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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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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T:忘记融化的雪(潜水多年,决定给论坛做点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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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6-26 17:3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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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记融化的雪---遭遇瞬间

如往常一样开车去上班,电台里面正在播放一首老歌。突然之间,我觉得“HIT THEMEMOMENT", 遭遇瞬间。 也许,渐凉的秋天,让人的感官在挣脱夏天的燥热后变得格外敏感起来。风里面的一片叶子,一丝气味,一首歌,甚至只是一个熟悉的单词,都会让我想到某个瞬间。那个瞬间里面有你,而你在那个瞬间里面永恒。

  天气很好,当你的北方已经被冬天包围,我的南方,秋天正在肆意蔓延。所有的树叶都在盛开。是的,我觉得叶子也是盛开的,甚至比花的盛开更为尽心尽力,更为慷慨。你不觉得,整棵树一起在努力吗?而且整片树林一起在努力。花盛开的季节太过优厚,春天之后便是夏天,它们没有什么好忧虑的。所以它们马马虎虎的开一朵两朵的来敷衍一下。但是树叶的盛开之后便是冬天。所以它们要更为努力,才能在凋零的时候不至于有遗憾。

  你不是一直很喜欢树吗?有的时候,我觉得你旺盛的生命力,你灿烂肆意的笑容,你全心全力的样子,就象这秋天一起绽放的树。

  用母语写些东西,觉得格外温暖。仿佛回到很多年前,灯下,绿茶 (那时候,我还是不喝咖啡的),悠长而简单的夜晚。唯一不同的是,那时候,是未经人事的简单,而此时是,万水千山后的简单。一个学画的朋友说,一开始学画的时候,只会素描,后来复杂了,喜欢了油画。于是飘洋过海的来西方世界学油画。而再后来,觉得油画的色彩过于繁复,夸张,象一个总是盛装的贵妇人,累的很。现在,觉得那种写意的山水最简单最惬意。也许,生命就是这样一个过程,从简单到复杂,再从复杂到简单。

  和你在一起的种种挣扎是一种复杂,仿佛沙砾在蚌体内的种种的磨砺。尽头,经过折折返返,重重叠叠之后,提炼出一种简单和真实,如沙砾最终变成晶莹的一颗,珍珠。你曾经说,你父亲告诉你,和我在一起是一种“错误”。然而,我觉得正是这所有的错误,让我们成长,让我们经历美丽。你的父亲是如此爱你,所以他一直告诉你,生活该是怎样的。他希望你可以走的快一点,稳一点。他告诉你,没有爱情,因为他知道爱情是会咬人的,爱情是会死亡的。我宁愿相信,你父亲一样经历过爱情,在他年少轻狂的时候。只是,生活太拥挤,没有留一点空间给奢侈的爱情。所以,在他五十岁的时候,企图告诉二十岁的你,没有爱情,所以,你可以走的轻轻松松。但是,他不能预测你要经过的事情,要遇到的人。他不能免除你必然要挣扎的一个过程。正如,我全能的上帝,他看着我,却不能免除我的挣扎,我还是做了感情的奴隶。虽然,日夜的祈祷,也不能让悲伤轻一分。所以,不要说,这是一个错误。这是我们之间的一个过程,一种经历。甚至,我觉得,这一场失败的往事,让我更加感觉的到,爱就如生命的本质一样,单纯,简单而美丽。爱亦如生命一样,不能永恒。但是,我不能因为爱不能永恒,就否认爱的存在。我看不到上帝,但是我知道上帝是无处不在。我只是偶尔看到彩虹,但是彩虹还是真实存在的。记得,那个下午,我们开车去追彩虹吗?这些记忆就是爱的证明。

  希望你看我给你的文字,会体会到美丽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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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26 17:32 | 显示全部楼层
忘记融化的雪---2

冬天,上海,天气象一个无病呻吟的女人,晴也不是,阴也不是。

  一个小小的门,门口蜿蜒着的队伍。人们,或者站,或者蹲,或者靠。有人面无表情,有人练习微笑,有人念念有词。那门里的短短几分钟,仿佛是一道咒符,让人屏息面对,生怕一个不小心,梦想就断送在那个小小的签证窗口。

  我已经忘记我是第几次站在这里了。反正象妈妈唱的沪剧台词:“郎啊郎,我是从夏念侬到秋,又从秋把侬念到冬。”我只希望,不要又从冬念回了夏。

  不就是到美国念个会计硕士。又不是要去炸五角大楼。至于嘛!据我的损友燕子的话说,签证官拒绝给我签证的深层次原因是,为了保护美国的青年男子们,和美国的下一代的质量。

  反正,我为了签证,上演了各种扮相。我扮演过白领丽人,为了证明我的PROFESSIONALISM,害得我上海三十八度的天气,裹在小包裙里面,生了一屁股痱子。我还扮演过,有文化的女青年,一副宽边厚底眼镜,把我的鼻子生生压地了20%。至于,清纯女学生的扮相,更是开口一分钟,就被“移民倾向”给刷下来。我、我、我就差上演性感护士装了。

  这一次,我是原汁原味的站在那里。我对自己说,最后一次,不去也罢。

  小小的窗口后面,著名的冷血的韩国MM,看我历次厚厚一叠的签证申请表,问“第一次,你要去Tulane University,在New Orleans。第二次,你要去Arizona State University。第三次,你要去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in Buffalo. 你到底要去哪里?”
看来韩国MM对于我的“志在四方”有些困惑。“Of course, 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 我斩钉截铁的告诉她,我非SUNY不去。韩国MM被我这种“非卿不嫁”的气度震慑,小心翼翼又补了一句 “Why?”。“Because SUNY gave me full scholarship!”说完,我就后悔了,完了完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我这种说法,就象是对着一个男人说“虽然你又老又丑,我自己也改嫁过N回,但是为了你有钱,我还是坚持要嫁给你。“我开始收拾东西,走人。这时候,韩国MM说了一句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动人的话”You visa has been approved.”

  老天啊。我终于明白,签证是一场最没有逻辑的游戏。

  一个星期以后,在浦东机场,告别了父母和朋友。我就在这一种极为不真实的情绪里,飞在了三万英尺的云间。

  爬升速度将我推向椅背
  模糊的城市慢慢地飞出我的视线
  呼吸提醒我活著的证明
  飞机正在抵抗地球我正在抵抗你
  远离地面快接近三万英尺的距离
  思念像黏著身体的引力
  还拉著泪不停地往下滴
  逃开了你我躲在三万英尺的云底
  每一次穿过乱流的突袭
  紧紧地靠在椅背上的我
  以为还拥你在怀裏

  回忆像一直开著的机器
  趁我不注意慢慢地清晰反覆播映
  後悔原来是这麼痛苦的
  会变成稀薄的空气
  会压得你喘不过气

  要飞向那裏 能飞向那裏
  愚笨的问题
  我 天空裏 自由的很无力

  也许是一种宿命。在离开上海的那一刻,我心里面尽然反复出现的是这首迪克牛仔的“三万英尺”。

  很多时候,我深信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在我们所处的三维空间之外,还有第四维空间,时间的隧道。所有的过去,现在,将来其实都是并行的。时光其实是重重叠叠的。我们的过去,我们的现在,我们的将来,都在时光隧道的某处,安然无恙的进行,发生,起落。我甚而会突发奇想,是不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后面有一场美丽的邂逅和别离呢?让他相信他的她在永恒的四维时空里面,从未和他分开。

  后来,当我无数次离开他所在的城市,在三万英尺的空中,哭泣。我突然觉得,在离开上海的那一瞬间,我其实触摸到了我的将来。只是,太过驽钝的我,不能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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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26 17:33 | 显示全部楼层
忘记融化的雪---3

从上海到东京,从东京到纽约,最后坐上了一架忽忽悠悠的才几十个人的小飞机,几度起起落落,在我时差倒的天昏地暗的时候,我终于站在了这座位于纽约上州的小镇。

  雪,满天的大雪。从小在南方长大的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肆意铺张的大雪。

  我拿着两个超重在海关被罚了钱的大箱子,穿着上海今年初冬才流行起来的薄呢格子裙,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裹得严严实实的“外国人”,我觉得自己好象走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中。而我在整个梦里,是那一个不合拍的音符。

  还好,我在各大BBS上面还算活泛,知道该和中国学生会的GGJJ们“套瓷”。终于,在这过程中,一位自称“学生会交际部部长”的GG挺身而出,答应来机场“捡”(pick up)我。

  所以我一眼看到那一块橘色的牌子,上面写着”Xibao Zheng”。如看到救星一样,我拖着大箱子向“交际草”GG龟跑过去。

  “你是Zheng ~Xi~ Bao?” 那位戴眼镜的“交际草”GG一字一顿的用“英文”腔念我的名字。我的名字被他念的平仄全变了调。也难怪,我们的Email全部用的是英文,因为“交际草”GG坚持说自己的电脑没有中文输入系统,而且他希望和我用英文交流可以帮助我“尽快”适应美国的生活。“我叫郑熙宝。关耳郑,阳光和熙的熙,宝贝的宝。” “嘿嘿,很特别。“ GG不为察觉的笑了一下。我有几分”恼羞“。 我知道从小到大,每个人听到我名字,就会第一反应觉得我应该是一个圆滚滚的爱吃爱睡的家伙,就是那个”宝“字惹的祸。妈妈是一个张爱玲迷,年轻时候尤其喜欢”喜宝“那篇小说,结果硬是给我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她还说为了避免过于直白,把”喜“改成了”熙“。我整个少女时代,多次抗议,觉得”宝“字实在不符合我一直追求的”清秀佳人“的境界,但是都被无情的”镇压“了。我当时作出了我人生中一个重大的决定,在美国一定要起一个秀气的洋名,譬如说”Lisa, Christine, Alice”之类。

  “我们快走吧,我的朋友车子停在外面,等一下警察过来,要开Ticket了。“ 交际草GG开口了。”哦,哦,好好。“我忙不迭的拖着箱子继续龟跑。GG在前面昂首阔步的,走的“玉草临风”。

  从机场开上高速公路,我看到的除了大雪还是大雪。我在这20分钟的车程中看到的雪比我25年中加起来的还要多。我满脑子关于雪的词汇,什么雪白,雪亮,雪茫茫。。。。。。

  “欢迎来雪城。” 交际草GG对着一脸沮丧的我说。其实,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逃回家去。
刚到美国的最初两天,我一直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我总是觉得,我只是离开我住的城市到了另外一个城市度假,好象我只是离开家一个星期,如果我要回去,搭上眼前开过的任何一班公共汽车,我就可以站在家门口。只有,窗外不停下着的大雪提醒我,我已经在地球的另一端,我已经在完全不同的时区里面。

