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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imwangqi

[话题] 新结婚时代zz (4页精彩语录总结, 7页观后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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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3 18:28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西爸见老伴许久不吭声,安慰她:“没什么,以前没保姆我们不是照过?”

  小西妈长叹:“话能这么说吗?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小西爸点头:“是呀是呀,人往上过好日子容易,再从上往下过就难喽!……要不,再跟小夏谈谈?”




  小西妈摇头:“何建国都跟她那样说了,我们再说什么都是虚伪。”

  门开了,进来的是小西和小夏。小夏在前面,小西站在她右后侧半步的地方,一副不得不来不忍目睹的样子。小夏来告辞。她今晚就过到小西家那边去,明天跟建国爹他们一块儿走。告辞的话说完了,双方都不知该说点儿什么才好,就这么结束似乎又仓促了点儿,于是,小西妈问了句:“小夏,回家的路费有吗?”

  “有!有五百!”小夏忙道,稍一停,又道:“是原先打算捎回家的钱,小航的钱我没拿!”

  小西爸妈和小西叹息了。

  小西送小夏到她和何建国家。去时何建成已走了,工地通知他们晚上加班,卸车。白天大货车不让进城,只能晚上进,所以,就得晚上干,干完了,大货车好接着走。

  小西她们到时,餐桌上已摆满了饭菜。但是建国爹和何建国都没有动筷子,显然,在等她们呢。小西一进来,建国爹格外热情地招呼:“小西啊,来来来!饭都做好了!你建成哥干活儿去了,就等你了!”

  小西勉强笑笑表示感谢,而后拉小夏:“来来小夏,吃饭!”

  小夏固执地不上桌。在小西家吃饭,她跟他们家人一块儿吃。但是建国爹在这,她就得遵照村里的规矩。建国爹招呼她上桌她也不上,扭头去了厨房。

  建国爹生气:“宝安媳妇脾气咋这么犟,驴似的!”为小夏执意要离开顾家的事,他也着急。小夏回去收拾东西时他已经数落儿子半天了,说儿子办事不讲究方式方法,说看来处理不好跟顾家的关系,跟儿子也有关系。儿子只闷头听爹说,一句话不说。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也是白说。小夏的走对顾家会产生什么样后果何建国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他的心如同小西的一样,在同城里人这么多年的拉锯战游击战阵地战以及无数次围剿与反围剿中,早就一点儿一点儿硬了。剩下一点儿没硬的部分,柔软的部分,留给了他的家人,他沂蒙山的家人,眼下具体说,留给了他哥哥。他目前心里头真正惦着的,只有哥哥。近来发生的所有事,在他认为,只有哥哥的事是一件值得认真对待的事:本来白天已干了一天的重体力活儿了,晚上说加班就得加班,卸车,卸什么?不会还是那近两米高的水泥板吧?而哥哥眼下的处境,与顾家有着直接关系。小航完全可以给哥哥调换一下工种,不调。顾家完全可以让小航做这件事,没让。说是小航为了简佳的事正跟他们闹矛盾他们说不上话。客观想想,摆摆,这些事,孰轻孰重?而他们家永远是,他们的事,再小也是大事,何家的事,再大也是小事,是农民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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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3 18:30 | 显示全部楼层
 建国爹看出儿子有心事不想说话,心里生气但也没有办法,儿大不由爷啊!怕小西有看法,主动承担起了调气氛的责任。

  “小西,你不喝点儿?”

  “不不不,您喝!”




  这时何建国喝了自己的杯中酒,又给自己倒满一杯。小西忍不住道:“少喝点儿吧你!”

  何建国闻之干脆把新倒的酒一口倒进了嘴里。建国爹皱起了眉头:“让你少喝点儿就少喝点儿,你媳妇是为你好。”

  “为我好?她呀,是借题发挥。”

  “咦?我借什么题发什么挥了?”

