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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S·F杂货店》--作者:水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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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3:12 | 显示全部楼层
  “先让我看看。”一名黑发女子走出来,及腰的黑发在风中飞舞。伴着同样飞扬的白色裙摆,煞是诡异。

  韦德显然不这么想,他急切地递上盒子,着迷地连眼都不眨一下的盯着未婚妻。

  “确实是这支簪子,那么……我答应你了。”米娜微微侧过头,对着无限延长的黑暗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或许这应该叫做待嫁新娘的娇羞?

  在十字架前面许下誓言,以神的名义缔结良缘,所谓不离不弃,在一系列繁琐的仪式之后似乎就被牢牢钉在了那里,无可动摇。在五月的一天,终于娶到米娜的韦德·卡斯克兴高采烈地把他的新娘迎回了千千古宅。

  “韦德,大门口的两座雕像真是逼真呢,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吓了我一跳。还有这宅子怎么到处都挂着风铃和珠帘,也太不像样子了。”米娜半是撒娇半是抱怨的对丈夫说,她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要放两个真人大小的女子石膏像在门口,不仅没有品味而且显得诡异。更不用说满屋子都悬挂着的贝壳风铃和珠子串成的垂帘。既然她现在成了当家女主人,自然要暗示丈夫把那两座不讨喜的东西和那堆垃圾一同处理掉。

  本来心情甚好的韦德听了米娜的话皮笑肉不笑地牵动一下嘴角,毫不客气地讽刺:“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多嘴的女人!乖乖做你的女主人就好,少管那些不该管的事情!”

  米娜没想到一向温柔体贴的韦德会翻脸不认人,哭着朝卧房跑去。

  被留下的韦德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双眼无神地喃喃自语:“怎么会不像!?一开始不是非常相似的吗?我的女王,哪里才能找到与你一模一样的人?”说完,他恨恨地把杯子朝墙壁砸去,红色的液体顺着白色墙壁缓缓滑下,魅惑地红着。韦德狂笑着走到墙边,用手指蘸起一点红,用舌尖轻舔,随后又是一阵狂乱的大笑,“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上帝,为什么你不能更为仁慈一些,既然让我看见她,为何不让我得到!”随后是一串长长的诅咒。

  “呵呵……”房间中响起一阵类似窃笑的琐碎声音,房内所有的风铃在一刹那同时响起,层层珠帘也一齐晃动,像是嘲笑一般的响个不停。韦德·卡斯克更是愤怒,一把扯断了几根珠帘,恨恨地言道:“早知道还是她最像,就应该再忍耐几日的!”一甩手,滚落满地破碎的珠子。

  又过了好些时候,终于感到疲倦的韦德·卡斯克才缓缓睡去,梦中,那个黑发垂地,白裙飘飘,巧笑倩兮的美人再次缓缓向他走来。韦德连忙出声呼唤,美人轻轻一笑,缓缓坐下弹起琴来……

  幽幽一梦,漫漫人世。

  虽然新婚之夜过得很不愉快,米娜小姐,不,现在该称呼她卡斯克夫人了,她依然决定忍受下去。怎么说这个丈夫也是她自己挑的,更何况这么古老的宅子也恰好能满足她对于历史的狂热,再三权衡之下,最后还是忍了。所以二人的生活也算过得平静,只是米娜小姐发现她的丈夫有诸多奇怪的嗜好。比如不准许她剪短头发或是改变发型,连将头发梳起也不成;比如只让她穿白色的裙子,打开衣橱,满目都是惨然的白;又比如她的丈夫对房内的装饰等等非常执着,完全不允许有异议;还有地下室是不可以进入的……诸如此类的事情不计其数,不过她既然决定忍受,也就只能认了。

  本来这一切也许能如同米娜小姐所想的一般延续下去,可惜的是,所有的人类都有一种弱点,那就是越明确告诉你不可以打开,不可以看的所谓“禁忌”,越是容易勾起好奇心,从而提前被打破。

  米娜小姐几乎遵守了她丈夫所说的一切,除了那句——“不准进入地下室。”好奇就像一根刺,一旦种下就很难拔除。米娜小姐忍耐着,压抑着,努力克制,她告诉自己要尊重丈夫的隐私,她不断重复现在的生活正是自己想要的,警告自己这是可能会导致婚姻破裂的行为。可是最终,她依然挑了一个韦德·卡斯克不在的日子,瞧瞧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昏暗的地下室里其实并没有什么恐怖或者神秘的东西,一边角落的架子上放着一些古老的书籍,另一边则堆放着几个酒桶。米娜小姐半是遗憾半是松了口气,环顾再三就打算离去。正当她打算转身的时候,发现酒桶边上还有一扇小门。米娜小姐立刻战栗起来,心脏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她有些脚步不稳地朝那扇小门走去。那里面会是什么?丈夫会有如此巨大改变的理由是不是在里面?如果那里面的东西不是她想看到的要怎么办?米娜小姐犹豫着,把放在门把上的手缩了回来。不然……就这样回去吧。现在出去的话韦德可能还不知道,她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是又有些不甘心,米娜小姐咬咬牙,闭上眼睛推开了那扇门。

  除了门打开时的咯吱一声,再没有任何声响传来。半晌之后,米娜小姐终于敢慢慢张开眼睛。这才发现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只在角落放了张桌子,周围点着白色的蜡烛。米娜小姐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摆设的如祭坛一般的桌子上面并没有放着什么恐怖的事物,那上面只有一个长方形的打开的盒子,里面是一束极长的黑色的头发。盒子前面竖着一小块牌子,上面写着——“最佳替身作品残余”。感到莫名奇妙,本想把头发拿出来细看的米娜小姐不知为何手抖了一下,最后只能恨恨地去搜寻桌子上的抽屉。未成想她还真有了发现,那是一本黑色皮质封面的笔记本。

  米娜小姐小心翼翼地翻开笔记本,娟秀的字迹就出现在她眼前。“……这样就可以杀了他。然后我要把他的头密封在玻璃罐子里装进酒桶,那可是他最喜欢喝的朗姆酒;小心地将他的骨头剔除,灌上石膏变成雕塑,那是他最喜欢的处理尸体的方法;把他的肉细细的跺碎埋在院子里的蔷薇下面,明年一定能开出很漂亮的粉色蔷薇,那是我最喜欢的花;小心地挖出他的眼睛放在我的首饰盒里,在这之前要让他看着我把那女人的画像全部烧掉!这样他就永远只能看我一个;最后我要把他的头发供在地下室……”米娜小姐一阵战栗,本子掉在了地上,她慌不择路地逃出地下室,一头冲进刚刚返家的韦德·卡斯克怀里。

  “你怎么回事?像什么样子!”看着脸色惨白的妻子,韦德·卡斯克没好气地怒斥。这么慌慌张张的哪里还有一丝像他梦中的女神,要是完全不像他又要留着这个垃圾做什么!

  “对不起……我……呕……”满脸惊恐的米娜小姐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冲进洗手间狂吐起来。

  韦德·卡斯克脸色一变,立刻去地下室巡查了一番。五分钟之后,脸色铁青的他抓着那本笔记本出现在依然呕吐不止的米娜小姐面前。“你都看见了。”韦德点了一支雪茄,说了一句肯定句。

  “我……我……”米娜小姐结巴了半天,又低下头去吐了起来。

  “别吐了,你又没看见我怎么处理她的,有什么好吐的。”韦德不屑地扫了吐个不停的妻子一眼,向空气中吐了个巨大的烟圈之后继续说着,“不过那女人在这方面还真是天才,我照着她本想用来杀我的方法杀了她不知道她是不是满意。哈哈哈……”说完,韦德一阵大笑。

  “我……我要去报警!”听到这里觉得自己快要发疯的米娜小姐丧失理智的大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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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3:13 | 显示全部楼层
  “愚蠢的女人!”韦德掐灭手中的烟,冷笑着走向妻子,本来觉得这女人的头发和身材和他的女王还比较相似的,却没想到她是如此的愚蠢,根本不是合适的仿冒品。随着米娜小姐渐渐无力地倒在韦德怀里,他的脸上露出有些懊丧的笑容。

  第二天千千古宅门口又添了一座新的石膏像,而韦德·卡斯克的新婚妻子则暴毙身亡,男主人心伤不已,夜夜借酒消愁。

  与此同时,有人找上了宁悠。

  “拜托你跟我去一次吧!”男子就差没跪下来求宁悠了,他却就是不肯答应。

  “尊敬的格洛·弗贝特·弗雷斯科巴尔蒂先生,我只是个商人,跟你们除魔家族没任何关系。而且作为商人,我也有我的法则。”宁悠皱着眉看着这个几乎是胡搅蛮缠的男人,思考用什么手段才能把他丢出去。

  “宁悠,虽然这次是我们族长路过那古宅感到怪异才想去探察,可认真说来,这宅子和你也有渊源。你不会商品出手一概不管吧,我怎么记得好像还有回收这项服务?”格洛·弗贝特·弗雷斯科巴尔蒂有些坏坏地调侃宁悠。

  “如果证实是本店流出的商品无例外的话确实会进行回收,不过你所说的渊源……”宁悠显然是没想起来。

  “现在房子的主人有过两个正式的妻子,第一个叫做‘艾黎’。据说是个黑发垂地的美女,不知你是否还有印象?”格洛转身指着店门口的风铃,继续说着,“另外,有传言说那位夫人所做的风铃与你门口的一模一样,世界上的巧合还真是多啊!”男人半真半假的感叹着,一面打量着宁悠的表情。

  “艾黎……我陪你去。”宁悠脸上出现了一种说不出的表情,一同出现的还有一声低低的叹息。

  “既然决定了我们明天就出发。”深知打铁趁热的格洛连忙确定行程。

  到了明天这一切又会有什么结果或者变化吗?