  黎乐,也就是来接我的学生会交际部长,已经帮我找到了暂时可以住的地方。那是离学校很近的EUCLID街上,一栋很陈旧的三层的房子。确切说,是两层的房子。贪心的房东,把阁楼也收拾出来当做房间出租。地下室更是不会浪费,也是出租的。所以从地下室到阁楼,一共四层,总共住这十六个人,全部是中国学生。整个房子给我一种蜂窝的感觉。我就暂时住在客厅兼饭厅里面。这倒是很象我在国内读到的“留学生小说”里面描写的情节。当时读来,我总觉得那是夸大了的情节,现在都是两千年了,留学生不至于象八十年代初那样子惨淡。而今,才知道小说毕竟是来自生活的。离开了家,住在一个没有门,却有很多窗子的客厅,我决定第一件事情,就是一定要赶快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由于时差,我睁着眼睛,看着窗外因为大雪而微微发红的天空,一直到天色慢慢亮起来。饭厅里面,有轻微的响声,还有熟悉的小米粥的香味。我坐起身。一个女孩子正在厨房里面忙。她看到我起来,不好意思的笑笑,“吵醒你了?你是春季入学刚刚来吧。”。 “哦,是啊。”说到一半,我突然意识到,我说“是啊”仿佛是说她吵醒了我,于是我忙说,“没有。我是说,我是才来的。不过,你没有吵醒我。呵呵“。她看我乱七八糟的解释,突然笑起来。于是,我也笑。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近了。”我是何萍,来两年了。原来是生物系的。后来转念计算机了。反正90%的理科中国学生都会从各种各样的专业转成念计算机。你呢?“她一边和我聊,一边用筷子搅拌她的小米粥。整个厨房弥漫着诱人的香气。”你一定是黎乐给接来的吧。我们这个客厅已经不知道住过多少新生了。不过好象是女生居多。我不知道男生们都被他拉哪儿去了,大概直接撂在在ECULID街上住了。”

  “哈哈……是吗?我待会上街上看看去,有没有‘冻死骨’。我,郑熙宝,念会计专业的。我也听说,美国90%的文科专业都是念MBA或者会计。不知道,有没有夸大。” 

  “也许吧。听说计算机和会计找工作会比较容易一点点。希望如此。来,尝尝我的小米粥。” 何萍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给我。

  “谢谢。真没有想到到美国还能吃到粥。前两天,我都是麦当劳解决的。”我捧着粥,突然间眼睛里面湿湿的。一碗粥,温暖了这个大雪的早上,却让想家的情绪汹涌而来。

  何萍好象看出了我的突然低落,“别傻了,熬一下,就习惯了。” “嗯,是。”我点点头,转个话题。“我在找房子。但是,我是春季入学,房子好象很难找的样子。” 

  “哦,是啊。一般的房子Lease都是一年的,从夏天到第二年夏天。你现在冬天来,的确有点儿难。你都是自己在找,有没有找黎乐他们帮忙啊?”“没有。我觉得老麻烦他们,挺不好意思。他们好象挺多学生会的事情。再说。。。” 我突然停下来,不知道该不该对一个才认识的女孩子说。

  “怎么了?再说什么?怎么?他对你‘图谋不轨啊?“ 何萍瞪大了眼睛,一副要为我打抱不平的样子。

  “没有,没有!“我忙说,”是我自己。我可能是网上骂女F1的文章看多了,觉得能自己解决的事情,尽量自己解决,不要麻烦人家。免得被人家骂USER什么的。”

  “哈,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打算自给自足啊。你别告诉我,这两天你在雪地里面走来走去找房子啊?” “还好。我只找EUCLID这条街上的,来回走走的距离也不太远。再说,我除了EUCLID哪里都不认识。” 

  何萍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看着我,“你,你真是神了你。这怎么找啊。你没有车,又下着大雪。你打算找到过年啊!”

  我一脸无辜地喝着粥,心想,这两天,我只认识两个半中国学生,黎乐一个,那个开车的不知道名字的算半个,还有就是新认识的何萍。我上哪儿找愿意大雪天陪我找房子的“雷锋叔叔”啊。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在你们商学院的有一个老乡。他有车。不过,他平时和中国学生不太来往,有点那个。我有他电话,你给他打个电话看看。”何萍拉过一张餐巾纸,顺手写了一个电话号码。当时,我并没有意识到,何萍为什么这么不假思索的就写下了那个电话号码。我只是在盘算着,是不是该向那个“有点那个“的名叫”涂伟”的人开口请求帮助。

  最终,我还是向“生存”低了头,在大雪里面一步一步行走,找房子的滋味实在不那么美妙。

  “喂,请问您是涂伟吗?” “嗯,哪位?”。电话那头是没有睡醒的男声。“抱歉,这么早打电话给你。我是。。。” 我用了5分钟抱歉,然后用了5分钟自我介绍,接着再用了10分钟说明我从哪里拿到他的电话以及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他。电话那头沉默了2分钟,期间,我好象听到洗脸刷牙的水声。我有点愤愤的想,这人怎么这样啊,算了。然后,一阵走到电话旁的脚步声,“我马上开车到何萍家。你等着。” 电话就断了。

  我目瞪口呆的站在电话旁边,说不出话来。何萍在一边乐不可支,“呵呵,你现在知道我说他有点那个,是什么了吧?” “说实话,我还是不知道。就是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表现得挺蠢的,象个唠叨的老太婆。” “你慢慢就知道这人了。他挺让人摸不到头脑的。” 

  5分钟以后,一辆墨绿色的SUV停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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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26 17:34 | 显示全部楼层
“他来了。去吧。Good Luck!” 何萍指指门口那辆崭新的SUV。我有点错愕。因为在我的概念里面,中国学生通常开着一部除了喇叭不响,其它什么都响,除了窗户不动,其它什么都动的旧车。显然,这部车子不太符合我的想象。“快去啊,这人的耐心不怎么好。” 何萍催促我。“哦,哦,好好。” 我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出去。

  说实话,我在见到涂伟前颇有点忐忑不安。因为,他电话里面过于干脆的表现,让我直觉这个人很不好相处。而且,他的新车更给我一种莫名其妙的距离感。

  后来,涂伟常常说我,总是太过相信自己“女人”的直觉,以至于会做出一些没有依据的不正确的判断。我想,从和他的第一次见面,我就开始犯这个错误,直至最后,他无可奈何的离去。性格决定命运,果然是颠扑不破的。

  “你好,我是涂伟。“ 他看到我开门出来,居然打开车门,绕到车子另一边,还很“夸张”的伸出手和我握手。虽然,我也算是在上海的五大会计师事务所工作过一年,算是见过一点点小”场面“,但是我还是被他的热情”吓“了一跳。心想,这个人怎么和电话里面给人的感觉差这么多啊。

  涂伟很绅士地帮我打开车门,我有点受宠若惊的坐进车里。隔着窗子,我好象看到何萍对我作了一个鬼脸。

  “我看,我们先去学生活动中心,拿一些广告。然后,看一下,哪一些离学校近的,你就用我的手机打电话过去预约看什么时候能看房子。预约好了,我们就开车过去看。你没有车,我看还是住学校近一点比较方便。免得错过了班车,上课迟到。而且,我们学院晚上还会有课,住学校附近,会热闹安全一点。” 涂伟一边熟练的开车,一边滔滔不绝的告诉我,我该如何找房子,该找什么样的房子。虽然,我觉得他说的很对很好很有道理,但是我一向得意于自己独立自主,所以怎么都对他的“自说自话”不太爽。我的小小傲气,对他的安排没有理由的排斥起来。而他仿佛什么都没有觉得,依然神清气爽的象说自己事情一样地说我的事情。

  涂伟将车停在学生活动中心门口,跳下车,说,“外面下着大雪呢。你在车里等着。我进去拿广告就行了。” 他冒着雪,奔进学生活动中心。我为他的周到,一阵莫名的感动。

  车窗外,满天大雪。我奇怪,这里的天空怎么会有下不完的雪。路边的雪已经积到膝盖了。因为春季学期还有正式开始,学校里面几乎看不到什么学生。更没有什么人在大雪里面行走。即使有,也多半是中国学生或者印度学生,不能回家过新年,还要在学校给老板卖命。想想,前两天,我就是这样子狼狈的在雪地里面走去找房子,现在,却可以坐在开着暖气的车子里面。我突然为自己对涂伟刚刚产生的小小意气觉得惭愧。

  不到一会儿,涂伟捧着一大堆租房广告,跳进车里。虽然,车子停得离学生中心很近,但是雪实在太大,他的头发衣服上面白白的一片,鼻子也被冻得红红的。

  “这几家,好象不错。”他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我说。他找出一支铅笔,勾勾画画的,好象完全不需要我的意见。然后,他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直到他说,“好,我们现在出发”, 这整个过程中,我就是一个旁观者,好象是他在找房子,而不是我在找。

  我从小长在上海,从来没有离开过那座城市。我的朋友圈子很简单。在我所有交往的朋友中间,没有象涂伟这么乐意给别人建议,帮别人作决定的人。我总是很习惯自己的事情自己想自己解决。一时间,我对涂伟的风格颇有点不适应。

  “算了,人生地不熟的。有人可以帮我解决问题。我应该心存感激才对。”我这么说服自己。

  一路上,涂伟都没有再说话。除了在给人建议的时候,他倒还不是一个多话的人。

  “你的面包车很好看啊。” 我企图找一些话说,来建立我们之间的“友谊“,心想,夸奖他的新车总是没有错的。”啊?”没想到他居然很大反应的看着我,充满了一种不相信的表情。“这是SUV,不是MINIVAN。” 他说的好象是,我把猫说成狗那样子无知。

  我不由心里有点不高兴,又不是每个人都懂车。我本来就是车盲。我认车,从来都是按个头和颜色,不管品牌的。我连本田和丰田都分不清。

  “这是Land Rover 的FREELANDER。2.5升发动机,174匹马。。。。。。” 没想到,我的无心的一句话,引来涂伟大约20分钟的对于汽车性能和历史的介绍。当时,我觉得一阵没有理由的烦躁,觉得这个人好象是在炫耀什么似的,他说得好象他的车子是全世界最好的SUV。我下定决心,找完房子,请他吃一顿饭,就从此不和这个“纨绔子弟”来往了。看他年纪轻轻的,一来就买新车,而且还是好象牌子很好一定很贵的那种SUV,那么他老爸不是贪官就是奸商。

  涂伟完全没有注意到我忿忿不平,一副要打倒“官倒”的样子,依然说汽车说的神采飞扬,好象全世界的汽车都是他的“宠妾”。

  后来,当我真正了解他,我才知道,他就是那么喜爱汽车,就象男孩子热爱所有暴力玩具一样。那天,哪怕他是开一部老破车,他都会把它说成世界上最好最好的车子。他对于自己所喜欢的东西和人,就是这样子会去全心的赞美。只是,年轻气盛的我,太过于习惯用自以为是的规则,去判断自己不了解的人和事。我看了很多的书,觉得书上的规则和定律,就是对的,这个世界就该按书上所说的运行,这个世界上的人就该象书上所描写的那样行事和思考。我却不知道,书也是人写的,书也是有偏离和错误的。回过头去,看一路行来,突然感到悲哀。
据说,找房子跟找对象差不多。有的时候,一眼看上了就是看上了。一开始,涂伟和我看了几家,都不太满意。大部分的时候,是涂伟一锤定音,我在旁边配合的点头赞同。我慢慢习惯了他的“大权独揽”,尽管他并不是我的谁。

  到了黄昏的时候,我们来到离学校不是很近的一家。那是一栋房子里面的一间。房东是一个退休的老会计。因为行动不是很方便,他把两楼的房子全部租给了学生,自己和一只名叫“U-TURN”的猫咪住在一楼。老头非常干净整洁,整栋房子,打扫得一不尘染。我前几家看的房子,因为房东都不住在那里,房客们显然也没有什么值日生制度,厕所和厨房经常是“重灾区”,有的几乎无法下脚。这里,总算是有一点点“家”的感觉了。我走进要出租的那间屋子。很小,几乎只放下了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柜子。屋子的墙壁全是没有上油漆的木板,暗色的原始的木头的颜色,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那时候,夕阳正透过唯一的一扇窗子,肆无忌惮充满整个房间。没由来的,我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有阳光的小屋。

  虽然,这间面积不大的小屋并不是很便宜,离学校也不近,精明的会计老头更是准备好了几页的“租房合同”, 什么deposit多少,什么每月要按时交钱,如果晚交钱,要有多少fine, 什么不能大声喧哗等等等等。涂伟看了,当场就要say no. 我忙拉住他,对老头说,” I will take it.”

