分,遍谒贵臣,勾通台谏,睚眦报怨,

沽直营私,应放还田里,以示典刑。诬谤太甚,孔裔中胡出此人?乃罢颐出管勾西京国子

监。自是朝右各分党帜,互寻仇隙,程颐以下,有贾易、朱光庭等,号为洛党;苏轼以下,

有吕陶等,号为蜀党。还有刘挚、梁焘、王岩叟、刘安世等,与洛、蜀党又不相同,别号朔

党,交结尤众。三党均非奸邪,只因意气不孚,遂成嫌怨。哪知熙丰旧臣,非窜即贬,除著

名诸奸人外,连出入王、吕间的张、李清臣,亦均退黜。若辈恨入骨髓,阴伺间隙,这三

党尚自相倾轧,自相挤排,这岂非螳螂捕蝉,不顾身后么?插入数语,隐伏下文。

    文彦博屡乞致仕,诏命他十日一赴都堂,会议重事。吕公著亦因老乞休,乃拜为司空,

同平章军国事。授吕大防、范纯仁为左右仆射,兼中书门下侍郎,孙固、刘挚为门下中书侍

郎,王存、胡宗愈为尚书左右丞,赵瞻签书枢密院事。大防朴直无党,范纯仁务从宽大,亦

不愿立党。二人协力佐治,仍号清明。右司谏贾易,因程颐外谪,心甚不平,复劾吕陶党

轼,语侵文彦博、范纯仁。太皇太后欲惩易妄言,还是吕公著替他缓颊,只出知怀州。胡宗

愈尝进君子无党论,右司谏王觌偏上言宗愈不应执政。前说不应有党,此时复因宗愈进无党

论,上言劾论,自相矛盾,殊不可解。太皇太后又勃然怒道:“文彦博、吕公著亦言王觌不

合。”范纯仁独辩论道:“朝臣本无党,不过善恶邪正,各以类分。彦博公著,皆累朝旧

人,岂可雷同罔上?从前先臣仲淹,与韩琦、富弼,同执政柄,各举所知,当时蜚语指为朋

党,因三人相继外调,遂有一网打尽的传言。本王拱辰语。此事未远,幸陛下鉴察!”随复

录欧阳修朋党论,呈将进去。太皇太后意未尽解,竟出觌知润州。门下侍郎韩维,亦被人谗

诉,出知邓州。太皇太后初欲召用范镇,遣使往征。镇年已八十,不欲再起,从孙祖禹,亦

从旁劝止,乃固辞不拜。诏授银紫光禄大夫,封蜀郡公。元三年,病殁家中。镇字景仁,

成都人,与司马光齐名,卒年八十一,追赠金紫光禄大夫,谥忠文。

    越年二月,司空吕公著复殁,太皇太后召见辅臣,流涕与语道:“国家不幸,司马相公

既亡,吕司空复逝,为之奈何?”言毕,即挈帝往奠,赠太师,封申国公,予谥正献。公著

字晦叔,系故相吕夷简子,自少嗜学,至忘寝食,平居无疾言遽色,暑不挥扇,寒不亲火。

父夷简早目为公辅,至是果如父言。范祖禹曾娶公著女,所以公著在朝,始终引嫌。尝从司

马光修《资治通鉴》,在洛十五年,不事进取,至富弼致仕居洛,杜门谢客,独祖禹往谒,

无不接见。神宗季年,弼疾笃,曾嘱祖禹代呈遗表,极论王安石误国,及新法弊害,旁人多

劝阻祖禹,不应进呈,祖禹独不肯负约,竟自呈入,廷议却不与为难,赠弼太尉,谥文忠。

富弼亦一代伟人,前文未曾叙及,故特于此处补出。哲宗即位,擢为右正言,避嫌辞职,寻

迁起居郎,又召试中书舍人,皆不拜。及公著已殁,始任右谏议大夫,累陈政要,多中时

弊。旋加礼部侍郎,闻禁中觅用乳媪,即与左谏议大夫刘安世,上疏谏阻,大旨:“以帝甫

成童,不宜近色,理应进德爱身。”又乞太皇太后保护上躬,言甚切至。太皇太后召谕道:

