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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くだキの

鬼节加餐 亡灵书系列(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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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15 12: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那个名叫舒佳的女子

  学生们不太有机会进入教授的办公室,一来是段润之太古怪,大部分学生巴不得和他没联系,不会轻易找他。

  二来段润之的屋子里面东西太多,瓶瓶罐罐摆放的,尽是他各处收集来的各种人体器官,如今又多了一个死人进去,敢进他办公室的人更少了,何况段润之并不欢迎学生进去找他。

  王一函却一直想进去那个屋子,那个关了“舒佳”的屋子。

  不过在这之前他却敏锐的感到了教授的异状:隔著办公室的门板,王一函经常听到室内有人对话的样子,说是对话也不尽然,只是段教授一个人说话,而且……

  对话的另一方似乎是舒佳。

  那个死人?

  这些还不算什么,王一函从学妹那里听说,教授似乎在她常去的店,买了女人的衣服——

  终于有一天,王一函再也忍不住,在段润之出门开会的时候,偷偷进入他的房间,然后在里面发现了惊人的事情!

  是“舒佳”!

  穿著新款的合身衣服,坐在段润之椅子上的女人,不是舒佳是谁?

  没有呼吸,只是闭著眼睛,舒佳温娴的坐著,宛如一具娃娃。如果不是那没有起伏的胸脯,宣示对方没有呼吸的话,王一函真的会以为对方是活人。

  王一函大骇!怎么可能?

  从第一次见到舒佳被解剖到现在,少说已经三个月,可是舒佳却没有损坏!

  该有的尸体变异舒佳完全没有!

  王一函颤抖著,缓缓摸上舒佳的脉搏——

  静悄悄……对方的手腕冰冷,完全没有任何跳动。

  她确实是死人没错。

  可是她却栩栩如生,没有腐败,没有僵硬,她柔软,鲜活,宛如仍然在世。

  王一函赶在段润之回来之前匆忙离开,然而在对方办公室里,那不可思议的女人却像一个毒瘤,深深的扎根在了王一函脑海里。

  从那天起,王一函就对段润之的办公室非常有兴趣。可是段润之是彻头彻尾的工作狂,平时离开办公室的时候极少,王一函很少能抓住机会,终于忍不住半夜爬墙进入学校,想要撬门却发现门开著。

  然而,那一天他却没有发现舒佳,面对他怒气冲冲咆哮的男人,不是段教授是谁?

  “是你吧!是你把她带走的吧?”劈头盖脸的指责,伴随著脖子上重重的勒起感袭来,王一函感到一阵晕眩。

  我?她?

  “教授……我只是忘了带东西……临时发现你的办公室居然开著门……”

  急中生智给自己找了漂亮的理由,王一函感到桎梏自己脖子的力量消失,他看到段润之松开了拎住自己衣领的手,然后颓然坐在了椅子里。

  “舒佳……没了。”

  那个夜晚,王一函第一次听到了舒佳的秘密。

  “不会腐败,就象睡著了一样……那个女人实在太神奇了。我是在两个月以后才发现的,想要更换药液的时候,却惊异的发现舒佳完全没有腐烂,也没有变色,就像放进去之前那样完好。我把她拿出来在外面放著,她就像睡著了的孩子。

  “我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尸体。我彻底陷进去了……我知道自己现在不正常,可是没有办法,我试著划破过她的身体,不过那些伤口竟然自己长好了,太神奇了,就像活人一样,除了不会呼吸,舒佳简直就是活人!

  “不过这段时间,我发现有人动过我的办公室,我……今天守在这里查看,不想进来的时候门居然是开的,舒佳居然消失了!有人把她偷走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段润之有些歇斯底里,就像被抢走了最心爱玩具的孩子,他焦躁的在室内走来走去。

  然而王一函当时心里却浮现了一个诡异的念头。

  “教授……你说……会不会是舒佳自己走出去的?”

  一句话,宛如晴天霹雳一般,砸中了段润之,也砸中了说出这句话的王一函。

  如果说这句话带来的惊愕程度只是暴风雨的话,那么,三个月之后,舒佳在某个早上重新出现在段润之办公室的时候,带来的就是史上最强的飓风!重新回来的舒佳手指上多了一枚戒指,非但如此,而且……舒佳怀孕了。那之后没有多久,段教授就消失了,连同怀孕的死者——舒佳。

  ◇  ◇  ◇

  王一函忽然想起来,自己解剖的时候,喜欢和死者对话的习惯,似乎就是从那时候养成的。

  死者不但不腐败,而且还能走动、甚至怀孕……听起来天方夜谭的事情在他身边发生了,前一段时间偶而想起这件事,王一函都会想那个人会不会只是自己的南柯一梦,直到前几天那些死尸的挖掘。

  他不相信段润之会丢下舒佳,他以为舒佳如果没有在段润之身边的话,至少会被他埋葬,可是两者都不是,那么……“舒佳,你这一次……又游荡到哪里去了呢?”看著手中的戒指,王一函喃喃的说。

  会不会再度怀孕,然后再次跑回来?

  等等!怀孕?盯著手里的戒指,王一函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不得了的想法。

  怎么没有发现呢?自己怎么压根没有想到呢?

  张晓亮不是提过段润之的外孙么!那个叫什么林的年轻人,不是正好二十三岁么?当时听到的时候自己还吓了一跳的……

  多么巧合的事情,或者……根本不是巧合?

  心中一阵慌乱,王一函想去查对方的电话,岂料正要拨通电话,放在解剖台上自己的手机却忽然响了——

  “喂,您好,我是段林……”

  ◇  ◇  ◇

  “果然奇怪。”

  看著被员警用黄色警戒线围起的后山,段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那天被王婆婆挂断了电话的段林,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请假准备返乡,临走前想到王婆婆的吩咐,原本没有想叫沐紫去的,然而沐紫却自己跟来了。

  “关键时刻你还是要靠我的。”

  自信满满的少年说出的话虽然臭屁,却让段林无法反驳。

  想想看,其实自己一直都是受到帮助的那个人。

  火车上段林一夜没睡,下了火车便直接奔往老家的所在地,谁知却发现那地方居然已经完全被警方封锁。问起山下村民山上情况的时候,那些人只是用鄙夷的眼光,看了他一眼。

  段林知道自己和外公原本就是外边来的人,并不得村民信任;往年这些村民虽然待自己并不亲近,不过也没有冷淡到这种态度,由此看来,绝对出事了,而且和自己的外公有关。

  “只好等晚上从后面上去了。”

