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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S·F杂货店》--作者:水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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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4:09 | 显示全部楼层
  “亲爱的,你不会失望的。”我轻笑着吻上他的脸颊,然后从他的怀抱中离开。游戏要有来有回才有趣,亲爱的。我打着哈欠开始送客,“天要亮了,我要休息一下。亲爱的,白天再见。”现在我觉得可以自己决定很多东西了,终于有了自己还完整的感觉。

  看着我尊敬的丈夫顺从地走出去,我在心里轻笑出声。可是,在快乐的同时,我也感到了羞耻。结果,我只能跟你一样的事情。我还是跟你做了相同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自己,才能弥补我受伤的自尊。可这本身又是让人羞耻的事情啊!我和我所鄙视的你,做了同样的事情!那么,我和你不是变得一样?我害怕你,我恐惧,我逃跑,然后向你学习,最后却发现,我变成了你。我该欢笑,还是应该流泪呢?我摇摇头,爬上床。这一天晚上,我睡了个难得的好觉,一夜无梦。

  从这一天开始,我们过上了平静而相亲相爱的生活。越来越多的人说我具有了贵族的气质,有礼而淡然。

  那一天夜晚,我拖着疼痛不已的身体被妈妈赶回了房间。关上门之后,我把自己裹在毯子里哭个不停。身体痛得要命,爸爸妈妈也都不来安慰我。我悄悄地哭泣着,不敢让声音传出房门。我很害怕,我很害怕有人听见我的哭声,我更害怕爸爸或者妈妈知道我躲在房间里哭泣会不高兴。我不敢让他们不高兴,我不希望他们会不喜欢苏珊,我不愿意被送回孤儿院!我不想和所有的孩子一样穿着有些破旧的制服,不愿意躲在门后偷看今天谁那么好运气被领养走,我不要再回到那里,我也不要变成穷人的小孩!

  我紧紧抓住了身上的毯子,小声抽泣。为什么没有人喜欢苏珊呢?为什么没有人愿意爱苏珊?为什么苏珊已经那么疼了,爸爸依然没有给予我更多的爱!?我已经成了贵族小姐了,可是却依然不快乐。我想要快乐,我想要和大家一样快乐!不,我想要比别人更加快乐!我要找到真正的快乐!

  “只有此刻,我亲爱的孩子,你才能明白死亡的滋味。也只有此刻,你才能真正融入我们的家庭,真正成为我们的一份子。所以我亲爱的孩子,我等着你归来。”

  冬季将要来临的时候,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传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当时,我正坐在钢琴边,颇有兴趣地弹着“摇篮曲”。

  “请问班格纳侯爵在吗?”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我让管家出去看看。

  “先生,不好了!”三分钟以后,管家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忘了礼仪对我大叫。

  “什么事,连礼仪都忘了!?”我责问道。

  “小姐……苏珊小姐出事了!”管家差点没掉下泪来。

  “苏珊?”我想到了什么,“你不请门口的先生进来?”

  管家这才想起他把那位先生又一次关在了门外,连忙跑过去把人请进来。

  “我是班格纳,先生是……”我问着眼前的客人。

  “侯爵您好,我是代替我家主人来向您表示无尽的感谢和歉意的。”来人拿下帽子,朝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请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非常疑惑,我们的苏珊·班格纳小姐闯祸了?大可以把她丢回孤儿院,我毫不在意地想。

  “是这样的,我家小姐与苏珊小姐同在一个班级,今天……”他似乎在犹豫,但还是接了下去,“今天中午时分,有人试图绑架我家小姐结果错绑了苏珊……”他停了下来,脸上全是为难。

  “苏珊在哪?什么人干的!?”听到这里,我感到一阵怒气。什么时候我家的小花可以任意让人欺负了!教育狗也要看主人,冠上了班格纳的姓氏,即使是野狗也会变成公主狗,怎么能让人随便欺负!

  “我家主人已经打探到地点,特地派我来告知……”

  得到地点之后,我带上几个保镖赶了过去。让人失望的是,我到达那个破旧房屋的时候里面已经没有人,而在房屋后面的废井里,我找到了苏珊的尸体。

  把尸体运回家的过程中,我有考虑过下一个领养的孩子要什么模样比较好。但是,我很快觉得现在未必不是一种转机。只有达成某种程度的一致才能成为真正的家庭,有共同的经历,相似的情感是达成一致的最好方法。我亲爱的孩子,你终于等来了这样一个机会。这一次,你将真正刻下这个姓氏,不仅在证件或者未来的墓碑上,更在你的血和你的灵魂中。你将永远无法抛弃这一切,我的孩子,我等待着你归来,等待着你新生,等待着你的变化。质变是一切变化中最有趣最吸引人的东西,感恩吧,我的孩子,我给予了你姓氏,给予了你生活,更将给你带来全新的一切。

  我拿出弦,再一次听见那熟悉的声音。这一次,我要付出的代价是感情,应该说是我、爱莉和苏珊本身,都只能选择一种感情并加以保留,而忘却一切其它感情,这就是复活苏珊的代价。

  我走到了端坐在客厅看书一脸高贵的妻子身边。我对她这段时日的转变很有兴趣,她看上去就像一个真正的贵妇,那种出生贵族世家,然后成为贵族小姐,最后依然嫁给贵族的端庄、高贵、典雅、冷漠的贵妇。她好像从来都不是肮脏破旧的塑料花,好似一开始就是娇嫩的园中玫瑰。她看上去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宅院,坐在那里就像呼吸一样自然,像布景一般协调。虽然这一切是那样的有趣,可我现在的目的并不在于这些。

  我走到爱莉身边,这样对她说:“苏珊死了。”

  “是吗。”她淡漠地应了一声,那口气好像仅仅表示她知道了。

  “我要复活她。”我说道。

  “需要我做些什么?”过了好半天,爱莉才抬头问道。

  “你要付出除了你自己选定的一种之外的全部感情。”我简单地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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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4:09 | 显示全部楼层
  “可以。”她毫不在意地答应了。

  一切在这一刻就成了定局。

  “我相信我们能够迎来的只剩下毁灭了,那么在这最后,我希望能理智地看到这一刻的到来。”

  我选择了理智,这个时候我有了作为一家主人的兴致,理智应该是把握前进方向的舵。在平静而乏味的生活中,我不断选择脱轨,寻求核爆似的快感与岩浆奔泻的美景,掌控自己的人生也观赏他人在显微镜下的移动。我的生活是一场游戏,和我有关的人都只是其中的一个角色,可以调整、修改,甚至能够删除。只是,当所有的一切降临到了每一个人身上,那些兴奋和刺激就像衰老妇人脸上褪色的胭脂,好像丑陋的残痕一样让人觉得乏味。令人觉得发腻的身体,反感的气味,一切的一切都无法让血液再升高一度。我好像闭着眼躺在封闭的城堡,身体和灵魂都将与陈旧破败的灰色围墙融合在一起,将长久地停留在此处,身体、思想和灵魂都将化为上面的灰尘。那么,在这种时刻,我希望能有一种见证,用一种极端的理智,纯粹的中立来衡量一切,让这种衡量,变成围墙上最永恒的一道花纹。

  “我选择理智。”我对着弦说。

  “我选择冷漠。”我的妻子以一种异常平静的声音说道。

  然后,我们复活了苏珊。

  “一切已经让我厌倦,可我依然活着,所有的东西也依旧持续,命运依然在回转。亲爱的,你们是我最后的一切,冷漠地看着你们不停的死亡则是我唯一可以打发无聊时光的事情。”