  “行了别装了,都是聪明人!……就算小夏要走是我的责任,是我多了句嘴,可你们怎么不想想,她是怎么来的啊?不是我们给你们找来的吗?她现在走了,你们不过恢复到了从前的状态而已,并没有额外地损失什么呀!”

  “何建国,你还讲不讲理了你!”

  “我怎么不讲理了?我说的话字字在理,句句属实!”

  小西气得说不出话来。何建国得意地冷笑一声,伸手又去拿酒瓶。说时迟那时快,他的话音未落,后脑勺“咣”,挨了一大巴掌,他惊讶地扭头看爹:“爹,你打我!”

  “打的就是你!三天不打你上房揭瓦!给你媳妇赔不是!现在!马上!赶紧的!”

  “爹!!”

  建国爹又扬起了手:“你说不说?”

  小西也惊讶,缓过神儿后连道:“算了爸,算了!算了!”

  建国爹不算,高扬着一只手,眼睛瞪着儿子。何建国扭过脸说了声“对不起”,眼圈一下子红了。建国爹的眼圈也红了。小西眼圈也红了。她从这反常中感到了一种不祥。

  小西头脚走,建国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凑到儿子身边,摸摸刚才他打过的地方。“疼不?”何建国闪开父亲的手,眼圈又有些红。建国爹喃喃:“打你十岁上爹就没打过你……手下得太重了……别记恨爹,爹是打给她看,爹是为你们好,是为你哥——”原来爹的思路和他一样!心里头不由得恨自己,恨自己怎么就这么不争气,不能混得好一点儿,比如,混成个刘凯瑞。那么,他就谁也不用求了,哥哥的事,他举举手,就解决了。他什么都没说,只一声不响地去给小夏找铺盖铺床。这时,听爹的声音传来:“宝安媳妇,你打定主意要走了,不再考虑考虑了?”

  没等小夏说话,何建国当即高声道:“不考虑了,走!……小夏,你不在他们家干就对了!看来以后我也得少上他们家,省得让人家当贼防着!”

  次日,何建国送父亲和小夏到车站,上了车,直坐到列车里广播“送亲友的请下车”才下了车。父亲送他到车门口,探出半个身子来一个劲儿催他回去。想到父亲专程为哥哥而来却不得不失望地回去,何建国难受至极。这时,小夏忽然急急跑到车门口,递给他一沓钱,说让转交顾家,说是顾家预支了她一个月的工资。何建国接过那钱,慢慢道:“小夏,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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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3 18:32 | 显示全部楼层
建国爹听儿子如是说,不由得叹了口气,劝道:“回去跟你媳妇好好谈谈。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你媳妇是没生过娃,不懂事,等她自己生了娃,就知道做爹娘的艰难了。抓紧时间生个娃!这回怀上,卖房子卖地,也不能再让你们把娃做了!”

  这时何建国的话突然脱口而出:“爹,如果她就是生不了娃,不不,我的意思是,如果她就是不想生娃——”




  “那咱还要她干啥?”爹的脸“刷”一下,变得冰冷冰冷。

  何建国明白了,点了点头。火车开了,由慢到快,载着他的父亲离开了北京,向着他又爱又恨的沂蒙山而去……

  周末,何建国去了书店,上到四层,找到医学书的区域,放眼望去,内科学、外科学、儿科学、神经内科、妇科学……他抽出一本厚重的《 妇科学 》,翻,翻到相关页,看。书却没说“习惯性流产”能治或不能治,只说怎么治。他决定买下这书,拿回去后细细看。买的时候就想好了,不能拿家里去,拿家里小西看到了肯定多心,他现在一点儿都不想跟她解释什么。拿单位去。何建国办公室里有一个带锁的抽屉。也不能让同事看到他看《 妇科学 》,人家肯定得想,他琢磨什么呢。