  在我办理老头要求的一堆繁琐的租房手续的时候,涂伟在边上一言不发,看不出他是高兴还是生气,这倒是让我心里毛毛的。办完手续,拿到房间钥匙,出来坐上涂伟的车。我已经准备好对预计中他的臭骂置若罔闻。

  涂伟关上车门,很“正眼”的看了我一下。(在这之前,我觉得我们只是视线相交,并没有认真的谁“正眼”看过谁。这次,我感觉到他的视线是特意的正视了我一下。) 我转过头看车窗外,并悄悄看了一下手表,开始读秒。

  “喜欢就好。不管是好是坏,最重要的是自己喜欢。” 涂伟“反常”的平静,让我几乎有一脚踏空的感觉。“走,我们现在就去拿你的行李。祝贺你有自己的家了。” 一刹那间,他脸上的灿烂的笑容给我阳光的错觉。

  后来,当我象许多恋爱中的女孩子那样,无数遍追问涂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他总是嬉皮笑脸得回答说“第一眼“。我当然不相信这种赖皮的回答。只有一次,当我们因为分歧再次争吵,我哭着对他说,我们太不相同的时候,他才说,我们从根本上是一样的人,会为了自己的感觉,甚至是错觉而坚持。在我第一眼没有道理的喜欢上了那间有阳光的小屋的时候,他也第一眼没有道理的喜欢上了夕阳下的我。

  于是,后来,当我每每念卞之琳的《断章》,都泪落衣襟。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开学后,所有的人都忙起来。虽然我是春季入学,但是我希望和其他学生一样在夏天就毕业。因此,我要在一年半里面修完两年的学分。在加上,刚刚到美国的第一个学期,听课象听天书。那种手忙脚乱,那种坐立不安,那种心慌意乱,相信每一个初初来美国的中国留学生都曾经体会过。

  涂伟虽然是和我一个商学院,但是我们的专业不同,我念会计,他念金融。我们只有一门共同都上的课,市场营销。上课的时候,我一如所有的好学的孩子,总是坐在第一排,不管听得懂或者听不懂,不管睡觉或者不睡觉。他照例是最后一排的常客。在这里上课,和在国内大学里面上课不一样。第一排,去得再晚也有位子,相反,最后一排,倒是要早去才有。于是,我几乎每堂课都帮涂伟在最“隐蔽“的角落占一个座位。这几乎是我们之间唯一的联系。我也不觉得有什么损失。反正,他和我根本是两种类型的人,就象猩猩和猴子,长的是很象,终究是被生物学家分成两大物种。我听何萍说,他是全部自费念的书。这不由得让我对他爸爸不是”贪官“就是”奸商“的推测有了依据。再加上,他一副不那么认真学习的样子,更让我“义愤填膺”的认为他在浪费全中国普通老百姓的血汗钱。

  不过,我心里倒还是一直惦记着,我还欠他一顿饭,来答谢他帮我找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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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26 17:35 | 显示全部楼层
转眼春节到了。这是我在美国的的一个春节。其实,在这个美国的小镇,除了我自己挂历上的那个红圈圈和中国学生之间说一声“恭喜发财”之外,没有一丝一毫的“过年”的痕迹。

  平时被忙忙碌碌而麻痹的神经,因为过年而变得格外敏感起来。我反复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有二十四小时普普通通的白天和黑夜,但是,我还是不能“免俗”的在自己的心里张灯节彩。我心里的灯火,让这小屋变得格外冷清。

  我打开我的通讯录。到美国这一个月里面,还是只增加了两个电话号码。何萍和涂伟。我不是一个能够欣赏孤僻美的人。只是生活的忙碌和压力,挤走了寻求友谊的闲暇。任何的感情,亲情,爱情或者友情,都是需要花时间和精力的。

  “喂,何萍吗?“我最终还是拿起电话,寻求温暖。“啊呀,是你这丫头啊。”何萍还是一样的热情,“开了学,就不见人影,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你这没良心的丫头。” “你饶了我吧,何姐姐~~~~我忙得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一个学期修20个学分啊!求你就不要生气了。” 我笑着讨饶。“哼哼,我想也是。我即使怀疑你的不仁不义的人品,也不会怀疑我的品位,想当初我还拿我的粥喂饱你。“何萍套用了一句最近网络上流行的“名句”,逗笑了我们两个。友情是一朵远比爱情好养活的花。“哈哈,是是是。当年你的粥在我心里就是那珍珠翡翠白玉汤啊。这不,小女子来‘报恩’来了。你今天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涂伟,黎乐吃饭。感谢你们以前帮我的忙。” “哦,感谢就不必了。反正,今天是大年夜,我们大家聚聚也挺好的。”何萍爽快的答应了,“你约他们了吗?“ “还没有呢。我想先问了你再说。而且我也没有黎乐的电话号码。” “哦,这样子啊。我打电话去问他们。一会儿给你消息,看他们要不要去。” “好啊,谢谢了,何萍。”

  挂上电话,看看墙上的钟,才6点钟。想着,在中国,这会儿,才7点钟。爸爸妈妈说不定还在睡觉。还是等吃完饭回来再给他们拜年。

  随手拿起椅子上的牛仔裤,又放下。在美国的第一个月,上学一直穿牛仔裤。我的牛仔裤A,B,C,D已经全部轮了一遍。那些从上海带来的长裙,中裙,短裙,则全部打进冷宫。每天,我宁愿花那十分钟睡觉,也不愿意花在挑选穿什么样的裙子,搭配什么样子的衣服上面。终于深深明白了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真是经典。

  电话铃响了,是何萍。“喂,熙宝。我们过个15分钟,到你楼下等你啊。” 她干脆的好象是涂伟的风格。嘿嘿,近墨者黑。我心道。

  打开衣柜,我决定,给自己找一身鲜艳喜气的衣服过年。以前在上海,妈妈老是唠叨的要我穿一些小姑娘该穿的颜色,粉红,嫩黄什么的。可是,我非要穿街上流行的米,灰,黑,以显示自己的时尚。以至有一年过年还非要穿着一身的灰黑上外婆家拜年,惹得妈妈很生气。如今,妈妈在千里之外,再也管不着我了,我却在衣柜里面,翻天覆地的找一条喜气的裙子。终于,被我翻到一条红黑格子的,有点苏格兰风格的呢裙,上面配一件薄薄的黑色翻领毛衣。我还居然找到了,和裙子搭配的那条红黑格子围巾和那顶可爱红色贝雷帽。我都不记得把这些放进箱子了,想必一定是妈妈。她最喜欢我这身打扮,因为是小姑娘该穿的样子。

  看到镜子里面,圆圆的脸,圆圆的鼻头,圆圆的亮晶晶的眼睛,帽子下面露出几缕有点卷卷的头发。我把嘴巴也噘起来,变成一个圆圈。哈哈,好可爱。我有点自恋的夸了自己一句,开心的笑起来,有点过年的样子了。

  窗外,还在下着大雪。涂伟的那辆墨绿色的FREELANDER静静的停在那里,象是一片还没来得及被大雪淹没的绿叶子。

  “哇!不会吧!这么漂亮。”黎乐看到我很夸张的做出“惊艳”的表情,“我回去和学生会的干部们要进行一下严肃的讨论,把你列入我校的秀女名单。” “你们少来了。我看你们那个学狼会研究出来的白兔名单,趁早销毁的好。”何萍从后排重重给黎乐的一记火云掌。“啊呀,大姐,你这可是辣手催草啊。” 黎乐一脸“极度痛苦”的表情,“伟哥,伟哥,你可千万不要为我报仇啊。你只要保护好我们的小红帽,不要给别人染指就好。” 黎乐“奄奄一息”的向涂伟交待“遗言”。涂伟一手开车,一手顺势又给了黎乐一下“黑虎掏心”,“你说胡诌什么呢。辉瑞制药又没有给我广告费,你凭什么拉我当他们的广告代言人啊。” 他从后视镜里面,看了我和何萍一眼,一本正经地说,“何萍,就看在我们是老乡的份上,你就成全了我,把黎乐给摧毁吧。我一定好好保护小红帽,除了我之外,谁也不给染指。” “你,你,你••••” 黎乐气得直翻白眼。我和何萍在后座笑得直不起腰。

  “我们去哪里吃饭啊?” 我突然想起来,好象他们还没有告诉我去哪里。“啊?我不知道啊。我听说有饭局,就马不停蹄的跑来了。” 黎乐看看涂伟,“喂,司机班小涂,你知道吗?” “何领导没有给过指示啊。”涂伟一伸脚,皮球踢回给何萍。“熙宝,你是请客的人啊。你都不知道去哪里?心诚不诚啊?” 何萍自然是顺手一击到我的头上。“啊? 我哪里都不认识。我以为大家都知道要去哪里。我只要带信用卡就好呢。那你,你,你往哪里开啊。好象知道要去哪儿似的。你浪费汽油啊。” 我对着后视镜里面涂伟“怒目而视“。”哈哈,哈哈,这么容易着急,傻丫头。我们逗你玩儿呢。” 一车的人都笑,“ 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只有两个选择,湘园和龙园。龙园今天休息,就只有湘园了。你以为,这是国内,满大街的餐馆?” “好啊,你们联合起来欺负弱女子。小心,我待会在你们的饭菜里面下药啊!” “下什么药?” 何萍对我不怀好意的眨眼睛。“这~乃~是~武林第一奇毒~~~~” 黎乐拖长了音,“ 奇淫和合散。” 涂伟居然心知肚明的和黎乐异口同声的说。

  说说笑笑间,湘园到了。
 湘园是最最标准的美国式的中国餐馆。满墙互不搭界的俗艳的贴画,油腻腻的桌椅,以及菜单上面的“左宗鸡”,“陈皮牛”,“甜酸虾”。 尽管如此,这样的中国餐馆也是中国留学生的“天堂”。 至少,在这里可以熟练的告诉服务员,“来一碟花生米,萝卜干”, 而不必对着美国餐馆服务员的一大堆关于要什么“Dressing”, 要什么“Soup”,要什么“rare, well-done” 的问题,有不知如何应对的窘迫。

  何萍熟练的点了几道菜。上来以后,我发现所谓的几道不同的菜,其实就是一样的蔬菜配菜炒不同的肉类或者鱼类。刚刚从国内来的我,味蕾还处于未被糟蹋的阶段。我尝了几口,觉得实在是不太好吃。所有的菜都是一个味道。看着何萍,涂伟和黎乐吃的那么香,想着,半年以后,我的味蕾大概也会麻木得和大家差不多了吧。

  吃饭间,分别来了好几拨中国学生。黎乐好象所有的人都认识,不停站起来和人打招呼。他还会端着茶跑到别桌去以茶代酒的敬上一杯。同时,我和涂伟也不停得被介绍给各种各样的人,然后被灌了一肚子的茶水。涂伟一开始还耐着性子,逢人点个头,后来他干脆就埋头猛吃,连头都不抬。

