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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中长篇小说] 《妻祸》--作者:高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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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0 13:36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草说:“你以为光是宁宁回来就完事了?后面还有好多事得求人家,比方说,得把宁宁的户口转过来吧?趁转户口的时候,宁宁的姓就改过来了。还有,宁宁得转学吧?”

    何天亮一愣:“转学?转学干什么?”

    小草说:“你就愿意让你的宝贝女儿在那种三流学校上学呀?得把她转到师大附小来,孩子从小上什么学校往往会决定她的一生。再说了,玉泉小学也太远了,万一你我有什么急事不能去接她,难道让她自己往回走?师大附小有学生车,宁宁上学放学可以坐学生车,既安全又能锻炼她的独立生活能力。还有,宁宁终究是人家带大的,跟她姥姥她小姨的感情很深,这一阵过去了,想她们了你总得送她过去看看吧?闹得情断义绝,今后还怎么照面?”

    何天亮说:“转学当然好,可是我听说师大附小难进得很哪。”

    小草说:“不就是多要几个赞助费吗?我已经联系了,这事你就别管了,好好做生意,多挣钱是你的主要任务。”

    何天亮说:“我真的没有想到,这么顺利宁宁就回到了我的身边。”

    小草说:“这也是巧合,要是那天不刚好碰上宁宁,宁宁现在不还在冯家吗?”

    何天亮说:“不光是巧合,还是亏了你,要不是你那天一下子把事情捅透了,我见了宁宁也不敢轻易认她。”

    小草说:“世界上许多事儿都有个机会问题,机会往往是稍纵即逝的,关键看你能不能抓住机会。那天明明是老天爷把机会送到你面前来了,你再不抓住就对不起老天爷了。有时候,处事绝对不能犹豫,该果断的时候就要果断。你想想,宁宁明明是你女儿,你自己不主动告诉她,难道冯家会告诉她你是她爸爸?你告诉她了,能有什么后果呢?本身你就是占理的事儿,怕什么?”

    何天亮由衷地说:“小草,你确实是我的福星,命里的贵人。说实话,你别看我在外面跑买卖,多少还能挣两个钱,要是没有你,好多事我还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草跨进院子说:“行了,别肉麻了,吃饭吧。”

    宁宁已经写完作业,守着电视等他们回来吃饭。吃饭的时候,小草对宁宁说:“过几天阿姨给你转学去,把你转到师大附小。你愿意不愿意?”

    宁宁问:“转学干啥?”

    小草说:“不干啥,就是因为师大附小比你现在的学校好,上学放学都有车接车送。”

    宁宁是小孩子心性,听说上学放学都有车接车送,就说:“好吧,那就转呗。”

    小草赞许地说:“宁宁你知道阿姨最喜欢你哪一点吗?”

    宁宁摇摇头。小草说:“你这个孩子聪明,知道好赖。你今后听阿姨的话,阿姨今后保证让你顺顺当当地考上名牌大学。”

    宁宁突然说:“你让我听你的话,可你也不是我妈呀。以后你要是当了我妈,我当然得听你的话。”

    小草脸红了,说:“什么以后,我现在不就是你妈吗?”

    宁宁说:“你现在就是我妈,我就把你叫妈吧。”

    小草拍了她一巴掌:“小丫头鬼得很,泡起你阿姨来了。行啊,你愿意叫啥就叫啥。”

    宁宁说:“我就叫你干妈吧。”

    小草说:“我已经说了,你愿意叫啥就叫啥。吃饭,吃饱了洗脚睡觉。看见没,这床是你爸爸给你新买来的,不洗脚不准上床。”

    何天亮听着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心里暖融融甜滋滋的。他默默地吃饭,一言不发,听她们俩聊天,就是他最大的享受。如果小草能答应跟他结婚,这应该是一个完美的家庭。他看了小草一眼,小草正给宁宁的碗里夹肉,对宁宁说:“小孩子应多吃肉。让小孩多吃菜,纯粹是胡说八道。”

    何天亮突然醒悟,只要小草不跟他结婚,虽然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可她就永远是自由的,眼前这温馨可人的情景随时都会变成一场梦。想到这个可能性,他的心抽紧了。

    接下来的几天小草天天忙着跑宁宁的事儿。星期天她领着宁宁到她姥姥家,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顺顺当当把户口要了出来,又顺顺当当落到了何天亮名下。宁宁自然由冯宁恢复了她的本来姓名何宁。还户口本的时候,她却不去了,让何天亮去。何天亮问为什么,小草说:“取户口本难,我去办;送户口本容易,你去办。你以为我爱到她们家去?”

    何天亮只好自己跑一趟,去的时候顺便买了些水果和保健品。他想,不管怎么样,老人家对他总是有恩的。这次去老太太的情绪平和了许多,问宁宁的情况。何天亮告诉她想把宁宁转到师大附小去。老太太倒也明白,知道师大附小是好学校,叹了一口气说:“宁宁还是有了爹好呀,我们许多事情真是有心无力。那个丫头说得也有道理,宁宁迟早得回到你身边去,孩子不能没有爸爸。”

    何天亮从老太太的话里听出来,似乎冯美荣极少回家,就想问问她的情况,可是想起了那天在大都会娱乐城碰见她的情景,黄粱噩梦也告诉他冯美荣现在又跟白国光在一起,就忍住了没有提她。见老太太有些失落,就说:“您老人家把宁宁带这么大不容易,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宁宁一辈子也忘不了您。”