  这天晚上下班前,他给小西打了个电话,说是加班。下班后,去街边花五块钱买两个掉渣烧饼吃了,晚饭就算解决了。而后回到办公室,打开带锁的抽屉,拿出那本大大的《 妇科学 》,翻到“习惯性流产”一节,看。那一节不长,就那点儿内容,他在书店里全看过了。不说能治或不能治,只说怎么治。他忽然心里一动,翻到“绒毛上皮癌”一章看——有对比才有鉴别——居然也没说能治或不能治!也只说怎么治!他又如此翻了几种老百姓通常认为的不治之症看,都是一样的风格。那就是说,书是不会干脆说某病能治或不能治的,它只说怎么治。想想,也不能怪著书者推诿塞责,概因医学实在是浩瀚繁复,规律是有,但个案也多,不容你下出某种铁定不变的结论。比如,肺癌,号称癌中之王,厉害吧?他们村有一个老头儿就得了这癌,上省城济南查出来后,听说是不治之症,决意不治。别说家里钱不多,就是钱多,不治之症还治它干吗,钱多烧的啊!当下跟儿子们回了家。老头儿有三个儿子,小儿子混得最好,在安徽做到了厅局级干部。小儿子把父亲接到了安徽——趁父亲还活着,让他到处转转看看——托付给了一个在黄山工作的朋友。那里空气好,对肺肯定也好。父亲在那里住了一段,病丝毫没加重不说,似乎还减轻了。于是哥仨凑钱在黄山附近给父亲租了房子,把母亲也接了去,还有一个儿子一家也跟了去照顾父亲。几个月过后再查,肺上只剩钙化点了,连医生都连称奇迹呢。……何建国合上厚厚的《 妇科学 》,有些失望,也觉自己有些可笑,要是仅靠看书就能下诊断,那医生也太好当了。他把书重新锁进抽屉,决定去医院,找医生。还不能去小西妈所在医院,免得让她知道了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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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3 18:33 | 显示全部楼层
何建国去了北京妇产医院,请了假,花一百块钱预约了一个特需专家号。他想问问专家,在临床上,这种病多不多?病因是什么?治好的多还是治不好的多?怎么治?等等等等。预约专家是事先查114,打电话问清楚了的,还在头一天里把《 妇科学 》有关章节又看了一遍,结果到那儿人家根本就是“男宾止步”——他进不去,百密一疏——关键的是,这“一疏”他还无法弥补。能叫顾小西来吗?早叫她来晚叫她来都行,就是不能这个时候叫她来。他们的关系正在微妙时刻,没事她都会多事,他真这时叫她来查病,明摆着授她以柄。




  何建国这时已下定决心了,如果小西就是生不了孩子的话,他只能听他爹的。他之所以要问“习惯性流产”的病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有多少责任。如全部是他的责任,他就算是欠她的了。但是,她也欠他的,结果就是,两不相欠!

  从妇产医院回来,病没看成,倒耽误了一上午时间,只好晚上加班补上。加完班走出办公室时,已经十二点多了,到家,快一点了,电梯已经停了,只能爬楼。

  何建国一个人向十八层楼上爬,楼道里黑洞洞的,月亮从楼梯拐弯处照了进来,洒满一地,如银似水,他不由得站住,恍若梦中……

  那时候,他和小西甜蜜蜜。她怀孕了,他们从医院里检查了回来,到家时,看到楼外贴一通知,下午三点至凌晨三点停电,很抱歉云云。不远处停着一搬家公司的车,有人正在跟物业吵:“你们怎么能说停电就停电?我家具都拉来了,十七层楼哪,没电梯,你让我怎么办?”“是供电局的事,不是我们的事。”“我们跟供电局没有合同关系,我们只跟你们物业有合同关系!”……一些下班回来的人也在发愁,人们都提着买回来的菜等,显然是都住高层。

  何建国一点儿不急,伏身到小西面前:“来!”

  “干吗?”

  “我背你。”

  “十八层哪!”

  “来吧!”