  看著那些一看就是负责监视的员警,段林皱了皱眉。

  王婆婆和一众人住在后山那边,前面这里看来是没有办法上去了,不过晚上的话自己倒是知道一条上后山的路。

  忍耐著等到夜幕降临,等到大部分员警撤退以后,段林和沐紫从快捷方式进入了后山,然后……

  段林惊呆了。

  原本熟悉的房屋居然全部消失,光秃秃的只剩下平坦的土地,散发著一种特有的腐臭。

  “怎么会这样?那边是张伯的房子,他隔壁是杨姐姐家,而王婆婆的家……”

  就在自己脚下。

  段林惊恐的发现,自己曾经熟悉的地方居然变了一个样子。

  大家都到哪里去了?段林皱紧了眉头:果然……有事情发生。

  ◇  ◇  ◇

  非常意外的,父亲邀请自己去他家居住,无法推托加上确实无处可去,段林只好住下,继母看向自己的目光越发奇怪,父亲不在家的日子段林只好尽量不出门。

  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终于在一个下午,段林忽然灵光一现,他想起了王婆婆那天打来的那个电话,匆忙翻出自己的手机,然后他找到了那天那个号码。

  怎么忘了这个方法呢?那天打过来的电话,看样子是手机号码,或许自己通过这个号码可以找到王婆婆。

  怀著有点激动的心情,段林匆忙回拨了那个电话。

  “喂,您好,我是段林……”

  “啊?”

  对方惊讶的声音带著一丝颤抖,是个男人的声音,段林愣了一下。

  “请问前几天是不是有位老婆婆,用这个手机打过电话?我想问一下那位元老人现在的情况……”

  “什么?这是私人电话,我并没有……”电话那一头想当然的、是正在解剖室的王一函,接到这通莫名奇妙的电话,最诧异的人恐怕就是他。

  “你是段林?段润之教授的外孙?”

  “啊?我是段林没错,我外公确实是段润之,不过他可不是什么教授啊……”

  话音落下之后,双方都是一阵寂静。

  最后,彷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看著掌心的戒指,王一函缓缓开口:“好吧,我想我们可以谈一谈,可是我正在上班,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到这个地址来一趟……”

  将警察局的位址留给对方,挂掉电话之后,王一函缓缓闭上了眼睛。

  如果仔细看,不难发现男人的手在不断颤抖,虽然轻微可是无法停止。

  就要见到那个人了……见到那个人的……

  不知道是期待还是恐惧,王一函听到自己牙齿上下打架的声音。

  ◇  ◇  ◇

  下午四点十三分,段林和沐紫赶到了电话里指明的地点,出人意料的——那是警察局。

  想起那天不愉快的审问,段林一开始颇犹豫了一下,心想会不会是王婆婆他们被抓起来了……这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段林随即说明原因,进入了警察局的大门。

  向警卫询问电话里提到的三号楼位置时,警卫的眼神有点怪异,不明所以的段林糊里糊涂进入了那栋优雅的二层洋楼,一进入他就明白,那个警卫为什么在自己说要进这栋楼的时候,眼神那样怪异了。

  这里是法医室。

  那种尸体特有的气味是段林很敏感的,毕竟小时候他经常看到外公处理那些尸体。外公对待尸体是很耐心很温柔的,所以段林也不会特别害怕尸体,只是突然来到这个地方让段林感觉很不好,尤其是……

  “你好,我就是王一函。”一名穿著白色外袍的男子看来已经久候多时,一看到自己便迎了出来,段林刚要伸手,岂料对方握住的却是沐紫的手。

  “……我想你握错了,旁边那个才是段林。”沐紫看著男人握住自己的手,半晌用眼神瞥了一眼段林,对方这才不好意思的重新和段林握手。

  “抱歉!我光凭长相认人了,认错了……”对方一脸不好意思的陪笑,可是内容却让段林皱起眉头。

  长相?段林看了看沐紫,他承认沐紫确实比自己长相好,难道对方认为自己的长相应该不错?母亲已经去世,段林没有见过她的照片,而父亲却是在的,难道对方认识自己的父亲?

  “你……认识我父亲?”段林不假思索的问道,岂料对方在听到自己问话的瞬间,脸色变了变。

  “你有父亲?啊!对不起!我太失礼了!”对方先是诧异道,随即慌张的为刚刚说出的话道歉。

  听到这句话,段林沉默了:这个人……果然有点不对劲。

  “王先生,我来这里只想弄明白一件事,就是王婆婆的事情。你看,我的手机这里有明显的记录,二月四日下午三点十五分,有一通接听记录,这个手机号码是您的没错吧?不过当时用这个号码打给我的,也确实是我家的王婆婆。”

  王一函向段林指给他的记录看去,看到那个号码确实是自己的号码的时候,愣了愣。

  “这……”

  看著那个时间,他忽然想起来一个片断:某天自己进入解剖室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机萤幕亮了亮,就像刚刚被人使用过……

  王一函疯了一般打开自己的手机,然后在和段林同样的日子里,找到了一条拨出记录,通话时间、起点、终点……完全一样!

  可是自己千真万确没有打过那个电话!

  “那天那个时候,你把手机放在哪里了?”旁边一直没有吭声的沐紫,忽然开口。

  “我……我这个时间都在单位的……”呆呆的回答著沐紫的问题,王一函想著自己的习惯:有的时候嫌放在身上烦,他经常把手机放在解剖室的,而那个时候……

  “我觉得……你可以查一下你那天的工作记录。”

  彷佛提示一般的话点醒了王一函,飞快的拿起旁边柜子里的厚重资料,按照日子翻过去,然后在二月四日那一栏,他看到了自己那天的工作报告。那天他解剖的是一具女尸,年纪约莫六十,死亡时间是十八年前。

  “王婆婆!”旁边段林的惊叫,惊醒了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王一函,他看著段林,看到对方一脸惊愕的看著自己手中的档案。

  “不……”

  段林从王一函手中抢过了那迭档案,紧紧抓著那张照片,看著尸体旁那张专家用颅骨还原出来的死者头像,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这个人……就是王婆婆……我说用你的手机打电话给我的那个……”

  看著眼前一老一少俱是呆愣表情,沐紫用办公室现成的器具,反客为主的替三个人泡了咖啡。

  段林没有喝咖啡,只是翻著手里的厚重档案,嘴里喃喃有声,“这是张伯,他的脸上有一块大斑,那边是杨姐姐,我认得的,她手腕上这只镯子一直没有摘过……”

  每一页上的人都是他熟识的人,做为邻居,做为自己的长辈,陪自己长大,可是忽然有一天有人告诉自己他们都是死人,这要他怎么接受?