  我选择冷漠。我曾经无比憎恨这一切,包括这所有的无聊事件和我亲爱的丈夫。而现在,对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已经丧失感觉,随便怎么样吧。没有办法再去憎恨,因为我自己也已经做出和那家伙一样的事情。我曾经以为,这是一种接近神的行为,背过身之后才发现,那更接近魔鬼。所有的道路都直指而下,我们无法回头,只能在旋转的阶梯上歌唱,这一切都让人觉得乏味和厌倦。

  我讨厌苏珊·班格纳,也厌恶我的丈夫,甚至对自己也毫无感情。我麻木地看着这一切,打着哈欠,我等待着落幕,可它迟迟不肯到来。而让人痛苦并觉得可耻的是,我依然偶尔会被这一切打乱心情,我会感觉到恐慌、懊丧、不安和可耻。我怜悯我的丈夫并且鄙视他,同时我也害怕他,因此我同样蔑视自己。我想摆脱这一切,所以我想要冷漠的目光和冷漠的心。我想用冰冷的心来欣赏,欣赏我亲爱的丈夫和我可爱的养女的最终结局!当然,也不介意加上我自己。

  我们复活了苏珊。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获得真正的快乐。”

  我在满身的疼痛中醒来,就听见爸爸叫我选择一种感情,把它保留。我并不很明白那一切的意思,我只是在爸爸那听上去并不很愉快的声音中乖乖做了选择。

  我选择了快乐。以前,当我还在孤儿院的时候,我一直认为拥有爸爸妈妈就是快乐。听了院长嬷嬷讲的一些故事之后,我觉得拥有有钱的爸爸妈妈会更容易快乐。可是,我有了有钱又高贵的家庭,却依然没有觉得快乐。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或许只有选了快乐,才能真正得到快乐。

  我只是想要得到快乐而已!

  “快乐击败了理智,理智伤害了冷漠,冷漠赶走了快乐。在某一天,我们都应该回归潘朵拉之盒,重新开始。”

  赫拉克利特说:“这个世界,对于一切存在物都是一样的,它不是任何神所创造的,也不是任何人所创造的;它过去、现在、未来永远是一团永恒的活火,在一定的分寸上燃烧,在一定的分寸上熄灭。”

  我,班格纳是存在物,也就是说我并非由神创造,也没有人是我的主宰。如果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所谓“永恒的活火”,那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又能够改变什么?难道只是无聊的小剧院的三流垃圾脚本?如果一切都只是在一定的分寸上燃烧或者熄灭,那么,贸然插手,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的我又是什么?只是荒诞剧里的蹩脚小丑吗?那么我的尊严,我家族已经被我玷污的尊严要以什么来补偿?

  如果世界上的万物永远是在运动和变化中,那么就没有一种东西是固定不变的。这样说来,运动和变化就是绝对而普遍的。既然如此,那么我所谋求和期待的脱轨的运动而产生的变化,实际上就是在已经运动的生活中去寻找新的诡异的路线,也就是说,我在做一种多余的事情,让已经永恒运动着的东西运动只能说明行为人的愚蠢。因为无法意识到事情的本质而采取愚蠢的行为已经很可耻,而更为可耻的却是还要为了这种多余的行为洋洋得意,并且坚定地认为自己无比聪明,尊贵万分。

  觉得无比可耻的我走向爱莉,我认为我需要向我的妻子道歉,所以我就开口了:“哦,爱莉,我为以前所发生的一切表示歉意。你是否有兴趣跟我谈谈世界和运动的关系?”

  我的妻子抬起头,以极其冰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后用平板的声音说:“我并不认为有和您讨论哲学的必要,你可以去跟书房里的黑格尔或者柏拉图交流。”说完,她站起来朝楼上走去,把我一个人丢在了客厅。

  我转头看看抱着洋娃娃坐在角落的苏珊,叹了口气决定还是自己思考算了。假如我先前所想的都是不成立的,那也就意味着任何判断都有与之相反的说得通的判断,也就是说“我们对任何一个命题都可以说出相反的命题来”。这意味着我们对事物不可能有确切的认识,我们所说的话都无法成为真理,我们无法肯定也不能否定一件事物,甚至不知道它是否存在。比如说,我曾经对于操控爱莉的人生很感兴趣,并且认为那是非常有趣的事情,但是爱莉本身是否认为那是有趣的?现在我已经不觉得那种行为很有趣了,那么,这件事情究竟有趣不有趣呢?

  我相信理智的我是存在的,可是如果我很清晰很理智地意识到所有的一切,那么我又为什么会产生怀疑和问题?

  生存是为了什么?人因何而存在,为何而消亡?总谋求脱轨烟花美丽的我又在做些什么?我所进行的一切有哪一点能证明我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又有哪一处能留下痕迹。如果不能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那么我存在的必要性又在哪里?如果无法证明存在的必要性,那么我究竟为什么要活着?

  我无法解答这一切,而边上苏珊的快乐更让我困惑。

  “你很高兴?我的孩子。”我问苏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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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4:10 | 显示全部楼层
  “是的,爸爸。”她笑得很甜。

  “为什么?”我无法理解一个普通娃娃为什么让她一周都不厌倦。

  “不知道。”苏珊好像有点不明白,她想了一下,依然只是一脸单纯地对我微笑。

  不知道也能够快乐?我觉得我的理智好像要崩溃了,我无法解释,无法解释任何一件事情。于是当夜晚到来的时候,我找到了爱莉。

  “爱莉,我们一起死吧,还有苏珊。”我希望能以最终的手段结束一切,作为最后的解释。

  “好。”我的妻子先是以怪异的眼光扫了我一眼,然后冷冷地答应了。

  于是,当天夜里,我、爱莉还有苏珊,一起喝了毒药。

  我的世界只剩下了冷漠。现在我可以成为真正高贵的妇人,我可以毫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好几个小时一动不动,身上有着所谓的高雅气息。可惜,我对于这些已经毫无感觉。

  我的丈夫似乎迷上了哲学,几乎每时每刻都能看见他进行着所谓的思考,我的养女则抱着个普普通通的洋娃娃坐在角落傻笑不停。我冷漠地坐在沙发上,观看着这一切,从早上到晚上,再从晚上到早上。

  我曾经以为,如果我只剩下冷漠,看着这两个我曾经厌恶的家伙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可以把这些当成戏剧来打发过多的时光;也可以证明他们终于不再在我的生命中占有任何地位,不会再影响我的生活和思想,他们已经成为两尊无趣的雕像,只是简单的装饰在那里而已。而我,则会过着麻木而平静的生活,和这些雕像一起。

  可是很快我就发现事实并不是这样,变成雕像的是我。无所谓观察或者不观察,现在的我只是存在而已了。当然这也没有什么不好,我冷漠地看着一切,看着自己,过着无机物雕像的生活。我没有感情,在丧失了感情之后,也就没有必要进行思考,更不用说过着怎样的生活。我是雕像。

  “哦,爱莉,我为以前所发生的一切表示歉意。你是否有兴趣跟我谈谈世界和运动的关系?”这一天,我的丈夫从客厅的另一头走过来对我说。

  我抬起头,以极其冰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然后用平板的声音说:“我并不认为有和您讨论哲学的必要,你可以去跟书房里的黑格尔或者柏拉图交流。”说完,我站起来朝楼上走去,把他一个人丢在了客厅。

  跟我讨论哲学?这是一种多么可笑的行为。不管怎么讨论,不论产生什么样的结果,对我们的生活都不会产生任何影响。我们已经看到了一切的结局,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成为多余。而最重要的是,已经是雕像的我没有思考的必要。

  我渐渐开始遗忘一切,包括选择冷漠的原因和之前的情感。并不仅仅无视周围的一切,更多的是关于自己。那所有的一切,跟现在的我有什么关系?不去思考,任他消失。一切就像胡乱堆放在一起的拼图,只有破碎毁灭才是最终的结局。我只是单纯地在等待,等待观看,等待结束。

  “爱莉,我们一起死吧,还有苏珊。”之后的某一天,我的丈夫敲响了我房间的门。

  “好。”我冷冷地答应了,对我来说,一切都是无关紧要无所谓的事情。不会比现在更糟糕,也不会变得更好。

  于是,当天夜里,我、爱莉还有苏珊,一起喝了毒药。

  我选择了快乐,于是我真的变得快乐。

  总是笑着就代表快乐吧,那么我,苏珊·班格纳确实已经拥有了快乐,因为我无时无刻不在笑着。

  可是,我依然会觉得怪怪的,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觉得快乐。今天早上下楼的时候,我从楼梯上掉了下来,血从膝盖流出,我却依然满脸笑容,觉得快乐。可是,其实是很痛的。在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有问题。这个,哪里快乐了?