  宁悠和格洛·弗贝特·弗雷斯科巴尔蒂沉默地走在去那所著名的古宅的路上,几次想开口的格洛看看宁悠那比冰块还平静的脸,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那个……今天天气真好,一点都不冷。”再三犹豫,格洛选了个最愚蠢的句子开了口。

  宁悠没表情地抬头看看明显阴沉的天空,再看看四周早就开了满树的桃花,不打算理睬身边连季节和天气都弄不清楚的家伙。

  “呵呵……”明显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低级错误的格洛干笑两声,转移话题问出他真正想知道的东西,“那位艾黎小姐和你有什么渊源吗?”他实在是太好奇了,家族只能查到艾黎和宁悠可能是旧识,他死马当活马医说出那位女士的名字来碰碰语气,没想到这个冷冰冰的诡异店主还真答应了。怎么能不勾起他的好奇心,人类的求知欲可是无止境的。

  “我有必要告诉你吗?”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分他一点的宁悠用讽刺的语气说完,自顾自走在了前面。

  碰了钉子的格洛满肚子火,小声嘀咕着:“不过就是问问,用得着弄成这样?”

  艾黎……随着这个名字,尘封的记忆被开启。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八年还是十年?好像快要十二年了,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宁悠很讽刺的笑了,如果他真的有机会当个小孩子的话。那时候宁悠还被封印所缚,那件事情所造成的伤害也没有平复。所以当有一群低级灵堂而皇之地在他家门口跳起踢踏舞并做着鬼脸的时候,宁悠只能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一面忍受着波动的灵气对身体所造成的负担。正巧这个时候,一个头发几乎垂地的小女孩经过了那里。

  “低等灵也敢挡我的路!”年纪虽小口气却不小的小姑娘一声怒斥。众灵吓退了一步,过了片刻却又聚拢回来,有些不怀好意地试探着打算攻击。“不识好歹!让你们见见我发咒的厉害。”小姑娘恼了,拔下一根头发念起咒文,瞬间面前一片清洁溜溜。

  “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作乱。”小姑娘拍拍手,转身看向房内的宁悠,插着腰耻笑,“小哥哥,你也太没用了。下次有机会让艾黎教你几招,这些东西就不会在门口碍眼了。”说完,一蹦一跳的走远了。

  再次见面已是十年之后,宁悠已经开了店,依然是在一个阳光很好的日子,艾黎出现在店门口。已经出落成亭亭少女的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打算做些能够祈愿的饰品正在收集材料。有些诧异的宁悠连忙把人请进来,为了当年的出手相助送了艾黎一盒贝壳和一盒珠子。教会艾黎做一种古老的风铃,据说只要将头发和贝壳做成风铃,你所爱的人就能听到你所传递的声音。笑得灿烂的少女的第一个作品至今依然悬挂在宁悠的店门口。

  岁月悠悠,一别又数年……

  “到了。”格洛一直不敢打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宁悠,直到看见古宅千千,才松了一口气的出声提醒依旧神游的人。

  依然在旧梦中徘徊的宁悠猛然抬头,皱起眉走到古宅的外围墙边看了半天,冷冷丢下一句:“这种男欢女爱的事情与我何干!”说完便拂袖而去。

  “等等!你可不能就这么罢手,灵还没除呢!”格洛慌了神,好不容易请来尊佛,怎么还没现金光就先远循了?

  “那你就去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让你除灵,反正我是不管了。”远远传来这么一句,宁悠已经走得几乎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这算怎么回事!?”哭笑不得的格洛一边诅咒半路走人的宁悠,一面认命地按下大门口的通话器。

  “谁!?”里面传来没好气的声音。

  “您好,我是弗雷斯科巴尔蒂除魔家族的,感到您的宅子气氛诡异,所以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格洛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阵诅咒打断。

  “滚!谁要你们多管闲事!立刻给我有多远滚多远!喀……”粗鲁的叫嚷之后是通话器被切断的声音。

  可怜格洛站在外墙边上无语问苍天,他这是招谁惹谁了?难得族长大发善心主动派人除灵一回,怎么偏偏让他赶上这等“善事”?他是愿意了,可人家事主不愿意!格洛只想仰天长啸。隔着厚厚的围墙和宽阔的院子,格洛听不见房子里面也是同样的一阵怒吼。

  “什么除魔家族!一群垃圾居然想让我离开您,我是绝对不会离开您左右的,我的女神。” 韦德·卡斯克神情狂乱地跪在一副巨大的肖像面前发誓,画像上是一个黑发垂地,一身白裙的女子。

  听了韦德的话,屋中无数的风铃哭泣一般的响起……

  韦德·卡斯克是三年之前买下古宅千千的,开始两个月完全没有异常,他也和当时的女友过得甜甜蜜蜜的。谁知道第三个月开始韦德每天夜里都会在梦中见到一个黑发垂地,白衣胜雪的绝色佳人。每天不是弹琴就是画画,偶尔还会对韦德温柔的笑着。一开始,韦德还把这些当作故事讲给女友听,可是渐渐他再也无法忍受女友那金黄色的头发,脸上的浓妆,和身上五颜六色的小可爱。他很快跟女朋友分了手,还找人画出梦中女子的肖像挂在大厅里。整天端着杯红酒对着那画像喃喃自语,逐渐有了疯狂的趋势。

  韦德·卡斯克开始不断寻找与梦中女神相似的女子。他找到的第一个是一位16岁的孤女,少女一头短发,性格爽朗,可是那眉眼简直同他的女神如出一辙。韦德费了好些手段才追到这个性格很阳光的女孩。在约她到千千古宅度了几个周末之后却渐渐发现了异样。女孩不喜欢穿裙子,人家喜欢的是T恤和牛仔裤,刚开始还会为了心上人穿几次裙子,时间长了自然不会再来伪装这一套,更不用说韦德还说她最喜欢的短发很难看,强迫她留长。说得多了,两人闹着要分手。在一个吵得异常激烈的晚上,女孩一怒之下撕碎了韦德为她准备的白裙,还说只有疯子才会穿这样的衣服。红了眼的韦德冲上去紧紧掐住女孩的脖子,在她没了呼吸之后就把她做成了石膏像竖立在大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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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3:13 | 显示全部楼层
  经历过这次失败的韦德不甘心地继续寻找,可惜第二次的结果依然是门口又多出一座石膏像。而且这次的女孩不是孤女,家人很是疑惑了一阵,让韦德多费了不少心思才压下风声。

  又过了半年,寻寻觅觅的韦德遇到了他的第一个妻子——艾黎。说起来艾黎也算有些灵力,她的曾曾祖母会使用发咒,所以她们家族的女孩子都长发及地,那就是她们灵力的源泉。韦德第一次见到艾黎的时候,她刚刚除灵归来,穿着白色的连衣裙,瀑布一般的黑色长发几乎碰触地面。见到她的第一眼,韦德就呆在当场。光看背影简直和他的女神一模一样,所以在五分钟之内,韦德就已经想好了数十种如何追求这个女孩的方法。

  情窦初开的少女艾黎怎么敌得过情场浪子韦德,很快,他们就陷入了热恋。这一次韦德非常聪明的没有提前把艾黎带回古宅,只是将她带到自己的另一个别墅。他小心安排,期许这个替代品的有效期能长一些。直到举行婚礼之后,韦德才将艾黎带回了千千古宅。

  韦德也算煞费苦心,对这个替身宝贝是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生怕摔了或是碰了。要是一不小心有了什么瑕疵,又怎么能有资格做他完美无暇的女神的替身呢?可惜世事总是人算不如天算,韦德算到了所有的方面,就是没想到艾黎是个有灵力的少女,也就是说她一样可以看到那个女子的形象,甚至比韦德更加清晰。

  恋爱中的女人或许会变得愚蠢,但一定先变得敏感。刚踏进房子之时看见那巨大肖像的猜疑,到夜间见了女子幻影之后已经变成了确认。自此,坚强的少女有了轻愁。真的很想,很想重新来过;真的很想,很想回到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岁月;真的很想,很想念自己曾经留在蓝天下灿烂的笑容,不成调的歌声,还有那在白色秋千上飞扬的裙摆……要是可以,是不是可以告诉自己从来没有爱过他?痛吗?只是很想哭而已,却只能够微笑。因为他的女神是不会哭泣的,只会带着轻愁的微笑。在一日替换一日的残酷中,带着轻愁的姑娘越来越像那个结着愁怨的影子。

  韦德非常高兴,这一次的替身实在是太完美了,完美到在几个瞬间他都会忘了眼前不过是一个替身玩偶。上帝终于将仁慈赏赐给他了吗?韦德感谢地祈祷。

  另一个房间的艾黎却是几乎诅咒的,与此同时,也依然无法控制的感谢。一个女子要怎样才算知足?只有一个人的爱情算不算爱情?是的,韦德的眼神常常锁在她身上,要是别人看见了定会笑着恭喜吧。恭喜……哈哈哈……可那是在看她吗?有什么样人在看着爱人的时候还会拿一支笔出来算哪里还差了几分,哪里又可以通过服饰或者妆容来弥补。爱情……这样的爱情,已经沦落成这样的爱情啊……为什么还是放不开?发咒家族的女子都是情痴,她可以忍受的,可以忍受像现在一样几乎被关在宅子里,不允许接触任何外人。可是,能不能让她看见,看见他对自己的爱情啊。对别人的,麻烦让她看不见吧……