  于是,小西伏上身去,沐浴着人们羡慕的目光,由年轻的丈夫背着上楼。

  建国背着小西上楼。上到七层以后,楼道里只剩下建国的脚步了。

  “你这是为我,还是为你的孩子?”小西悄然问道。

  “合着我以前没有背过你?!”

  “背过吗?”

  “好好想想。”

  “不记得。”小西耍赖。

  “真不记得?……不记得就不背了!”何建国说着将小西放下,重重地喘气。

  小西笑:“背不动了就说,累了就说,别找借口。”

  何建国承认:“是有点儿累了。”

  “那次去慕田峪长城我脚崴了,你一口气背了我十几里地——”

  “老啦!跟那时候不能比了!”

  “我就是在那一刻决定的:嫁给他,这是个男人!男人就得像个男人,得有力气,有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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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3 18:35 | 显示全部楼层
 何建国坐下:“坐下歇会儿吧。”小西就要往台阶上坐,何建国拍拍自己的腿,“坐这儿!地上凉!不会有人来的,放心。”小西就在丈夫的腿上坐下了,他伸出一只胳膊揽住了她。这里正是在楼梯的拐弯处,月光从窗子里进来,静静地照着他们。何建国手放在小西腰间摸摸:“怎么一点儿动静没有?”

  小西笑:“你这么大时在你妈肚子里也是一点儿动静没有!”




  何建国表决心道:“等他出来了,不管儿子闺女,跟你一样,学钢琴!他要是敢说一个不字,瞧我揍他!”

  小西感动得一把揽住何建国的脖子,神往地说:“然后呢——然后,我和我们家的音乐神童带着你这个乐盲,去欧洲的音乐之乡!……”

  “我是乐盲?!谈恋爱时,你可是一直夸我歌唱得好!”

  “谈恋爱时说的话也能信啊?谈恋爱时说的话都是昏话傻话疯话胡说!”

  “是吗?”

  “是。”

  “那好。”何建国说着把小西推开,自己往楼上走。

  小西站在黑黑的楼道里可怜巴巴地叫:“建国!”

  何建国这才站住:“说,你当年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胡说?”

  “不是。都是真心话。”

  “再说一遍。”

  “是真心话。”

  “我让你把当年说的话再说一遍!”

  于是小西做甜蜜状:“建国,你的歌唱得真好啊!”

  “还有!”

  小西叫起来:“建国!”

  何建国毫不留情:“说!不说我就走!把你一个人撂这儿!”

  “……我爱你。”

  何建国纠正她:“不对!你说的是:‘我非常非常爱你一辈子爱你!’”

  小西乖乖地道:“我非常非常爱你一辈子爱你。”

  建国:“这才像话!”走下去,弯下腰,“上来吧!”

  小西赶紧趴上去。何建国背起她,二人向楼上走……

  光阴如梭,爱情如梦,那一切的一切,此时俨然如窗外的月亮,美,美得遥远,远得可望而不可及……

  由于工作出色,何建国被公司任命为技术总监,副总监那步都没走直接就是正的,成为公司核心管理层最年轻的干部。工资涨了不说,还为他配了一辆专车,有专门的司机。一般情况下他还是自己开车,但一到工作紧、忙、累时,就得让司机开。开车还是比坐车累。

  这天,何建国代表公司去参加一个会议,会议规格很高,要求必须着正装,就是说,西装领带。去开会的地方何建国路不熟,怕误事,让司机开车。正走着,前方路边一个民工模样的人帽子被风刮掉了,他追着帽子直向马路中间来。司机猝不及防,一脚急刹车,何建国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把脖子折了。那民工拾到了他的帽子,赶紧往路边走。司机不干了,跳下车大骂:“找死呢你!你以为这是你们村的乡间小道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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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3 18:37 | 显示全部楼层
何建国光顾在车里揉脖子了,车门车窗都关着,他听不到外面的动静。

  司机揪着那个民工骂骂咧咧:“你一个破帽子值几个钱,啊?我他妈撞上了你算谁的,啊?!”已有看热闹的人围上来了,后面被堵的车“嘀”成了一片。

  何建国揉了阵脖子,才发现司机怎么还没上来。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打开车窗叫:


“小孙!走吧!开会要晚了!”