  晚上的时候,我尝试着用东西戳自己,依然很痛。可我也依然在笑,依然感到很快乐。我坐在床边,看着手上被戳出的伤口流出鲜血,笑个不停。

  后来,我打碎盘子,跟管家捣乱,被他们责骂,我依然快乐。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快乐。这就是真正的快乐?我不知道。

  有一天晚上,爸爸跟我说:“我们一起去死吧”。

  我带着笑容点点头。嬷嬷说过的,跟爸爸妈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快乐,所以我要跟他们做一样的事情。

  我喝下了药水……

  我在一种灼热感中醒来,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边上是爱莉和苏珊的尸体。我惊愕于自己还活着,但是却没有再次寻死的念头。“存在即合理”,我们已经经历过结束,现在应该等待开始,这是规律。

  我复活了我的妻子和女儿,然后叫来了家庭医生,确保我们的身体不会留下后遗症。既然要等待新的开始,当然要把一切回归到最正常的起点。

  对于再次复活,爱莉和苏珊都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她们一个冷漠,一个微笑,一个端坐在椅子上如同雕像,一个抱着娃娃好像天使。多么和乐美好的一幅图画!

  故事的最后,王子和公主总是生活在一起,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不是王子和公主,也能幸福快乐地一起生活着,至死相随。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甜甜密密的一家人。所以既然无法死去,就让我们一起活着吧,反正什么都已经不剩下了,除了彼此。让我们一起快快乐乐幸幸福福地过完整个人生吧!

  忘了说,最后复活的时候,弦就消失了。最后的代价是——忘记死亡是件可怕的事情。当然同时也会忘了生存是件多么美丽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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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4:10 | 显示全部楼层
器物之卷


开篇

  春天到来的时候,整个城市都下起了雨,雨并不大,却总淅淅沥沥不见停止。所有的人都同那笼罩在灰色水雾中的城市一样,染上了烦闷的情绪,并让无聊爬上了眉角,钻进心里。

  “宁悠,很无聊啊!”蒂尔西米亚·帝·西恩特坐在沙发上对着不在现场的主人大叫。

  “红衣服的姐姐,无聊的话你可以帮宁悠哥哥大扫除啊,光玩弄手上的匕首当然会觉得没意思。”一边拿着红色扇子的紫堂杳状似天真地讽刺。

  “小鬼,你当心被我宰了。”帝眼波流转,匕首已经指向杳的胸口。

  “杀人啦!杀人啦!红衣姐姐杀人啦!”杳一转身跑得老远,站在门口大呼小叫。

  “闭嘴,再吵把你丢出去。”被打扰了睡眠的零不客气地训斥那个烦死人的小鬼。

  “我们去帮忙吧。”维斯特斯·切尔斯·贞德转头招呼坐在另一边始终一言不发的少年。在对方点头之后,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仓库去收拾那些垃圾,而宁悠此时正在帮这些不请自来的家伙们泡茶。

  色彩鲜艳的红茶端上来不久,维特抱了一个纸箱出来。

  “宁悠,这里面是什么?”维特把箱子放在桌子上之后问。

  “维特哥哥,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杳跑过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维特。

  维特把箱子打开,里面是一些杂物,布满了灰尘。

  “宁悠哥哥,讲讲这些东西的故事吧。”杳抓起一个盘子,顾不上满手的灰,转头对宁悠说。

  “反正也一直在下雨,你就讲讲好了。”一边的帝也插口道。

  宁悠示意维特先把那些东西清理干净,等一切变得光亮如新之后,他拿起先前杳拿着的盘子,说了一句:“古书曾写‘自古器物者,皆无情也。’”


  注:

      蒂尔西米亚·帝·西恩特,出自《叶之非卷·魅惑之刃》,就是那个杀人狂,喜穿红衣,其余不详。

  紫堂杳,出自《叶之非卷·魅惑之刃》,被刺伤的那个孩子,自幼做女孩装扮,直到上次受伤为止。

  维斯特斯·切尔斯·贞德,出自《叶之非卷·夜之双瞳》,双重性格的少年,只会听从他表哥的话。

  某少年,朝鲜某家族的孩子,暂时没出现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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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4:11 | 显示全部楼层
龙之泪

  我要变成龙,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要成为一条龙。我要跳过龙门,然后飞到那梦中的花园。

  我是一条鲤鱼,一条红色的鲤鱼。同伴都说我的颜色像火,它们也常常玩笑说可惜性格差得太多。我是那种懒洋洋的家伙,最喜欢的事情是躲在水底柔软的水草中睡觉。就算没有睡意,躺在水草柔软的怀抱中,放松身体随着水波轻微摇摆,也是让人觉得非常舒服的事情。

  这样懒惰或者说胸无大志的我,为什么会想变成一条龙?如果你一定要坚持问出答案,我会不好意思的摆摆尾巴,藏进水草里。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最让自己想要改变?当然是——爱情。是的,我遇到了爱情,我恋爱了。

  我想不管过多久我都不会忘记那一天,只要我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任何东西能把它从我心中抹去,从我看见她的那一刻开始,很多东西就已经变成烙印的痕迹。或许,这就是族里的长老所说的——劫。不管那究竟是劫还是族里的女孩子看见英俊鲤鱼游过时叽叽喳喳叫着的所谓缘份,都已经无法抹去,不能消除。就连我最最喜欢的水草都丧失了那充满诱惑感的美丽,不管是趴在那里睡觉还是它们轻柔的拍打都无法让我有一刻忘记我的爱情。

  我那不会停止的爱情开始在一个普普通通的雨天。每一次下雨之前,我和同伴都会尽量靠近水面去争得多一些的氧气,我们还会时不时的跃出水面,然后落下,溅起一片水花。那一天的天空是灰色的,阴沉的天空伴着深灰的云朵,湖周围的树木在风的威胁下发出剧烈的沙沙声,一切都说明着风雨欲来,这所有的东西都让我厌倦。可是,我只是一条鱼,还是一条很年轻的红色小鲤鱼。不管厌倦还是兴奋,我都只能依从本能,跟同族一起争着抢着往水面上涌,然后一个接一个网上跳,只为了那稀薄的氧气。

  我讨厌跳跃,我厌恶风钻进口中的感觉,那不管是寒冷还是闷热的空气,都会带来一种恶心感,好像什么东西从口中进入,把我的身体剥开,然后在里面随便找了个阴暗而舒适的角落定居并繁衍。可是,我在跳跃的时候依然把嘴巴张得大大的,为了那无聊而必须的氧气。

  我遇见她的那一天我也在做着这样的举动,我把嘴张到极至,假装自己是条死鱼。在空中停留的短短时间,我用无神的眼睛向四周向天空向所有可能的地方随便看去,一切都没有变化。我在一次又一次的跳跃中重复着这种行为,直到我看见遥远的天边有一些色彩。