    老太太叹息着说:“孩子现在对我有成见了,礼拜天来的时候生分了好多,不像过去待我那么亲了。”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何天亮连忙劝慰她:“小孩子还不懂事,我好好给她说,过一阵我再带她过来看望您。”他最怕人掉眼泪,见老太太又开始哭了,赶紧起身告别。来到外面,他回头看看那座跟他的过去曾经紧密联系的陈旧的大楼,觉得很不是滋味。他也奇怪,为什么每来这里一回,他都会感到非常疲劳,就像干了一天重体力活儿似的浑身无力,脑子也乱哄哄地发晕。他想,以后再也不能来了。这样对他,对人家,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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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0 13: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章

夏天过去了,秋风开始清扫树上的黄叶,一早一晚已经能明显感到凉意了。宁宁终于转到了师大附小,每天乘坐校车上学放学,再也用不着何天亮跟小草接来送去的。

    宁宁已经逐渐习惯了跟他们生活,星期天或者节假日,他跟小草必然要带着宁宁到公园去玩。他如果有事,小草就自己带宁宁出去,她带宁宁出去就是逛商店。几次下来,宁宁的床上、屋里就摆满了各种各样毛茸茸的动物和人物。

    何天亮现在觉得每天的生活都是充满欢乐的喜剧,唯一让他不安的就是小草一直没有正面答应跟他办理结婚登记手续。这么拖着,何天亮觉着好日子像一辆走在没完工的路上的车,说不准什么时候路就走到头了。

    经过再三思考,何天亮决定找道士好好谈谈他跟小草的事儿。小草的事情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他想,道士是长期在社会上混的老油条,对这种事情也许比他有办法。起码旁观者清,能帮他分析分析小草一直不跟他办理结婚登记手续的原因。

    刚好何天亮又结算了一笔货款,道士应得的那一份何天亮准备亲自给他送过去,趁机跟他好好谈谈。

    去之前,何天亮挂了道士的手机。手机关机,没有应答。道士的手机关机是经常的事儿,也不知道他是事情太多,还是不适应现代化通讯工具,他好像根本没有及时给手机充电的概念,手机动辄就没电了。何天亮估计他又是手机没电了,就直奔他家去了。

    道士如今算是发了财,买了新房子,三室两厅两个厕所,装修得挺豪华。

    何天亮去过两次,不无妒意地问道士:“你有几个屁股?”

    道士没明白他的意思,说:“我跟你一样,你说几个屁股?”

    何天亮说:“我还以为你两个屁股呢,不然家里要两个厕所干吗?”

    道士说:“你永远是个土八路,一口一个厕所,这是卫生间。”

    何天亮问他:“你拉屎撒尿在什么地方?”

    道士说:“就在这儿呗。”

    何天亮说:“那还是厕所,除非你别在这里拉屎撒尿。”

    道士知道他是抬杠,反过来说:“你小子挣那么多钱,留着下崽呀?如今好房子有的是,赶紧买一套先住着再说。”

    何天亮不是没有买房子的打算,原来的小平房当了餐馆,白天当饭厅的地方晚上就是卧室,闻着饭菜跟刷锅水的味道睡觉,经常睡着了做梦都在开饭。宁宁回来后,他买房子的心情更迫切了。可是跟小草的事情一直没有个定论,买房子的事情也就不好下决心。

    往道士家走的路上,何天亮又想起了买房子的事情,如果小草跟他的事情能定下来,他起码也得买一套像道士那样的房子,他跟小草一间,宁宁自己一间,还剩一间当客房,来个朋友什么的有地方住。他的这些打算在小草没有明确的态度之前,就像是幻想中的空中楼阁。一路走一路胡思乱想,就来到了道士家楼下。

    何天亮按响了门铃,又用拳头砸了一通。里面应声的是个女人。何天亮倒也不感奇怪。道士就是那么个浪荡混混,营造了这么个安乐窝,不弄几个女人来才是怪事。

    “谁呀,土匪似的,敲鼓呢还是敲门呢……”里面的女人骂骂咧咧地开了门。一照面何天亮被吓了一跳,门缝露出一个怪物,一张毫无血色的白脸上没有鼻子眉毛,只有三个洞洞,满脑袋的卷卷像改良品种的新疆细毛羊。再往下看,身上空荡荡地套着一条没有袖子没有裤腿袍子不像袍子裙子不像裙子的大白布单。

    “找谁?”怪物的口气很不客气,一股浓烈的化妆品味道冲进何天亮的鼻子。

    何天亮自认是道士的铁哥们儿,对这个怪物自不会放在眼里,大大咧咧地问:“道士呢?”

    “什么道士和尚的,你有病呀?跑这儿找道士,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说完,转身进去把门摔上了。

    何天亮抬头看看门牌号,确定自己没有找错门,再次按响了门铃。

    女人拉开门一看又是他,气愤地说:“你是干吗的?没事找事啊?”

    何天亮说:“我找道士。他是我朋友。”

    女人上上下下看了看何天亮,见何天亮西装革履地像个有身份的人,才放缓了口气说:“这房子就是我的,我家可没什么叫道士的,你是不是找错门了?”

    何天亮说:“我没找错门,头两个月我还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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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0 13:38 | 显示全部楼层
女人恍然大悟,说:“哦,你是找那个当什么大师的呀?他把房子卖我们了,我们搬进来都一个多月了。”

    何天亮愣了,问:“那你知不知道他搬哪去了?”

    女人摇摇头:“不知道。”说完,又缩了进去把门关上了,这次没有摔门。

    何天亮在门前愣了一阵,他想不通道士才在这新居住了几天怎么就又卖了?卖房子根本没告诉他。按他跟道士的交情,道士换了地方无论如何应该告诉他一声,起码他们跟东方铝业的生意还有道士一份,单单从利益上考虑,道士也得跟他保持密切联系。

    会不会出什么事了?何天亮下楼立即打车,朝道士过去的老房子赶。还好,二秃子在家。何天亮问他:“你哥怎么了?跑哪儿去了?”