  何萍趁着黎乐跑到别桌的当,悄悄对我说,“ 你有没有发现,黎乐去敬茶的桌子,都是有MM的。我看啊,别人跑到我们桌,多半也是冲着你这张新面孔。” “不至于吧。” 我将信将疑的。“怎么不是!我们这个偏理科的学校,每学期就来这么几个女生,刨去结了婚的,F2来的,就剩下没有几个了。连我这样子的恐龙,当年都还红火了一阵子呢!”何萍说到这儿,做出一副“年华已去” 的落寞样子。“别,别,何萍,你要是恐龙,那就没几个人不是了。” 我忙安慰她,深知这时候如果不对女孩子说一翻“信誓旦旦”的赞美之词,那就真叫是不识时务了。果然,何萍马上高兴起来。她冲着涂伟嚷嚷,“喂,你干嘛,光顾着吃啊。几天没有吃饭啊?” 涂伟正往嘴里塞一块牛肉,“呜~呜~, 我又不是小红帽,等着别的大灰狼来吃。我也不是大灰狼,惦记吃别桌的小红帽。反正,他们感兴趣的不是我,我感兴趣的也不是他们。不如趁黎乐那个狼不在多吃点,别浪费了。”他倒是挺讲实惠的。

  黎乐领了几个中国学生过来,看到空了一半的盘子,大叫,“涂伟,你也太不客气了吧。我才离开一会儿,你就都吃完啦。” “你什么才离开一会,都走了三年了。我再不吃完,菜都要长毛了。” 涂伟不理他,继续和一块牛筋做斗争。

  “算了。” 黎乐只好大人大量的,不和那个贪吃的没风度的家伙计较。“来,给大家介绍一下,我们学校商学院新来的漂漂MM,郑熙宝。” 黎乐又开始介绍我。何萍在边上咯咯得乱笑。那几个学生又向我敬茶。我觉得我的膀胱和我的耐心都要爆炸了。“我去一下厕所先。” 我大概是很不淑女的窜出去。

  回来看到,我们这一桌多了好几个男生,正聊的欢。我的脾气大概也随着膀胱的“消肿”而平和起来,想别人又没有得罪我,我也不能给人家脸色看啊,免得又有人说什么女F1稍有几分姿色,就盛气凌人了。

  那几个男生,人倒是很好,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不能沉浸到他们的谈话中去。而且,其中有一个男生居然还不是长的一般的难看。我一看到他就想到《绝代双骄》里面的“魏无牙”。我拼命警告自己“ 不能以貌取人,不能以貌取人。”但是,“魏无牙” 不停向我提各种问题,什么国内哪个学校毕业的,哪一年毕业的,学什么专业啊。而我在回答他问题的时候,不得不直视他,这让我颇有点恼火起来。我觉得,他好象是要在十分钟之内把我的生辰八字全搞清楚一样。但是,我还是有点拉不下脸来,想着起码的礼貌还是要维持的吧。“象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在国内一定有男朋友了吧。” “魏无牙”笑得有点暧昧的问这个问题,我终于“暴怒”了,“是啊,当然有。不过有也不关你的事。”说完,我扔下一桌子的人,跑去付账。刹那间,我的心有点点痛。我说谎了,因为,我想到了已经成为过去式的成宇翔。

  从湘园回去的路上,黎乐不停向我道歉,“你不要生气。他们没有恶意的。只是,对新来的女生多少有点那个。你知道,一帮老光棍们看到漂亮女生,肾上腺激素分泌就会失常的。” 黎乐的话让何萍噗哧笑了出来。“是啊,熙宝,你就别和他们计较了。这也是美国男F1的特色吧。我是见怪不怪了。” 她也一起劝我,“他们倒都是好人。平时挺乐意帮忙,也挺正常的。” “你,何萍,你可太损了你。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呐。” 黎乐为全体男生叫屈。 “我没有生气。其实,最后,我也挺不好意思的。只是…. 那家伙长的太不好看了。” 我小声的说。“哈哈,哈哈。” 大家都笑了。我发现涂伟很专注地开车,仿佛没有听到我们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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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26 17:36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回去的路上,大家提议要到何萍家打牌。她住的那个“大杂楼”想必现在是热闹非凡。“大杂楼”是这里的中国留学生对那栋上下住了十六个中国学生的房子的爱称。这个大杂楼也是自然而然成为中国学生的“活动娱乐中心”。 

  想着还要回去打电话给爸爸妈妈拜年,和一大堆没有写完的功课,我说,“我就不去了吧。” “怎么,还在生气?我保证在我的地盘上,没有任何青蛙敢骚扰你。”何萍一副江湖侠女的样子。“何萍,我真的不去了,你知道,我一个学期要……” “知道,知道,你一个学期要修20个学分。” “正是,正是。姐姐,你就放我归山吧。” “好吧。下次一定来玩。” 我发现何萍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勉强别人。

  “你呢?涂伟,你来不来?” 何萍用手指戳一下正在前面开车的涂伟。“去啊,大过年的,干嘛不去。”连何萍都没有想到,涂伟答应地这么爽快。平时,涂伟一直是游离在中国学生之外的。不知道是因为他让人摸不到头脑的性格还是他的新车,或者是因为商学院念金融专业也特别的忙碌,他看上去并不比我多认识半个中国学生。今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涂伟并不像那个帮我找房子时候的涂伟。但是,我倒是喜欢这样子的涂伟多一点点,至少比较亲切,不让我觉得咄咄逼人。

  回到家,写了一些作业,看看钟,正好十一点钟。在上海,应该是中午十二点钟了。打电话回家。家里人声鼎沸的。如每年春节那样,爱热闹的爸爸妈妈正请了一大帮亲戚来家里吃饭。隔着重洋,我好象也能从电话听筒里面,闻到饭菜的香味。那一定不是什么左宗鸡,陈皮牛,甜酸虾,一定是我魂牵梦萦的地道的上海小菜。

  “妈妈,新年好!” 我不得不提高声音,因为那边太吵了。“爸爸和弟弟都还好吗?我刚刚和同学吃完年夜饭。我挺好的,你们放心。” 

  “好。嗯,我们也都挺好的。你在那里要都照顾自己。”接下去,妈妈一大串叮咛嘱咐的话。以前,在家的时候,我早就嫌罗唆,要逃了。但是现在,我却觉得这是最动听的新年钟声。“你要用功念书,出国不容易。但是也别老待在家里念书,有空也多和同学出去玩玩。你看,你离开一个月,你弟弟居然有女朋友了。” 

  “妈! 你瞎说什么啊。” 电话那头传来弟弟熙磊情急的喊声。“姐,你别听妈乱说。” “呵呵,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上次我去他们大学,正好被我看到他和一个小姑娘手拉手呢。” 妈妈不管熙磊,自顾自的爆料。“你呢?我听说,在美国,小姑娘比较吃香啊。” 天,我就知道,妈妈转弯抹角的在问我有没有男朋友,她也太心急了吧。“妈,我好不容易签证出来,你就先让我专心念几天书,好不好。” “好,好,好。不过你也不要想太多了,眼光要放远一点。” 我知道,妈妈一定以为,我还在为成宇翔伤心,不能忘记他。知女莫若母。

  “妈,我知道了。你别担心。” “姐,那个成宇翔,打了电话来拜年呢。” 没心没肝的弟弟,在一边嚷嚷。熙磊还以为,成宇翔是的我的他。“熙磊!” 我听到爸爸和妈妈一起想要制止弟弟。但是,我还是听到了那个名字。

  呵,成宇翔。

  成宇翔,是比我高两年的师兄。虽然,我们都积极于各项复旦大学的学生活动,一起在各种诗社,散文社,小说社流窜,但是在学校里面,我们只是点个头的缘分。在学校里,他有一个很漂亮很有才情的女朋友,背起唐诗宋词,就跟背家谱一样。而我则守着我们家的家规。我们家有一个十分“重男轻女”的家规。郑熙宝,女,从大学三年级允许谈恋爱。郑熙磊,男,从进入大学的第一天,就允许招惹女生。不知道,爸爸妈妈是怎么想的。还好,在大学前两年,我也没有为谁动心,否则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家庭斗争。

  大学三年,太平无事。我倒是觉得有点可惜起来。直到大学四年级,开始忙碌于各种招聘会,我想我的大学大概就是要如此孤家寡人的过完了。那时候,成宇翔早就以他一向的优秀,进入了当时还是六大的国际会计事务所,并且一路做到了team leader。那次,是他回母校,为他们事务所的作招聘介绍。他的自信,他的风度,他的谈吐,突然让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事后,我对我的室友燕子在床上咬耳朵,她就说,“熙宝,我看你的春天也来咧。” 

  大学毕业的时候,六大会计师事务所合并成五大。我也顺利拿到了其中四家的录取通知。不需要犹豫的,我去了成宇翔的那家。因为那时候,我听说他的漂亮女朋友已经嫁作了商人妇,从此不再吟诗,而是帮着老公打理全国开花的生意。

  后来,就象所有的言情剧里描写的那样,我们一起在busy season加班,一起做project,一起全国各地的出差。然后,在云南的苍山洱海,成宇翔用一朵山茶花,换了我的初吻。那时候,我觉得,这就是爱情的样子。浪漫而美丽。
我和成宇翔的恋爱,其实从一开始好象带有了点“婚姻”的性质的。我们年貌相配,门当户对,兴趣相投,即使是最挑剔的人大概也不能挑出我们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我的爸爸妈妈和他的爸爸妈妈更是乐开了花。他爸爸妈妈喜欢我的“知书达理,温柔娴淑”。我的爸爸妈妈喜欢他的“年轻有为,书香门第”。反正,所有在台湾言情剧里面为了爱情所产生的家庭冲突,我们都省了。我们在一起的一切都好象是被上帝眷顾着的。如果没有意外,我们也就会在某个适当的时候结婚。但是,人生还是充满了意外。有些意外,竟还是从意料之中演变而来的。那时候,五大会计事务所里面盛行出国留学的风气。成宇翔当然也不是一个例外。我也就跟他一起念TOEFL,念GMAT。但是,结果却是意料之外,又顺理成章。因为,他心高气傲,一定要申请TOP10的MBA,最后全军覆没。而我倒是因为不挑,拿了好几个Offer, 还都有些奖学金。成宇翔丧气极了。我如何的安慰,都无济于事。我说,我不去了。他说我言不由衷。我说,要不我先去,你再申请一年K说,如果还是申请不到怎么办。我说,那么就放低一点要求,不一定非TOP 10不可。他说,没有TOP 10,还如在国内发展。我甚至说,要不我们结婚,你先F2过来,然后在美国申请,可以Campus visit,可能容易些。结果,他是怒不可遏,觉得这种建议,对他是一种污辱。

  反反复复的,我们的感情尽然在这没完没了的周而复始的讨论之中,慢慢消磨。到最后,我觉得力不从心,对他的安慰尽然如他说的那样言不由衷起来。我知道他还在努力作再次申请的准备。他也知道我在准备拒签后的再次签证。但是,我们谁都避免这个话题。申请,签证和出国,那时候仿佛是我们生活的重心,我们整天忙的就是这个。不谈这个话题,我们也不知道该谈些什么。苍山洱海,山茶花,遥远的象一个梦。

  后来,我们居然就这样子没有硝烟的分手了。我甚至忘记是哪一天,忘记了分手的时候说了些什么。过了一个星期,当我又到云南出差,才意识过来,我的爱情,已经时过境迁了。我恍然大悟的痛哭。