  色彩,世界当然是有颜色的,不知道有没有人会猜测我们鱼类是色盲,不过我确认我是可以分清色彩的。比如晴朗的时候天空是蓝色、云是白色、树木是绿色,我自己是红色,同伴也有各种各样的颜色,白的、黄的、花的……什么都有。我看过的颜色不算少,可从来没有看过那样具有诱惑性的颜色。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我都知道的颜色一旦出现在天边,就会呈现出那样绚烂瑰丽的景象。

  我一次次跳出水面,努力延长我在空中停留的时间,我必须赶在暴雨来临之前看清楚那些色彩。很快,我就确定了那些是花朵,跟湖边生长着的东西一样名称却完全不同模样的生物。在一次短暂停滞的瞬间,我瞥见了那堆颜色中有一个突兀的所在,一朵颤颤巍巍的娇嫩小白花。那小花的颜色是那样干净,比我族群中最美丽的白色鲤鱼那柔软的奶白色腹部都要干净得多,我不理解为什么天空上能生长出那样纯净的颜色,我记住的只是她的美丽,她的纯净,就算晴朗时候的白云和她相比,也只像是一堆灰尘的集合体,分明只是玷污了那个‘白’字而已。

  妄想的时候,我重新掉落在水中,湖水狠狠拍打着我的身体,那种疼痛让我的理智回到身体中,让我的头脑变得清醒。我潜下去,在湖中游了几圈,才真正让一直处于紧崩状态的身体放松下来。我在水底吐着泡泡,一面回想那小小的白色花朵。等休息够了,我打算再次跃出水面的时候,雨水铺天盖地降了下来。那如同倾倒一般的水帘让我无法浮上水面,我只能尽量把头抬得高高的,尽量贴近水面,可就算这样,我所能看见的也只是灰色的天空和云朵的残片。那些色彩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中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巨大雨滴给水面带来的冲击震得我头脑发昏,可就算这样我依然它对自己很有自信,我绝对不会怀疑那一切是否是真实发生过。那是真的,我看见了那颤抖着的花瓣,我甚至可以想像到她的羞涩和纯洁。一切都是真的,她的存在,还有我那一见钟情的心。

  可是,我是一条鱼,她是长在天边的花朵。鱼无法离开水,她无法舍弃天空。我宁愿爱上一只飞鸟,那样至少在她擦过水面的时候,我能给她一个轻轻的吻。我宁可是无形的微风,那样至少当我吹过她身边的时候,能轻轻触摸那美丽的花瓣。可我只是一条鲤鱼,她也只是一朵花。所以我只能在偶尔跃出水面的时候朝她所在的方向张望,希望她能看见,看见不知道多少距离之外的水中,有那么一点红色。

  我带着惆怅和一丝哀怨回到了水下,难道她只能在我的生命中停留短暂的几秒?难道我就必须放弃我的爱情?如果神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也只能接受,这是我一生只有一次的爱情。如同母亲一般的水草也无法给予我安慰,我在轻轻的叹息声中沉沉睡去,梦里有着流光溢彩和那淡淡的一抹白色。

  当我醒来的时候,一切已经变得不同。我想起了一个传说,传说中我们鲤鱼和龙有着某种关系,只要跳过龙门都能化身成龙,腾云驾雾。我不在乎变成龙是不是就修成正果,我只知道龙是可以飞的。只要能够飞翔,我就能到达她所在的地方,微笑着轻轻地跟她打个招呼。

  我决定了,我要变成一条龙。

  鲤鱼要变成龙就要跳过龙门,所以我开始在绕着湖游来游去,寻找那东西所在的位置。可是不管我怎样找寻,也没有发现类似东西的存在。夜晚降临的时候,精疲力尽的我找到了族长。

  “我要变成龙。”我这样对族长说。

  “哈哈哈……”族长大笑起来,过了好久,它才停止笑声,浑身抽搐着对我说,“傻孩子,鲤鱼可以变成龙只是神话。”

  “我不在乎,您只需要告诉我龙门在哪里,我会感激您的。”我恭敬地对族长说。

  “没有那种东西。”族长好不容易平复了它身体的抽动,它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开口的时候已经是一脸正经。

  “我请求您,尊敬的族长。”我放低身子,把头低下来。

  “那种东西本来就不存在。”族长想了半天,慢悠悠地再次开口,“传说中那是只有你跳过去了才会出现的景象。”

  “那我需要怎么做?”我想把一切都问个清楚,我不能容忍我的计划中有一丝一毫的错误,不能让它们妨碍我达成我的目的。

  “你只需要不断往上跳。”族长好像发出了一声叹息,它又开口补充道,“可是我的孩子,我不建议你这么做,就算传说是真的,你又有什么必要变成一条龙?何况传说就只是传说而已。”

  “谢谢族长。”我行了礼,离开族长的所在地,向远方游去。我不想回答族长的问题,我并不想告诉任何人那潜藏在心底的秘密。她的美丽还有她的纯洁,没有见过的人不会明白,我也无意叙说。只要我心中始终有那个身影存在,那我将要做的一切就都是有价值而且最重要的。我不会放弃,也不能放弃。

  我在水底想了一夜,关于我自己还有远在天边虚幻的她,我甚至已经想好了变成龙以后要怎么和她打招呼,我会轻轻的,很小心地跟她说一声:“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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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4:1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缕阳光降临水面的时候,我浮了上去,我开始在水面不断地跳跃。我的兴奋似乎感染了不少同伴,虽然今天天气很好,大家也都争先恐后地跃出水面。我非常遗憾并懊恼的发现,自己并不是其中跳得最高的,大概是因为以前我的大多数时间都用来在水草中睡觉了。我观察着同伴们的姿势,悄悄地纠正自己的错误,调整方向,继续往上跳跃着,一次、两次、三次……十次、一百次、一千次、无数次……

  阳光开始在水面上隐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湖面上早已剩下我一个人,我的身体已经麻木,我早已不能思考,脑海中剩下的唯一讯息就是跳跃。我机械地任凭自己跳上水面,然后再狠狠地跌落回来。这一次,我没有再浮上来,我的身体已经不听指挥,我沉到了水底。

  在柔柔的水草中,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我是第一条在水中溺死的鱼,在我死亡的刹那,有夺白色的小花在天空微笑着歌唱。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水草缠得紧紧,我摆摆尾巴,却无力挣脱。它们不让我再浮到水面,它们不准我再次跳跃。

  “你会死的!”温柔的水草们低声抽泣。

  “不会的。”我看着它们妙曼的身姿露出笑容,“我会变成一条龙。然后,带着我所爱的人再回来见你们。”

  它们没有说话,只是加大了缠住我的力量让我无法挣脱,一边轻轻地打着我习惯的拍子,似乎想将我再次送入沉睡中。

  月亮已经升了上来,我抬头看着水面上那银白的光,轻轻地挣扎,我不想弄断这些我重视的水草,我不愿意伤害它们。可是我必须跳跃,而今天的月亮又是如此明亮,可以让我把一切都看得很清楚。我要到水面上去,我要跳跃……我不断重复着,可我的尾巴摆动得越来越缓慢,身体也渐渐丧失了紧绷感……我睡着了。

  再一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灼热的阳光仿佛要穿透湖水,所有的同伴都躲进水草或沉到水底躲避那强烈的日光。经过一夜,水草们也放松对我的箝制,趁它们不注意,我一个用力,摆脱了它们温柔的手臂,无视它们担忧的呼喊声,浮上水面。