“这是外间的谣传,不足为信。”祖禹对道:“外议虽虚,亦应预防,天下事未及先言,似

属过虑。至事已及身,言亦无益。陛下宁可先事纳谏,勿使臣等有无及的追悔呢。”恰是至

言。太皇太后很是嘉纳。

    既而知汉阳军吴处厚,上陈蔡确游车盖亭诗,意在讪上。台谏等遂相率论确,乞正明

刑。有旨令确自行具析,刘安世等言确罪甚明,何待具析,乃贬确为光禄卿,分司南京。谏

官尚以为罪重罚轻,啧有烦言。范祖禹亦上言确有重罪,应从严议。于是文彦博、吕大防

等,拟窜确岭峤,独范纯仁语大防道:“此路自乾兴以来,荆棘丛生,近七十年,倘自我辈

创行此例,恐四方震悚,转致未安。”大防乃不再言。越六日,又下诏再贬确为英州别驾,

安置新州。纯仁复入白太皇太后道:“圣朝宜从宽厚,不应吹求文字,窜诛大臣。譬如猛药

治病,足损真元,还求详察”蔡确罪大,诛之不得为过,纯仁亦未免太柔。太皇太后不从。

会知潞州梁焘,奉召为谏议大夫,道出河阳,与邢恕相晤。恕言确有策立功,托焘入朝时声

明。焘允诺,及入京,即据邢恕言入奏。太皇太后出谕大臣道:“皇帝是先帝长子,分所应

立,确有甚么策立功,似此欺君罔上,他日若再得入朝,恐皇帝年少,将为所欺,必受大

害。我不忍明言,特借讪上为名,把他窜逐,借杜后患,这事关系国计,虽奸邪怨谤,我也

不暇顾了。”司谏吴安诗与刘安世等,遂疏劾纯仁党确,吕大防亦言蔡确党盛,不可不治。

纯仁因力求罢政,出知颍州。尚书左丞王存,本确所举,亦出知蔡州。胡宗愈已早为谏官所

劾,罢尚书右丞。乃擢刘挚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苏颂为尚书左丞,苏辙为尚书右

丞。会赵瞻、孙固,先后并逝,即进韩忠彦同知枢密院事,王岩叟签书枢密院事,复召邓润

甫为翰林学士承旨。润甫曾阿附王、吕,出知亳州,至是被召,梁焘、刘安世、朱光庭等,

连疏弹劾,俱不见报。焘等乃力请外补,竟出焘知郑州,光庭知亳州,安世提举崇福宫。文

彦博因老疾致仕,右司谏杨康国奏劾苏辙兄弟,文学不正,贾易复入为侍御史,与御史中丞

赵君锡,先后论轼。轼出知颍州,寻改扬州,易与君锡一并外用。刘挚峭直,与吕大防议论

朝政,辄致龃龉。殿中侍御史杨畏,方附大防,遂劾挚结党营私,联络王岩叟、梁焘、刘安

世、朱光庭等为死友,觊觎后福,且与章?钭油矗煌ǚ巳恕L侍蠹疵孚土踔浚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49

朋党林立,为国家之大患,不意于元祐间见之。元祐之初,高后垂簾,群贤并进,

此正上下泰交,拔茅汇征之象。且熙丰时各遭摈斥,同病相怜,一朝遇主,携手入朝,乐何

如之?奈何程、苏交哄,洛、蜀成嫌,二党倾轧之不足,而复有所谓朔党者,与之鼎足而三

耶?然则元祐诸君子,殆不能辞其过矣。若夫册后一事,已成常制,本书于前后各文,俱不

过数语而止,独于孟后之立,纪载从详。盖自有宋以来,惟哲宗册立孟后,仪文特备,高后

恐哲宗年少,易昵私爱,故特隆之以六礼,重之以宰执大臣,且亲嘱之曰:“得贤内助,所

关非细。”是其为哲宗计者,至周且挚,初不意后之竟背前训也。《宋史》中曾大书曰:

“始备六礼立皇后孟氏,正为后文废后反照。”故本书亦不敢从略,所以存史意也。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49

第四十五回 嘱后事贤后升遐 绍先朝奸臣煽祸

却说范纯仁外调后,尚书右仆射一缺,尚属虚位,太皇太后特擢苏颂为尚书右仆射,兼

中书侍郎,苏辙为门下侍郎,范百禄即范镇子。为中书侍郎,梁焘、郑雍为尚书左右丞,韩

忠彦即韩琦子。知枢密院事,刘奉世签书枢密院事。嗣又因辽使入贺,问及苏轼。乃复召轼

为兵部尚书,兼官侍读。原来轼为翰林学士时,每遇辽使往来,应派为招待员。时辽亦趋重

诗文,使臣多文学选,每与轼谈笑唱和,轼无不立应,惊服辽人。会辽有五字属对,未得对

句,遂商诸副介,请轼照对。看官道是什么难题?乃是“三光日月星”五字。轼即应声道:

“‘四诗风雅颂,’这是天然对偶,你不必说是我对,但说你自己想着便了。”副介如言答

辽使,辽使方在叹愕,轼又出见辽使道:“‘四德元亨利,’难道不对么?”辽使欲起座与

辩,轼便道:“你道我忘记一字么?你不必多疑。两朝为兄弟国,君是外臣,仁庙讳亦应知

晓。”仁宗名祯,这是苏髯诙谐语,不可作正语看。辽使闻言,亦为心折。旋复令医官对

云:“六脉寸关尺。”辽使愈觉敬服,随语轼道:“学士前对,究欠一字,须另构一语。”

适雷雨交作,风亦大起,轼即答道:“‘一阵风雷雨,’即景属对,可好么?”辽使道:

“敢不拜服。”遂欢宴而散。至哲宗大婚,辽使不见苏轼,反觉怏怏,太皇太后乃召轼内

用,寻又迁礼部兼端明侍读二学士。

    御史董敦逸、黄庆基,又劾轼曾草吕惠卿谪词,隐斥先帝,轼弟辙相为表里,紊乱朝

政。想又是洛党中人。吕大防替轼辩驳,且言近时台官,好用蜚语中伤士类,非朝廷之福。

辙亦为兄讼冤。太皇太后语大防道:“先帝亦追悔往事,甚至泣下。”大防道:“先帝一时

过举,并非本意。”太皇太后道:“嗣主应亦深知。”乃罢董、黄二人为湖北、福建路转运

判官。未几,轼亦罢知定州。苏颂保荐贾易,谓易系直臣,不宜外迁,与大防廷争。侍御史

杨畏、来之邵即劾颂庇易。颂上书辞职,因罢为观文殿大学士。范百禄与颂友善,亦为杨畏

所劾,出知河南府。梁焘亦因议政未合,遂称疾乞休,乃再召范纯仁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

侍郎。杨畏、来之邵复上论纯仁不可再相,乞进用章?察狻⒙阑萸洌枞氩槐āB来蠓

闲事制作 发表于 2007-1-26 10:50

宋代贤后,莫如宣仁,元祐年间,号称极治,皆宣仁之力也。但吾观宣仁弥留时,

乃对吕、范二大臣,丁宁呜咽,劝以宜早引退,并谓明年社饭,应思念老身,意者其豫料哲

宗之不明,必有蔑弃老成,更张新政之举耶?且哲宗甫经亲政,奸党即陆续进用,是必其少

年心性,已多昧,宣仁当日,有难言之隐,不过垂簾听政,大权在握,尚足为无形之防闲;

至老病弥留,不忍明言,又不忍不言,丁宁呜咽之时,盖其心已不堪酸楚矣。宣仁固仁,而

哲宗不哲,吕、范退,章、蔡进,宋室兴衰之关键,意在斯乎!意在斯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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