    二秃子把他朝屋里让:“何哥,进来说。”

    何天亮进到屋里,四处打量一番。如今二秃子一个人住在这里,房子比过去整洁了许多。

    “我哥走了。”

    “走了?到哪去了?”

    “我也不清楚。他临走的时候告诉我,让我转告你,让你等他的电话。”

    何天亮问:“他该不是犯啥事了吧?”

    二秃子肯定地说:“没有,他走的前两天还在科学宫讲课呢。”

    何天亮又问:“他走了你现在干啥呢?”

    二秃子朝外面指了指:“这不,跑出租。”

    何天亮这才想起来,刚才敲门的时候就看见外面停着一辆红色的夏利车,只是没想到这辆车是二秃子的。

    “这是我哥临走前给我买的,说是让我今后就干这个,不准我再沾正气道的边了。何哥,你今后要车,尽管吭声,没二话。”

    何天亮实在想不通道士在玩什么鬼花样,就又追问:“他的电话怎么也不通了?”

    二秃子说:“你提这事我想起来了,我哥说你要是有急事就挂他的新号码,他的旧号码停了。”然后把道士的新号码给了他。

    何天亮又问了问道士离开这里之前的情况,也不知道是道士安排的,还是二秃子真的说不清楚,根本听不出来道士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从二秃子这里再也捞不出货,何天亮只好怏怏地告别出来。二秃子要开车送他,他谢绝了。

    道士神秘地不辞而别,让何天亮心里空落落的。道士这行为,简直像犯了事的逃犯。他如果真的犯了事,会不会牵涉到自己身上?何天亮想到这里,更是焦躁不安。他没有直接回家,蹲在马路边上,就开始用手机给道士挂电话。这件事情不搞明白,他难以安心。

    电话通了,听到道士的声音,他觉得踏实了许多。

    “天亮吗?”

    “你他妈的搞什么名堂?是不是犯事了?”何天亮气鼓鼓地问。

    “目前还没犯事,再混下去怎么样就难说了。”

    “你在哪儿?逃跑怎么说也得给我打个招呼吧?害得我爬了八层楼给你送钱,结果出来个怪物,还是个母的。”何天亮这时候又想起了那个买道士房子的女人跟她那奇怪的打扮。后来他对小草说了这件事情,小草告诉他那个女人肯定是在做面膜。他问什么是面膜。小草说就是像刷糨糊一样给脸上刷上药膏,有的还要贴面膜纸,估计他见到的就是贴了面膜纸的女人。

    道士说:“我在深圳,你谁都别告诉。你放心,我没事。”道士在那边安慰他。

    何天亮说:“你有事没事只要没挂上我,我才不管呢。”

    道士听出来他着恼了,就说:“走的时候我想给你说一下,一想不告诉你对你好。再说也怕跟你一见面又舍不得走了,就没告诉你。”

    尽管何天亮知道他说这些话半真半假,认真不得,可是心里还是一软,话里也没了火气:“你怎么突然就想起来跑到那边去了?”

    道士先问:“你怕不怕多耗电话费?”

    何天亮说:“再耗也比跑到深圳找你省钱。有话你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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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0 13:39 | 显示全部楼层
道士先是叹了一口气,然后才说:“我哪里是突然想起来跑到这边来的,我早就有这个打算了。你想想,像我这种人,既没手艺又没文凭也没体力更没靠山,又是从里边出来的,在这社会上能混出个什么好来?唯一的路子就是挣钱,要挣钱就得办一些非常规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吃的是那碗饭,事情闹得小挣不来钱,闹得大了又容易出事,以前我就是吃了这个亏,有了一万想十万,有了十万想百万,太恋战,太贪。结果事情正闹到兴头上,让人告发了,挣来的钱不但全被没收,人也进了局子,这你都是知道的。”

    何天亮问:“是不是又有人告发你了?”

    道士说:“再等到别人来告发就晚了,我这回出山前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掌握好火候,绝对做到急流勇退,见好就收。也算咱哥们儿运气好,混了这两三年,下半辈子的底子也算垫好了,比我预期得早了几年。我真没想到如今的人比我进去前更好糊弄了,只要有人管你叫大师,只要你敢当大师,就有人跟在你屁股后面把你当大师供着。我买房子那些事儿都是给别人看的,你没根底谁信你?一打听,好,大师的房子老窝都在本地,人家也就相信你了。说实话,当大师的滋味真他妈过瘾。要不是碰上牛管教,我可能还得再拖一段时间。”

    何天亮惊奇了:“你怎么碰上他了?”

    牛管教最讨厌道士,一见面就训他。道士给老鼠上电刑,弄坏了机器,牛管教给过他两个耳光,道士在监狱里一见到牛管教就出汗。

    道士说:“真他妈的怕鬼就偏偏遇上鬼,一个弟子把中华正气道传给牛管教了,牛管教到科学宫来练功。我一见他就蒙了,没敢露面。你想想,我的底细他最清楚,只要一说我是他手底下的劳改犯,我不就玩完了?我惊出了一身冷汗,两晚上没睡着觉,想来想去,还是赶紧收山最好,别再像上回那样,进了局子再后悔就晚了。于是下了决心,把房子一卖,把钱整理整理就跑了。”

    何天亮说:“什么你他妈的急流勇退,见好就收,你是让牛管教给吓跑了。”

    道士说:“不管是他吓的,还是我自愿的,反正我现在隐居了,脱身了,完全是按计划进行的。你放心好了,绝对没事儿。要是我再像以前那样,见钱眼开,恋战不休,什么时候再进去连我都不知道。”

    何天亮问:“你鼓动起来的那些弟子信徒怎么办?你突然失踪了,人家要是到公安局报案找你,不是更麻烦?”