  好大的太阳!剧烈的日光让我睁不开眼,周围茂密的树木也丝毫不能减弱那种钝痛感,每一次跳出水面,太阳都好像要夺取我身体中全部的水分。我的头被晒得昏昏的,我努力跳着,却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跳得高了还是比先前低了,我只是在跳跃而已。在那一次又一次的停顿中,我觉得自己在向一条被烤焦的鱼靠拢。可这一点点痛苦无法阻挡我的决心,与未来的美丽场景所带来的幸福相比,这一切算得了什么?我坚持我的爱情,我那献上全部灵魂的一见钟情。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也许没有人会相信,在这漫长的日子中,有无数的雨天,可我再没有见到过我所爱着的那朵小花,就连远远窥见她身影的机会都未曾有过。而我,甚至已经记不起来她究竟长得什么模样,她的花瓣是5片还是6片?这一切都已经在我的记忆中变得模糊。到了如今,我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她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美丽最纯洁的生物,我依然爱着她,也依然为这份爱而努力着。

  有很多同伴已经在这些日子里死去了,新的同伴也早已儿女成群,它们常常会围在水边看我跳跃,而我到水中的时候,它们会立刻四散开来,远远的躲开。忘了说,我在这些日子里已经变得越来越大,现在我是湖中最大的鲤鱼了,每次我落到水中溅起的水花都把那些同伴冲得远远的。可惜的是,当年的那些水草也早已腐烂,而它们的孩子并不愿意也不能够安抚我如此巨大的身躯入睡。我只能避开所有的家伙,躲到深深的水底,在一个角落做短暂的休息,然后等到身体有所恢复之后再一次浮上水面,开始我的跳跃。唯一高兴的是,我现在能够看清黑暗,所以即使在夜间我也能够跳跃。

  日子就这样过去,当我大到所有同伴都认为我是怪物的时候,我依然在持续着我的跳跃,只不过现在我休息的时候会躲到更遥远的地方而已。

  我过着单调而简单的日子,直到有一天……

  这一天,我一如往常的跳跃着,使我惊讶的是,在某一次的跳跃之后我竟然没有落下!我张大了嘴,不安的四处环顾,首先在水中发现了自己的影子。那长长的身体,小小的角和大大的爪子……我成了龙!我连忙把视线从水中移回来,欣喜地审视着自己的身体。请不要问我是不是高兴,也不要问我有多么兴奋,我现在的心情又怎么能够用那么肤浅而简单的辞句来形容!

  我能够见到她了!我可以见到她了!你们知道吗?我就要见到她了!我在空中翻滚着,一切的一切都只为了这一个瞬间,我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幸福,我并没有付出什么却马上就可以和我深爱的小花见面,然后有机会开始我们的爱情。天上的神明对我是多么的眷顾,我无比的感恩,感谢他们让我生为一条鲤鱼,感谢他们让我有机会变成龙,感谢他们让我遇见我的小花。我朝着那个在心底记忆了无数遍的方向飞驰而去。

  每一秒钟都变得这样漫长,在我觉得过了无数个世纪之后,我看到了那片花园。我的小花是那样的出众,我第一眼就看见她在早晨的微风中轻轻起舞,没有什么字眼能形容我此刻所感受到的幸福,我看见了全世界,拥有了一切。

  我慢慢地靠近我的小花,在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我现在太大了,我怕吓到她。看着她的脸上并没有出现惊恐的表情,我放下心,准备开口打招呼。我调整着姿势,做出我认为最帅的表情,轻轻地跟她说了一声:“你好。”

  哈哈哈哈……我要说什么?我要做出什么样的表情或者姿势!?在我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一团火焰从我的嘴里喷出,眼前娇弱的小花,我爱了近千年的花朵,在瞬间,在那一瞬间,就立刻变成了灰。

  我茫然地呆在那里,看着眼前被烧焦的她,看着随着一阵微风,一点点黑色的粉末从她已经枯黑的身体上飞走,看着在一眨眼的功夫之后,我的眼前什么都没剩下。就好像她从来就没有在我的生命中出现一般。

  我要做什么?我要说些什么?我已经不想去探究为什么生为一条鲤鱼的我会变成一条火龙,我知道我吐出的那团火焰不仅毁了我的小花,还有整个花园,不过这一切对我又有什么意义?我在乎的只有她而已,只有她一个而已!我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我长久地站立在那里,直到我以为自己是块石头。

  不知道多久以后,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个盘子上。那是皇家御用的盘子,有个很长的名字叫做——“清乾隆蓝釉描金龙纹盘”。没有人知道只要加适当的水再调整好角度我就能在镜中显形,我也不在乎自己成为死物。现在还有什么值得在乎的?我在盘子中沉沉睡去。

  故事讲完,宁悠开始倒去盘子中的水,镜子里的影象也开始褪去。

  “宁悠哥哥你看!”杳突然指着盘子大声叫起来。随着他的手指看去,在失去了龙的盘子上,蓝釉之下出现了一滴泪状的痕迹。

  “你还记得那朵小花?”杳对着变得模糊的镜子追问。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几乎是立刻,镜子里就传来有些低哑的回答。

  “这不是你的泪水吗?”杳不甘心地追问着。

  “哦,那不过是我回去的时候一定会溅起的水花罢了。”镜子里传来满不在乎的声音,并且有些恶意的追加了一句,“不相信的话你可以不断把我叫出来看看,保证每次都在同样的位置出现同样的东西。”

  我以为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那是我一辈子的爱情,是我付出所有唯一希望看到的东西……

  那是你的眼泪吗?还是只不过是转身时溅起的水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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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4:15 | 显示全部楼层
琉璃灯

  “我要诅咒你!诅咒你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我要诅咒你的后代也逃不过同样的命运!哈哈哈哈……”在一阵狂笑之后,满脸戾气的女人魂飞魄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边的胖子全身不住地颤抖,他那有些秃顶的脑袋上不住有汗水涌出,很明显他就是刚才那番话的所针对者。

  一切的一切,都源于那个夜晚……

  将近半夜的时候,一个矮胖的身影从眼前这所房子里走出来,钻进轿车疾驰而去。站在二楼的身影在确认轿车开走之后,拉上了窗帘。她是刚刚离开的那个胖子所包养的情妇,这所偏僻却豪华房子正是那富商送她的礼物。而现在,她终于可以休息了。

  她披着薄薄的袍子向她柔软的床铺走过去。床边的柜子上放着一盏琉璃制的球形宫廷座灯,她点燃里面的蜡烛,火光从琉璃里透出来,有种妖娆的美。

  她有些疲倦,慵懒地伸展一下手臂,继续走向床铺。却在中途因为睡意朦胧而踩着了袍子,摔倒在地上。在摔倒的过程中,还失手挥落了那盏琉璃灯。

  只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不巧刚好她的头撞到了床沿,于是就那么昏了过去。而琉璃本来就是易碎的东西,那盏掉到地上的琉璃灯碎了一块,火苗从里面跳出来,点燃了窗帘,很快就蔓延开。

  她在剧痛中醒来,发现周围已经全是火焰,就连自己的衣服上也正燃着几处火苗。她惊叫一声,一下子跳起来,想跑出去。可惜已经太晚,在这个有着明朗月色的夜晚,这个女人在自己的房子里被活活烧死了。

  过了几天,得到消息的富商回来收拾残局。他从一堆木头的残骸中捡起他情妇的骨头,准备帮她找块墓地安葬。在找寻尸骨的过程中,他发现了一堆被压在木头下的琉璃碎片。他把碎片包起来,打算把琉璃送回工厂。当地有这样的规定,像琉璃这样的高级工艺品,一旦摔碎或破损之后可送去卖给原来出品的工厂以便回收利用。富商把这些碎片收起来送回了工厂,换得了一笔小钱。