  我出国的时候,成宇翔正在出差,也没有来机场送我。我想,即使他在上海,也不一定会来。不是他不愿意看到离别,是因为离别的机场会再次提醒他的失败。他是如此好强的一个人。

  来到美国的短短一个月。我给成宇翔打过几次电话。(心里算算,居然和打给爸爸妈妈的电话次数一样多,真是不孝啊。)每次他不是在公司开会,就是在赶deadline,说不了几句,就挂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要坚持给他打电话,即使是没有任何事情和主题,哪怕只是说一声“嗨,最近好吗?“,甚至有的时候,我会只想听听他的电话留言,然后什么都不说,就挂了。

  分手如此轻易,忘记却不是那么轻易。

  弟弟的一句话,让我觉得我又有了一个充分的理由,在新年第一天,给成宇翔打个电话拜年。

  拨通了他的手机。“喂,宇翔。新年好啊。”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自然。“哦,熙宝啊。是你。” 宇翔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会让我的心跳加快。“我现在挺忙,等会再说,好吗?” “现在是过年,又不要加班,怎么还忙。” 我坚持的想要多说几句,不肯那么快挂电话。

  “宇翔,你快点,大家都在等你,菜要凉了。” 旁边一个清晰的女孩子的声音。我突然痛恨现代科技,为什么可以让手机质量那么好,为什么可以让国际长途那么清晰。“她是?”我听到了自己的颤音。“ ”熙宝,你别问了。问了有什么意义呢?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电话那头,宇翔的声音有点伤感。

  “喂,你好。” 可能是宇翔的有点伤感的回答惹恼了他身边那个性子很烈的女孩子,她居然一把抢过手机,“我不知道你是谁,我是成宇翔的女朋友。你不要经常打电话给他。因为我很不喜欢。你们断了就是断了,你再打电话有什么意思。以后你打了,他也不会接的。” 她一顿抢白。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 宇翔呵斥她,一把抢回手机,“你不要在意……..” 

  这边,我无声的挂上了电话。很慢的,我走到门外,站到雪地里。好象,在小屋里面的那部电话机是一只会吸人氧气的恶魔,在旁边多待一分钟,我就会窒息。

  满天大雪,一片一片的下到我的心上。融化了,心就被雪花灼伤一个小小的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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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26 17:38 | 显示全部楼层
爱和不爱,就象面面对面放着的一个水晶花瓶和一个粗瓷瓦罐。从爱到不爱,只是在简单的转身之间。而且,因为转身太快,撞倒了爱的水晶花瓶。清清楚楚,我听到,我的爱在转身的刹那,碎了一地,碎得拼也拼不起来。雪,下得淋漓酣畅。我在雪地里面,酣畅淋漓的痛。

  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我居然站在何萍的大杂楼窗外。动物在受伤的时候,会有寻求温暖和保护的本能。而我现在也是一只智商很低的小动物。我本能的要到人多一点的地方去,仿佛在人群中,我可以汲取一点点别人的体温。何萍是我在这个国度里唯一认识的朋友家。

  站在窗外,我看到我曾经住过的那个客厅兼饭厅里面,全是中国学生。光牌局就开了2桌。黎乐的额头上面贴着白条,上面居然画着一只猪头。还有一群学生围着一个手提电脑看不知谁从哪里download下来的春节晚会转播,被赵本山逗的直乐。那个“魏无牙”也在,正帮着何萍在煮一大锅粥,给大家当夜宵,脸上满是认真讨好的神色。涂伟在一边看着一本汽车杂志,有一搭没一搭的对着拱猪的人起哄。

  我突然不想进去了。我在这快乐中,是一个不和谐的音节。我想要温暖,但是不想向众人展示我的伤口。我怕心直口快的何萍问我为什么哭,我更怕在她问的时候再一次忍不住哭。

  也许是一种宿命。这时候,涂伟突然不经意的看了窗外一眼,也许他只是想看看雪停了没有。他看到我象一个悲伤的幽灵一样站在外面。

  他走出来,“进去吗?”。 我摇摇头,相信窗内的灯光还是让他看到了我红红的眼睛。“那你先到我的车里面坐着。外面很冷。你等我一下。” 他用遥控钥匙打开车门。一分钟以后,他拿着他的外套出来,发动了车子。

  “你不需要和他们说一声吗?这样子跑出来好吗?” 我问。“呵呵,你操心的事怎么这样多?”涂伟笑笑,“大家都很开心,人开心的时候不会注意有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溜走的。在大部分的人眼里,我们都是无关紧要的。” 

  他没有问我要去哪里,也没有告诉我,他要去哪里。他只是开着车在大雪的夜晚,漫无目的地“散步”。 

  “我以为你会送我回家。” 

  “如果你想回家,就不会不穿外套跑出来了。以后,跑出来的时候要记得穿外套,带信用卡。” 

  “嗯,好。我记得。”  心想,情伤到深处,哪里还记得了这么多啊。

  车子在雪地上发出“沙沙“的响声。涂伟,拿出手机,关闭了。然后,他打开音乐,是迪克牛仔的“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他想了一下,取出那张CD,换了一张张国荣,正唱着那首“我“。然后,他就按了一下Repeat键。

  “ I am what i am
  我是我多么特别的我
  多庆幸大地有不只一种足印
  神做世人种种色色都有他公允
  我很庆幸站在我屋顶快乐做人
  拿著我心告诉世界何谓勇敢
  我是甚么在十个当中只得一个
  葡萄园里响起水仙子的赞歌
  我是甚么是万世沙砾当中一颗
  石头大这么多我也会喜欢这个我
  我很庆幸万物众生中磊落做人
  怀著诚恳告诉世界何谓勇敢”

  我们一路开过这座小小的城市所有积雪的道路。仿佛,我们今晚要做的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开车,听音乐,彼此想着彼此的心事。

  我很感激他适时的不问,很感激他沉默背后的了解和体谅。

  过了很久,也许是哭累了,也许是从家里一路跑到何萍家跑累了,也许是夜太深了,也许只是车里的暖气,我居然在他车里睡了过去。

  等他推醒我,车子已经停在我家门口。“去吧,好好睡一觉。记得,这个世界没有任何人是会为了没有另外一个人而活不下去的。”

  我点点头。我关上我房门的那一刹,如“飘”里的郝思嘉那样,用力对自己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了。”
 一夜无梦。

  醒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躺在床上,从我的小小的窗口看出去,是干干净净的蓝天。

  我伸个懒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一切正常。我以为,我会如琼瑶小说里面柔弱的女主角那样,为了逝去的爱情,在大雨里面游离痛哭一场后,一病不起。但是,我好象健康的不得了。昨天晚上,没有穿外套,在大雪里面走了半天,一点事情都没有。哎,看来现在的孩子,抵抗力真是太好了。不过,还是暗自庆幸,还好没有生病。反正那个男主角,也不会为了我生病,几千块钱买一张机票飞到我的床边,拉着我的手,心疼得发誓再也不离开我。生病给自己看,就象是摆一场没有人出席的婚宴,纯属无聊。

  如往常那样到学校。看看时间还早,到计算机房里面,随便上网逛逛。我登录MSN Messenger, 破天荒的看到几百辈子不会上网的成宇翔。

  翔宇:“嗨,熙宝。等你很久了。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熙宝:“没关系。” (我不想再和他说话,又想痛斥他一顿,但是,到头来,我不听话的手,居然打出一句“没关系”。天哪。)

  翔宇:“真的对不起。她是一个性子很急的人。她也让我对你说声,对不起。” 

  熙宝:“哦。” (翔宇,他一定不知道他越解释让我的心越疼。他口口声声,说她,她,她。就象一把刀在我的心上凌迟。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挂在网上,接受他对我的凌迟。我一定是中邪了。)

  翔宇:“熙宝,请你原谅我。你一定在恨我,在你离开后,这么短的时间就爱上了别人。但是,我真的必需让自己有一种忘记你的方法。否则,一再想你,那种无望,真的很痛。” 

  熙宝:“哦。” (我不知道,我除了“哦”之外还会说什么,还能说什么。我无法理解他的理由,唯有被动的接受。即使如何的不愿意接受,又能怎样?)

  翔宇:“熙宝,你怎么不说话。你还在生气吗?”

  熙宝:“如果你不能爱我,就请原谅我的痛苦吧。” (这是最初,成宇翔在苍山洱海送给我山茶花的时候,在卡上写的一句泰戈尔的诗句。看了,我就明白了他的心意,那时候我是那样的欣喜。如今,用这一句诗来和他告别,居然同样的贴切。)

  打完这一行字。我就Log off 了我的MSN Messenger。因为,突然之间,我从他给我的魔法里争脱,意识到说和不说都无法改变任何事实。说了,只有让自己更加难过。于是,我要遁走了。

  第一堂是市场行销课。我照例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给涂伟占了个座位。迟疑片刻,我在旁边坐下。

  涂伟照样还是踏着上课铃声和教授一前一后的走进教室。我向他招招手,告诉他,我的方位。他在我身边坐下,笑得一脸的灿烂的,“干嘛?今天性情大变。不做模范学生了?”“你才大便呢。我只是想换个视野而已。” 我白了他一眼。“呵呵,好好。看来昨天睡的不错。还有力气骂人。” 他边说边打开书,上面居然工工整整的记满了笔记。“哇,你还挺用功的嘛。看不出来。” 我有些意外。“你以为,我坐最后一排就是为了睡觉?我钱多的烧的啊。一个学期花个一万美金,上这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睡觉?” 说实话,我原来的确是这么以为的。哎,看来,我一直自以为是的直觉遭到了”滑铁卢“。

  经过了那个雪夜。我觉得对涂伟多了一些亲近。有时候在下课后,我们还会聊上几句。他从没有问过我那天晚上为了什么而伤心。我当然,也不会主动告白。于是,我们的友谊,也就到此止步了。就象是,一篇开头还不错的文章,因为没有铺垫,没有情节,再也写不下去了。

  直到,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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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26 17:39 | 显示全部楼层
据说,这座美国北方的城市是没有春天的。雪,会一直下到五月份毕业典礼。但是,我还是感觉到了春天的呼吸,哪怕很浅很浅。走在校园里面,只要不那么行色匆匆,可以看到四处星星点点的绿色。虽然,随后而来的又一场雪,会毫不留情的打击这些勇敢的“先锋部队”,但是,春天还是在这晴晴雪雪中前赴后继的来了。成宇翔,偶尔还会给我写个Email, 客客气气的问“最近忙不忙?” 我也客客气气的回答,“一切都好。”这些Email成为他确实存在过的唯一证明,就象是街角还没有完全融化的积雪,描述这里曾经有怎样的冬天。

  来美国已经快三个月了。一切纳入正轨。我也渐渐摸清楚了教授上课喜欢怎么样的发言,课后喜欢怎么样的作业。我在大学四年琢磨出来的猜题理论,放之四海而皆准,轻轻松松的,我就在期中考试中,成为Bell Curve右端的outlier。想想,我也许可以干点念书以外的事情了。

  这时候,商学院的学生会正在推广 Junior Achievement 的活动,也就是到小学或者中学里面给小孩子上上课,给他们一点商业管理,经济和社会方面的启蒙教育。我报名参加了。我不是一个热爱孩子,看到他们纯真的眼睛就会感到无比幸福的人。我只是觉得那个活动听上去还满有意思的。