  艾黎不能大笑也不敢大哭,曾经几乎崩溃的情绪在看见丈夫疯狂的眼神与决裂的情感的时候就消失无踪。如果只有这样才能停留在他身边,那么除了照做还有什么办法?谁让她爱上了,所以她认输。爱情不是一场战争,那只是一个谎言,一旦陷进去,没有痛彻心扉的觉悟怎能谈清醒。可惜的是,她已经清醒,却还是放不开。说到底,舍不得。只这三个字,再说什么也多余了。于是不敢笑,不敢哭,不敢大背,不敢大喜,只穿白色的衣服,永远披散着头发,学着含着轻愁坐在窗边回头一笑;学着忘记“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而开始弹最讨厌的“The Moon Light”;连怎么站,怎么坐,怎么摆手,怎么侧头,甚至怎么蹙眉,怎么轻笑……从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到眼神她都要万分仔细地从夜里那个飘忽的身影上学来。学得像了一分,丈夫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眼光就会多一秒。这是战争了,她单方面的战争。这样学着,日子也很好过,似乎也得到了她想要的温柔。只要不去在意那墙壁上的巨大肖像,也不去想那夜里出现的人影,日子真的还过得不错,她本来就不是个贪心的女子啊。只是……只是有的时候依然会忍不住,忍不住偷偷看镜子。那个有些骄傲,有一点点任性,有些执着,又有一点点嚣张,对很多东西都过分较真,对很多东西都坚持要探个明白的艾黎哪里去了呢?如果,如果那个才是艾黎,那么此刻站在镜前含着轻愁,举止优雅,脸色苍白的女子又是谁呢?想着想着,泪水常常在眼眶里打转,却猛然醒悟她是不能哭的,于是连忙露出笑容,刚想着忘了加入轻愁,却发现愁已烙在其中……

  韦德不允许艾黎出门,于是她的日子变得漫长而枯燥。很偶然的,她看见了自己作为嫁妆带进来的当年一个奇怪的店主所送的一盒贝壳与一盒珠子。她还记得那店主说过,用头发和贝壳所做的风铃能传达思念的声音。于是艾黎用她那长长的头发做了无数的贝壳风铃挂在屋内,又用那珠子串成珠帘,掩盖在各个出入口。

  韦德对妻子的这项工程没有任何反应,那不是他所关心的东西。他只要回家的时候看见那个替身的行为动作与他的女神没有区别就可以了,至于其它,他不在乎。

  女人的心思可能比发丝更细微,在串珠帘的时候,艾黎突然想起祖母曾经说过,用头发串成的珠帘有着灵气。如果用自己头发穿成的珠帘勒死最爱的人,他的一寸灵魂将永远被困在珠帘中的头发上,这也是发咒家族所有的能力。刚开始的时候,艾黎只是把这个当作突然闯入的回忆没有加以理睬。可是韦德对她冷淡了起来,韦德夜间所见的女子越发幽怨了,于是他便认为女子是向自己表示他辜负了她。真身开始忧伤,韦德哪里还管得了替身,对艾黎几乎是彻底无视了。艾黎很哀伤,她为韦德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他就不能回头看一看她?她已经不强求韦德回头看得是她了,就算透过她看幻影也好,可是为什么连这一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够被满足。于是艾黎决定用那珠帘勒死韦德,哪怕一寸灵魂也好,一寸真正属于她自己的谁都夺不走的灵魂。她甚至都想好了怎么动手,怎么处理韦德的尸体,她把一切都写在了一本黑色皮质的笔记本上,静静等待最佳时机的到来。

  计划很简单,就是在韦德穿过珠帘的时候,把那帘子抓起勒死他便可以了。如果用上发咒的力量,珠帘会很听话的。正可谓万事具备,只欠东风,艾黎心情很好地一天天等待着。

  第一次,韦德穿过那珠帘的时候,艾黎已经打算动手了,却看见那夜间的影子穿了丧服走出来,笑盈盈地对着二人行礼。就那么一个闪神,韦德已经穿过帘子走到了另一边。艾黎只能恨恨地等待下一个机会。

  第二次,韦德穿过珠帘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对艾黎吩咐了一句。就那么句不咸不淡的话竟然让艾黎惊喜了半天,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韦德早就不知哪里去了。这一次,她的心情有些复杂。

  第三次,这一次韦德穿过珠帘的时候没有任何事情来分艾黎的心,韦德也没有跟她说话,可是,她下不了手。她念了发咒却只是捆住了自己的手,她做不到,不管告诉自己她多么想,最后还是做不到。至此,艾黎彻底放弃。

  本来日子似乎应该回到以前的轨道,可惜,一旦改变了的东西又怎能回到从前。艾黎忍受不住了,于是,在一个韦德不在的日子,她偷偷地烧了那幅巨大的肖像。回来发现这一切的韦德很反常的没有震怒,他冷哼一声走进艾黎的房里,片刻之后拿了那本黑色的笔记本出来。

  “我该怎么对待你呢,我亲爱的艾黎?”韦德拎着那本笔记本笑着逼近艾黎,一字一顿地说着。

  “随便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能拆除这房中的装饰。”这时的艾黎反而冷静了,神情惨然的笑笑,提出了她唯一的要求。

  韦德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照着笔记上所写的那样结果了艾黎,也照着上面所记录的方法一步一步分解了她,最后把艾黎的长发供在了地下室。

  可是艾黎怨恨,她不怨恨韦德不爱她,甚至也不恨他杀了她。她唯一怨恨的只是韦德竖在她长发前面的牌子——“最佳替身作品残余”。到最后她也只是个替身!?她不甘心,于是她诅咒,即使她的力量只能使风铃乱响珠帘自飘。可惜的是,韦德根本无视艾黎的诅咒,他所念念不忘的只有如何寻找更加相似的替身。后来他遇见了米娜,可是沉迷历史的米娜一定要他送上碧玉古簪才可下嫁,所以韦德找到了宁悠。可如今,米娜小姐也已经变成了石膏。而韦德·卡斯克先生的女神替身梦也快要做完了。

  在这个春天的夜里,天边出现了比彩霞更艳丽的红色。千千古宅被烈火染红,起初间或还能听见韦德先生发誓一般的承诺声,后来就什么声音也没了。

  宁悠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二天特地来到已经变成灰烬的千千古宅,在废墟中找寻了半天,他捡起了一颗已经发黑的珠子。此刻根本看不出这颗珠子当年和其它同伴一起被从宁悠手上送出的时候,是多么的光鲜亮丽。回到店里之后,宁悠把那颗珠子放进了悬挂在店门口的风铃里。后来有人说,在春天的某一天,那风铃总会发出哭泣一般的声音。

  看着宁悠做完这一切,零小声地开了口:“宁悠,你打算拿那个虚假的盒子怎么办?某个家族很快就会为了它找上来的。”

  “不怎么办。零,你要记住,交换是等价的。”宁悠一边回答,一面在纸上写下如下的字句:

  “千千过后,你我不分。

  若是不分,何来相约?

  若无相约,何来相守?

  若无相守,哪得千千?”

  结局无言,人更无言。头亦是千千,尾亦是千千,千千细数,不过麻烦。千千之说,就此罢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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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3:14 | 显示全部楼层
似是而非

  如果告诉你所看见的一切都是虚假,是否即使日日看着,时时念着,也不会把它当成了真实。如果明明知道一切都是幻象,是否在见着真实的时候就不会有分毫的犹豫。
  幻易解,虚可破,唯心难测,情亦难明。

  当店门口的风铃轻轻响起的时候,宁悠正在内室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聊天。只是进行语言的交换也应该能算聊天吧,虽然另外一方始终没有真实的开过口。听到零对客人的招呼语,宁悠表示了一下歉意,起身到外面去接待客人。

  “您是店主?我是奇斯·艾杰特·理查蒙。我想您应该知道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粽红色头发的男子一见宁悠出来立刻迎上前去,认为说出他的姓氏对方就可以了解他出现的理由。

  “既然理查蒙家族的继承人为了那盒子亲自登门,我也就直接问了,您想以什么为代价呢?”当什么东西被赋予了与众不同的意义之后,它就会不得不变得重要。比如那个本来不过能看见虚假的破盒子,一旦成为某个家族族长必须持有的信物之后,就立刻被人忘了本身的作用。可惜的是,这种遗忘无法彻底。理查蒙家族……多少族长已经发了疯,却没有一个人去改动一下那奇怪的族训。

  “代价……说吧,你想要什么?”奇斯·艾杰特·理查蒙以一种“只有你不敢说没有我给不起”的神情说着,随意打量穿着黑色丝质衣服的宁悠,他倒想看看眼前的人能开口要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宁悠听了淡淡牵动嘴角,慢慢地说着:“尊贵的先生,在您心中什么是与这盒子等价的呢?当代价和愿望相等的时候,交易才能成立。”

  显然没想到会碰到这么个难题的理查蒙陷入苦思,不能说得太高,不然就是白给了这店主便宜。可又不能过低,成为继位信物的东西,说低了价值想必也没人相信。

  看着理查蒙一脸苦思,宁悠给出提示:“尊贵的先生,得到亚诺玛之盒现在在您心中应该是最重要的。”看着男子点头,宁悠继续说着,“那么您就给出在这盒子成为最重要的之前,您心中最为珍贵的事物的……证明品。或者您可以想到其它等价的交换品,一切由您决定。”看着听见他说出“证明品”三个字时男子明显放松的表情,宁悠微笑,他对于真正的抉择没有兴趣,人类本来就经不起试验,没有必要煞费苦心只为了观赏一个让自己失望的结局。

  “虽然不理解您这样要求的原因,不过对我来说最重要事物的证明品是这个。”理查蒙取下了颈中的吊坠,轻轻打开,里面是他和夫人还有女儿的合照。看到照片的时候,理查蒙连表情都变得温柔起来,丝毫看不出这就是在不久前下令消灭了两个反对的分家的族长继承者。

  “哦?真是珍贵的宝物呢。”宁悠语意不明的感叹,“那么我就这个为代价将亚诺玛之盒交换给您。”宁悠走到角落把那镶满宝石的盒子拿出来,放在理查蒙身旁的案几上。男人立刻紧张的把盒子紧紧抓在手里,就好像那不是虚假的盒子,反而变成会飞掉的事物。宁悠看到这种景象,微微叹气。在男子匆忙地打算离去的时候,身后飘来了这样一句话,“如果到时您还记得起来,那么在您因那盒子而感到困惑的话,我将提供给您一些小小的帮助。这个算是装着照片的坠子的代价。”

  “宁悠,你何时变得如此善良了?竟然开始做这些多余的事情,刚刚见过那孩子,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语言也是一种契约了吧。”这些天总是心神不宁的零以一种很反常的语气嘲讽宁悠。