  一段日子之后,那些碎片又被做成了一个球形的宫廷座灯,谁让这种灯现在正流行,不过由于碎片缺了一些,它比起原先的体积可要小上一圈。

  过了一段时间,富商的女儿偶然看见了一盏灯,格外喜欢,立刻就掏钱把它买了回去。并同样把它放在自己床边的柜子上。

  过了几天,在一次意外中,那盏灯再次被打碎,而那些碎片也再一次被送回了工厂。

  当地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琉璃是漂亮昂贵又易碎的东西,在出厂前都已经碎了无数次,这样的东西会有灵性存在,但是如果一件琉璃器物在同一个主人手上碎了两次,灵性就会转化为邪性。

  一段时间之后,那些琉璃又被做成了一盏同样的灯,只不过比上一次的还要更小一些。它在商店里呆了一阵子,后来被别人买走。巧合的是,在富商生日的时候,这盏灯被当成礼物送回了他的手中。富商随手把这盏灯放置在了角落,某日他小儿子路过的时候看中了那盏灯,把它拿回了自己的房间,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

  深夜,富商的儿子熟睡之后,终于凭借那微微的邪性显形的琉璃灯的第一个主人出现了。她走到富商的儿子床边,站在那里喃喃自语:“啊,这就是富商的儿子啊,某种程度上也算自己的儿子呢……”她绕着房间转了一圈,继续碎碎念,“其实富商还是不错的,出手也很大方,只可惜我太薄命了。唉……我是那么年轻,又那么美丽,怎么就那样死去了呢……”

  从那天开始,她每天晚上都会在富商儿子的房间出现,因为灯在这里,所以她也无法离开这个房间。她并没有恶意,只是常常跑过去看着那个少年,感叹自己红颜早逝。

  其实她这样做并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只不过十分不巧的是某一天晚上她走到富商儿子床前的时候,那少年还没有睡着。少年迷迷糊糊中张开眼,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站在自己床前,立刻吓得浑身发抖,张大了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看见少年吓成这样,她尝试解释,她想表明她没有恶意,一面伸出手想去摸少年的头安慰他。谁知她不这样做还好,她的手越靠近,那少年抖的越厉害。到了最后,那少年两眼一翻,竟然咽了气,他被活活吓死了。

  儿子在房间死得不明不白,富商家里开始传出许多流言。那女人也很哀怨,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她依然在每天晚上出现,对着灯说话,倾诉她的委屈。

  渐渐的,又越来越多的仆人看见晚上那房间亮着灯,也有很多人听见里面传来说话声,流言的版本越来越多样。心有戚戚的富商干脆把那房间封了,并且去找来了一位巫师。

  那巫师还有些真才实学,他很快召唤出了那个女人,然后尝试着跟她交谈,很快巫师就知道了她和富商的关系,然后巫师这样开始寻求解决的办法。

  “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巫师这样问。

  “你应该看得出来,不是我想留在这里,而是灯在哪里我就必须在哪里。”

  “这么说你愿意离开?”巫师继续问着。

  “我不介意离开,但是我想跟富商再见一面,同他告别,另外我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他。”女子这样回答。

  “我可以帮助你。”巫师想了一下,代替富商做出了决定。

  “那就先谢谢了。”女子行了个礼,在消失之前突然想到什么,再次显形补充道,“关于他儿子的死,请代我说声抱歉。”在巫师答应之后,女子回到了灯里。

  巫师向富商转达了女子的要求,也转达了歉意,却并没有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只是让富商在第二天晚上一个人睡在他儿子的房间,巫师告诉富商这样他就能知道一切真相。

  第二天晚上,怕得要死的富商强忍着恐惧来到了儿子房间,当然他有要求巫师守在门口并保证能够随时冲进来保护他。

  富商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天花板,他的右手紧紧抓着一把装饰性的日本刀。万一发生了什么而那看上去并不太可靠的巫师无法及时冲进来的话,他手中的刀应该还能抵挡一下。富商完全没有思考过日本刀究竟能不能对付灵体这一颇有哲学性的问题,他只是单纯觉得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而已。

  富商紧紧抓着刀柄,在床上发抖。虽然他做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但当他昔日的情妇真的显形的时候,他还是差点吓得昏过去。

  “你……你……你想干什么……”富商努力控制着不住打架的牙齿,好不容易才把话说完整。

  “我没有想干什么呀。”已经不是人类的女子哀怨地说,一如往常地撒着娇。

  “那……那你为什么要吓死我儿子!?”听到女子说没有想干什么,富商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继续逼问,“你又为什么要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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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4:15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儿子的事情我又不是故意的。”女子很是委屈地嘟哝。

  “是不是故意都没用了,还是说说你来找我干什么吧。”富商始终不敢用正眼瞧瞧昔日的情妇,但毕竟已经不那么害怕,连说话的口气都变了。

  “我只是想谢谢你几年来对我的照顾。”女子对着富商行礼。

  “不用不用。没事了?你可以走了,不送。”富商像赶苍蝇一样挥挥手。

  “我还想……我还想知道我的墓在哪,我想去看看。”女子轻轻地说。

  听到这个要求,富商不禁缩了一下。他当初确实是把女子葬了,只不过是把她葬在了全城最便宜最肮脏破旧的公墓而已,那里埋葬的都是一些贫民。

  看着富商的表情,女子已经猜到一二,她不抱希望地问:“你把我葬在哪里了?”在听到富商颤抖着挤出那个全城最差公墓名字的时候,她也没有过多的惊讶。反正她没有什么高贵的身份,能有个墓地就不错了。女子这样想着,叹了口气。

  看着她没有变成厉鬼的趋势,富商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颤抖也渐渐停止。

  “请你明天带我去看看。”过了好久,女子提出了要求。

  “看完了你就走?”富商怀疑地问。

  “看完了我就走,并且永远不再来打扰你。”女子看了富商一眼,这样回答。

  第二天一大早,富商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往墓地赶去,巫师抱着琉璃灯坐在车后坐。开到轿车无法再前进的程度,富商下了车,拐进一条狭小的巷子。弯弯曲曲走了好久,眼前才开阔起来。虽说是开阔,其实也不过是一片荒凉的残骸。无数破败的墓碑竖立在眼前,这就是城中穷人的尸骨所在。

  “到……到了。”到这时候富商才想起来要是女子不满意他当初随便挑选的墓地该怎么办,可惜为时已晚,他只能颤抖着声音对巫师宣布他们已经到了,暗自祷告巫师法力够强,就算有事也能收伏那女鬼。

  巫师向女子转达了富商的话,很快,空气中浮现出淡淡的形体,虽然在这个时间,以女子微弱的力量,只有巫师能看见她。

  女子走上前看了看自己墓碑,虽然实在谈不上满意,可毕竟也算有个墓碑,还算不错了。女子轻叹一声,自我安慰。

  “你要离开了吗?”巫师看看她的表情,这样询问。

  “你知道我离不了这盏灯的。”女子转过头,露出一个笑容,“不过我的心愿已经了却,随便你封印还是怎样。”

  “我没兴趣做那么无聊的事情。”听见女子这样说,巫师皱了皱眉,“我送你去你该去的地方,在那里呆一阵子让气息正常,你就可以转世了。”

  女子点点了头,轻轻地向巫师道谢,然后转过身对着富商轻声说了句:“谢谢,永别了。”

  巫师正准备做法的时候,几只小狐狸从远处窜了过来。这里本来就荒僻,难免有些狐狸、老鼠之类的生物。它们常常偷食给亡者的贡品,时间一长,甚至有了以此为生的模样。人们倒也不介意,他们认为动物是亡者的化身,贡品被动物吃掉就可以带走亡者的怨气,所以对这些动物都视而不见。

  本来窜过来一只狐狸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这只狐狸不知是不怕人还是怎么,竟然一下撞在巫师脚上。地面本就不平,巫师又正掏着符咒,狐狸这么一撞,他抱着灯的左手不由松了一下,琉璃灯就那么直直地掉了下去。巫师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接,虽然总算在灯接触地面之前把它接住了,可依然无法避免灯的一头敲到了石头上,使得琉璃灯顶部的整个球形出现了一道裂缝。

  完了……巫师在心里感叹。他非常清楚这道裂缝意味着什么,果然,本来脸色平静的女子已经变得满身戾气。

  “你们欺骗我!”女子的声音顿时尖厉起来,“原来你们带我来这里就是想借机消灭我!”她瞪大眼睛满脸怨恨地盯着两人。

  “那只是个意外……”巫师试图解释。

  “哈哈哈哈……”女子把头转向巫师,发出凄厉的笑声,“意外,我都要魂飞魄散了你告诉我那叫意外!?”