  在参加培训的时候,我居然很意外的看到了涂伟。在我偏执的概念中,他应该趁着春天的大好时光,开车兜兜风,采采野花什么的。或者干脆在家念念书。有一次,涂伟在问我借笔记的时候告诉我,他很后悔在大学四年胡天黑地和众兄弟们在外面玩,结果不光是功课被荡掉好几门,英语四级更是第N遍才勉强通过。即使后来为了出国硬着头皮拼T拼G,再加上不计学费,达到了目的,现在还是觉得上课的内容不太容易,要加倍努力方可。所以,我觉得如果我是他,就应该在家闭门念书,不要四处活泛。

  涂伟看到我坐在那儿倒是一点都不奇怪,“干嘛,你象看恐龙一样看我?没看到过帅哥?” 他还是那副笑嘻嘻的样子,“我喜欢小孩子不行?这可是给我以后当爸爸的免费training。” “哈,是吗?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身上充满了父爱。是不是啊?想到中学里面拐骗人家女学生。”我也调侃他。我们都是那样子的人,不会为了玩笑而计较生气,所以我们经常会互相进行“人身攻击”。 “嗯,是啊。中学生太大了。我挑的全是小学生,一年级的。可以从小按我的胃口培养起来。” “嚯,狼子野心。”

  培训开始,我们停止“攻击”对方。讲台上,Junior Achievement 组织的代表很详细的讲述这个组织的目的,教学的方法,教学的对象等等。 涂伟依然认真的记笔记。我突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就是他做什么事情都喜欢记笔记,而且还特别认真。讲解完毕后开始分配学校,我才意识到,我没有车,也不会开车。美国的公共交通远远不如国内的发达,那些学校根本不在Bus Route上。我一下子愣住了。我怎么会没有想到呢?当然,最后涂伟顺理成章的和我分配到同一个小学,成了我的“Junior Achievement活动的专用司机”。

  后来当我们相爱,总喜欢兴致勃勃的争论我们永远的关于“是谁主动追了谁的”命题。他老是说,是我故意去参加Junior Achievement借口没有车子要接近他。而我则一口咬定是他硬要和我分配到一个小学,让我不得不勉强让他接送我。回想当时种种孩子气的“斗嘴”和“吵闹”, 却是让现在的我们更加难过。早已经忘了,是谁爱上了谁,是谁追了谁,只知道,命运让我们一步一步接近,而后,让我们一步一步远离。

  自从Junior Achievement的活动开始,我和涂伟又多了聊天的时间。从SUNY到那个小学,并不是很近,于是我们就在来回的路上,谈天说地。我们的话题从“爱情和自杀“的“高深”哲学命题,到“一只猪在进食的时候有什么想法”的奇谈怪论,什么都有。我们相处的时候,是用一种颇为中性的方式。他毫无顾忌的会说一些脏话,会肆意评论路过的美国女生身材如何。我也完全没有想过因为要保持淑女形象而故作矜持,因为要保持清纯面目而特意矫情。我们在一起,很自由,很“童言无忌”地互相攻击,互相吹捧。那时,即使敏感如我,也丝毫感觉不出来,有任何超乎友谊之外的风吹草动。我坚信,我们的友谊,是这样子素净而纯粹。

  很自然的,有一天,我告诉了涂伟,关于苍山洱海和成宇翔。也告诉了他,我在那个雪夜的所遭受的打击。他却说,“我觉得那个女孩子说得很对啊。的确是你做得欠妥。” “什么!” 没有等到预料中的安慰,反而还被说是我不对,我很有些恼羞成怒。“为什么?那个女的,也太没有修养了啊。而且,成宇翔,也太过分了啊。我们交往了那么长时间,感情曾经那么好,他怎么可以这么快就爱上别人。而且,还让别人对我大吼大叫的。一点旧情也不念。” 我委屈的要哭了。涂伟,这个讨厌的家伙,还说是我朋友,怎么帮人家说话呢。“你也知道那是旧情啊。你不觉得你老是打电话给他,除了坏处,没有任何好处吗?“涂伟根本不搭理我”泫然欲滴“的样子,还在滔滔不绝,“你到底要达到什么目的。如果你还要那段感情,就好好去争取,什么抢啊,夺的。你那些小诗小词的全拿出来。如果,你决定不要了,就不要打电话给他。你打了难过,他接了也难过。根本是多此一举。那女孩子说的没错,断了就是断了。你干脆一点。” 又来了,涂伟老是说一些很对但是让我很不舒服的道理。“但是,我还是不好受嘛。我可以接受他不爱我,但是这么快,让我不禁怀疑爱情。爱一个人不应该久一点吗?” 我垂死挣扎的企图从涂伟那里得到一些共鸣。事实证明,这个家伙根本是铁石心肠。“你们既然彼此同意分手了。那他接下去如何做,都是他的自由。你不愿意忘记,也不能强迫别人念念不忘。每个人都有选择开始新的生活,谈新的恋爱的权利。难道,如果你一直不能忘记,他就该一辈子为你守身如玉?” “我,我。是,但是。” 我被涂伟的话噎得一愣一愣的。就好象是那个人人皆知的故事里面叙述,一个人去喝一个小孩子的满月酒,告诉小孩子的父母,这个小孩子总有一天会死的。虽然这是一个事实,但是小孩子的父母还是会勃然大怒。我现在正有这种“勃然大怒”的倾向。这该死的家伙,随便安慰我两句,或者随便附和我骂成宇翔两句,不就得了。他偏偏要给我分析得这么透彻这么残忍。偏偏伶牙俐齿的我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这个男人,讨厌起来真的不是一般的讨厌啊。
如果不是我们的目的地到了,这可能成为我和涂伟之间第一次争吵。不过,上帝可能不愿意剧情铺陈得过于仓促,我们的谈话被一群雀跃而来的小孩子打断。

  “Two Way! Two Way! ” 那些各种肤色的小孩子象一包散落的各种颜色的M&M巧克力豆,扑向涂伟。我很好笑的听到,他们很有创意的把他的中文名字发成标准的美国英语,而且还很贴切的样子。涂伟,大概是那种看到小孩子,就会慷慨的双手奉上爱心的人种。他高兴的允许那些小家伙在他身上爬高爬低,把他那些算是名牌的衣服搞的一塌糊涂。相比之下,我对小孩子就缺乏耐心。第一堂课下来,这一群被美国“快乐“教育制度宠坏的小孩逼得我想要尖叫。以至于,每次去那个小学校教书,进教室前,我都要默祷三分钟,希望自己还能神经正常,四肢健全的出来。

  又一次默祷完毕,我走进我的教室,咦,教室空荡荡的。莫非是上帝听到了我的祷告,让所有的小魔头们都消失了? 问了校长,才知道我教的这一班小孩子今天出去参加什么合唱比赛了。她想通知我,却找不到我的联系电话。那个和蔼的胖校长抱歉的拼命说Sorry。我很“大度”的答,No problem at all,心下窃喜,呵呵,正合我意啊。

  看看手表,涂伟应该已经上课有10分钟了。反正要等他,我决定去看看他是如何上课的。说实话,我一直挺好奇那个家伙是怎么搞定那帮小魔头,同时还赢得他们的“爱戴”的。我悄悄溜进教室。

  今天的主题是“家庭”。 涂伟在黑板上写了大大的“FAMILY”,问“Who can explain what is family?” 他说的很慢,很清楚,好让小孩子们都听得清楚。

  孩子们纷纷举手,象一片小小的树林。

  “Amy.” “Frank.” “ Bob.” 涂伟毫不思索的叫出班上小孩子的名字,根本不需要看名册。哗,这份本事,倒是让我刮目相看。小孩子每说一个答案,涂伟就认真地写在黑板上。而那个回答的小孩子就得到一颗糖果。我惊讶地发现,涂伟在分发中国的大白兔奶糖!天哪,他可能是专门跑去中国店买的。我也是最喜欢这种大白兔奶糖,即使包装一点也不精美,那入口的浓浓的牛奶味道,却是我整个童年时代的最爱。正想着下课后,要去涂伟的兜里搜刮一下看没有剩下的大白兔糖,涂伟开始总结发言了。

  “你们知道,你们正在吃的来自中国的糖果叫什么名字吗?” 涂伟拿出一颗糖,“它的名字是,大白兔。是我很小的时候,最喜欢吃的东西。到了美国以后,我找了很久很久才找到这种糖。我很开心。因为这种糖,让我想到我的爸爸和妈妈,那是一种家的感觉。” 涂伟,转身在黑板上写,FAMILY= Father And Mother, I Love You. 所有的小孩子都很专注地看着他。涂伟的英文发音并不完美,甚至他的英文语法和单词用的也并不完美,但是,我相信,小孩子们一定会记住他告诉他们的什么是FAMILY。我可以说比他更为流利的英文,可以讲比他更为动人的故事,我却是没有他的那份认真和专注。因为,最初我做,只是觉得我“应该”去做一些念书之外的事情,而他是真正的愿意去做。

  这也许就是我和涂伟的分歧。我常常因为人生进行到一定阶段,为了“应该”而去做一些事情,他则是为了“喜欢”而做,并且一旦做了就竭尽全力,直到精疲力尽,如同他给我的那份爱情。

  回去的路上,我们都忘记了那个关于“旧情难续”的话题。我也悄悄决定,以后不再进行感情方面的讨论,免得碰伤我们的友情。我想我还是很珍惜涂伟这个朋友的。

  涂伟,是典型的北方男孩子。我觉得,如果非用一个字来概括他,就是“方”。 他个头并不矮,但是因为他非常的粗壮结实,再加上,他自诩的堂堂正正的“国“字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点“方方正正”的感觉。他和我以前在上海看多了的文质彬彬的“绿豆芽“男生不同,他是一棵看上去有点点“硬”,有点点“倔”,有点点“愣”的黄豆芽。唯有,他一头软软的头发,泄漏了他有心软和细腻的一面。越和他接近,我就越发“羞愧”于当初对他妄加的评论和想象,越发“羞愧”于自己的偏激。


  春日。阳光如洒。

  最后一次,我们从那个小学校教书回来。车子开在高速公路上。路边的积雪都已经融化了。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在阳光里面,随风跳着轻柔的舞蹈。

  “你看,你看,那是什么花?开得这么好。” 姗姗来迟的春天,和熙的阳光,以及终于结束“苦难“的教书生涯,让我的心情特别的好。

  “要不要采采路边的野花啊?” 涂伟的心情也不错。

  “好啊,好啊。路边的野花不采白不采。” 我兴致勃勃。

  涂伟,将车子在高速公路边上来了一个急停,吓了我一大跳。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

  下了车,吹着初春还有点点凉的风。我们走上了路边小小的山坡。各种野花开得正热闹。我摘一朵,戴在发边,作出“飞天”状,“看,我象不象七仙女?” “不象,倒是有点刘姥姥的意思。” 涂伟被我的“美色”要吓昏了,“我求你了,别糟蹋完了花,再来糟蹋我的眼睛好吗?” 我轻轻伸腿,狠狠往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看你不懂得欣赏美。” 他哇哇乱叫,“现在连刘姥姥都轮不上了。” “其实,我一直在想,董永有哪点好啊?七仙女大老远的跑来,非他不嫁。” 我又开始发奇想,要考古。“人好。” 涂伟又小声加了一句,“活也好。” “流氓!” 他的屁股又遭殃了。我很是得意于自己的“佛山无影脚”。 