  “原来……大家都死了……”

  放下手里的宗卷,段林抬起头看向沐紫,“你不会一开始就知道吧?”

  沐紫只是看著他,一声不吭。

  “你……不怕么?”看著低著头的段林,王一函忽然开口。

  想明白段林的事情意味著什么以后,王一函不禁偷偷看向自己的四周,发现胆大如自己,想到这些死人居然能……

  他开始觉得身体发毛。然而——

  “不,我不怕……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很好的人……”段林看著王婆婆的照片,想著那位从小慈爱看著自己长大的老人,竟然已经往生……不自禁掉下泪来,泪水掉在封了塑胶的照片上,飞快的滑到了地上,跌成小小的水洼。

  “你……认识这个东西么?”

  伴随著王一函有点迟疑的声音,段林看到对方冲自己伸出了手,一个圆环就那样躺在对方的掌心。

  “啊?”段林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脖子,半晌掏出一条链子,提起链子,三个人在链子末端,看到了和王一函掌心的戒指一模一样的东西。

  “什么!”王一函和段林彼此都是一惊。

  “我还以为那是我自己的戒指,你那个……从哪里来的?”段林问著,目光牢牢锁住对面男子心虚的目光。

  “我……今天在送来解剖的男子手中发现的……”说著,王一函走到后面,拉开了平台上的白布。

  段林这才发现那里竟然躺著一具尸体,虽然已经被缝上,可是那由于浸水而肿胀的脸庞……

  “我……见过这个人的。”走近之后再三观察,段林忽然看向了沐紫。

  “嗯,火车上见过,还有另外一个男人,似乎是同伙。”沐紫点点头,算是给了段林证明。

  “是不是这个人?”王一函匆忙拿出一张照片,指著上面的男子问,看到对面两人点头,王一函呆了呆。“这两个人……都死了。”

  “啊?”段林愣了愣,看向解剖台上死相甚惨的男子,“怎么死的?”

  “这两个人是盗墓的,台上这名男子是昨天在医院的鱼缸溺死的,他的同伴则在四个月之前就死亡,可是尸体却是前几天才被发现的,发现他们的地点……则是汾岭的后山。”

  “啊?”再度诧异了一下,段林忽然开口,“等等——你说他们是盗墓的?”

  “嗯。”嗯,也对,这样就不难理解自己第一次碰到这两个人,在他们身上嗅到的让自己不快的味道了。〈具体请参照亡灵书之《“背”面》〉

  他们看到了王婆婆给自己的玉,然后询问自己的家乡,那时候觉得很怪异的举动,如果将他们的职业因素带入进来,也就不难理解——他们询问自己的家乡,想去盗墓。

  然后……

  “糟糕!我妈的墓肯定被他们盗了!”忽然站了起来,段林叫出声,发现自己情绪有点失控的段林,在两秒钟之后清醒过来,低头看到的却是王一函一脸铁青的脸色。

  “我……那枚戒指是成对的,据说是我爸妈结婚用的戒指,我妈妈死后,我爸爸那枚给了我,至于我妈那一枚……听外公说被她带到墓里去了,如果这枚戒指再度出现的话,只能说明……只能说明我妈的墓被挖开了!”

  段林焦急的对两人解释道,不想听到自己话的两人却都是一脸古怪。

  半晌,王一函终于开口。

  “这么说……舒佳……果然出来了……”段润之教授果然将舒佳埋了起来,然后那两个人果然在那个夜里将舒佳挖了出来,然后……

  “你怎么知道我妈妈的名字?”

  伴随著段林的一句疑问,王一函终于明白自己的猜测全部属实!

  “你拥有可以让死者灵魂活化的能力,那么……你的母亲则拥有可以让灵魂乃至完整的尸体活化的能力,这样也不奇怪。”

  看著呆愣的两人,沐紫缓缓开口:“而现在,那个死者回来了,她回来的目的究竟是凶是吉,目前看来……”

  顺著沐紫的目光,段林缓缓盯上了解剖台上的郑宝仁,心中一凛。

  “凶”!

  “我们……现在要将她找回来!”清清嗓子,段林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真的很奇怪,要和从来没见过面的母亲第一次见面,还是这种形式……而且那样子的母亲生出来的自己……

  能算是人么?

  段林不知道,可是他清楚:如果自己不去找她回来,还不知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他忽然想起王婆婆对自己的警告。她要自己不要回来,否则会被找到。被找到?被谁找到?母亲——

  看向手中的戒指,这个……莫非就是母亲出来的原因?她在找寻自己被拿走的东西?

  “如果真的是埋在地下的母亲,让王婆婆他们活化在我面前的,如果这个人是见到了母亲而死的话……那么母亲可能在的地点只能是——”

  惠仁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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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15 12: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指纹

  “什么?医院里有尸体消失?这种事情也要向我汇报?”

  这几天连番被局里的电话轰炸,张晓亮觉得自己无论在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有些疲劳。

  一旦知道那些尸体只是当年一名疯狂学者试验所为,这件案子就算基本了结,原本以为可以休息几天,没想到好不容易回家睡的第一天晚上,就接到了工作电话。

  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居然还有工作上的电话过来……他真的有点想骂人,天知道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充足睡眠。

  “什么?啊……我知道了。”听著下属把话说完,原本的怒气一下子无影无踪,变成了寒意。

  失踪的是“舒佳”的尸体。

  当然,那是外人以为的,只有自己知道,那其实是自己的妻子——汪澈的尸体。

  挂上电话呆呆的坐在床边,张晓亮发现自己了无睡意。

  他曾经巴不得那个自己留在医院里的巨大证据消失,可是如今她真的消失,张晓亮却害怕了。

  想得心烦意乱,张晓亮迷迷糊糊睡著了,第二天却是被冻醒的。

  窗户开了?

  自己睡前有开窗户么?这可是冬天啊!