  司机扭过脸来:“何总监,他们这帮民工,太没素质了!跟他们你就不能客气——”忽然,他住了嘴。他发现何总监眼神不对。

  被司机揪住的那个民工,正是何建成。这时何建成也看到了弟弟。弟弟穿得是如此体面,身份也体面,有车,还有司机,何建成知道自己不便与他相认,使使劲儿,一下子扒拉开司机揪住他的那只手,不等弟弟表示什么,转身跑开。何建国没说话,可以解释为事情来得太突然他没想到,但是,在看清是哥哥到他哥哥跑开之前,不是没有时间。在这个时间里,他为什么没有说话?

  司机仍不依不饶,冲何建成的背影喊:“你他妈跑!你他妈就是欠揍!丫下次别再碰上我,碰上我让你丫——”这时他听到脑后一声厉喝:

  “小孙!走!”

  是何总监。脸青得像黑铁。他这才闭了嘴,上车,开车。

  何建国开完会后回公司办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到后勤处——而不是打电话——找到他们的负责人,请他们立刻把今天给他开车的那个孙姓司机开了,理由是,素质太差。

  晚上,下班回到家里,何建国郑重向小西提出,可否请小航给他哥哥建成调换一下工作,当瓦工。他的同学答应让何建成去公司里当保安,何建国没有同意。三十多了干保安,没技术含量,没前途。哥哥也不想当保安,一心一意想学瓦工。小西当时正心烦,她刚放下爸爸的电话。爸爸在电话里说,她给家里新找的那个保姆,不辞而别了,什么原因没说,也无须说。走时,那保姆拿走了家里放在抽屉里的一千多元现金。这幸好是家里还有爸爸在,不上班。要是家里没人,她还不得把家给搬空了?因此当何建国又拿他哥哥的事来烦她时,她就没好气,想也不想地道:“不行。”

  “为什么?”

  他还要问!她道:“你哥没技术,就得干力工。而后视情况,再说。”

  “刚开始不都干瓦工了吗?”

  “那是小航的关系。”

  “为什么不能让小航再动用一下他的关系?”

  “你们为什么总是让别人动用别人的关系?为什么就不能凭自己的能力?”

  这些话要是放在以往,没什么。顾小西说过的比这难听的话多了,逮着机会,何建国再还回去就是了。但是这次不同。这在开口前就决定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向她提要求,她如果没什么改变,他就改变。但是总不想以不能生孩子为理由,他说不出口。就算她不能生孩子不是因为他,他也说不出口。本来,她不能生孩子自己就不好受,他再直着跟她这么说,不是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何建国沉默片刻,转身,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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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3 18:39 | 显示全部楼层
何建国一个人开车在路上走,漫无目的。从前,跟顾小西吵了架也是这样,要么她走,要么他走。她走可以回娘家,他走就只有满大街溜达。现在比从前好多了,至少可以开着车溜达。一辆辆满载的大货车轰隆隆迎面驶来。它们从哪儿来、上哪儿去?车上装的是什么?将要为它们卸车的是谁?那次哥哥被叫去卸车,整整卸了大半夜,第二天只比平时晚起了一个小时,而后,又干了一天的活儿。不知道将要卸这些车的人里,是不是也会有哥哥。刹那间,那刀削斧凿般的一幕又在眼前闪出:土屋、土炕,父亲居中而坐,他和哥哥一边一个,


三人中间的炕上搁着两个攥成团的纸阄。父亲让他们抓阄决定谁上大学,哥哥先抓。当哥哥把手伸向炕中间的那两个阄时,何建国清清楚楚看到,那手在抖。是啊,一抓定终身,这是何样的残酷?哥哥抓起两个阄中的一个,停了一会儿后方才打开来看,看后就交给了父亲,而后,下炕,一声不响抓起门边的锄头,下地干活儿。那阄上写的字是:不上……