  胡天黑地的说笑。让我们的春天热热闹闹的。

  我的视线被一小丛蓝紫色的小花吸引,“这是什么花?是不是葱兰?” 我自言自语。反正,涂伟他铁定也不会比我多知道一根草的名字。我们都是城市长大的孩子,有一个从来没有亲近过泥土的童年。

  “这是勿忘我。不是葱兰。” 他倒是回答的十分肯定。

  “骗人。你怎么知道的。” 我自然不信他。

  “是青青告诉我的。青青,她是农村来的”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青青这个名字。不是白蛇传里面的小青,是涂伟口中的青青,一个象是从电影《我的父亲母亲》里走出来的纯洁善良的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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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26 17:40 | 显示全部楼层
“青青?过去完成式?现在进行式?” 我在草地上坐下,作出准备听故事的样子。

  “过去完成两年式了。” 涂伟,也坐下,拔了一根可怜的野草,叼在嘴里。他看了我一眼,可能在犹豫要不要往事重提。但是,人,终究还是一种愿意倾诉,需要倾诉的动物,不管男或女。不管过去多久,有些心事,还是需要拿出来晒晒太阳。

  “我在北京念大学的时候,老是和一帮兄弟跑去学校附近的一家名叫红辣椒的川菜馆吃饭。青青,是里面的服务员。那种典型的漂亮川妹子。她从四川农村来的。家里很穷很穷。她念完小学就出来打工了。在红辣椒打工的时候,她也才18岁。” 涂伟开始沉浸在如烟往事里,“我看到她第一眼,就觉得她特别特别象《我的父亲母亲》电影里面的小女孩。那种特别单纯特别善良的小女孩。” 涂伟,不知不觉用了很多个“特别”,想来这个叫青青的女孩子,的确是在他心里很特别。我好象看到电影里面,“我的母亲”穿着花棉袄,戴着红围巾,站在村头,殷殷盼望“我的父亲”,那种唯美的画面。

   “后来去多了,就熟悉了,也经常聊几句。青青,是个傻丫头,觉得我们是好人,没有看不起她,就每次都给我们的凉菜量特别多。有一次,我听到她被老板骂。再后来,我有一个兄弟,刚刚和女朋友分手,心情不好,喝多了酒,把青青当做他的女朋友,抱着人家不放,还动手动脚的。我忍不住给了那个家伙一拳头,帮青青解了围。得罪了兄弟,不过同时,青青也跟我好上了。特象小说,是不是?” 涂伟笑笑。

   “有点。” 这些情节的确很象小说或者电影里面描写的,不过,听身边的他忧伤地娓娓道来,仍是极为动人。“后来呢?” 我问,心里觉得,这应该是一场不被看好的恋情。一个富家子弟爱上了贫穷的少女,免不了俗套的要么在大家长的激烈反对中“黯然分手“,要么在大家闺秀的介入下”始乱终弃”。所以说,灰姑娘的故事是一个童话,而不是纪实文学。

  “我们一起开心了很一段时间。白天她不上班,我也逃课,我们开车玩遍了香山,长城和北京的郊外。到后来,青青就开始不断问我,我们会不会有结果。她一直很自卑,认为我只是和她玩玩。她的小姐妹们就怂恿她向我要个交待。但是,我那时候,大学四年级,还没有毕业,怎么会去想什么结婚什么一辈子的事情。我就老实告诉她,我不知道。她就哭,很伤心,后来干脆不理我。她的小姐妹们为她打抱不平,又把我爸爸给我开的奥迪车划了。我当时也是年轻气盛,脾气上来,也不理她。” 哎,果然啊。连大家长和大家闺秀都没有出场,“灰姑娘”就开始自己和“王子”闹别扭了。

  “我爸爸一直希望我能出国念个学位。他说,我不能在他的荫庇下过一辈子。我糊里糊涂自费上个大学,糊里糊涂拿个学士学位,已经够了。不能再混日子,他非要我出国念书,还非要自己考去美国不可。” 呵,官场中的涂爸爸倒是目光如炬,居安思危,难得的英明,我心里悄悄念到。涂伟继续, “所以,我只好去新东方。你知道,我的英文底子有多差的。在山上的日子,简直是一种酷刑啊。我自己都顾不过来,哪里还会想到青青在到处找我,要和我和解。再说了,我也是在刻意逃避她,因为我知道我给不了她要的答案。” 

  “那后来呢?”我又问。其实,结果已经很明显。“最后,青青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说我是懦夫,不敢当面说再见,不声不响就走了。在电话里,她哭得死去活来的。我从新东方赶回去,她却已经不在红辣椒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其实,我也没有好好找,因为找到了,又怎么样呢。我又不能和她马上结婚。好了,故事没了。” 涂伟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神情困顿,仿佛这些叙述,耗尽了他的精力。

  “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借用电影对白。“是。的确是这样。过去了。我只是挺后悔自己不告而别的。要分也该分个明白。就象青青说的,特懦弱。” 天色不早,我们回到车里。涂伟从车子前面的工具箱里面拿出一本练习薄,是那种我中学时代用的练习薄,印刷质量很差,可能因为放久了,还泛着黄,“你看。青青知道很多植物。她真的很可爱,而且很有画画的天份。”

  我打开,里面是用铅笔画的各种树叶。看得出画画的人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但是画的很用心。有很多树叶画得颇有神韵。每一片树叶旁边,或者用汉字或者用拼音注解上了名字。有些拼音下面写了汉字,我猜想可能是涂伟的笔迹。(我从来没有看过涂伟写中文。)居然,整整一本练习薄画满了各种各样的树叶。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个男孩子的头像,依稀是涂伟的模样,下面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这是我的兔子,青青。”

  没有道理的,我怔怔掉下泪来。不知道,是为了那个素不相识的青青,或是为了她用心画的树叶,或是为了涂伟直至如今的难以忘怀,或者只是感触于这似水流年中一去不返的爱情,涂伟的,我的,别人的。

  暮色四合。
 转眼,暑假到了。不知是凭着全A的漂亮成绩单,还是在上海安达信会计师事务所的工作经验,抑或是我面试时候的“声情并茂“, 就一轮面试,我便拿到了安达信在纽约分部的实习机会。(那时候还是五大,当然现在安达信已经成为昨日黄花,只剩下四大会计师事务所了。)公司不光是给$25一个小时,还提供住宿,结束的时候还提供去佛罗里达的免费旅行。哗,运气好得让我拼命咬自己的手指,以验证不是我大发春梦。

  考完期末考试,离实习开始还有一个多星期。

  一个春日的午后,阳光懒洋洋的。我窝在家里,百无聊赖的看打印出来的小说。现在的网络真是好,爱看什么小说,网上全部可以搜索到。学校里面分配给每个学生的打印指标,几乎一大半被我用来打印小说了,反正我的作业报告,一向简练,用不了那么多页纸。我还是喜欢念纸上的文字,而不是电脑屏幕上的,总觉得纸张上的小说多了一些敦厚和香气。我念着打印出来的小说,心里对夭折的树木们充满了抱歉。

  老头的猫咪,U-Turn,正大大咧咧的在我床上呼呼大睡。我从来喜欢猫狗超过孩子。象U-Turn这种乖巧又漂亮的猫咪,自然很快赢得我的芳心。经常,我会悄悄给U-Turn买一些猫零食来增进我们的感情,害得老头整天咕哝,为什么他的猫咪最近胃口不好了,吃猫粮吃那么少。当然啦,正餐哪里有零食好吃。人懂得道理,猫也一定懂的。后来,老头发现,U-Turn跟我打的火热,在吃我的零食,大怒,认为我破坏U- Turn的营养平衡,威胁要赶我出去。但是,当初的租房合同上面可没有写不能喂他的猫吃零食。哼,我冷笑,说,好啊,那可是你撕毁合同啊。老头气结。我则欢天喜地的我行我素。每天下课,开门,我唤,“U-Turn, U-Turn。” 猫咪就从角落里面跑出来,在我面前打滚,蹭我的脚踝。这很让我温暖。

  涂伟也很爱U-Turn。拿零食喂饱U-Turn的“恶劣行径”中,自然少不了他的参与。涂伟和U-Turn的相遇还有一个很好笑的开场。一次,涂伟送我回家,刚刚发动车子要离开,就听到我在屋子大叫“U TURN! U TURN!” 他以为,我让他U Turn回来,有什么要事相商。结果,发现我只不过在唤一只猫咪。我们笑翻,U-Turn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们两个。涂伟说,他和U-Turn应是有缘,因他是TwoWay,都和交通标志有关。以后,他养动物,一定叫Stop Sign。我们又狂笑。

  此时,我拿着小说,却混游太虚,在阳光里面胡思乱想。

  电话铃声大作。U-Turn警觉的抬起头,拱起背,如临大敌。

  “喂?” 我用脚把电话勾过来,懒如春泥。

  “是我。猜猜我是谁?” 当然是你啦,涂伟。我心念到,哈,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轻佻”,玩这种无聊的猜人游戏。在这里,恐怕只有1.5个雄性动物知道我的电话,他和U-Turn。(可怜的U-Turn在没懂事前就被阉了。)

  “说吧。什么事。” 我依然无精打采的。

  “你知道我刚从哪里回来?” 涂伟,继续无聊的猜谜游戏。

  “天堂?地狱?或者那家窑子?” 我很没有口德。

  “喂。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含蓄点好吗?开口闭口窑子的。你没有发现我失踪好几天吗?”

  “没有啊。” 这是实话。他又不是我男朋友,我不要求他早请示晚汇报。

  “我刚从纽约回来!” 涂伟兴奋的很。

  “什么!!!!不会吧!!”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你跑去纽约干嘛?”

  “我去面试啊。兄弟我一出手就搞定了。华尔街上的。虽然是一家小财务公司,但是饿死的骆驼比马大。它敢往华尔街上开,兄弟我就以后敢大胆往RESUME上写,华尔街青年才俊。哈哈”

  “哇! 真的还是假的啊。你这家伙也太保密了吧。” 我替涂伟高兴。

  “我保密?期末考试,你面壁闭关。我也得有机会告诉你。你知道,我一向为人处世低调含蓄,嘻嘻。” 涂伟不失时机的夸奖他自己。他永远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表扬自己的机会。

  “哗,好啊。那么我们可以一起去纽约了。天,太好了。” 我高呼万岁,有顺风车搭了。我正发愁怎么把我的那些细软千里迢迢运到纽约呢。拜拜,灰狗! 一时间,我觉得生活无比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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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明媚,山清水秀,81号高速,一路花好娇。

  这是我来美国五个月以来第一次离开北方小城,第一次的Road Trip。我象极了终于被父母恩准离家春游的学童,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美好。

  “你看,你看,那里有一头撞死的鹿。” 

  “你看,你看,那里的树叶真漂亮,象花一样。”

  “你看,你看,那个美国人怎么把车子搞的那么古怪。” 

  整个旅程中,我说的最多的就是,“你看,你看。” 到后来,涂伟不得不提出警告,“女乘客,你能不能不要影响司机开车啊。” “嘿嘿,” 我不好意思的笑,过不了一分钟,又是大惊小怪的,“你看,你看。” 

  车子驶入纽约州和新泽西的 交界。81号公路蜿蜒在青山绿水间。前面一座春意倾泻的山头横卧,让我几乎以为我们车子就要穿山而过,忽而,峰回路转,我们又与青山并行。几道山涧,活活泼泼的唱着一路的歌谣,随我们且行且停。仿佛,红楼梦中,贾宝玉以箸为乐器,轻轻吟唱的,“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隐隐,流不断的绿水悠悠。”