  打了个喷嚏,张晓亮匆忙关好了窗户。他的脖子有点疼,他想搞不好是被风吹伤风了。

  他后来才知道,那是异变开始的征兆。

  ◇  ◇  ◇

  从那天开始,回到家中居住的张晓亮越来越觉得哪里不对劲。第一天被吹到的脖子始终没有好,他打算今天下班的时候找个老中医,采用传统方法拔个火罐子或许会好。

  “小公主,你还在生爸爸的气啊!”开著车,张晓亮腾出视线,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小女儿,昨天因为自己无意中踩坏了她的娃娃,小家伙一直在生气,就算自己答应重新赔她一个,还是噘著小嘴。

  甜甜在妻子入院的几个月间,开始了幼稚园生活,原本以为脾气会稍微改好,可是回家才发现全然没变。

  这段时间接送甜甜的任务,一直是由岳父派人进行的,如今他既然回到了家,那么接送的任务自然应该由他接过来。

  岳父极其宠爱这个孙女,说来也奇怪,那个军人出身、一向铁血作风的男人,居然对女儿孙女如此宠爱……张晓亮想,那个人全部的宠溺,估计都放在了她们身上。

  才四岁的甜甜,被外公送到了极难入学,专门挖掘儿童钢琴天赋的幼稚园。

  被岳父母加上妻子惯得不象样的甜甜,容不得不合心意的事情,对于自己弄坏她娃娃的事情犹自怀恨于心,一直闹著别扭不理他,他给她买了一个更好的娃娃,也一直低头不理会。

  “坏爸爸!”到了幼稚园,不等张晓亮将她抱下来,小小的女孩将娃娃向爸爸怀里一扔,做了一个大大的鬼脸!“喂!爸爸不是给了你一个更好的娃娃么?”

  “再好也不是原来那一个!不希罕!”

  “你这个孩子……真该教育你一下……”女孩无意识的话触动了张晓亮的丑事,咬著牙,张晓亮觉得自己真的有必要教训一下眼前的女孩,就在这时——

  “你敢!你敢教训甜甜,甜甜让妈妈今天晚上还去掐你!掐死你!”女孩说著,随即自行奔入学校。

  抱著娃娃的张晓亮,就那样呆呆站在了原地,想著女儿刚才无意中说出的诅咒,忽然摸上了自己的脖子……

  张晓亮弯腰对上了车子的照后镜,皱起了眉头。

  “掐?这……”看著脖子上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的淡淡红晕,张晓亮忽然发现那恰似手指造出来的掐痕。

  站在喧闹的幼稚园门口,张晓亮忽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  ◇  ◇

  “你们昨天睡得还好吧?”吃饭的时候,张晓亮装作不经意的询问面前的妻女,甜甜一边吃蛋糕一边看卡通,就是对自己不理不睬,而对面的“汪澈”也只是面无表情的低著头。

  室内瞬间变得很安静,安静到只剩下电视里卡通的声音,看著出于不同的原因,对自己不理不睬的两人,张晓亮心里一阵烦躁,啪的关掉了女儿正看的卡通。

  “我累了,要睡觉了!谁也不许发出声响!”女儿的哭声在身后响起,哭声让人心烦,张晓亮却无心理会,只是自行出门。

  房子大了需要锁的门也多了,张晓亮决定出门再去检查一遍门锁。

  确定门窗全部都锁好之后,张晓亮终于重新回到卧室,锁好自己房间的门窗,爬上床睡觉;他原本打算不睡的,可是半夜耐不住身体的疲劳,迷迷糊糊又睡著了。

  这次虽是睡著可是并不安稳,梦里听到妻子的钢琴声,然后就是令人窒息般、手指捏住脖子的不适感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摆摆自己的脖子,张晓亮越发觉得自己脖子的疼痛不是伤风,而是像女儿所说的“掐”出来的。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在张晓亮心里越发茁壮。

  张晓亮忽然想起了医院里消失的尸体——汪澈。

  是她么?是她在自己睡著的时候掐自己么?

  “甜甜让妈妈今天晚上还去掐你!”

  甜甜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张晓亮想起送女儿上学时,和女儿发生的对话——

  “甜甜,那个……你见过妈妈……”

  甜甜不说话。

  “那你告诉爸爸,为什么妈妈要掐爸爸?”

  甜甜还是不说话,好不容易抬起头的时候,女孩眼中不似儿童的凄厉目光,却瞪得张晓亮呆住了。

  “因为爸爸把妈妈推下楼,所以妈妈要掐死爸爸。

  “妈妈什么都知道。”

  女孩只说了这两句,可这两句却让张晓亮心中天地为之变色!

  那天的事情甜甜全都看到了!一瞬间,目视前方的张晓亮,对旁边的女孩产生了无与伦比的杀气,想到刚才冲昏自己头脑的念头是什么的时候,张晓亮吓了一跳,即使刹车,看著旁边缩著肩膀警惕看著自己的女儿,张晓亮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不知道甜甜有没有将这件事对她外公说,不过看样子应该是没说,如果说了,岳父对自己的态度能是现在这样?这个姑且不提,自己的脖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  ◇  ◇

  他心里的困惑当然不可能说给任何人知道,于是在第三次仍在同样情境下醒来的时候,他取出了事先藏在枕下的手套,拿出工具经过一番熏显,张晓亮在自己卧室和自己的脖子上,一共采集到五种不同的指纹。

  不露声色的带著证据到局里上班,张晓亮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对比结果。

  “什么?这个是汪澈的?”

  检验人员笑著告诉他这个消息的时候,张晓亮瞬间就僵住了。

  “嗯,另外四个指纹是装修人员的,警长您真是的……自己家还玩什么刑侦啊,而且家里有太太的指纹,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呵呵……”

  笑呵呵的同事好奇的看著张晓亮,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一下子面容诡异。

  不可能!

  与平静的外表截然不同,张晓亮心里翻起了滔天大浪!

  那个检验人员完全说错了,自己家出现任何一个人的指纹他都不会在意——除了自己妻子的!天知道、天知道……

  汪澈已经死了啊!

  她的双手早在事故中就被截断,然后自己在她病中暗箱操纵了那掉包之计,一个已经没有了手的“死”人,怎么可能留下指纹?

  在那个新家!

  在自己的脖子上!

  回到家中的张晓亮再也没有回家的安全感,他感到惊恐!这个家明显出现了不应该出现的东西。想起那具消失的尸体,张晓亮觉得自己的眼皮跳动得厉害。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啊……”

  张晓亮站在楼梯上,看著那已死的女人在这屋子里唯一留下的遗物——钢琴,喃喃出声。

  心思既动,张晓亮随即沉著脸,走到了他很少走近的钢琴旁,坐在软硬适中的钢琴椅上打开键盘盖,光可鉴人的漆饰,完美的倒映出男人不安的面容。

  张晓亮盯著自己的影子,心里突入而来的恐惧让他焦躁,焦躁中张晓亮重重一拳砸上眼前黑白分明的键盘。

  哎?刚才怎么没有发出声音?

  张晓亮的注意力随即被这件事吸引了,他再度敲了敲琴键,直到将琴键全部试了一遍,终于发现:这架钢琴有的琴键能发音,而有的不能,或者只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那种低低的说不出话一般的呜咽,让他想起舒佳。

  “怪了……怎么回事?”