  何建国闭了闭眼,不能再想。他将车停在第一个遇到的酒吧前,下车,走了进去。里头灯光昏暗,几乎都是成双成对或三五成群的人,他拣了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坐了,一坐下就后悔了,原先只看到那里人少,只一个人,安静,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熟人,是简佳。显然对方也为碰上了他而烦恼,都碍于礼貌勉为应酬,说一些“你也来了”之类不咸不淡的话。何建国知道简佳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小航和她吹了,心里苦闷。简佳却不知道何建国为什么会来这里,何建国压根儿就不是个来这里的人。三言两语之后,才知道又和小西吵架了。她懒得打听他们为什么吵架。内心深处,还有点儿幸灾乐祸。活该,这就是报应。她一直为小西对她和小航的事的态度失望。小西爸妈的态度可以理解,她不该呀。她准备再稍坐一会儿就走,坐到礼节礼貌所需要的时间后就走。这时,她听到何建国说话了,语调郑重:“简佳,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她看他。他说:“上妇产医院,查一查习惯性流产到底能不能治。”

  简佳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为什么不叫小西去?”

  “不想让她知道。”

  “是不是如果不能治的话,你就不跟她过了?”

  何建国没说话,没说话就是答案。简佳震惊,继而愤怒:“何建国,你这么做太不地道了,小西的病是怎么落下的——”

  何建国摆摆手打断她,声音消沉:“简佳,我不想翻旧账,没意思。也不想让你来当裁判,谁判了我也不听。”

  简佳说:“你们结婚的时候怎么说的?肯定是‘不论发生了什么,都是一生一世在一起’吧?不能说只能在一起享福不能在一起受苦吧?不能说一方有了病另一方就可以弃她而去不要人家了吧?”

  何建国被逼无奈,简单说了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说:“不是我不想跟她一生一世在一起,是她不给我这个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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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3 18:40 | 显示全部楼层
 简佳:“不就是没帮你哥哥安排好工作吗?……我去找小航谈!”

  何建国“咦”了一声后,小心地道:“我听说,顾小西她家不同意你们的关系。”简佳没吭声。何建国又道:“你究竟为什么要离开刘凯瑞?是,他不能跟你结婚,可你们女的不是经常说吗,幸福就是真金白银!”




  简佳冷笑一声,反问他:“哪个女的这样说?”

  “既然你不这样认为,去跟顾小航说啊!”

  “他信吗?他,他们家,都认为我不跟刘凯瑞只是因为他不肯跟我结婚,要是刘凯瑞肯,我能立马回头。”

  “你不会吗?”

  “当然。”

  “为什么?”

  “因为我并不认为幸福就是真金白银!”

  何建国点头,再也无话。

  发行部主任来了,小西爸那本书准备开个研讨会,他来跟小西和简佳商量会在哪里开。小西的意思是就在社里的会议室开,以降低成本。发行部主任的意思是要么不做,做就做好,做出档次,记者们很看重这个。最后他说出了他来的目的,他想把研讨会在刘凯瑞公司的会所里开,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与有钱人打交道的机会。小西立刻想到了简佳,嘴里拖延:“为什么要在他们那里开?……他是想扩大他的知名度!”

  “双赢,有什么不好?……那会所我看了,豪华,气派,中式仿古,最绝的是墙壁上镶着的那道门,暗门,看上去就是一堵墙,其实有一个机关,一按开关,那墙就徐徐打开,里面别有洞天——据说宋朝李师师和宋徽宗就是这样见面的。宋徽宗碍于身份,和李师师见面都是在密室里——瞧瞧人家这设计,多具人文情怀!……”

  小西打断了他:“主任,这事等简佳回来再定,好不好?”