    道士呵呵笑了起来:“我早就放出风去了,说是我要到山里去修炼,增长功力,事先都铺垫好了。又安排那些跟班打杂的等我走了以后就说我隐居修炼去了,大概得过几年练成了天人合一才再次出山。”

    何天亮又问:“这么说你今后再也不回来了?”

    道士说:“过上一两年、两三年,等那些傻子把我忘了,我再回去,老老实实开个买卖过日子。原来打算在这边定下来算了,这段日子体会体会不行,我过不惯,太热,太潮,人说话像鸟叫,听不懂,人家把我卖了我还当人家领我下馆子呢。过段时间我得再往北走走,起码找个说人话的地方呆着。”

    何天亮想问问你小子到底有多少钱,敢吹下半辈子的底都垫好了。又一想问也是白问,就没吱声。

    道士接着说:“今后你就当我死了,等我活过来我再找你,到时候咱哥儿俩再好好混。说实话,一个人在这边呆着还真想你。”

    何天亮突然想起来兜里还装着给他的支票,就说:“我这儿还有你的钱呢,你要不要了?”

    道士说:“你这人真他妈傻,真他妈够朋友,我想你真的没白想。换个人巴不得我死了才好呢,哪有追着屁股后面给钱的?我的那份你收着,需要了就用,用不着就放着。二秃子如果混不下去了,你周济周济他。可也别多给,别让他知道你那儿还有我的份子钱。”

    何天亮说:“我怎么听着你这话像安排后事似的,今后我怎么跟你联系?”

    道士说:“今后起码两三年我不能露面,真得隐居一段时间,你想想,万一牛管教弄清了中华正气道是我在里面呼风唤雨,收拾我一家伙,我就真的没有后半生了。再说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一个人在外面,不像在咱们的地头上天时地利人和都占着,说不准有个三长两短咱俩就再也见不上面了。” 

    何天亮听他说得伤感,心里也挺不好受,就说:“你就当到外面旅游去了,过一阵子悄悄回来,这么大个城市,你自己不张扬谁能找着你?”

    道士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是小心为妙。今后我想你了就给你打电话,你也别想着找我了,这对你好。你想想,万一人家找你打听我的事儿,你根本不知道,总比知道了还得替我瞒着好,对不对?”

    道士说的是真话。何天亮也不好再说什么。

    道士说:“行了,再说下去你的电话该没电了。就这样,拜拜了。”说完就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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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0 13:40 | 显示全部楼层
何天亮的朋友并不多,过去在工厂一起工作的工友,何天亮不愿意再跟他们发生联系。不跟他们联系,就等于不跟自己的过去联系。他希望自己没有过去。出来后,他认识了许多人,可是真正能算得上知心朋友的,也就是道士跟三立,都是知根知底有过长期交情的。

    在里面关了八年的人,再回到社会上,想交知心朋友几乎不可能。也正是如此,道士跟三立在他的心里格外亲近,他确实非常看重跟他们的友谊。然而,就在他们挣来第一笔大钱的时候,三立两口子跟他发生了冲突,以致分道扬镳。后来虽然关系缓和了,但是已经断裂的友情再重新焊接起来上面也有疤痕,有了疤痕,就没有了过去的自然和随意,没了知心朋友的知心感觉。

    如今,何天亮可以算作有几个钱的人了,生意也走上正轨,运作顺利,道士却又离他而去,现在他可以说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了。钱来了,朋友走了,何天亮有些心灰意冷的寂寞,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急匆匆朝家里赶。眼下,他最迫切的要求就是回家。也许这就是有家的好处,没有了朋友,家就是消除寂寞抚慰孤独的唯一去处。

    家里却不寂寞,厨师和小工忙忙碌碌装配着外卖,一些早到的食客有的坐等上菜上饭,有的已经开始进食。何天亮感到奇怪,今天生意显得格外好,院子改建成的餐厅人已经坐了不少。

    小草见何天亮回来,迎上前拦住了他,朝房间努了努嘴:“有人等你。”

    何天亮见她神色紧张,更觉奇怪。

    在他的印象里,小草可不是个怕事的人,她的口头禅也是“没事别惹事,有事别怕事”,什么人的来访能让她紧张呢?

    “谁呀?神秘兮兮的。”

    “冯美荣,宁宁她妈。”

    何天亮愣住了,随即也感到了紧张。从法律上讲,宁宁的监护权在冯美荣手里。虽然宁宁从冯家回到了何天亮身边,并没有经过冯美荣认可,虽然何天亮已经付清了这么多年冯家为宁宁支付的种种费用,却丝毫也改变不了冯美荣随时可以将宁宁领走的现实。何天亮懂得,法律是支持冯美荣的。

    “宁宁呢?”

    “还没有回来。怎么办?不行我在外面把宁宁截住。”

    何天亮暗想: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该来的终究会来,就对小草说:“不用,先看看她怎么说。”

    何天亮进了屋子,屋子里根本就没有摆餐桌,何天亮这才明白,并不是今天的生意格外好,而是小草没开这个两用餐厅,客人都集中到了院子里。

    “来啦?”何天亮先打招呼。

    冯美荣没有化妆,面色苍白,有几分憔悴,但是仍然很美。她穿着一身职业裙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政府干部,或者是哪个公司的职员。她的面前放着一杯茶水,想来小草已经招呼过她了。

    “唔,我来看看宁宁。”冯美荣表情平静,口吻温和。

    面对面,何天亮甚至怀疑那一次在大都会娱乐城碰见她是一场梦。

    何天亮很想问问她对宁宁是不是有什么打算,又不愿意由自己挑起这话头,但是除了这个话题又实在找不到别的话题,只好随口问了一句:“最近还好吧?”