  虽然对钢琴没有研究,可是一来张晓亮看妻子摆弄这架钢琴多年,二来……这种情况再外行的人也看得出不对劲吧?

  皱著眉,张晓亮掀开了钢琴巨大的顶盖。顶盖很沉重,张晓亮觉得下面好像被什么钩住了一样,自己无法顺利将其掀开。想了想,张晓亮将手伸向琴盖下面,果然摸到了一个绝对不属于钢琴部件的东西,那种冰冷的触感……

  冰冷、柔软却又僵硬……

  张晓亮的手一时停住了,一开始只是僵硬的顿在半空,半晌他开始不住的颤抖,最后飞也似的,张晓亮松开了顶盖。

  “唔——”他松手太快,以至于放在里面的手还没来得及完全缩回,被琴板压到手背的痛感让张晓亮不自禁闷吼一声,等到忍痛将手缩回的时候,才发现手上竟然有了血迹。

  “出血了?不会吧……”虽然很疼,可是也不至于出血吧?张晓亮甚感诧异,拿了卫生纸想要将手上的血抹掉,然而——

  看到自己完好无损、上面仅有淡淡红痕的手背时,张晓亮的视线猛地对上了自己适才才离开的钢琴!

  手中的卫生纸由于主人手掌的颤抖,无意中落在了地板上。张晓亮忘掉了还在火辣辣疼痛的手背,犹豫了片刻,重新回到钢琴边,拉起琴盖,伸手在琴盖边缘摸了一下,然后将手指移向自己眼前……

  “血!”多年的员警经历,张晓亮绝对不会做出将红墨水当成血的白痴判断。

  张晓亮心里忽然一丝恐惧,那个黑色大家伙彷佛禁忌的魔盒,总觉得打开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可是不打开只会让自己无谓的惶恐!

  咬咬牙,张晓亮猛地掀开了顶盖——

  男人呆住了。

  身子情不自禁向后倒退,直到被脚下的地毯绊了一跤,重重落在地板上的男人瞪著面前巨大的钢琴,彷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怎么会?怎么会在那里?那个女人怎么会在那里?

  张晓亮脑中翻来覆去全是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钢琴顶盖造成的阴影下面,在那钢丝之上,被扭曲成不可思议角度摊放著的、雪白的、女人的身体。

  只一眼,可是刚才的景象,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自己脑中抹去,张晓亮惊恐的想起来,躺在钢琴里面的女人身上所穿的衣服,似乎正是掉包后,自己给汪澈穿的那一件。而那女人的体型也和汪澈很相似……

  不会吧?

  虽然心里慌乱不已,不过张晓亮毕竟是员警出身,能做到现在的位置也不全是靠老丈人的权势。重新沉下面孔,张晓亮站起身重新回到钢琴前,踌躇了两秒钟,终于狠下心翻过女人的身体。

  被放在钢琴里面的女尸很明显已经死去多时,这是想当然的,如果这个女人的身分真的是汪澈的话……她压根就是被自己杀掉的。

  用她身上的绷带勒住她的脖子,双手受伤的女人,甚至连伸手抓住凶器的力量都没有,没有多长时间,女人就连踢打自己的力量都消失了。

  毕竟多年的夫妻还是有感情的,看著那多年来一直睡在自己身边的女子,变成僵冷尸体的时候,张晓亮心里一瞬间悲怆无比!可是他心里更多的是害怕。

  如果自己不杀她的话,她说出来的话会杀了自己。

  “不……”张晓亮揉了揉有点犯热的眼角,惊异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有流泪的冲动。

  轻轻扳过尸体的脸,透过松动的绷带,张晓亮看到的是一张血肉模糊,辨不清容貌的脸。哆嗦了一下,不敢多看的张晓亮颤抖的拎起女人的胳膊。包裹著厚重绷带的手臂,显示女人胳膊受伤的事实。

  “汪汪……是你么?是你么?”看到尸体的瞬间,张晓亮一时出神,然而在想起什么之后,忽然间寒毛直竖。

  “你要好好对待我的女儿,不能让她再出现这样的危险,否则……否则我就让汪汪把你掐死。”

  “因为爸爸把妈妈推下楼,所以妈妈要掐死爸爸。”

  岳父和甜甜说过的话忽然浮现在脑海,那彷佛带著恶意的预言,让张晓亮脸色越发苍白。

  在张晓亮的想像中,这具从遥远医院太平间走来的尸体,在半夜的时候,自己将顶盖慢慢掀起,身体转动间压动琴弦,钢琴发出空洞的乱调,遮掩了女人僵硬的关节发出的骨节松动声。

  她慢慢走下来,然后走入自己的房间,对恶梦中昏睡的自己伸出双手……

  “太、太好笑了!我在想什么?”张晓亮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哈、哈哈——死人怎么会动呢?而且掐我的脖子……”

  张晓亮笑著,却觉得毛骨悚然。

  那具尸体为什么会在这里?明明早就被自己冻在太平间的尸体,为什么会出现在钢琴之中?跟著自己来的?她的目的是什

  么?想要自己的命?

  “别开玩笑了,这年头怎么会有这种……”干笑著捂住自己的眼睛,张晓亮无法避免的往鬼神的方向想去,然而,一个念头却忽然霹雳一般,划破了那个恐怖到荒谬的念头。

  指纹!指纹啊!

  “对啊……我居然忽略了这件事!”抱住自己的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张晓亮的面部表情变得狰狞!

  如果这具尸体是汪澈,那么她就不可能有汪澈自己的指纹!因为汪澈手术后移植的,压根就是别人提供的手臂!

  忽然的醍醐灌顶,张晓亮颤抖的持著尸体僵硬的胳膊进行采样,然后和上午拿到的汪澈的指纹记录做对比,发现两者相似度居然高达百分之百的瞬间,张晓亮不敢相信的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钢琴。

  身后,一只缠满绷带的胳膊从琴身内掉出来,斜斜的搭在外面,充满死亡的僵硬……

  “怎么可能?”张晓亮感觉自己从一个恐惧里跳出来,转身跳入了另外一种恐怖,一种更加骇人的恐怖……

  这具尸体上的两只手都是汪澈的。

  可是汪澈明明移植了别人的双手,所以汪澈身上的手绝对不会是汪澈的。结论……

  慌乱的,张晓亮解开了尸体上缠绕著的层层绷带,揭开胳膊上的绷带,他看到了那不甚有诚意的缝在尸体上的手臂;揭开尸体脸上的绷带,他看到了……

  “舒佳?”张晓亮不敢相信的扔掉了自己手中的绷带。

  虽然脸部血肉模糊,可是那不是整容手术之后,等待痊愈的血肉模糊,而是彷佛硬生生被扒皮一样的血肉模糊!