  主任摆手:“为什么非得等简佳?实话说吧,这事我是来通知你们的,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因为,刘凯瑞的助理已经跟我谈定了!……顾小西你还别翻白眼,人家出赞助不能白出,咱们得学会尊重资本的意志!”

  “什么资本的意志,不就是拜金主义吗?谁有钱就听谁的,有奶便是娘!”

  “那你算是说对了,有奶还就是娘,没奶你能长这么大吗?”

  “奶牛也有奶,你管它叫娘吗?”

  简佳回来了,得知二人争执的来龙去脉后,对小西生出一丝好感。看来她不是像她以为的那样,只要能把小航择出来,就把她胡乱向外推,哪怕推给刘凯瑞。

  心里一软,忍不住就把遇见何建国的事对她说了。她之所以要说,是为小西好,因此说的时候,在让小西有危机感的同时,尽量对何建国的激烈情绪作了淡化处理。中心说了两个事实:一是何建国对她能不能生孩子的事很在意;二是他对顾家对他哥哥的工作安排很在意。小西一听就有些急,当下,就跑到工地上去找了小航。

  “姐,未必为了你的婚姻,我们全家都要做何家的奴隶!”小航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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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3 18:42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航,这对你不过是举手之劳——”

  “举手之劳?开玩笑!那包工头要跟我做交易,让我在不合格的验收单上签字。”

  “那就换了他!”




  “换他?没点儿背景的人能当包工头吗?那人已经弄走俩项目经理了。到最后还不知道谁换谁呢!”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也好早给你姐夫说!他以为你是不帮他,你不帮他是因为我和爸妈一块儿反对你和简佳的事。”

  小航冷笑一声:“小心眼,小人。我才懒得跟这种人做这种无聊的解释。”转身走。

  小西追着叫:“小航,真的帮不了他哥吗?”

  “帮不了!”小航的声音远远传来。小西失神地目送他远去。

  从那次跟何建国吵了架后,小西就回爸妈家住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走,她很客气地跟何建国说明了原因:爸爸的书稿正在最后冲刺阶段,比较紧张,家里头没有保姆,她回去可以帮着做点儿家事。而且,作为爸爸书的责任编辑,有什么事在家里可以随时商量。总之,找了很多理由。从前,她要走,甩手就走,动静怎么大怎么来,就是要让对方知道,我走是因为我生气。这次她没这样做,本能感觉到他已不会在意她的生气与否,她那样只能是自讨没趣。她实在不想在自己家住了,何建国的不冷不热不阴不阳不死不活,令她窒息。

  小西在厨房里拿饭盒准备去食堂打饭,爸爸在书房弄他的稿子。妈妈下班回来了,回来就进卧室里翻找什么。小西拿着饭盒向外走时,妈妈出来问她看到小航送她的那枚胸针了没有,她晚上有一个老同学聚会。小西放下饭盒去帮妈妈找,可能的地方都找遍了,没有找到。妈妈边找边自语般道:“这就奇了怪了,我上个月还戴了呢,去参加肝胆外科学术会时,戴了。”

  小西爸闻声从书房里出来,问小西妈:“你上次参加会穿的哪件衣服?”小西妈说了哪件。小西爸想了想,从门厅挂外套的衣柜里找出了那件衣服,结果,胸针在那衣服的口袋里。同时感慨:“这要小夏在,真找不着又得怀疑人家了。……干保姆不容易。这点最不容易。谁家里都有个找不着东西的时候。家里没保姆的时候没事,有了保姆,就是保姆的事。小航的钱找到了没有?”

  小西妈摇头。

  小西给妈妈别胸针:“那是怎么回事呢?我怎么想怎么觉着小夏不是那种人!”

  小西爸斩截道:“绝对不是。你看她那性格,自尊到了刚烈!”