  “不过是想看一下所谓幸福是否能变得长久些,况且那坠子本来就不在交易内,毕竟交易需要平等。”宁悠安抚性地摸摸零的羽毛,试图使它平静下来。

  “哼,我看你是又想向自己证明什么。还是……你打算向屋内的言灵小子证明什么?”零一下子严肃起来,“宁,我觉得你会失望。”

  “那也要先有希望,你想得太多了。”宁悠淡淡一笑,“不过既然亚诺玛之盒被人带走,想必很快就会有人为了真实之镜而来。”

  “宁,所发生的事情都会一再重复吗?”没让宁悠岔开话题,零以鸟类所能做出的最类似皱眉的表情继续追问。

  “谁知道。”宁悠轻拍零的脑袋,“零,有些事情不知道比较好。”

  与店内一人一鸟近乎旁观的无所谓态度不同,刚得到亚诺玛虚假之盒的奇斯·艾杰特·理查蒙恨不得一路飞奔回家,满心都是得到的喜悦,跑出巷口好远才注意到他完全遗忘了还停在那里的车,于是再折回去。这小小的失误丝毫没能影响他的喜悦,他终于拿到了继承族长之位所需的信物。现在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完整的幸福终于摆放在了眼前。

  “珍妮,我拿到了!”艾杰特在门口大叫夫人的名字,毫无形象的行为好像回到了他的少年时代。

  被丈夫突来的叫唤吓到的珍妮失手跌碎了杯子,弥漫而起的水汽瞬时模糊了时间。很久没有听到丈夫那么惊喜的声音了,应该算惊喜的吧。那么不顾忌身份形象的大叫,上一次听见是什么时候?九年还是十年?是十五年,一转眼,当时还是婴儿的玛丽安如今也成了亭亭少女。总是肆意妄为,开朗无拘的丈夫也早就成了家族继承人,然后一步一步都走得小心。不知道何时又有长老质疑丈夫的身份,不知何时又有分家的人雇了杀手,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那传说中的信物。不能踏错一步,小心翼翼地生活,十数年如一日……

  “夫人!你在想什么?我拿到那亚诺玛虚假之盒了!”还沉浸在兴奋中的艾杰特没留意到夫人的失神,倒是先看见了地上的碎片。他转身教训女仆,“还不把碎片收拾干净!要是割伤了夫人怎么办!”一转眼,那刚刚出现的少年一般阳光白牙的笑容,瞬时又变成了纠纷不断的理查蒙家族出名的出手狠辣族长继承人的深沉。

  “我没事,你说你拿到信物了?”看着那短暂的幻影消失,珍妮有些慌乱的示意女仆赶快过来收拾,一面尝试转移话题。就算是回忆的残片,也请停留的久些,再久些……让她可以多看一会儿,多看一会儿丈夫那孩子般的笑脸,多看一会儿那天真的梦。

  “就是它。”有些东西一旦消失就无法恢复,艾杰特突然之间完全丧失了适才的兴奋感,有些无所谓的把盒子塞在夫人手里,淡淡说了一句,“看完了把它拿到书房来,我先去给分家的人打电话。”

  珍妮小心地抚摸着盒子上的宝石,这就是那传说中能看见虚假的盒子?这就是那族长的信物?没有得到它的时候,丈夫每天都小心翼翼,她和玛丽安连逛个街都要查看四周有没有人跟着……每一天每一天,丈夫不断受到分家的排挤,每一日每一日,她和女儿都过得异常惶恐。如今,拿到了这盒子,是否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终结?珍妮收紧抱着盒子的手臂,陷入美丽的幻梦。放松心情或许就会有美好的未来,她这样希望。

  一个月之后,凭着族长信物亚诺玛虚假之盒,艾杰特顺利地成为理查蒙家族的新任族长。与此同时,得到了米达尔洛真实之镜的班格特也成了葛斯纳家族的新任族长,不过这是另一个故事了。虚假和真实,再次分别归属了这两个敌对的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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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3:15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已经有了无数悲惨的先例,是否后来者就能抵挡住内心的诱惑,不去做那些结果难测的事。如果一切不过是虚假的幻觉,是否它就永远无法取代人们内心的真实而使之产生动摇。而处在对立一面的真实,是否更加能赋予人们生存的实在感。

  如果所向往的一切都需要一个契机,那么在为之付出了许多终于完成了那个契机之后,是否就能够看见灿烂的阳光?在那之后要做些什么?是不是可以坐在地上回头看着那眩目的幸福微笑。

  终于成为了族长,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虽然心里很清楚,却怎样也找不到行动的力量。打个比方说,如果找到虚假之盒之前的艾杰特是蒙住眼睛的狼,一心一意只想得到信物。那么现在成为狼王的他被安放在高台上,茫然四顾无可为无可不为。看着周围的人由充满敌意掩饰不住的鄙视到小心翼翼的恭敬,艾杰特找不到他以为会有的兴奋感,他有的只是有些作呕的厌倦。

  感觉懊丧的艾杰特回到家,他想跟妻子说话,对她倾诉心中苦闷,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还很年轻的时候经常做的那样。“珍妮……”艾杰特尝试着叫妻子的名字而不是“夫人”,珍妮听见丈夫的呼唤微笑着回头。艾杰特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他随意丢下一句,“我在书房,不要让别人来打扰。”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那里,理所当然也就没有看见珍妮瞬间黯淡的眼神。

  走进书房,小心的锁上门,艾杰特打开暗格,取出那曾经占据他生命中最重要地位的盒子。打开盒子就可以看见虚假,这一点在继位的时候已经得到了证实。无法得到证实的是,如果能够将自己丢进虚假,是否就能感觉到身边的真实。是否所得到的一切,就能有实在的幸福感。艾杰特想打开盒子,却在半途中收了手,狠狠砸向了墙壁。不能打开……差点忘了前几任族长都是沉迷在虚假的幻觉中无法自拔而最终选择了自杀。可是不打开又拿什么证明自己现在的幸福?族长的位置,和家人一同过着富裕的生活不就是他这么多年来的全部愿望?为什么到了实现的时候连一丝快乐都感觉不到。如果没有办法感觉到任何幸福,那么他们全家所做的一切努力又代表了什么?是不是全部都是徒劳?

  如何是好?打开它,他没有自信能不被虚假所迷;不打开,则没有办法向自己证明真实的幸福。犹豫间,艾杰特突然记起给他盒子的杂货店店主曾经说过,当他因盒子而感到困惑的时候可以找他寻求帮助。虽然怀疑年纪轻轻一身黑色丝质服装且到处透着诡异的店主能给他什么帮助,不过聊胜于无,至少能求个心理安慰。这样想着的艾杰特小心地将盒子放回暗格,一刻不停地向S·F杂货店行进。

  “欢迎您再次光临。”宁悠看见艾杰特出现在店里,以非常平静的表情说出招呼语,只有零注意到他在艾杰特进来之前曾微微地皱眉。

  “您说过当我因亚诺玛之盒而感到困惑的时候可以来此处寻求帮助,能否请您告诉我是否应该打开那盒子?”艾杰特以少有的谦恭态度说着。

  “尊敬的先生,既然您已经做了决定又何必在来问我?”宁悠听到艾杰特的话不置可否地笑笑。

  “我确实已经决定了,那你答应给我的帮助呢?”那种谦恭已经彻底从艾杰特身上消失无踪。

  “这需要您的一滴血,请闭上眼并伸出右手。”在艾杰特依言伸出右手之后,宁悠取出一根针状物在他食指上刺了一下。等艾杰特睁开眼的时候,他的右手食指上出现了小小的红色叉字结。“当您迷茫的时候,这个结会给予您适当的刺痛感……用血做的结也只能用血擦去。这是我所能给予您的唯一帮助。”宁悠似乎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说出了誓约结的洗去方法。

  “多谢了。”开始觉得自己到这里来是脑子搭错的艾杰特敷衍地道了声谢,生怕多停留一秒会变得一样古怪一般迅速离去。

  “宁悠,想看到理想结局的话不告诉他解除方法不就行了?”零理所当然地说着,瞬间转了语气,“话说回来,果然还是决定要打开……”

  “有的时候人是需要证明的生物,至于不告诉他……选择权始终在当事人本身,况且真的到了那个时候,那个结未必还能有用。”宁悠边说边走到门口挂上“Closed”的牌子,“今天提前休息,货物也需要整理。”

  在零猛点头的时候,艾杰特却在怎么擦都擦不掉手上的印记之后猛摇头。古里古怪的店,神神秘秘的店主,诡异非常的叉字结,怎么就让他碰上这些。算了,反正已经决定把盒子打开,多想也没什么意义。

  当天晚上22时,在锁好书房的门之后,艾杰特终于拿出他作为族长的气势毅然决然地打开了亚诺玛虚假之盒。他立刻就看见了盒子中出现的虚假画面。夫人珍妮正化着妆准备出席晚宴,十五岁的女儿玛丽安也站在一边准备一同前去。艾杰特看着桌上的红茶大笑起来,每天晚上夫人都会亲自为他泡茶,五分钟前才为他送来红茶的夫人现在已经换了一身装容也未免太夸张了。而女儿,此刻正在校外旅行的途中,又怎么可能穿着那种过分成熟的衣服准备去什么晚宴。这盒子还真是有够无聊,不过拿来消遣也不错。艾杰特又看了一会儿,随即再次爆发出大笑。笑累了之后艾杰特关上盒子,决定改日在进行这种令人身心愉快的活动。

  珍妮最近心情很好,玛丽安最近的心情也不错。这一切都源于奇斯·艾杰特·理查蒙最近心中万里无云,脸上也是阳光灿烂。珍妮已经好多年没看见丈夫露出如此愉悦的笑容,玛丽安也很久没有能让父亲空出整个下午陪她逛街聊天。母女二人不知道是什么让艾杰特的心情如此之好,即便不知道她们依然感激,因为这使得她们看见了幸福。