  女尸身上所有的绷带已经尽数被张晓亮除去,赤诚的摊开在琴身内,女人乌黑的瞳仁彷佛一个黑洞,吸引所有看向它的人类眼光,即使身体被支离,即使脸部被切碎……只凭那双眼睛,张晓亮终于发现了这具尸体的真正身分——

  “这是……舒佳!”

  张晓亮彻底呆住了。

  如果这个尸体是舒佳,那么自己带进来、被自己要求装作汪澈的舒佳是谁?

  这几天每天住在自己家中的女人是谁?

  “因为爸爸把妈妈推下楼,所以妈妈要掐死爸爸。

  “妈妈什么都知道。”

  甜甜那天的话再度浮现,那个时候只是单纯让自己觉得害怕的话,如今却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恐惧。

  对于张晓亮来说,真正的恐惧不是这忽然出现的死尸,而是那些尸体背后,想要警告自己,活生生的人!

  “对啊……我做的到……那个老家伙也自然做的到……”彷佛通透了一切,张晓亮笑了。

  像哭一般的笑容,扭曲了男人的整张脸。

  原本长相不错的男人看起来异常狠戾。

  同样一件事,自己想到的是用舒佳替换汪澈,而那个老家伙想到的,怕是用舒佳的手替换他宝贝女儿的手吧?身世模糊的孤女,确实是一个好物件。

  搞不好对方比自己动这个心思还早,要不然怎么会安排她住进单人关押室?就算自己不去,估计舒佳还是会出事。

  然后自己就在他眼皮底下,给他演了一场笑话。难怪自己的计画如此顺利,顺利到连自己都不敢相信,难怪……

  那个老家伙借著自己的手,完成了他的全部计画!就像甜甜说的那样——

  “他们全部都知道!”

  什么都知道,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那些人打算怎样对付自己?他们打算怎么办?居然将一具尸体放在自己身边……

  “你……发现了啊……”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女声,声音虽小,可是听在张晓亮耳中,却宛如晴天霹雳——那是汪澈的声音!

  是汪澈的声音!颤抖的转过身去,张晓亮向声源处看去,从甜甜卧室里出来的纤瘦女子,黑暗中的轮廓……

  不是汪澈是谁?

  自己怎么会以为她是舒佳呢?

  “晓亮,直到今天你才认出我么?我好伤心啊……”女人的声音带了一丝笑意,黑暗中看不到她的表情,不过张晓亮知道,女人的脸上现在一定是一脸怨恨!

  “你够狠!我爸爸说当时他就是看上你这一点,可是没想到你居然把你的狠劲,用在我身上!”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无法停止般,张晓亮听著对面妻子滔滔不绝说著,语气充满怨毒。他从来不知道说话轻柔有点嗲的妻子,可以用这种语气说话。

  “你离开的时候我醒来过,那时候我就告诉爸爸了,告诉爸爸是你把我推下去的,告诉爸爸你和那个女人……”

  “……后来呢?岳父生气了,要舒佳的命?”张晓亮顿了顿,似乎还没从妻子这一面貌适应过来。

  “你错了哟,是我啊。”

  妻子的声音重新变得温温软软,可是听在耳中却有说不出的寒意。

  “是我和爸爸说我想要那个女人的手。你知道的,爸爸从来不会拒绝我的要求,何况还是害我变成这样的坏女人!

  “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动了那个念头。一直到你动手之前,我还是傻傻的想等到自己病好就原谅你,没有那个女人了,你还会和以前一样喜欢我,男人么……花心也是偶而的。

  “可是你却……从那一刻开始我就想要报复你。怎么样?我把你喜欢的女人送到你身边了哟,还把我自己的手给她了,你满意么?你不是喜欢她的脸么?

  “她的脸皮被我用了哟,你知道的,我的脸上伤口太多需要植皮啊,医生说这个女人的皮和我很适合,皮肤也好,手也好……都长得非常好,我现在力气很大哟,要不要试试看?说不定真的能将你掐死哟——”

  “你这个女人……不愧是那只老狐狸的女儿!”怒不择言,张晓亮终于吼叫了出来。

  “……我想和你分手的,可是就那样分手我不甘心。我好后悔,为什么没在自己还有手的时候把你掐死!一想到为了你这种男人,居然失去了双手,我就好恨啊!

  “你为什么没有死掉呢?你要是在那一天就死掉,我就不会这样恨你了!不会这样恨我自己——

  “如果你死了,我们就自然分手,我也不会埋怨你了,甜甜心里会伤心一阵子,不过她年纪小,过几年也就忘了,这样多好?你说对不对?”

  张晓亮听到对面的女人柔柔笑了,是妻子平时那种笑声,可是不知为何,张晓亮忽然觉得心里一股寒意。

  惊恐间,他听到妻子对自己柔声道:“不要紧,我们现在还可以弥补当时的错误,只要你现在死去……不就好了么?”

  张晓亮看著妻子慢慢冲自己走过来,伴随著纤细的手指在空中展示般的张开,女人甜甜笑了。

  “被你偷情对象的手掐死,你会不会兴奋呢?”

  女人说著,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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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8-15 12: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归还与归来

  “你这个疯婆子——”力气还真大!这真是接上去的手?脖子被牢牢掐住,张晓亮愤怒的抓住女人细瘦的手腕,却发现自己无法一下子挣脱。

  这一次可和上次不同,汪澈这个死女人是当真想要杀自己的!她根本就是疯了!再也不留情,张晓亮揪住女人的手腕,然后狠狠的将女人的身体甩了出去!身体砸在落地窗上,那细瘦的身体随即软软栽倒。

  双眼瞪得大大的,一块尖锐的玻璃直直插入脸中,尖部从女人的脑底透出,伴随著重新被毁掉的容貌,她死了。

  “哈……哈……”大口的喘著粗气,张晓亮只是瞪著眼前的尸体,就像瞪著一颗终于从自己心头拔去的毒瘤!手中握著女人手腕的感觉犹在,那种感觉太过真实,以至于张晓亮低下头去。

  “啊!”被手上的东西吓了一跳,张晓亮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太过用力,汪澈移植成功的手腕,居然被自己硬生生拔了下来!

  这是舒佳的手!

  心里忽然浮现这个念头的时候,张晓亮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想扔掉那双手,然而却发现由于汪澈死前的动作,那双手居然是牢牢抓住自己的!