    冯美荣依然淡淡地:“唔,还在大都会娱乐城。”

    何天亮听她主动提及大都会娱乐城,似乎有些挑衅的味道,可是她的表情却又静如止水,根本看不出来任何挑衅的意思。何天亮不知道该说什么,气氛尴尬起来。

    这时候小草端了一杯水进来送给何天亮。冯美荣认真看看她,对她笑着点头示意。小草也对她笑笑,神态甚是客气。小草对冯美娴的尖刻跟对冯美荣的客气形成鲜明的对比。何天亮弄不清这是为什么。

    “她是小草?”小草出去后,冯美荣问何天亮。何天亮点点头,“对。”

    “年轻漂亮,听说挺厉害?”

    何天亮不愿意跟她背后谈论小草,可是她已经问到这儿了,只好说:“那得看对谁。”

    他的表情阻止冯美荣再谈这个话题。冯美荣保持了缄默。何天亮也无话可说。

    两个人呆坐了一阵,还是冯美荣打破了沉默:“宁宁什么时候回来?你忙你的吧,我不用陪。”

    何天亮想到他跟冯美荣就这么在屋里坐着,难免小草产生想法,就顺水推舟地说:“宁宁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有校车送。那你坐着我去帮帮小草,这会儿正是忙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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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0 13:40 | 显示全部楼层
其实他从来没有管过餐厅的事儿,都是小草一个人张罗,他这么说还是为了避开这让人窒息的场面。

    从屋里出来,小草拽了他到院门外面才问:“她没说宁宁的事怎么办?”

    何天亮说:“她就说来看看宁宁,别的啥也没说。对了,还夸了你两句,说你年轻漂亮,又说听说你挺厉害。”

    小草没来由地红了脸:“肯定是她妹妹说的。”

    何天亮也估计是冯美娴把他跟小草的情况告诉给冯美荣的。

    小草又说:“她还是挺漂亮,年轻的时候可能更漂亮。”说完,乜斜着何天亮哧哧地笑。

    何天亮正让小草弄得发窘,却见宁宁背着书包从巷口一跳一蹦地过来,连忙迎上前去:“宁宁!”

    宁宁见他跟小草都在门外站着,奇怪地问:“你们都站在外面干啥?迎接我吗?”

    何天亮把她扯过来:“你妈来了。”

    宁宁却没有一丝意外的表情:“是吗?在哪儿呢?”

    小草说:“就在屋里等你呢。”

    宁宁往屋里走。何天亮跟小草在后面跟着。进了屋子,宁宁叫了一声:“妈!”

    冯美荣站起身把她揽到怀里,上上下下打量着,又推着她转了个圈,前前后后检查着,好像是质量检查员在验收即将出厂的产品。

    宁宁从她怀里挣脱出来:“妈,我好着呢。我还得写作业,作业写不完老师罚站你又不能替我站着去。”

    何天亮听她又这么说,心里暗暗好笑。

    “干妈,有没有可乐?我渴得要命。”

    小草从柜台上递给她一罐可乐:“你们学校怎么连水都没有?把我们家大小姐渴成这个样子。”

    宁宁对小草笑笑:“倒不是学校没水喝,主要是平常我每天回来写作业你都给我供应一罐可乐,养成习惯了,习惯成自然嘛。”

    说着,宁宁对冯美荣说:“妈,你坐着看我写作业。等我写完作业再陪你。今天你就在这儿吃饭吧。”说着,摊开作业本开始忙活她自己的事儿。

    冯美荣真的坐在宁宁对面看起宁宁写作业来了,满脸的慈爱。

    何天亮扯了小草一把。小草跟着她出来了。何天亮说:“你看情形怎么样?”

    小草脸上露出了疑惑:“看这样儿不像来领宁宁的。”

    何天亮说:“但愿她就是来看看宁宁。”

    小草说:“要是这样,就该留人家吃顿饭。一会儿你们三个在一起吃饭吧。”

    何天亮摇摇头:“不,就让她们娘儿俩在一起吃,我跟你一起吃。”

    小草又乜斜他一眼,鬼兮兮地笑:“不就三口人一起吃顿饭嘛,值得那么紧张吗。”

    何天亮知道这种时候不能跟她开玩笑,郑重地说:“吃顿饭确实没啥,可是要换了你,你能跟害了你半辈子的人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吗?”

    “你真的那么恨她?”

    何天亮说:“她已经不值得我恨了。我只希望别再见到她。”

    小草说:“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后面的日子能过好就成了。”

    何天亮说:“后面的日子能不能过好,就看你了。”

    小草推了他一把:“算了,不跟你说了,我还得给她们娘儿俩准备饭去。”

    小草进去了。何天亮蹲在院子里抽烟,心里毛躁躁的不是个味道。想起冯美荣跟白国光至今还鬼混在一起,他们加到他身上的侮辱和痛苦让何天亮心里的火一股一股往上冒。要不是看在宁宁的分儿上,他不会让她踏进这个院子的。

    “你真的不陪她们共进晚餐了?”小草过来问。

    何天亮瞪了她一眼没吱声。

    “那算了,人家已经开始吃饭了,你也吃吧。”小草把一份红烧肉跟两个馒头放到他的面前。何天亮心里有事堵得慌,根本没有胃口,问小草:“有没有稀饭?我喝碗粥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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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0 13:43 | 显示全部楼层
小草说:“粥倒是有,光喝粥能行吗?有多大个事儿还值得绝食。”说归说还是到厨房给他端来一碗稀粥和一碟榨菜丝。