  每一天每一天,艾杰特都会在晚上打开那可以看见虚假的盒子,乐此不疲地嘲弄出现在眼前的幻象,自以为珍惜了一转身的真实。他最喜欢的就是看过去最辛苦的时光,或者变得美好,或者出现根本没有情节。这让他觉得自己的辛苦有了代价,使他感到能如此一路走下来实属不易。这一日,他再次观看过去。

  在艾杰特很小的时候,他被叫做奇斯,没有姓氏。他和班格特一同生活在贫民区,二人都是父不详的孩子,母亲都出自花街。那个时候他们是好兄弟,一同到面包店偷面包也一同跟野狗抢食,更一同分别被两个家族带走,验明正身而后反目成仇。艾杰特很讽刺地看着盒子中自己变成娇纵跋扈被宠坏的过着奢华童年生活的小少爷,放声大笑起来,再次抬头的时候,他眼中隐隐有了泪水。艾杰特很大声地说着:“真是好看的景象,我都笑出眼泪来了,等下看会儿别的。”说完拿出白色丝质手帕拭去眼角的水光,继续看那比电影更精彩的东西。

  这一次他看到的是他结婚之后的事情,谈恋爱的时候艾杰特只有十八岁,珍妮就如同现在的玛丽安一般大,还是亭亭少女。珍妮出身中产阶级,不顾父母的反对跟他在一起自此被逐出家门。一年之后他们结了婚,过上了异常艰辛的日子。艾杰特看见画面中珍妮用长长的金发换来食物,又再次感觉到当初的悲哀和苦闷。看见珍妮在买完食物之后与房东太太谈天,艾杰特依然无法从当初的懊丧回过神来。

  “珍妮,你的头发……”胖胖的房东太太表情怪异,欲言又止。

  “卖了。顺便换个形象也不错啊。”珍妮如平常一样微笑着,可她接下来的话深深地刺痛了艾杰特。

  “我说珍妮,你嫁了这么个丈夫就不曾后悔过?你那灿烂的金发应该是用来戴珠宝可不是用来换面包的。”房东太太似乎忿忿不平。

  “我……确实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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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3:16 | 显示全部楼层
  后面的话艾杰特完全没有听见,他知道盒子呈现的一切都是虚假,可是他依旧为那句话感到无比的痛苦。被理查蒙家族接回来之前的生活一直是艾杰特心中的隐痛,他无法承认靠他自己的力量,就只能给予妻子那种贫穷卑微的生活,他没有办法正视。所以他怕,他怕听见珍妮说她曾经后悔过。于是他从来不跟妻子谈起过去,从来不敢问清楚刺在他心头问题的答案。“哈哈哈哈……不过是假的。”艾杰特继续放声大笑,只是不知怎得,那笑声有种凄厉的味道。直到右手食指上不断传来刺痛感,艾杰特才收住了笑声,逐渐平静下来。艾杰特就在书房抱着那盒子,伴着手指上的疼痛渡过了这一个夜晚。

  天亮的时候,艾杰特对自己说够了,他不要再打开这会迷惑人心神的盒子。一切不过是虚假,他的夫人温和善良,女儿开朗大方,他过得很幸福。即使没有这垃圾盒子的证实,他也过得无比幸福。艾杰特对着手上的红色叉字结发誓,他不会再打开虚假之盒。

  第一天,艾杰特有些心神不宁,夫人和女儿明显感觉到了他的不安,小心地不触怒他。

  第二天,艾杰特控制自己不要走近书房,他把所有的事务都移到了客厅处理。当需要什么文件书籍的时候,都让夫人去取。

  第三天,艾杰特的情绪失控,开始毫无缘由地指责夫人和女儿。那怒气冲天的咆哮惊呆了所有的仆人,即使夫人的泪水都没能使他稍微温和一些。

  ……

  第五天,艾杰特再次走进书房,打开了亚诺玛之盒。此后的每一天,他都来到书房打开盒子。

  当下看得是夫人曾经有过的背叛他的念头,转眼就是女儿在外面指责他当年的无能;现在看得是夫人在外面抖出了家族不为人知的肮脏手段,下一刻就是女儿在晚宴上蝴蝶翩飞巧做周旋;这一分钟夫人在他面前温柔贤良,下一秒就变得百般心思他从未识得,一时间女儿是天真浪漫无比可爱,一转眼就心急深沉一切只为小小男朋友,早把老父丢在一边……

  艾杰特看得是浑身发颤,手上的刺痛也从未间断。他不断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虚假,紧紧抓住不断传来痛楚的食指一再重复。

  艾杰特不断看着盒子中的珍妮背叛他,看着盒子中的玛丽安有着他从未见过的面貌,甚至盒子中艾杰特都与自己不同,那里自成一个世界。

  虚假,如果看见的是虚假,那么自己所处的应当是真实。那么处在真实中的他为什么感觉不到真实的幸福?难道他不够真实?可是他又确实处在真实中……

  随着时日推移,艾杰特回到家之后几乎什么都不做,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面对着那盒子,右手食指上刚开始时那轻微的痛楚也逐渐变得剧烈让人无法忍受。终于有一天,艾杰特划破了左手,用左手不断滴落的鲜血擦去了右手食指上的红色叉字结。自此终于没有什么会在他看幻象的时候妨碍他了,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继续看,不断的看。无视夫人每天的敲门和女儿不断的哽咽,不看虚假的话,怎么能证明自己是真实?

  看着珍妮背叛,看着玛丽安堕落,艾杰特站在角落微笑,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就算是真实,也不过是虚假的盒子中的真实,和站在眼前的夫人女儿一丝一毫关系都没有。于是他微笑地站在旁边看,观赏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表情,如果观赏最烂俗的电影。他看着盒子中的自己毫不知情被蒙在鼓里的样子哈哈大笑,他在一边指点着盒子中夫人穿着的缺陷,他对着盒子教育着虚假玛丽安堕落得不够彻底……艾杰特依旧可以拿着红酒放声大笑,他开始称呼虚假的自己杰,虚假的夫人Jane,称呼虚假的女儿Mary,这让他快乐,至少他认为自己快乐。

  艾杰特一次一次地看着夫人找寻合适的时间摆脱杰旋转在不同的男人之间,他在盒子外面教她哪个谎言说得不够完满,哪个吻痕留得位置太过明显,哪个表情泄漏了天机。他看着夫人如何在外面使得杰身败名裂,他笑着纠正这个秘密还没有说完整,那个情节又有些失真。艾杰特也同样微笑着看着盒中的女儿包里的化妆品变成软毒品,看着她夜游……

  艾杰特跟自己说他可以微笑着看着一切的,不过是虚假。正如同艾杰特不是杰,珍妮不是Jane,玛丽安也不是Mary一样。他肯定能做到,这一切毫无疑问不容质疑,不需要什么垃圾誓约结,他也能把一切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可是当艾杰特看见珍妮穿着与盒中的她完全一样的礼服出席聚会,女儿在朋友家过夜偶然没有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其实正变成杰。如果他变成了杰,艾杰特怎么办?那费尽辛苦才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的艾杰特要怎么办?他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却依然发现自己在变成杰。只有这个是真的,又或许本来就什么都没有……

  又过了一个月,艾杰特很是憔悴的从书房走出来,以怪异的口气给了所有仆人一周假期。第二天他狠狠掐住了正在泡茶的珍妮的脖子。

  “珍妮,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你什么都没有做过。可是……可是我还是掐死你,我就是想掐死你!”艾杰特不知是说给谁听。

  “艾杰特……为什么?”呼吸困难的珍妮首先想到的不是求饶,而是询问理由。为什么,为什么她深爱的丈夫会这样对她。仁慈的神说只有犯了错才会受到惩罚,她犯了什么错吗?为什么?

  “为什么?我亲爱的珍妮,我也不知道。在我心中,你永远同十六岁成为我新娘时候一样美丽,永远是我最爱的女人,可是,现在我要杀了你。”艾杰特贴近珍妮耳边温柔地说着。

  “咳……咳……奇斯……究竟……为什么……”珍妮叫出丈夫许久之前的名字,执着地要丈夫给她一个理由。

  “我亲爱的,你可以睡了。”艾杰特加大了手劲,直到珍妮软软地倒在他怀里,也没有听到他给出理由。艾杰特给珍妮换上她平时最喜欢的礼服,把她抱到卧室的床上,摸着珍妮那长长的金发,久久没有言语。

  为什么,他的爱问他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呢?因为她是他唯一的爱,永远的爱,那么干净,那么纯洁。那样美丽的东西,任何可能玷污的行为都是不可容忍的,哪怕是幻想中的虚假的玷污。起初看到幻象的时候我会因为那些而痛苦,因为那侮辱了我最爱的人。可是很快我便知道那是虚假,不再为之愤怒。可那又如何,我心爱的珍妮……真的假的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就是我好想杀了你,所以我这么做了。珍妮,我的爱。我要给予你全部的完完整整的幸福,不再让你受苦,不让你流泪。我想了很久了,我亲爱的。珍妮,我知道你最无辜,你最美丽。你什么都没有做过,始终那么善良,那么忠贞。可是我亲爱的,我好想好想……杀了你。这样你就能保持这样的美丽纯洁和忠贞,这样,就不会有虚假的影子来破坏你的美好。看见你的时候,我便不会想起那虚假。不会因为自己逐渐变成盒子中的那个男人而疯狂的嫉妒你会被现实中的自己所拥有。最近的每一天,我都忍受着这种诱惑,这种折磨,有的时候我甚至无法分清哪个是你,哪个是我。现在好了,你不需要害怕,也不需要担心了。无论真假,所有的幸福我们都将得到。我会永远和你在一起,带着我们可爱的玛丽安。她是我们心爱的宝贝,我们怎么可能把她一个人丢下,那样她会哭的。不用担心另一个自己会夺去什么,没有什么苦难和愧疚会埋藏在心底,不会有什么真实虚假再来混淆我们的幸福。你和玛丽安,永远都只是我一个人,是现在这个我的宝贝。任何人,哪怕另一个自己,就算只是幻想中虚构的自己也无法剥夺。我亲爱的,你高兴吗?