  “妈的!那个疯婆子,死了也不让老子安静……”张晓亮甩著手,丝毫没有多想,就在这时,忽然……

  “咚……咚……咚……”

  钢琴的声音忽然传出来,正在专心致志摆脱舒佳双手的张晓亮,忽然呆住了。

  乍听起来不成调的曲子却越听越熟悉,似乎……是舒佳曾经弹过的曲子!

  这个念头在心里闪过的同时,张晓亮紧张的盯上了钢琴的后部!然后……惊恐的忘了一切……

  原本静静躺在钢琴里面的女尸,正在慢慢从钢琴里爬出来,身体碰动身下的琴弦,令钢琴做出怪异的弹奏,张晓亮颤抖著,看著舒佳迈出左腿,然后是右腿……随著她的动作,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月光下,他清楚的看到掉落的东西,正是汪澈不甚诚意,随便缝在她身上的手。

  舒佳摇摇晃晃的,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她冲他伸出了手……

  “不!你不要过来!我……我本来是想救你的!是这个女人掉包啊!你……”光秃秃的手腕上什么也没有,可是张晓亮却有一种对方会将自己掐死的感觉。正在紧张的注视著对方的一举一动,忽然——

  脖子——脖子被掐住了!

  不可思议的勒紧感从自己脖子上发出,张晓亮伸手想要摆脱桎梏,却在摸到那东西的瞬间浑身僵硬!

  断手……是汪澈的断手?

  不!不是汪澈的手,是舒佳的!

  张晓亮惊恐的瞪著眼睛,他看到舒佳对自己伸出手,那只有手掌的手死死勒住他的脖子,张晓亮慢慢吐出了舌头,然后慢慢的……栽倒在妻子死去的尸身边。

  “咕——”从舒佳嘴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呜咽,那双原本掐住张晓亮脖子不放的手,就那样慢慢松开,用手指迈著步子,最后接到了舒佳的手腕上。

  “咕……”

  低著头的长发女子看著自己的手,盯著自己空空如也的左手无名指,再度从喉咙里发出意图不明的呜咽。

  ◇  ◇  ◇

  上午,难得睡懒觉的段林还在睡梦中,就被宋淑娴的大嗓门吼醒。

  “是舒佳!绝对是舒佳!那个女人讨东西来了!”

  几乎是用踢的弄开自己的房门,段林看到拿著一张报纸的继母,惊恐的冲了进来,段林发誓自己从来没有看过阴沉的继母如此暴怒的样子。

  看到宋淑娴扔到地上的报纸头条内容,他才忽然明白原因。

  和舒佳有关系的人,又有两个人死了,他可以大概猜到原因。

  郑宝仁拿了舒佳的戒指,所以她去找郑宝仁讨还戒指;汪澈拿了舒佳的手,所以她去找她讨还她的双手;张晓亮拿了舒佳的“命”,所以她找他讨还了一条命……

  “所以……她会来找我的!她一定会来找我的!因为我……我拿了她的丈夫!”撕心裂肺的,宋淑娴终于吼出了埋藏在自己心里多年的隐忧。

  “我一直喜欢守生。守生对我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不过他的父母喜欢我,如果没有意外我会成为守生的妻子。可是这个时候却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时隔多年,再度提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宋淑娴仍然是一脸惧意加上……恨意。

  “那个女人莫名其妙的冒了出来,然后莫名其妙的勾走了守生的魂。只是一个哑巴却……她忽然出现抢走了我最想得到的东西——守生的戒指,然后又突然消失。原本以为那个女人就此不见的时候,没想到那个女人却再度出现了!就是你。”

  指著段林的鼻子,红著眼睛的宋淑娴形色若鬼。

  “你这个妖怪……你根本不是人!”

  “宋姨,你不要含血喷人……”

  “我怎么含血喷人了?死人生的孩子……能是人么?”

  一句话,段林呆住了。

  ◇  ◇  ◇

  再度出现在宋淑娴和韩守生面前的,是抱著孩子的舒佳,知道两人有了孩子的韩守生不再征求父母的同意,而是和舒佳回到了她所在的地方,他要恳求舒佳的父母将舒佳嫁给他。

  不甘心的宋淑娴想当然的尾随而去,然后在那里,她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舒佳根本不是活人,守生被骗了,我要把守生从那妖怪手里救出来……”喃喃说著,宋淑娴彷佛回到了那一天,那个听到舒佳秘密的夜里。

  “那个夜里,我把那个女人叫出来,然后……”

  身体剖开,内脏挖出来,手足断掉钉起来,黑色的泥土将她永远掩埋,是不是这样……那个女人就永远不会回来?

  发现这件事的段润之一脸铁青,第二天便将她和韩守生两人赶了出去,留下了舒佳的孩子。

  段林——是舒佳最后的遗物。

  “如今……她只剩下两样东西没有讨回了:她的丈夫,还有……儿子。”看著段林,将秘密全部说出来的宋淑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硬朗,双眼无神的看向房顶,像是断了生机。

  段林觉得自己像是在坐云霄飞车,心情在不断上上下下起伏,然而最后一段路却直直的坠入了谷底。

  他究竟是什么?

  像继母说的那样……死人生的孩子……是……

  “我觉得你先不要想那么多,如果你现在再不做点什么的话……只怕你爸、那个女人……甚至你自己都会死掉。”

  “啊?”

  “死人……是没有思想的。”看著还在发呆的段林,沐紫耸了耸肩,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妈妈……会杀我?”听著沐紫的话,段林忽然想到了王婆婆对自己的警告:要逃……不要被她抓到……

  抓到会怎样?自己是她的东西,自己的命是她给的,所以要拿回去么?

  “和死人结婚是很有风险的,稍有不慎就会被带到不好的地方去,所以你爸爸现在很危险。”沐紫却镇定,旁观者清,他给段林自己的看法。

  “我爸有危险?不!不可以!”慌乱的心里只剩下了这个念头,段林抓住沐紫,焦躁的问:“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不能让爸爸死去!他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

  虽然自己的事情还没有头绪,可是父亲的生命却比什么烦恼还要重要,段林只能焦躁的求助于沐紫。

  盯著眼神狂乱彷佛看不到目标的段林,沐紫顿了顿,半晌沉声道:“替身。”

  ◇  ◇  ◇

  将本体的血液涂抹在替身身上,然后让本体躲藏起来,这个制造替身的简单方法,段林是听说过的。可是看到沐紫亲身这样做的时候,心里还是有点隐忧。“喂!你不会……不会有事吧?”