    何天亮强迫自己就着榨菜丝吃了半个馒头,喝了一碗粥,红烧肉则一块没动。

    宁宁出来喊道:“爸,我们吃完了,我妈叫你进来。”

    何天亮心想:来了,躲是躲不过去,听听她怎么说吧。他前脚进到屋里,小草随后就跟了进来,见他们像是要谈判的模样,小草指指桌上的碗筷:“我是来收拾的,马上就完,你们谈。”

    冯美荣却叫住了她:“没事,我们的话不背你,你一起听听也许更好。”

    小草就着台阶上驴,也不客气就坐了下来。何天亮见小草留了下来,心里一宽。小草对付这种事儿,绝对比他高明,跟冯美娴的那场舌战就已经证明了。

    冯美荣没跟何天亮说话,先对小草说:“我谢谢你了,真心谢谢你。”

    何天亮跟小草都是一愣,没想到她的开场白从这里起头。

    小草不知道她为什么谢谢自己,只好泛泛地回了一句:“没啥可谢的。”

    冯美荣这时候问何天亮:“你是不是在跟东方铝业公司做生意?”

    何天亮又是一愣,冯美荣对他的情况如此了解倒真是让他出乎意料,不知道她问这事儿干啥,迟疑了一阵才说:“是啊,怎么了?”

    冯美荣说:“这件事要出麻烦,你得有个准备。”

    何天亮问:“我是正常做生意,能出什么麻烦?”

    冯美荣说:“如今做生意哪有正常的,正常能做得了吗?凡是挣钱的哪个屁股后面没有屎?没人掀你的尾巴你就是干净人,有人要掀你的尾巴没有屎人家也能从你肚子里抠出屎来。”

    这时候小草插了进来:“你听说会出什么事?哪方面的事儿?”

    冯美荣对小草笑了笑:“可能有人举报你们跟东方铝业公司的业务里面有行贿受贿的问题,可靠消息,检察院已经立案了。”

    何天亮心头一震,立即想到,这些消息她肯定是从白国光他们那里得来的。他由此联想到,冯美荣跟他们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否则白国光他们搞这些事情肯定要背着她,这些消息她也不可能知道。

    想到这里,何天亮的心里顿时起了阴云,他很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儿,你可以告诉跟你在一起混的那些人,我何天亮没吃冷年糕,不怕肚子疼,没干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跟他们各走各路,如果他们还是要跟我找茬儿,这一回我绝对不会留着他们再祸害人,大不了我一条命抵一条命。”

    冯美荣脸红了又红,何天亮这话已经影射到了以前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再说下去何天亮说不清还有什么更难听的话在等着她,于是起身对小草说:“这些事儿我也不敢肯定到了什么地步,可是你们一定要早做准备,我也是为了宁宁。”

    这些话她对着小草说,实际上是给何天亮听的。小草连连点头答应。何天亮铁青了脸不做声。

    冯美荣对宁宁说:“宁宁,妈走了。妈可能要过挺长时间才能来看你。你好好听你干妈跟你爸的话啊。”

    宁宁说:“妈你放心吧,我挺好的,老师说我学习进步了。你就忙你的去吧。”

    冯美荣苦涩地笑笑,临出门又对小草说了一句:“您多费心了,我谢谢您了。”

    何天亮没有送她。小草领着宁宁一直把她送到大门外面,看着昏黄的街灯下她踽踽独行的背影,小草忽然觉得她其实很可怜。

    冯美荣一句也没提把宁宁要回去的话,看来她认可了宁宁跟她爸爸在一起这个既定事实,这让何天亮跟小草松了一口气。可是她传递过来的信息,又让何天亮忐忑不安。

    小草把宁宁安顿好了,过来问他:“你估计跟东方铝业公司的事能闹到什么程度?”

    何天亮说:“我心里也没有数。”

    小草说:“冯美荣今天绝对不是来看宁宁的。”

    何天亮说:“不看宁宁她往这儿跑什么?她稍微有点脸面也就不会跟我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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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0 13:43 | 显示全部楼层
“她真要看宁宁,到哪儿不能看?学校,回娘家,或者干脆打个电话让你送过去。她是借着看宁宁专门来给你送消息的。”

    “有这个可能。”何天亮承认小草分析得有道理。

    “现在的关键是你得好好想想,人家要是真的掀你的尾巴,有没有屎。”小草有些担心。

    何天亮说:“如今跟国有企业做生意,哪个能少了回扣、好处,没有这一套人家凭啥跟你做生意?这种事谁也避免不了。”

    小草说:“这我知道,现在人家不是要抓你的毛病吗?只要抓,这就是问题。”

    何天亮说:“我想问题不大,我是个体户,挣来的钱都是我的,跟国家不沾边,贪污受贿找不到我头上。”

    小草说:“那行贿呢?行贿也是犯法的。”

    何天亮不以为然地说:“要抓行贿,每个做生意的都行过贿,要抓就一个也剩不下。”

    “别忘了,人家别人都不抓,专门要抓你。”

    何天亮说:“那你说该怎么办?”