  小航回来了,出乎小西意料。他最近下班后极少按时回来,说加班。加班是不回家的最好借口。不用说,是因为简佳的事情不愿意跟家人在一起。到家后跟爸妈姐姐打了个招呼,就进了自己房间。

  小西跟到小航房间门口问他在不在家吃饭,她要去打饭。他说不在家吃,换件衣服马上走,跟朋友们出去吃。小西很想跟他说一说何建成的事。想了想,没说。何建国最近的态度,跟小航帮何建成没帮到位很有关系。小航是不该,但是何建国更不该,别人帮你,是心好;帮不了或就是不帮,是正常。不能说不帮你就是欠了你。想想这点就寒心,这么多年夫妻了,帮了他家那么多的忙了,只要一点儿帮不上,就是对他家对他没感情,就全盘否定。如此下去,看来他俩的日子真的是到头了。这工夫小航换好了衣服,向外走,走到门口,想起件事,回头对大家道:“对了,我那五百块钱没丢。借给一个朋友后忘了,今天还我钱,才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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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1-3 18:44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西妈不由得大怒:“荒唐!”

  小航回嘴:“有什么呀!谁还没有个忘事的时候?”

  小西妈走到他跟前,用手指点着他:“你知道你忘的这事,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麻烦?给别人带来了多大的伤害?”




  小西忙道:“妈,我们再请她回来就是了。”

  小西爸:“对,跟建国说,再请小夏回来。同时向人家道歉。”感慨,“这个小夏,宁折不弯,刚直不阿,士可杀不可辱!好!”

  小西妈不耐烦地对丈夫道:“行了你别掉书袋子了!”又对儿子说,“小航我跟你说啊——”

  这工夫儿子已经出门了。小西妈气得重重叹了口气,把穿好的衣服又往下扒,走到电话机旁拿起电话,要给人家打电话说有事不去了。小西极力劝妈妈去,去散散心,同时保证跟何建国说,首先让他代向小夏道歉,而后,看能不能请小夏回来,妈妈这才算勉强穿上衣服,走了。

  小西和爸爸吃饭。为省事,打的包子和粥。食堂里的包子皮很厚,馅很咸很油。小西爸吃得直叹气。真想吃小夏包的包子啊,茴香苗切得细细的,肉也是切的,不是剁的,切成小丁,和茴香苗拌一起,小夏称之为“沙馅”。如果说那是沙馅,食堂的包子就是“泥馅”。肯定都是搅拌机搅碎的,硬硬的一小坨,是什么菜都吃不出来。

  父女二人没滋没味地吃完了饭,爸爸又一头钻进书房,小西收拾了餐具去厨房,洗碗,放碗……感觉日子过得也像刚才那顿饭一样,没滋没味。心里头还沉重,小夏的事,怎么跟何建国说?看家里的情况,实在需要小夏,但是现在,她没办法跟何建国开口让他帮自己家办事。他哥哥那事没有办好,何家尤其何建国正为这个生着气呢。

  这时候,门铃响了,她扎煞着两只湿手来到门口问:“谁?”外面的人说:“我。”好像是何建国!小西把湿手在裤子上蹭蹭,一把拉开了门,是何建国。小西的心里,先惊后喜,惊的是没想到他会来,喜的是正想他呢他就来了。

  听到何建国来了,爸爸从书房里出来跟他打招呼,这时听建国跟爸爸说:“爸,您的书忙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那,我接小西回去,可以吗?”

  小西万万没有想到,用询问的目光看何建国。何建国不看她。

  小西爸道:“没问题没问题。……我本来也没说让小西回来是她非要回来。……建国啊,你可有日子没来了,听说当上领导了,工作更忙了是吧?”

  何建国显然不想听爸爸再む孪氯ィ敷衍地跟爸爸说了几句什么后,就转对小西道:“那,小西,我们回去?”

  小西一转身回了房间,收拾回自己家的东西,一句话没说,不敢说,怕哭出来,是喜极而泣的哭,他终于还是来了,终于还是离不开她。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终归不会那么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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