  “你看不起我么?”斜眼看向自己的沐紫还是往常一样的傲慢,这种熟悉的态度让段林安心。

  今天晚上韩家会只留他们两人,父亲被继母支开带得远远的,沐紫做为父亲的替身和自己留在这里,等待……舒佳。

  凌晨的时候,段林听到了有人进入的声音,他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母亲——那个名叫舒佳的女子。

  女人美丽,却没有灵魂。

  彷佛只是凭著一种执拗的信念在移动,舒佳是没有灵魂的躯壳。这样的舒佳,在看到沐紫的一瞬间,慢慢走了过去,对他们招了招手,看到沐紫对他点了点头,段林急忙跟上。

  两个人跟著舒佳,走了很远的路。随著两边的景色越来越熟悉,段林忽然意识到自己在走向汾岭——自己的家乡。

  舒佳带著两人往山的深处走去,那里有一个深深的洞穴,段林忽然有一种错觉:舒佳正在带两人回家。要回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舒佳正带著两人“回家”。

  段林看著那个洞穴,越看越觉得那个洞穴像……坟墓?

  舒佳要三个人一起躺入坟墓?

  段林想要叫住沐紫,然而下一秒,却看到舒佳伸手向自己左胸前抓来!

  瞪大了眼睛,段林眼睁睁的看到了……

  沐紫!

  沐紫怎么会在自己眼前?

  不敢相信的目光向下移去,段林发现沐紫的前胸赫然已经被洞穿!被一只手!舒佳的手!

  看著自己前胸溅满了沐紫的鲜血,段林一时呆住了。

  舒佳果然是想在这里杀掉他们么?

  “和死人结婚是很有风险的,稍有不慎就会被带到不好的地方去……”

  沐紫的话忽然浮现在心头,段林恍然大悟!

  “沐紫……你早就知道……知道舒佳……她要杀掉爸爸么?”傻瓜!能和死人一起生活的,当然只能是死人啊!为此,舒佳一定会杀掉自己的丈夫。

  “为什么这样你还……”还提出自己出面当父亲的替身呢?

  沐紫没说话,喷了一口血,然后牢牢的抓紧了舒佳的手,伸出另外一只手,用不知从哪里变出来的刀子,剜出了舒佳的心脏。

  第一缕阳光洒过来的时候,伴随著舒佳一声呜咽,段林看到那洞穴忽然闭拢了,与此同时,沐紫手中的心脏化为灰烬!

  “切!好东西没了。”甩掉手中的灰沫,沐紫忽然坐倒在地。

  “啊?”还没有从刚才那一幕回过神来,段林还在惊愕中。

  “这颗心可是好东西啊……舒佳的秘密可以说都在这颗心,如今没了这颗心……她……”沐紫没有说下去,不过段林明白了他后面没有说出的话。

  他很真诚的说了一声谢谢,沐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怕他伤感,忽然道:“那种东西不是活人,死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原本就违反了规定,送她回去她应该进行的轨道上,对她是好事,你不用伤心。”

  段林却只是看著脚下,半晌忽然闷声道:“你说我……是不是也该消失比较好?”

  就像继母所说的,死人生下来的东西……是人么?

  段林不懂,如今看到沐紫对母亲的评价,对于自己的存在更加怀疑。

  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外公,没有王婆婆,也没有了母亲……

  或许,他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我说过,死人是没有思想的吧?”沐紫却忽然开口,“你有思想,虽然懦弱,不过总是按照自己的意思活著,这样的你就是‘人’,明白了么?所以……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沐紫说著,对段林笑了笑的时候,松开了一直放在胸前的手,段林却忽然大惊失色,看著沐紫原本用手遮住的前胸,段林全身颤抖著。

  “啊……吓到了?啧!无论是活人还是僵尸……没有了心脏看来都是必死无疑。”

  彷佛不是自己身上的事情一般,沐紫冷漠的看著自己的前胸,那里——他的心脏摇摇欲坠。

  段林这才发现沐紫刚才已经受了致命伤!

  “我原本想要你的心,对于活死人的我来说……取得一个不老不死的心,可能是让我找到存在感的唯一方法,不过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死了也不错,死亡只是人生必经的一部分,死亡不是结束,只是另一段旅程的开端,现在……我想快一点进入下一个阶段。”沐紫说著,慢慢闭上了眼睛。就像每天在自己下铺睡著那样,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段林心里却知道,这次沐紫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再也不会……

  抱著沐紫的身体,段林感到越来越多的液体从自己眼角淌出来。

  【尾声】结束与开端

  “小村庄发现大宝藏!记明代贵族坟墓发掘始末。”

  这条标题在不久后的几天登载了各大报纸上,新闻附带的则是一名七年前失踪的男子尸身被发现的消息,就在那座古坟的入口被发现,保持著失踪时候的容貌,这点也让人啧啧称奇。

  扔开手中的报纸,段林坐电梯上楼,他还是住在原本的公寓,丝毫没有搬走的意思,下铺虽然没有人住,不过他并没有将床铺收起。

  他不再伤感,他还活著,活著就有更多别的情绪等待他去体验。

  走出电梯,看到站在自己公寓门前的男子时,段林愣了愣。

  黑色的裤子,黑色的靴子,深蓝色的半长大衣里面是质感很好的高领毛衣,也是黑色的,大衣的帽子盖住了男子的脸,也盖住了他的表情,不过凭穿著可以感觉是很年轻的男人。

  看清楚对方的时候,段林忽然松了口气。

  男子却显然有点诧异,不过这种诡异转瞬即逝,再度抬起头露出整张面容的男子,让段林有一瞬间的失神:那是一张非常俊美的年轻男人脸孔,俊美的几乎可以称作诡异。

  灯光下显得异常苍白的脸孔上,端正的分布著对一个男人来说,有点太过细致的五官,细长的眉眼,发色瞳色均是最凝重的黑色,当宛如一潭死水般无机质的眸子对向他的时刻,段林终于笑了。

  “你是新来的房客吧?这里是不允许敲门的,有钥匙的人才能进来,这点你要记住。这是钥匙,以后开了门一定要重新反锁上,是这里不成文的规矩。

  “不用和邻居打招呼,他们很忙而且这里客流量大,没必要。这套房子一共有两个盥洗室,左边尽头有一间,不过没有淋浴,右边的可以洗澡,就是你要住的房间对面。这里二十四小时有热水,倒是方便。”

  带著男人走到自己的房间,段林除下大衣扔在了上铺的床上,指指下面早已收拾整齐的床位。

  “你睡这儿。我是段林,今天开始是你的室友。”

  听著自己的介绍,黑衣男子冷淡如昔,听完也只是浅浅点了点头。

  段林却红了眼角,看著男子脱掉外套,懒洋洋躺在床上看书的身影,段林忽然想起了沐紫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死亡不是结束,而只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于是,段林笑了。

  ——亡灵归来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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