    小草想了想说:“你要稳住劲,真的找到你头上来了,只能来个死不认账。你要是供出来了,你的行贿罪就算落实了,同时把你那些关系户也都坑到家了,今后你就别想在社会上混了。”

    何天亮说:“这我知道。”

    小草见他忧心忡忡的,脸上也是愁云密布,就宽慰他:“这事我想也不见得就那么严重,你想想,你行过贿没有,都给谁行贿了,行了多少,真要查这些事都得一桩桩查清楚,如今有谁能那么傻,没根没据地一问就承认自己拿了你的钱?只要你自己这边不承认,就没处查去。”

    何天亮心虚气短地说:“那是你没跟那些人打过交道,要想让你吐实话,办法多着呢,就东方铝业那几头蒜,真让人家弄进去了,吓唬吓唬要是知道自个儿肚子里有几条蛔虫都得供出来。”

    小草说:“就算他们说出来,你也别承认,你不承认就没法落实,你一承认就全完蛋了。”

    何天亮说:“这种事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我还得先给相关的几个人打个招呼,别让他们蒙在鼓里就让人给操了。”

    小草“呸”了一口:“说话咋那么难听?不跟你说了,自己想招去吧。”

    小草进了屋。自从宁宁来了以后,他们就不再住在一起,小草说要树立她在宁宁面前的形象,让何天亮也注意维护自己的形象,所以他们基本上就分开了。小草走了,何天亮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觉得身心疲倦,却没有一丝睡意。

    他想起了黄粱噩梦的警告,他担心的就是白国光利用自己在官场的关系对他玩黑的。那一套游戏规则他不懂,也没有与之相抗衡的能力。他们看准了他的弱点,偏偏就跟他玩这一套。他感到自己跌进了陷阱,明明看到敌人在拍手喝彩,却无法跳出陷阱跟他们搏斗。他长叹一声。

    小草在背后拥住了他:“别叹气,你一叹气我就想哭。”

    何天亮奇怪地问:“你不是回去睡觉了吗?”

    小草幽幽地说:“你睡不着我哪能睡得着。宁宁已经睡了。”

    何天亮说:“睡不着就陪我坐一会儿吧。”

    小草转到他的面前,坐了下来,却不说话,默默地陪他坐着。何天亮也不说话。远处街上有汽车驶过的声音,隐隐约约地,更显出这里的寂静。他们默默地坐着,隔着夜色,感受着对方的存在。

    “别担心,大不了不做这个生意了。”小草宽慰何天亮。

    “就是,大不了不做这个生意了,天塌不下来,也死不了人。”何天亮安慰小草,也安慰着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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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0 13: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三章

天亮了,深秋的太阳也变得懒惰,一直到八点多钟,才会露出它红彤彤的脸来。太阳的脸还没有露出来,何天亮就已经来到了东方铝业公司。也许是心理作用,他感到这里的气氛似乎有些异常。门岗比往日严肃正规,上班的人们一个个急匆匆地,表情呆滞,好像有看不见的威胁追在他们的屁股后面。

    何天亮犹豫了一阵,终于决定,还是不直接找供销处长好。他躲在公司大门外面的树荫下面,亲眼见到供销处长骑着车子进了大门,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愿自己的感觉是错的。不管怎么说,供销处长正常时间正常上班,起码说明事情还没有到那个地步。等了半个多小时,他挂通了处长的电话。

    “喂,你好,哪一位?”

    处长的口气平和,情绪似乎也不错,何天亮心里又是一宽:“处长大人你好!”

    处长马上听出了他的声音:“你好,在哪儿呢?”

    “我就在公司门口。”

    “你来了还打什么电话?有话过来说。”

    “我不过去了,今后一段时间我不跟你照面了。”

    “怎么了?又跟我演什么节目?”

    何天亮这时候已经彻底明白,处长这里还什么风声都没有听到,就字斟句酌地说:“处长,有人想捅我们。”

    “是吗?捅就捅呗,你跟我正常做业务,怕别人捅干什么?”

    何天亮暗笑,心想这小子倒是有风度,处变不惊,临危不惧,精神彻底松弛下来:“我跟你说的也正是这句话,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是正常的业务关系。尽管这样,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今后我还是少跟你见面为好。”

    处长沉默了片刻说:“这倒没必要,正常的交往,别人都知道,突然不来往了,不是不正常了吗?”

    何天亮说:“那好,一切正常。”

    处长说:“随便你。还有没有别的事儿?没事我得开调度会去了。”

    何天亮说:“就这事儿,没别的事。”

    放了电话,何天亮没有动,就地蹲着把这件事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他从跟东方铝业开始做生意以来,最大的出格的事就是跟道士做了个套把处长圈了进来,那件事情他不说,处长更不会说。另外就是给处长送了些钱,前前后后大约有五六万,自从把原封没动的胶卷还给处长以后,处长坚决不再接受他的好处费,这件事都是他直接办的,没有任何账目可查,只要他不说,谁也不会知道,就算是处长主动交代了,他不承认也是悬案。至于给财务处会计、出纳,供销处的采购员、计划员、检验员送一些好处,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小意思,拿到桌面上连立案标准都不够,这些事儿可以排除在外,根本用不着考虑。

    他又仔细回忆了一番刚才跟处长的对话,慢慢品味处长的冷静、镇定。是的,他刚才打电话不就是为了给处长过个话吗?既然是他主动过了话,说明他这边没问题。既然他这边没问题,处长当然用不着紧张了。相比之下,何天亮不能不承认,自己的道行差多了。何天亮闷着头蹲在树坑里,把这件事儿从里到外想了个遍,实在想不出来在这件事情里面,自己有什么无法摆脱的麻烦,站起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决定把这件事扔到脑后不再去想。

    “管他妈的,我不就是个个体户吗?还是小草那句话,说到底大不了不做这门生意了。”何天亮钻进出租车的时候,心里这样想着,心情顿时轻松下来。

    “上哪儿?”司机请示。

    何天亮想了想,今天还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可做。很多日子没见三立了,自从他们开了那个商店以后,他还从来没有去过,三立跟他说了几次,让他抽时间过去看看,他一直没有倒出整桩时间来,后来三立也不跟他提这码子事了。其实他明白三立的意思,想让他去一趟,也算是给宝丫一个台阶下。今天反正没事,索性过去看看。