  当天晚上,玛丽安从学校回来之后。理查蒙家族的主宅燃起了熊熊大火,据说,主人一家没有一人生还。

  当这件事情随着风吹响门上风铃的时候,零正轻声地问着宁悠:“宁悠,看见是坏事吗?”

  宁悠有些漠然地回答:“不是坏事,只是也未必是好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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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3:17 | 显示全部楼层
是是亦非

  亚诺玛之盒被奇斯·艾杰特·理查蒙取走之后没有几天,宁悠又迎来了前来交换米达尔洛之镜的葛斯纳家族的继承者。关于这两个家族,不知是不是该称之为孽缘。

  两个家族的创始人本是好友,后来却因为一位美丽的女子反目为仇。结果心目中的姑娘成了别人的新娘,二人的友谊却再也回不来了,仇怨就那么被留下来。被继承下来的东西时间久了就会模糊本源,没人能了解当初的两人心里面究竟是怎么百转千折,但这并不妨碍两个家族成为世仇。两家找到所有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下令只要有血缘又得到信物就可以成为族长,好像玩笑一般话语时间久了就成了规矩。一家定下要得到传说中的虚假之盒才能继任族长,另一家就定了真实之镜为信物。亚诺玛之盒可以看见与现实完全相反的事物,米达尔洛真实之镜则与之相对,它可以看见过去和现在的一切真实,也就是说它可以映出直到此刻这一秒钟为止所发生的所有事情。不过在没有特殊的契约或者召呼咒语的前提下,那些真实仅限于与持有人相关的事情,而且必须是持有人出生之后才发生的事。

  班格特通过种种渠道搜寻真实之镜的下落,甚至好容易联系到了大贵族德·安洛卡家族,才终于有消息传来说米达尔洛真实之镜现在在一家有着古怪名字S·F的杂货店内。班格特闻讯连忙赶去。

  他本来以为要费许多口舌,谁知道一报上姓名,那家奇怪杂货店的店主就轻叹一声:“果然葛斯纳家族的继承者也出现了。”

  班格特并不笨,听这话自然明白自称宁悠的店主已经清楚他的来意,不过这店主口中的“也”意思可就……

  “请问店主莫非理查蒙家族的人也来过您这里找他们的信物?”班格特大胆猜测。

  宁悠倒是笑了:“我想我没有回答您的必要,尊敬的先生。另外如果您想要米达尔洛真实之镜,就拿你们家书房里最旧的那个卷轴来换吧。”

  第二天,班格特就带着宁悠所要的卷轴再次造访。在他拿到真实之镜欣喜若狂的时候,宁悠送给他一句话:“这是能看到真实的镜子,只是请您记住,真实有的时候并不需要用眼睛看。” 班格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了声谢,就那样离去了,继续着他自己的生活。

  班格特并不是一个会为了无聊的琐事而烦恼的人,能从被族人鄙夷的私生子一步步爬上族长继承人的位置,他自然也不是个会被多余情感所牵绊的人。从宁悠那里交换到米达尔洛真实之镜,更意味着他将成为族长,他努力了那么多年,用了无数光明的、卑鄙的或是残忍的手段,为的不就是这一天?他告诉自己他班格特·葛斯纳已经觉得非常满足。

  只是……偶尔,真的只是偶尔的时候,会不自觉地走向花街。眼前就会出现两个孩童躲在花街前面的灯柱下等候各自母亲的景象,然后班格特会走上前,再次站在那灯柱下,久久无法移动。年少的男孩的友情,不过是一起偷面包和蛋糕然后被老板追打;在被母亲打骂的时候一起逃跑或是在母亲接客的时候一起被赶出来……仅此而已。这一切的一切,在班格特变成了班格特·葛斯纳的时候,他便已经决定忘记。因为,葛斯纳的姓氏不能有污点;因为,要想一步步爬上族长而不被别人干掉,他的内心就不可以有脆弱的地方;因为,葛斯纳家族和理查蒙家族是死敌,所以班格特·葛斯纳必须和奇斯·艾杰特·理查蒙是敌人。最后一点当二人分别之后再次见面之时就已经很清楚的明白了。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聚会,虽说不让自己生气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要去见自己的敌人,可这两个家族显然没有这个意识。在那个无聊的由第三方举办的聚会上,两个家族的人全数到齐。当班格特·葛斯纳和奇斯·艾杰特·理查蒙互相连打个招呼的意思都没有的时候,他们就清楚的知道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只是葛斯纳和理查蒙。

  既然头上有了这个姓氏,就只能做这个姓氏该做的事情;既然不愿意再回到之前的生活,就不能给别人打败自己的机会,更不用说自己打败自己。于是学会残忍,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扼杀所有多余的奢望,消灭一切无聊的情感,除了成功的目标,不留下任何可能动摇自己心神的东西。把自己变成器物,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得到唯一的结果。在当上族长的今天,班格特曾经问过自己,如果当初让他在作为的信物的真实之镜和妻子还有两个女儿之间挑选,他会怎么抉择?答案就是……没有答案。还好,还好那店主不过问他要了一个破旧的卷轴。不用选择就没有伤害,也没有良心上的不安。毕竟现在他已经可以为妻子女儿提供富裕的生活,那在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现在都成为了现实,还能有什么不满?

  班格特从来没有想过要用真实之镜察看什么,直到很久的以后,哪怕是他早就看了的以后,他依然坚持说他从来没想过要看的。可是最终,他还是用了米达尔洛真实之镜。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普通的不论是班格特自己还是他的妻子或两个女儿都想不起那天究竟是几号,又是星期几。只不过是在一个没有在记忆中留下什么痕迹的日子,班格特做了一件毫不起眼的琐事而已。

  那一天,班格特同往日一样用过妻子准备的早餐之后出门,参加了族长的例行会议,履行一些基本义务之后在傍晚十分回到家中。真要说有什么不同,不过是班格特曾去了一次他最讨厌的蛋糕房,带回来一个巨大的巧克力蛋糕。这让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异常惊讶,她们并不清楚班格特小时候常常被蛋糕店老板追打的事。安妮是班格特的第二个妻子,出身上流社会的她根本不知道丈夫以前的生活是怎样的,她从别人那里听说过一点,也只是听说而已,那种生活对她而言不过是无法想像的故事。班格特的大女儿所记得的是在父亲还没有姓氏的时候,她的生母每天都会带着她站在蛋糕店边上,只为了能透过玻璃看见那些有着水果或者巧克力各式各样的美丽蛋糕。那个时候,她一直都以为大大的蛋糕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因为她只吃过干面包皮。那段日子,班格特常常站在角落看着自己的妻子女儿,握紧了拳。后来他有了被接到葛斯纳家族,虽然常常需要咬紧牙关忍耐羞辱或者陷害,物质上却慢慢好了起来。只是他的妻子始终没能赶上这一天,早早就去了天使所在的地方。生活变好之后,班格特曾连续一个月每天都买一大堆不同的蛋糕回来给女儿吃,自己却看见那些东西就反胃。一个月之后,女儿终于吃厌了,于是蛋糕这种东西再也没有出现在他们家中。

  班格特也不知道他为何要买这种讨厌的食品,或许真的是那蛋糕上装饰性的小房子勾起了他曾经的幻想——拥有自己的家人,和她们住在干净明亮的房子里。不是如同地下室一般毫不透气的阴暗地方,而是有着大大的落地窗和庭院的白色洋房。看着蛋糕上那小小的鲜奶做的房子,班格特想起了很多的往事。仅仅一个小孩子喜欢的东西是不能克服班格特的厌恶感的,真正让他决定买的是蛋糕上的一句话——“Have a sweet dream.(有个好梦。)”班格特一下子愣住,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付完帐把那“愚蠢的东西”拎在了手上。

  梦……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存在吗?多久没有做梦了?小的时候常常会做梦,彩色的或是黑白的。梦见天空掉下一堆面包和牛奶;梦见和奇斯一起在阳光下骑马;梦见妈妈的微笑,从此不再被总是喝得醉醺醺的她打;梦见父亲的拥抱,虽然总是看不清他的模样;梦见拿着剑英勇无畏,可以挺起胸膛站得笔直;梦见有很多钱,住大房子,过着快乐的日子,有着幸福的梦想……后来,他确实找到了父亲,看清了他的脸,虽然父亲没有给予他拥抱,不过他不在乎;他不再需要天上掉面包,他有了足够的钱可以买上一辈子都吃不完的面包;他可以随便什么时候去俱乐部骑马,只是不是跟奇斯而是同教练一起而已;至于妈妈……再也见不到的属于污点的卑贱妓女怎么可能有胆子打他?他可是葛斯纳家族的人。当然,一个妓女微笑与否也与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他可以买到昂贵的古董剑,可以时时抚摸它,却发现杀人根本不需要剑,陷害也同样不需要。就算抱着剑也无法说什么英勇,更不用说什么站得笔直。变肮脏回不去的有时候不仅仅是双手;他有了很多很多的钱,住进了比想像中更豪华的房子,却无所谓什么快乐的日子,幸福的梦想更是无从谈起……再后来,他开始做噩梦。后来的后来,他不再做梦。