  “你看,你看。” 这一次却是涂伟对我说这个词了。“终于知道,什么是大自然的美了。”  他似乎是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如果有一天,我要回中国,有谁问我说,美国有什么让我留恋的,恐怕要算是这美国的高速公路了。在美国开车,真是一种享受。”

  大自然的美的展示闭幕于进入纽约市的Holland Tunnel。

  进入纽约市,刹那间,我有一种错觉,好象回到了上海。高楼大厦,巨大的广告牌,行色匆匆的路人,路边卖报纸的小摊贩,混合着陌生和熟悉。在纽约市五分钟看到的人,比我在那座北方小城一个星期看到的人还要多。“堵车了,堵车了。” 涂伟兴高采烈的欢呼,“天知道,我多怀念在北京堵车的日子。” 没想到,拥挤的交通状况居然让他那么开心,“现在,可以让你好好看看在国内培训出来的司机,那水平可不是盖的。” 涂伟在纽约开车,如鱼得水,却几乎让我心力衰竭。天可怜见,在那个没有一点TRAFFIC的小城,一定让他颇有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沧桑“。

  行行停停。我们可能是这个城市里面唯一为了塞车而欣喜的人,为了塞车而带来的“回家“的感觉而欣喜若狂。闭上眼睛,听着这城市的喧闹,我可以刻意忽略空气中飘过的英语,而把这周围的一切肆意想象成我的上海,我的家,涂伟的北京,涂伟的家。

  公司给我安排的Corporate Housing是位于Queens的一室一厅的小套间,正在地铁沿线,交通很方便。房间并不是很大,但是干净整洁,还有几分雅致。而且还周到的锅碗瓢盆,清洁用品一应俱全。在这寸土寸金的纽约,算是很不错的了。

  相比之下,涂伟临时找的房子就有些“惨不忍睹”了。“你怎么不找好一点啊,起码找个干净点的。” 我埋怨涂伟。“哎,我当时看的时候,还是有人住的。看上去挺整洁的。没想到,他搬走后就成了这德性了。” 涂伟一脸的郁闷,“算了,我还得住这儿。明天要开始实习了,现在找也来不及了。” 我看着厕所里面厚厚的污渍,房间里面一地的狼藉,对涂伟说,“没办法,开工吧。” 

  我从我的Corporate Housing里面拿来清洁工具,开始帮涂伟打扫房间。“还好,你住的离我比较近,否则还得临时去置办一堆清洁用具。” 我表功。“ 哼,什么还好、幸亏的。我是为了照顾你才特地在Queens找个离你近的住所,以供你驱使。” 涂伟作出一副为了我“牺牲”的样子。”哈! 你是为了照顾我,还是为了“染指”我啊?“ 我不甘示弱。

  突然间,沈默。

  我一下子意识到,我可能开了一个很不恰当的玩笑。其实,平时,涂伟和我也经常开各种各样的玩笑,也从来没有觉得什么。但是,这一次,这个同样无心的玩笑,却好象一片落入波心的树叶,激起了涟漪。朋友常常说,她对某个人没有Click,而对有些人会有Click。我极为喜欢CLICK这个英文单词,觉得很是形象生动。Click,象极了心跳的音律。也许,就在那一天,那一时,那一分,那一秒,我听到我的心发出轻轻的Click,Click,Click。

  我有点点尴尬。拿起水桶,跑进厕所去洗那个好象几个世纪没有用过的马桶。心里希望,粗枝大叶的涂伟,什么都不会意识到什么都不会想。“你放着,我来洗好了。那很脏。”涂伟在外面叫。“不用,不用,我可以。” 我低着头,好象对付敌人一样用尽气力擦洗那个马桶,似乎要洗掉我的尴尬。

  涂伟,头上戴着他自己用旧报纸叠成的船形帽子,拿着拖把在房间的地板上面练字。前任房客留下的破录音机里面,放着一首约翰丹佛的老歌,好象是说,一个男孩子在离开一个女孩子之前,对着仍在睡梦里面的女孩承诺,回来的时候,会带来她的Wedding Ring。一首很温馨的老歌。

  我仍在洗马桶,涂伟仍在拖地板。一切都很琐碎。突然之间,我想到了高中时候看过的一部电影《爱的小屋》。具体讲什么,早就不记得了。只有其中一个场景如轮回似的在我的脑中反复播映,男主角和女主角,一起戴着用旧报纸作的帽子,粉刷他们爱的小屋的墙壁。

  我第一次觉得,我和涂伟在一起共同做一件事情。
 第一个星期的实习是公司的培训。走进位于曼哈顿的装横考究的办公楼,裹在浅灰的职业套装里面,自我感觉良好,我有点小小的虚荣。可是,那一丝才涌上来的虚荣和快乐,马上被随后的培训打得烟消云散。

  培训教室里面倒是有几个亚洲面孔,但都是ABC,英语根本是他们的母语。我可能是唯一一个听英语还需要在心里略加翻译的人。得益于我以前的工作经验,培训内容本身,还不算太难。但是,培训中间,为了调节气氛而进行的那些游戏,简直让我如坐针毡。如果,告诉我,我们来作一个击鼓传花,或者丢手绢的游戏,我可能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那是什么。因为,那是我们从小到大的游戏,是我们童年不可分离的一部分。但是,如果要我要解释给一个外国人听,如何作击鼓传花和丢手绢的游戏,可能起码需要10分钟时间。我在他们中间,就是那个需要被解释游戏规则的“外国人”。如果说,在那个北方小城的人们还算是朴实善良,那个商学院因为国际学生比例比较高,大家对“外国人”的BROKENENGLISH还算是容忍和耐心,纽约这些骄傲的美国孩子们,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情了。好几次,在游戏中间,我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要干什么,让整个TEAM失分。我觉得自己象一个白痴。队友们没有责怪我,但我知道,那只是他们保持风度,而并非真的不介意。

  中午一个小时的午休。大家在教室里面吃饭。对于我来说,真是“苦难”的一个小时。美国孩子们,三三两两边吃边聊的开心。我却是一个游离在原子核外围的无规则运行的一个小电子。我想加入大家的谈话。我用心的听。真是沮丧,我必需用心倾听别人随意的闲聊。他们在说,棒球,YANKEE,我不懂。他们在说,昨天晚上的TALKSHOW,我没有看。他们在说,周末的校友PARTY,我没有参加。即使是用了120%的心力,我也不能把自己融合进去。终于,他们说了电视连续剧FRIENDS,这个我可是看过。我不失时机的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意见,还自以为很有趣的大笑。可是,他们脸上一片迷茫,仿佛我说的不是英文。好心的美国女孩AMY小心翼翼的说,“我想你说的是不是……?” 我感谢的拼命点头,“是啊,是啊。”于是,大家才领悟的一起点头,并且为了安慰我,慢一拍的大笑。善良的美国男孩子WILLSON附和,“你说的很有趣。你有没有听过……?”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好意思的说,“什么?” WILLSON很耐心的解释了一遍。我还是不懂,“对不起,你说的是……?” WILLSON又说一遍。我还是不明白,但是不敢再问,怕大家觉得我极度愚蠢。再说,再好玩的笑话,连说三遍,大概也成了无趣吧。WILLSON看出我其实并不懂,很绅士的说,“NEVER MIND.” 一向有点心高气傲的我,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自卑。并且第一次,我开始为出国留学这个决定,深深后悔起来。

  好不容易熬完第一天的培训,我无精打采的回家,想着实习才刚刚开始,真不知道要怎么过完这个倒霉的夏天。我想回家,或者是回上海的家或者是回那个小城的家也好,只要不是纽约。

  草草结束我的方便面晚餐,打开电视机,窝在沙发上,看CNN新闻。在国内我都不看新闻,却跑到这里来关心人家的国家大事。虚伪,我骂了自己一声。转台,是TALKSHOW。看一眼吧,至少明天中午和同事吃饭有点事说。我耐着性子,看电视里面的人互相谩骂攻击,F单词满屏幕飞。无聊,我又骂了自己一句。哎,本来,我对自己一向是“褒扬”有加的,今天却在五分钟之内骂了自己两回。真是流年不利。

  手机发出遥远而悦耳的铃声。我以为是邻居的。直到铃声坚持不懈的一遍又一遍,我才意识到,我有手机了,而且那是我的手机在响。我不太熟悉自己新手机的铃声,因为是涂伟给调的。我一向是机械低能,任何复杂高级的电器,到了我手里,也只发挥最基本的功能。涂伟觉得太可惜了,所以就不厌其烦的告诉我,我的手机其实有很多FUNCTION的。这个那个,我在昏昏欲睡中,也不记得多少。反正他帮我SET UP好了一切。我乐得拣个现成便宜。

  手机显示,“An incoming call from TWO WAY”,这家伙,心道。

  “喂?” 我接听。

  “是我。”那头涂伟的声音快乐而洪亮,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手机通话质量太好了,“今天第一天实习,感觉怎么样?好不好?” 

  “不好。感觉很差。” 听到有人殷殷问候,我觉得鼻头酸酸的。“我觉得自己的英文好烂,文化差异也好象不是说说而已的。” 我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向涂伟吐苦水,把我的委屈一股脑的倒给他。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想想看,你当年在上海的时候,和一帮你上海的同事聊天,嘻嘻哈哈的用上海话聊的开心,有没有顾及过边上有听不懂上海话的其他人。” 涂伟的声音理性而平静,此时在我听来,却有点残酷,“这是人之常情。你不要过分介意,觉得他们是针对你。今天,如果你站在他们的立场上,你会和他们一样做,而且说不定还不如他们。人,总是不能体谅别人的。再说,你拿的文凭上面,又没有注明,此生是中国人,用非母语学习。你既然拿的是和美国人一模一样的文凭,人家就有充分理由不体谅你,认为你说英文应该和他们一样流利。” 涂伟滔滔不绝的分析。

  “是、是、是。我知道你说的都有道理。” 我心里充满了恼怒,以为可以得到一点安慰和同情,却召来一翻极有道理却极为无情的“批判”。 “道理人人都懂。我又不是要你给我讲道理。你、你、安慰我两句不就得了,甚至听听我倒苦水,也就算了。你又何必拿那些道理来烦我!” 我被涂伟气坏了,心情更为恶劣。

  “我只是表达我觉得对的道理。我以为,你是一个讲道理,听得进去道理的女孩。” 涂伟可能被我的话呛了一下,也有点生气,“ 如果你只是要我听听你发牢骚,你就应该事先声明,我不需要你的意见,你只要听就可以了。你不事先说明,我就会以为你要我的建议。”

  涂伟的似是而非的逻辑搞得我哑口无言,却又恼羞无比。我知道他一定是错的,我一定是对的,但是又说不上来,他为什么错,我为什么对。

  “你、你、混蛋,我不和你说了。” 我气得摔了手机,口不择言。第一次,我骂一个男生混蛋。就连成宇翔伤害我那次,我都没有骂他“混蛋”。我觉得,这时候,只有脏话可以完美表达我的愤怒。

  我坐在沙发上,大喘气,象一条沙滩上快要干死的鱼。我的手指用力捏着沙发上的大大的柔软的抱枕,仿佛要使劲掐灭才初初燃起的对涂伟的那一点点CLICK。

  房间里面的空调温度很低。我却懒得去理。反正调得再高,也会被那个不解风情的混蛋,搞的我遍体冰冷。

  混蛋,我在心里又骂了一遍。这是我和涂伟第一次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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