  “我……”巫师皱紧眉头,不知该说些什么。

  “哼!”女子冷哼一声,不再看他。她开始努力聚集所有的怨气,她不会让富商好过的,一直以来她从来没有怨恨过他,甚至还感激他埋葬她的尸骨,可他竟然雇佣巫师故意使她魂飞魄散!她要诅咒他,并且要让他听得清清楚楚她的诅咒!

  女子的表情变得狰狞起来,甚至连身边的风都有了凄厉的感觉,富商已经可以很清楚地看见眼前的身影,虽然他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从女子的表情可以看出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我要诅咒你!诅咒你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我要诅咒你的后代也逃不过同样的命运!哈哈哈哈……”说完这些话之后,女子消散在空气中,永远无法再次出现。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没有时间思考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看得见那个女人并听见她讲话,富商所关心的只有如何破除那女人对他下的诅咒。

  巫师很想回他一句不怎么办,那女人的力量实在太弱,如果她诅咒富商明天出门摔断腿骨折两个月还有可能,诅咒他和他的子孙都魂飞魄散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啦。巫师正打算劝富商不要瞎紧张的时候突然改变了主意。

  “虽然她的诅咒不会真的应验,但是还是会给你和你的家人带来一定的麻烦,你回去多做点好事应该能抵销掉一些诅咒。”巫师最后这样对富商说,难得有个机会叫别人多做点善事也不错。

  富商在一边仔细听着,频频点头。当巫师打算把琉璃灯归还给他并告辞的时候,富商坚决地把灯塞给了巫师,并且好像怕他后悔一样拔腿就跑,巫师只能抱着灯望着富商远去的背影摇头叹息。

  因为女子最后消散时所散发的巨大灵力,琉璃灯终于能形成完整的灵魂。巫师深感它形成的不易,在抱着灯回去的路上不住地和它聊天。

  “你对那女人有什么看法?再怎么说你成形也多亏了她。不过话说回来,她还真可怜。”巫师有些同情地说。

  “我只觉得她是强占我地方的陌生人而已,可不可怜我怎么会知道,跟我又没关系。”琉璃灯冷冷地回答。

  惊讶于答案的巫师差点再次把灯掉到地上,他连忙把灯抱紧,摇摇头不再开口。

  故事讲完,洁希卡问宁悠:“这个故事有什么意义?”

  宁悠淡淡地说:“没有意义,单纯是你们想知道的这盏灯身上发生过的故事而已。”

  “真无聊!”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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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4:16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寸帽子

  那是一顶玉石的帽子,是上好的青玉所做,两边各有一块小小的装饰,虽比不上羊脂白玉,却也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东西。一寸大的玉石帽子,戴在大拇指上嫌松,套在其它地方自然不必妄想,这种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其实很简单,那不过是给陪葬的陶土人偶所戴的饰品。

  今天,她在街边的小摊贩上买下了一顶小小的玉石帽子,那帽子看上去脏兮兮的,上面还有些很可疑污迹。不过她就是觉得那东西十分的可爱,而且也不过十几块钱,所以就买了下来。然后……回到家里用洗衣粉加上去污剂死命的搓,却依然有一小块顽固的污迹沾在上面不肯褪去。

  她用拇指和食指捏起那小小的帽子对着日光灯看,不由得低声叫了起来。哇!她是不是淘到宝了?虽然她不懂玉,不过看看这小帽子在灯光下温润的光泽,应该是好东西吧!只可惜帽子上面那块呈红黑色的污迹怎样都无法洗去,另外就是帽子两边的装饰缺了一个,看上去实在有些怪异。

  她歪着头看着那小帽子想了半天,忽然伸手去掰另一边残存的装饰,可玉毕竟是玉,又只是一个小装饰而不是什么可分开的龙凤配,又怎么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不做家事的年轻女子所弄得开的。最后,她弄到指甲断裂也没看见上面的装饰松动一点。

  过了几天,她找到了一家兼营玉器修补的店,本想把另一边的装饰补上,可戴着老花眼镜的师傅连连摇头,劝她还是死了那条心。她一急,倒是又想起了那个馊主意,让老师傅把剩下的那个装饰切了下来,然后把它和帽子一起放在黑色丝绒袋子里装好,心情愉快地回了家。

  城市里的月光总是多了几分朦胧,流星雨来的日子往往也只能看见闪烁的霓虹外加阴沉沉的天空,等到早上三点,连一颗掉下的流星也没看见的她,浑身发抖地回到家。抖得好像连思维都停滞,却不忘低声诅咒两句以示抱怨。把空调打开,缩在毯子里打哈欠,百无聊赖中又想起了那顶帽子,于是披着厚重的毯子去翻了出来。

  还真是可爱呢,就是不知道能有什么用。低声感叹着,随手就把那东西丢在了写字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快要睡着的时候,却仿佛听见有人这样问。

  “你究竟想要什么?”低低的声音与其说是抱怨,不如说是单纯是在询问。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翻了一个身,随意摆手如同在挥苍蝇。

  “你想要式神还是使鬼?”声音解释着,一如先前的平静。

  “有区别吗?”她本来想问哪个比较可爱,不知怎么就是开不了口,最后只能问出这种正儿八经的问题。

  “你损坏了载体。”那声音不含任何感情地说,“式神可以替你一死,使鬼可以让你看清每一个人的心声。”

  “我选择后者。”她几乎没有犹豫,她才二十岁,替死这种适合老年人的东西对她来说没有价值的啦!何况知道别人的心声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情,这样她不仅可以知道别人是怎么看待她的,甚至可以在考试、未来就业、为人处事方面无往不利。她微笑着做出决定,甚至开始向往那闪着金光的未来。

  “等你醒来的时候,使鬼就会在你身边,虽然你无法看见。”那声音渐渐淡去。

  “看不见我怎么知道它们存在啊!”她有些生气地叫着。把她当成傻瓜吗?看不见的东西谁会相信!