    “到批发市场。”

    三立告诉他他们开的商店在批发市场,由零售商变成批发商,也算是上了一个台阶。他的到来,让三立跟宝丫都欣喜非常,非要留他吃过午饭再走。何天亮不忍扫他们的兴致,他也知道,如果不是他来了,他们绝对舍不得到饭馆里吃一顿饭。

    三立跟宝丫的生意还算不错。何天亮大概算计了一番,他们每天的出货量应该能达到两千多块,按百分之十的利润算,每天挣两百块钱是没问题的。何天亮问三立如今是不是还在炒股,三立说:“操,不炒也不行了,里面套了我两万多。”

    何天亮笑了,说:“有套就有赚,那一回你拿中心的钱去炒,还不是套了好些日子,最终不是大赚了一笔嘛。”

    三立说:“这回套的是自己的钱,所以心里不慌,宝丫也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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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10 13:44 | 显示全部楼层
何天亮突然想起他曾经说过的那个指导他炒股的人物,就问:“你再没见过那个指导你炒股的人吗?要是再见了,你可以让他给指点一两招。”

    三立说:“见是见着了,人家在大户室,我是散户,跟人家搭不上界。不过见面倒是经常打招呼,那人对人挺客气。”

    何天亮说:“要是能行,什么时候请请人家,也算是答谢人家嘛。你约约,我埋单。”

    三立说:“你能出面就好得很了,我哪能让你埋单呢。”

    何天亮说:“那不对,你炒股是给中心炒的,挣来钱大家分了,邀请当然得我出面,不管怎么说,当时我是中心的老板嘛。”

    宝丫应付完了几个来提货的客户,插嘴说:“你们也真是的,还没请来人呢,自己倒先争起来了。这样吧,三立你去约约,看人家来不来,要是人家肯来,谁请都没关系,主要是大家认识认识,说说话,如今谁还在乎一顿饭。”

    三个人又聊了一阵。三立问起道士的情况。何天亮告诉他道士到外地去了,什么事情没有细说。宝丫见时间已经不早,就催他俩到饭馆去坐着慢慢说。何天亮奇怪地问:“你不去呀?”

    宝丫说:“你们先去点菜,等那两个秃驴放学了我再领他们过去。”提到她自己的两个“秃驴”,宝丫想起来问道,“我听三立说宁宁回你跟前了?太好了,啥时候领过来玩玩,让我也看看,像你像她妈长得都错不了。”

    三立瞪了她一眼:“别胡咧咧了,提她妈干什么?天亮,我们走。”

    何天亮说:“没事,提谁都没事,等我有时间带她过来。”

    出了门,三立对何天亮说:“你今天一来,宝丫可高兴坏了,你别看她表面上不说什么,跟你们分了以后,她悔得要命,又好强,心里愧得慌,嘴上又不说,我真怕她闷出病来。”

    何天亮说:“你告诉她,我从来就没有当回事儿,都是从小在一起长大的,没事,让她别往心里去。其实真该怨的还是我,要是我早点把想法和打算告诉你们,宝丫也不会那么样。还是你说的,她也是被欺负怕了,虽然如今咱们不在一起做了,今后有啥事儿,还得互相照应。”

    三立领他去的是一家西北风味馆,餐馆不大,非常洁净。两个人找了个能坐五六个人的大餐桌。三立让何天亮点菜。何天亮说:“你点吧,我的口味跟你差不多。孩子喜欢吃啥就点啥。”

    三立说:“我那两个秃驴跟恶狼似的,石头要是嚼得动他们都能咽下肚去。”说着也不再跟何天亮客气,点了五香牛肉、花椒腰花两个凉菜,又点了腐乳肉、拔丝土豆、孜然羊肉、大盘鸡等几样热炒,吩咐服务员:“凉菜先上来,再拿两瓶啤酒,我们先喝着,热菜等人到全了再上。”

    于是两个人开始喝酒,边喝边聊边等宝丫跟儿子。过了半个来小时,宝丫押着她的两个儿子来了,于是开始上菜。两个“秃驴”下午还要上课,得赶时间,吃得匆匆忙忙,看那意思还没吃够,宝丫就赶他们去上学。何天亮见两个孩子恋恋不舍,就对他们说:“何叔开着餐馆,缺不了你们吃的,想吃啥了,直接过来,何叔给你们弄。”

    孩子走了。宝丫也急着回去照顾生意。何天亮跟三立干完了杯里的酒,三立吆喝着付账。何天亮想了想,没有跟他争抢,由他当一回东家。出来的时候,三立说:“你有事没事过来转转,对我们精神上也是个安慰,别老是躲着见不着面。”

    何天亮说:“我躲什么?一忙腿就懒。再说了,宁宁现在跟我在一起,我还得多陪陪她。这么多年没在一起,感情上还得多培养培养。”

    三立问:“你觉得那孩子跟你生不生?”

    何天亮想了想说:“那倒感觉不出来,刚来的时候挺顺溜,现在开始顶嘴了,挺油的,有时候我说不过她。”

    三立说:“这就叫父女天性,多少年不见面也没关系,见了照样亲,血缘这玩意儿谁也没办法。”

    何天亮让他这话说得心里暖洋洋的,也有几分得意。三立说:“那件事你千万别忘了。”

    何天亮问:“什么事?”

    三立说:“就是我请那个股市高人吃饭你来作陪的事儿。”

    何天亮说:“忘不了,你就放心约他,我随时都有空。”

    两人分手后,何天亮觉得心里舒畅,老朋友到底是老朋友,争吵一顿过后再见面还是那副德性,说话随便,不像在生意场和官场上,话出口的时候得在脑子里转三圈,再在舌头上打三个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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