  看见那行字就能有梦吗?班格特讽刺地笑了,自我欺骗一下也不错。蛋糕应该永远都会是甜的,不是吗?只是还是想知道,现在的他还剩下什么?按理说成为族长是他这么多年的目标,那么达成的时候理应无比兴奋或者感到至高无上的喜悦,为什么他什么感觉都没有?没有觉得高兴,没有松了口气,就连疲惫或者无聊的负面情绪也没有。他所有的感觉就是没有感觉。于是,他使用了米达尔洛真实之镜。可以看见真实的镜子一定不会有错,所谓真实不是正代表了只有唯一的正确答案吗?那么,与它不一样的自然都是假的。假的就是错的,错的纠正或者无视都可以。只要只看见真实,就可以继续做梦,回到幸福的生活中。班格特这样坚信,所以他这样做了。白雾散去之后,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镜中的他坐在镜子面前仔细端详,这就是这一秒所发生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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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3:19 | 显示全部楼层
  班格特不由得笑出声来,他终于可以证明了。能映出真实的镜子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看,现在他不正坐在镜子面前吗?这就说明坐在镜子前面的他是真实的。他可以看见自己真实的存在,也可以证明这一点了。班格特充满喜悦地往前翻,他从自己小时候开始看,他想看到自己从头到尾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看见自己呀呀学语,跚跚学步;小时候他和奇斯被周围孩子欺负,两人一起冲上去对着那群孩子一阵猛打,结果反而是他们被揍得鼻青脸肿;他看见总是醉醺醺的母亲随便抓起什么都往他身上扔;看见自己不得不在下雪的日子站在门外静静的等待母亲结束接客,雪……真的很冷很冷……这是唯一的记忆。他也看见了他最爱的妻子的笑容,那样温柔的笑容,直到她躺在冰冷的棺木里都没有变过……班格特看到了很多事情,有的他记得非常清楚;有的他早已忘记,至少,他让自己相信他已经忘记。现在,一切都袒露出来。班格特不断地重复他很清醒,他就坐在镜子前面,他能看见也能摸到自己,他是真的。在早上他完成族长的工作。然后在晚上,他把自己关在地下室,对着镜子,确认真实。

  每一天每一天他都能确认,可是为什么一切还是变了样。他看见那些痛苦的事情,快乐的事情,都不再有感觉。拣到一个面包就欢天喜地;抱着路边被遗弃的小狗转圈圈;第一次轻吻心爱的女子;第一次做父亲,轻轻捏捏女儿小小的手指……然后,经历苦难,妻子过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或悲或喜,或快乐或忧伤,或感动或悲愤。看着那张面孔上的笑容和眼里的泪水,镜子外面的班格特尝试着模仿,却怎么看怎么像失败的鬼脸。为什么?那些不是真实的吗?或多或少都还记得一些当时的事情,当时的感情,为什么再也做不出同样的表情。就算是假的,也做不出来。

  时间才不会去管什么真假,它照旧前进。班格特每一天都坐在这个位置上,听各式各样无聊的报告,做差不多一模一样的事情,区别只在于,那些事情针对的对象不同而已。可那些跟他又有什么关系?明明他就坐在这里,为什么却总是有看见自己坐在这里的感觉?他用力捏紧裁纸刀,刀尖深深刺进肉里。疼痛感涌上来,却发现更多的好像在看着别人做这一切,虽然可以感觉到痛感,却是如此的不真实。镜子,他需要那镜子,只要那个才能证明他是真的。班格特冲回家,无视手上还在滴落的鲜血,推开因看见他的景况急忙跑过来的妻子,直奔地下室。当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也在流血的时候,他才真实地感觉到疼痛,才开始想到要为自己包扎。

  走出地下室,班格特去寻找医药箱,挥开妻子关切的手,草草包扎一下伤口,班格特又回到了他的真实里。触目可及是真实还是触手可得才是真实?班格特继续对着镜子,看见妻子翻拣钻石首饰,他就知道她又要与一堆贵妇出门;若是戴的是珍珠,则必定是去沙龙。妻子跟其他的男人来往甚密,不管是逢场作戏还是真的琵琶别抱,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不过背叛而已。大女儿今天说了谎,偷偷交了男朋友却不敢告诉他吗?小女儿今天考了不合格却没有说。先前在镜子里看见厨子买了牛排,今天的菜式没有任何悬念。而他只是继续对着镜子看着,看着。看见这个分家在秘密筹划反叛,那就提前灭了免得麻烦。早就看见女儿们准备好的感恩节礼物,可那天到来的时候还是要装作个若无其事,这些都可以做到。看见妻子失仪的举动,回过头笑笑当一切都没发生,看见女儿们总是有着小小的谎言,摸摸头说声你们都是好孩子?怎么可能!这是欺骗!

  虽然没有谁有必要对另一个全盘托出自己的一切,可那是无关的人。而她们是他深爱的妻子和女儿!他的妻子,他第二个爱过的女人,出身高贵的她是那样的单纯善良,怎么可能有那些失仪的举动,围绕在那么多男人身边,还有那么多真真假假的谎言!她的单纯无暇呢?他们的爱情呢?不是在神的面前发过誓不离不弃!?还是……只要人在就算不离不弃了。那么他还有什么好说。还有他的女儿,那样乖巧的站在蛋糕店前面的大女儿,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谎言!他的小女儿,他的宝贝,从那样小小的,那样一点点大长到这么可爱天真,他纯洁的小天使怎么可能会如此支吾着说话,在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和伪装。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要怎么相信这些是真实?这么残忍的事情为什么要让他相信?他的爱,他的宝贝,那些纯洁无暇的东西怎么一瞬间就碎了?明明一直那么小心地保护着,明明不顾一切地做了那么多事情都是为了保护这些的,怎么就碎了?那么他做的一切到底为了什么?他到底得到了什么?疯了,世界疯了。于是继续疯着看着,看着笑着。

  “欺骗吧,都来欺骗我吧。骗多了就没有感觉了,骗吧,骗吧!”班格特渐渐平静了,他看着镜子中的一切,心里一片沉寂,就好像看着无趣的电影。一幕一幕如同被肢解放慢的老旧片段,惨白无力,挣扎着不断缓慢地向前移动,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画面常常变得破碎而扭曲,只是不知变形的是眼,是脸或是心。地下室里面常常响起疯狂的笑声,没有任何意义的笑声。这就是真实。

  “真实只有一个,既然镜子里面的才是真实,那么平日的一切就是假的。镜子里的妻子是真的,女儿是真的,世界是真的,我也是真的。那么现在的妻子、女儿、世界和我就是假的。既然是假的,那我们一起来好好的演一场真人剧,我的双眼是我们的观众,在那真实的镜子里上演人生百态,上演一切你们想要的剧目。亲爱的,我是多么疼爱你们。嘘,不可以露出马脚,不然会被丢出场。会被真实给撕碎,这就是我的宝贝我的爱!哈哈哈哈……” 负面的思考充斥着他的大脑,每个人都在演习,都在,沉重的呼吸声在室内回旋,冲出口的话仿佛是一把剧刀,他不自觉地倒退了两步,他不断在这阴郁的地方兜着圈子,来回反复……过了不知多久,耗尽了精力的他只能无力的躺在地上……

  阳光虽然照不进阴暗的地下室,可是时间在这里一样自顾自行走。良久,良久,房间里响起的刺耳的铃声,闹钟代替太阳宣布了新的一天开始,班格特慢慢起身,他必须要回房换套衣服才能出门,他目前还不可能整夜呆在地下室,昨天只是小小的例外,毕竟他有他的角色。他用颤抖的手拉平衣服上的皱褶,拨弄一下头发,整理着仪容。一旦走出地下室,班格特就恢复成冷静缜密的新任族长,之前的恍惚连一丝都看不到,他所走得每一步都仿佛经过深思熟虑,一点破绽和错误都没有。原先反对的长老渐渐没有意见了,存了异种心思的分家也把心思压了下去,毕竟除了冷静,班格特的心狠手辣也是十分出名的,打一场必输的仗再被灭门太不值得了。除了族长的身份,班格特把好丈夫和好父亲的角色也扮演的很好。他从来没有向现在这样温柔的对待妻子,也没有如此关心过他的两个女儿,简直到了让她们坐立不安的程度,不过很快也就习惯了。代表幸福的东西又有什么难以习惯的?

  每到傍晚,地下室里则是完全不同的光景。班格特紧紧盯着真实之镜,连眼都不肯眨一下。不断看着妻子,女儿,一切的一切有着更多微小的习惯性的谎言。一切的一切都蒙上虚伪的面纱。这就是真实?班格特笑了,他看着妻子女儿的脸,放声大笑。这就是他一直一直的宝贝?他的眼里掠过古怪的光芒,开始喃喃自语:“宝贝!什么宝贝!?从头到尾都是垃圾。我们都是骗子,亲爱的,全部是骗子!说什么只要努力就会得到幸福,说什么你们会陪着我的,说什么最爱的就是我!哼,可笑!什么知道我做得一切都是为了你们,你们觉得幸福!你们的幸福!哈哈哈!”班格特的表情语气说是在笑不如说是在哭。

  “这就是你们的幸福!我做得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可是我得到了什么?欺骗和背叛?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梦!这就是我做过的梦!哈哈哈哈!这就是我要的幸福!?”班格特笑出了泪水,手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咸的。

  班格特扭曲了笑脸,“我亲爱的,你看见了吗?我为你哭了呢!哈哈哈,不过我是高兴的泪水。我亲爱的,我们的剧目多么精彩!我知道你在欺骗我,可是为什么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可以笑得如此自然。亲爱的,我不爱你了吗?我的宝贝们,你们满口谎言,不管多么琐碎,谎言终究是谎言。我的宝贝们,我们的游戏多么有趣!为什么我感觉不到我对你们的疼爱?当初想给予你们全世界把你们宠上天去的心情呢?哪里去了啊!?”班格特对着镜子大喊,隔音效果良好的地下室却连回声都没有给他。

  “再也找不回来了,真实在告诉我们那些都丢了。真实都死了,全部死了。一切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扮演的?”班格特双眼呆呆地盯着镜子喃喃自语,忽而又激动起来,“亲爱的,是你来告诉我还是宝贝们告诉我?我亲爱的和我的宝贝们,能不能告诉我,是你们死了,还是我死了?或者,我们都已经死了?”班格特又是一阵大笑。

  难道从来就没有真实,还是,只有在里面才是真的,其余都是假的?对了!只要紧紧抱住这个真实,不把它告诉别人,就没有人会知道他已经死了!他真是个天才!班格特似是戳破了什么秘密,发出阵阵窃笑声。

  后来,听说葛斯纳家族的族长叙写了前几任的发疯历史,他将自己关在地下室,每一天都对着一面镜子喃喃自语,再也没有出来过。

  在毫不相干的角落,一只奇怪的白色长尾鸟用复杂的语气说着:“宁悠,那破盒子和镜子的新任主人怎么还是这种结局啊?”