  可不管她怎么抱怨,那声音都没有再次出现,她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在疲倦的侵袭下慢慢睡去。

  醒来的时候她没有感觉到异样,带着些许没完全清醒的迷蒙,她坐在镜子前面开始梳妆。打点好一切,已经是半小时之后,看看时间,拿起包包,准备去上课。

  从小区出来,穿过几条巷子就可以到她的学校,除非发生天灾人祸,否则她花费的时间不会超过15分钟。这一条街她走了无数次,她怀疑就算哪天闭着眼睛走一次也不会撞到东西。右手边第一家是卖煎饼的摊子,边上那家卖面、豆浆、馒头什么的,再过去是家小饭店,这巷子的两边全是卖吃的的。

  她打了个哈欠,虽然在想象中已经走到巷子口,可事实上才刚下了楼,连小区门都还没出。

  “真累啊!”她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听见了这么一句。

  “是啊,真累啊。”她随口回答,径直往前走的她没看见身后门卫惊愕的眼神。

  “今天把剩下的油用掉好了……”

  她在第一个摊子边上打算买煎饼的时候,耳中飘进淡淡的一句。她手一抖,差点把硬币掉在人家锅上。她左右张望一下,没发现面前的中年妇女有开口说过话的样子,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的她还是移出了队伍,向第二家店走去。

  “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啊……”

  “人那么多,烦死了……”

  身后传来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她的头都有些痛了,她天天在这买早点,没觉得这儿的人都那么多话啊。正想着,已经来到了包子铺。

  她一向都是买肉包子的,刚打算依照惯例,却又听见有人说话。

  “希望这死猪的肉不会让人吃出毛病,要是没事的话下次再进点……”

  她差点吐出来,咬咬牙忍住了,轮到她的时候立刻改要了一个菜包子,外加一杯豆浆。

  然后拿着早点继续往学校走,那短短15分钟的路程好像也换了一个世界。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如果说每一个人都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她只能怀疑自己正站在这些世界的交汇口,不信你听……

  “那姑娘真漂亮,要是领子开得再低一些就更好了……”这是与路口的小混混擦身而过的时候听见的话。

  “晚上回来的时候买点什么菜呢?”这是准备去上班的中年妇女的话。

  “爽肤水要用完了,接下来买哪个牌子呢?”这好像是一位差不多与她同龄的小姐说的话。

  “真烦人……”

  “百盛好像打折了……”

  “达明一派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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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3 14:17 | 显示全部楼层
  “中俄联合军事演习了……”

  “青菜涨价了……”

  “经理跟他的女秘书搭上了……”

  “刚才看见撞车又死人了……”

  ……

  那些声音,那些燥动的信号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耳朵里,挤进她的神经缝隙,几乎是立刻,她发现她完全没有胃口去对付手上的包子,她把她刚咬了一口的早餐丢进了垃圾筒。把豆浆也丢进去之后,她终于想起了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已经想起了昨天晚上她所做出的选择,只是此刻,她已经感到了一点点后悔。

  一秒钟,两秒钟……一分钟过去了,嘈杂声没有一丝一毫减少的意思。她沮丧地把棉团从耳朵里拿出来,有些悲哀的发现,这些声音好像并不是通过听觉神经来传播的。她懊丧地趴在桌上,开始自我催眠她其实什么都听不到。

  她确实有些东西没有听到,比如说……台上老师的讲话。等到试卷从前排的学生那里传了下来,她才知道今天原来有随堂测试。不过这种连位子都不排的测试没有什么了不起,她打着哈欠,翻开试卷。

  本来她有想好好利用一下她的能力的,她是多么希望能证明一下她选择的这种垃圾能力还是有一点点价值的。可惜,她等来的又是一场失望。她的确能听见一些人的解题思路,可是并不是所有同学都是从第一题做到最后一题,并且保持速度的一致性的。她只听见一堆的方程式和符号,还没来得及反映呢,又被几个考试中也走神的家伙的心中大叫给吓着了。当她用力按住头准备一如既往靠自己的时候,又听见前排那个欣赏的男生在想一些稍稍有些下流的东西,她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讲台前把只写了名字的卷子丢了上去,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教室。

  她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她就是觉得委屈,胸口好像有什么压着,逼得她不得不冲出来。她逼着人群来到学校的湖边,躺在温柔的垂柳下,从指缝中看那蓝色的天空。周围没有一个人,没有一点声音,她渐渐平静了下来。

  快要睡着的时候,周围又想起了细碎的声音。不远处坐着一对情侣,看上去一副甜甜蜜蜜的样子。可为什么女孩子心里想的是另一个男生,而男孩子心中却在寻思怎么把手不着痕迹地伸进女生裙子里。一种想吐的感觉充斥了全身,她抓起包,离开了那里。

  她有些仓惶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眼里全是躲闪。

  “X的!这个世界怎么还不去死!”擦身而过的斯斯文文的十几岁的瘦高少年,竟然有着这样的心声。

  她不知道那是电影台词还是漫画脚本,她只觉得惶恐。突然间世界就变了颜色,气质清新的少女会幻想男生跟男生接吻,年纪小小的孩子会在想把谁爆头,中年阿姨会在背后诋毁所谓的好友,有了啤酒肚的阿伯会念着青年女星的大腿……

  天哪……这是怎么了!?虽然也会看见有人努力地背单词,也会看见有人满心数字和股票,也有人念念不忘设计稿……可这些都不会让她变得高兴起来。重点是,这一切的一切,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闪躲着每一个人,她开始奔跑,不断加速。她不想呆在这里,她不想见到任何人,听到任何声音,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终于,她回到了家。她立刻锁紧了房门,关上所有的窗,躲进卧室。直到把卧室的门也锁上,她才真正觉得松了一口气。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心情终于平复了一些,她拿起电话,想打给在外地的妈妈。遇到什么事情,孩子总是想要依赖父母。

  “妈……”她甜甜地叫了一声。

  “昨天不是刚打过电话?长途很贵的你知不知道!”妈妈总是会责备子女乱花钱。

  “妈……”这次的声音有了些许撒娇的意味,声音还算开朗,眼泪却已经掉了下来。

  “你打电话回来就是为了叫妈妈?”电话那头的母亲显然无法体会女儿的委屈。

  “我……”她刚想说些什么,却听见了别的声音。母亲正要出去打麻将呢,被她给绊住了,心中难免有点催促的意思。她又怎么会知道昨天晚上女儿还高兴的不得了打电话给她,说买到好东西,今天却陷入一团噩梦。

  “你什么?”对面牌搭子在叫了,母亲有些着急,想要挂上电话却怕女儿真有什么事找她,话里就有了点催促的味道。好几分钟了,怎么不是“妈”就是“我”的,有事没事给个爽快,她还要去打牌呢。也不是她不心疼女儿,虽然不在一个城市,可相隔的距离也不过两个小时的火车,每周末都能见着的,实在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我没事,挂了。”她挂上电话,泪水已经止不住。

  她扑在针头上哭了起来,屋子里充满了低低的抽泣声。

  原来,在妈妈心目中,她竟然比不上打牌来得重要吗?虽然她知道这么说是片面了,可为什么要让她真真切切听见那么一句呢!?难道知道这么说妈妈是片面了,她受到的伤害就能没了吗?

  从枕头里抬起头的时候,她的眼睛生疼,用手轻触,已经有些微肿。她坐在床沿发了会儿呆,不去看那被自己的睫毛膏毁掉的枕套,却直奔梳妆台拿了那个小帽子过来。

  “我要把你丢掉!”她对着帽子说。

  打开卧室门的时候,她听见一声回应,那是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无所谓的语气。

  “即使这样,我也不知道使鬼是不是能被收回。”

  一时间,她气急了,差点把那玉石帽子朝着墙壁砸过去。半当中还是改了主意,万一这玉碎了之后,她一辈子只能这样了该怎么办?她咬着牙挑了一个漂亮的盒子把玉石帽子装进去,又拿了一个不错的包,把盒子放进去。

  她要出去一次,要状似无意地把包遗忘在某处。这种上好的玉,说不定捡到的人就藏私了。也许只要把玉丢掉一切就结束了,也许要等到下一个人做出相同的选择她才会解脱。她是不会去想也许无法解除这种可能性的,她只是在心里暗自向下一位捡到玉的人道歉。就算那人想要归还,也绝对找不到失主的。想到这里,她终于能露出一个笑容,虽然伴着那张妆花掉的脸,实在有些诡异。

  在洗干净脸之后,打算出门之前。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这样问那帽子:“最后的问题,你上面那块污迹到底是什么?”

  “好像是这个灵魂生前的鲜血吧,不记得了。”丝毫没有紧张感的东西回答。

  她开门的手顿了一下,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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