  宁悠则有些感叹地说:“希望这次那盒子和镜子可以消失得久一点不要再出现了。还好三个破烂中的翠玉戒指介之灵短时间内不会出现,不然不知道又有谁要……。”宁悠没有说下去,他眼中迅速闪过什么,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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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3:20 | 显示全部楼层
凭依

  今天早上,宁悠收到了一把刀,他随手把刀放在桌上。当太阳升到半空的时候,有些东西从漫长的睡眠中醒了过来。

  我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有人正在我面前轻声说话。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理解他的表情为什么会一变再变。即使在火把的映照下,这里依然很昏暗,这里也只有他一个人,我半梦半醒,他依然每天都对着我说话。我依旧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只是明白了“凿刈”似乎就是在叫我,我慢慢地习惯了他轻轻的说话声,也慢慢习惯了周围的昏暗。

  我第一次完全清醒的时候,我已经割开了他的喉咙。温热的血顺着我的身体滑落,好像连我都被温暖了。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涌出,我没有能够抓住。我依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再也没有听见他说话的声音。我不解地看着他放在盘子上的头,那是我割下的,成为了祭品就不能跟我说话了?不明白。我睡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穿过别人的身体,我清晰地听见肉被撕裂的声音,还没等我明白过来,我又穿过了另一具身体。鲜血飞溅,有不少落在我身上。正看着,我被丢了出去,再次擦过一个人的身体,我落在了地上。向四周张望一下,满地都是尸体。现在我已经能分清楚活人和死人的区别,一个会动而另一个不会。血顺着我的身体滑落到地上,看着那艳丽的颜色,我开始觉得兴奋。不知道舔一舔会是什么味道,全身发热的时候,我看见一个人。他把我从地上捡起来,撕了块尸体衣服上的布胡乱在我身上擦了几下,把我放回了鞘里。在沉睡之前,我听见有人叫他“将军。”

  这一次睡得极不安稳,一个个残破的片断在眼前晃来晃去。偶尔清醒的时候,能记住的也只是那满眼的红雾,那让我兴奋不已的艳丽与撕裂肉体或割开喉咙的声音。半梦半醒的日子似乎持续了很久。

  醒来的时候我又来到了昏暗的地方,很多会动的活人每天对着我念听不懂的东西,我身上的兴奋和发热的感觉渐渐平复。我似乎有了新的名字,那堆活人都叫我“妖刀”。过了很长很长的日子,我都没有再睡着,直到我被移到了一个玻璃盒子里。四周都有刺眼的光整天对着我照,我又睡了。

  清醒时发现自己又换了地方,我被放在桌上,整个房子里到处流窜着灵力和结界,空气中满是器物魂的味道。

  “这是哪里?”我问站在不远处的活人。

  “杂货店,我是店主宁悠,你是商品。”那人转过身来,一字一句说得极慢,“再过一段时间,你身上残留的怨念和杀意就能全部消散了。”

  “哦。”我随便应了一声。

  “零,我要出去一下,请你看一下店。”那人对着某个方向说。

  “放心交给我吧。”得到回应之后,那个自称宁悠的人走了出去。

  随着拍打翅膀的声音,一只白色长尾鸟停在我面前,在伸展一下身体之后问我:“你睡了多久?”虽然语气完全不同,但这应该就是刚才回答店主的声音。

  “不知道。”我并不会计算。

  “怨念这么重,杀了多少人?”虽然它这么问,却似乎并不十分想知道答案。

  “不知道。”对于这一点,我并没有清醒的记忆。我所记得的只是那鲜血的美丽,声音的诱人,身体又开始发热,热流开始涌动。眼前又是那向往的红雾,当什么快要冲破身体的时候,一只爪子踩在了我身上,热流慢慢退去,我平静下来。

  “我是零。”它收回爪子,报上姓名。

  “凿刈。”

  “你会习惯的。”我不明白它指什么,所以没有说话。

  “那个宁悠是你的宿主?”过了一会,我问这只有着器物魂味道的鸟。

  “是。”

  “你也有过很多主人吗?”

  “以这种样子的话,只有他一个。”

  “为什么选择他?”

  “因为跟着他能看见很多有趣的东西。”我不解地看着它,它挥动一下翅膀继续说着,“也就是说如果我感到腻了,可能就会离开。”

  “你这只破鸟,你这是什么话!宁悠对你不好吗!?”一个拔高的女声突然在空中响起,随即一具骷髅出现在我面前。“你好,我是洁希卡·理维斯·德·安洛卡,很高兴认识你。”骷髅这样说完,又转头对着零大叫起来,“你这只没心没肺的破鸟!也不想想当初谁救了你,你居然这么说……”

  零打断了那只骷髅的话,它平静地说着:“洁希卡小姐,即使变成这样,你依然是人类,而我也依然是器物。请你不要忘了你所说的那些都是只有人类才有的东西……”

  “不跟你说了,我要去找宁悠!”骷髅消失在空气中。

  “而你和我,我们器物都是一样的,一切都会习惯,然后忘记。”零看着骷髅消失,转过头来对我说。

  我看着零严肃的样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我根本不明白它到底在说些什么。零看到我茫然的样子,用翅膀轻轻拍了拍我的鞘,小声地说了一句:“器物灵做到像你这样的,也真少见。”那声音怎么听都像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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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3:20 | 显示全部楼层
  接下来我们都没有说话,又过了一会儿,骷髅小姐风风火火地回来了。

  “破鸟你等着,我已经告诉宁悠了,看他回来怎么收拾你!”骷髅小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零大叫,“他马上就回来了!”

  “好,我等着。”零打着哈欠回应骷髅小姐。

  不知过了多久,当天空变成橘红色的时候,那个店主依然没有回来。

  “洁希卡小姐,这就是你所说的马上?”零对着正飘来飘去的骷髅小姐说。

  “哼,再过一会儿他就回来了。”骷髅小姐气冲冲地反驳。

  当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他们口中的人终于出现。

  “宁悠,你怎么那么慢!?还不快点收拾那只破鸟,它居然那么说!”骷髅小姐连忙迎上前去。

  “跟我没关系。”叫宁悠的人毫无表情地绕过骷髅小姐,走过来对零说,“看店辛苦了。”

  “什么叫跟你没关系!它那么说话你还说它看店辛苦!?”骷髅小姐发出刺耳的声音。

  “安静一点,洁希卡。你和零有把我当成人类过吗?”连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的我都能听出宁悠的语气有一丝怪异,然后我看见骷髅小姐和零一同摇头。

  “那不就行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宁悠坐在沙发上,拿出一本书开始看起来。

  “啊,是这样啊……哈哈哈……”骷髅小姐发出难听的笑声,过了好半天才继续说道,“对了,我还没有问那把刀到底有什么用?”

  “凭依之力。”回答的是零。

  “凭依……有很多种哎!到底是哪个?”骷髅小姐追问。

  “从他身上残留的怨念来看,大概是放大恶意和杀意的凭依,我也不是很清楚。”说完,零飞到了宁悠身边。

  “宁悠,你说。”骷髅小姐转过头继续问。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被叫的人头都不抬地说道。

  虽然我不是很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又是什么意思,不过我隐约知道他们所说的应该是我。我就这样在这里呆了下来,看看骷髅小姐和零打闹,感觉有些东西又消退了不少。期间也有一些客人上门,也有几个想把我买走,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宁悠都没有答应。

  今天下着小雨,在骷髅小姐叫着让宁悠提早关门的时候,一位老人走了进来。

  “欢迎光临,请问您有什么想要的吗?”宁悠开口招呼老人。

  “我想要那把刀。”四处环顾之后,老人用手指着我。

  “我能不能问一下老先生为什么想要这把刀?”宁悠问。

  “我觉得那刀有种力量……我想把它送给我最小的孙子。”老人看着宁悠的眼睛说。

  “虽然很抱歉,可您或者令孙都不是这把刀的主人。”宁悠拒绝了老人。

  “我很遗憾。”老人说完,转身打算离开。

  “等一下。我虽然没有办法把这把刀卖给您,但是可以借给您十年。不过您要遵守一些条件还要支付高昂的费用,您也无法把它给予您孙子。除了您以外不准任何人碰触这把刀,不能向任何人提及有关这把刀的一切,而且绝对不能让它见血。这样您还想要吗?”在老人推开店门的时候,宁悠好像看见什么,表情微微变化之后开口挽留。

  我打着哈欠,对这场将决定我十年命运的游戏完全没有兴趣。这时候,听见老人这样说:“即使那样,我也决定要。”

  “那么,麻烦你在借据上签字,另外请在明天之前把款项打到这个帐户。”宁悠在纸上写了什么,然后递给老人。在老人签完字后,宁悠又说了一句“请稍等”,然后拿着我走进内室。

  “宁悠,你不是说它的主人暂时不会出现?”跟着飞进来的零拍着翅膀问。

  “确实是这样。可你应该也看见了,那老人身后……把刀借给他至少能挡一下。”我努力听着,唯一知道的就是我好像要被送出去了,转头,看见宁悠正在我身上画着什么。

  “它身上的怨气不是还没散尽?”问话的是洁希卡小姐。

  “是那老人拿的话应该没有关系,而且我在刀上加了封印,只要不见血就不会被打破。”宁悠说完把我塞回鞘里,拿着我走了出去,然后我就被交到老人手里被他带走了。

  我被老人带回家放在了玻璃柜子中,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把宁悠给的借据收好放进抽屉,听着他絮絮叨叨跟我说些琐碎的事情,我开始觉得这里应该也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你到这里有什么目的!?”深夜,感觉到有人在踢我,我醒了过来。看见一只猫正用前爪拨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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