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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卷二:咒俑)--作者:[日]梦枕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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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4 12:2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还听说卡拉潘有种秘密仪式,可以让死人复活――”安祭司说到此,逸势情不自禁叫道:“死人也可以复活?”

  “是。”

  “怎么可能――”

  逸势是儒者。儒者向来被教导不语怪、力、乱、神。

  不语怪、力、乱、神,并非指称“怪诞现象不存在于世”,而是教导人们不要附和如此说法。

  逸势在空海身旁,却经常遇见种种怪事。

  然而,这又另当别论,因为――

  空海这人所持的不可思议之理,常令逸势感觉“原来世上也有这样的事”――

  结果某些逸势平素绝不肯接受的怪诞事物,也能欣然接受了。

  再如何怪诞之事,只要言之有理,逸势仍可以信服。可是,对于世上有“死而复生之法”一事,逸势就有点难以置信了。

  如果人可死而复生,该如何说呢?不就等于这世间现象将失去一切意义了?逸势如此认为。

  所有悲哀,所有欢乐,所有痛苦,所有人们遭遇的悲欢离合,不也会马上失去意义吗?

  假若,世上真有长生不死法,那么,人在一生中所遭遇的悲哀与欢乐,其意义不都会消失殆尽吗?

  佛法教义,有所谓“生者必灭”之说。

  生者必灭――简单说,即生者必有一死。逸势虽对佛法不懂,这点见识他还有。

  不论儒学或佛法,教义存在之初,均以生者会死为前提。不仅如此。这世间亲子、主从等一切关系,均以此前提为立足点。

  逸势难以接受生者不死之说,才会情不自禁叫出声。

  “我是这样听说的。还听说他们好像是用针或其他对象施法,至于世上是否真有其法,我就不知道了――”

  “唔――”逸势一脸复杂表情。

  “话说回来,安祭司,你可曾听过哪个卡拉潘已经来到长安这里了?”空海问。

  安祭司眼神瞬间浮现一抹困惑,接着响应:“是的,的确听过。”

  “是怎样的消息?”空海追问,安祭司脸色暗沉下来。

  “你不方便说吗?”

  “是。”安祭司点头后,闭住嘴。过一会儿,仿佛下定决心,又点头说:“虽不好说,还是说给你听吧。”

  “感激不尽。”

  “之前和你碰面时,我曾说过,为某地带来光亮的同时,那光亮也会带来阴影――”

  “我记得。”

  “换句话说,当神的教义流传至某地时,恶魔的教义也会同时流传至该地。”

  “是的。”

  “琐罗亚斯德的教义也一样。琐罗亚斯德传进此地时,达万信仰也同时进入长安了。”

  安祭司痛苦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很可耻的事,因为居住本地的波斯人,并非仅来此寺庙。有些人还出入其他场所。甚至同一个人还会两边来去――”

  “其他场所吗?”

  “是的。人,有时不仅只信神,他们也会出入其他场所。”

  “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安祭司闭上双眼,吐出口中异物般说道:“他们找卡拉潘去了。”

  “卡拉潘果然也在这长安――”

  “在。”

  说毕,安祭司又睁开双眼看着空海。

  “人,有时也需要恶。有些西胡人到卡拉潘那儿,请对方用咒术杀死抢走自己男人的女人,或让侵占自己田地的家伙田地歉收等等。”

  “果然――”

  “也就是说,这类少数波斯人,都在长安。”

  “您可知道卡拉潘是怎样的人?又住在哪里?”

  “不知道。”安祭司轻微地摇头,“具体消息很难传到我这边。不过,或许――”

  “或许?”

  “马哈缅都也许知道一些。”

  “马哈缅都?”

  “就算没有直接关连,他也可以帮您找到内行人。”安祭司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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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4 12:27 | 显示全部楼层
  “空海,这是真的吗?”

  逸势和空海并肩,边走边问。

  两人方才和安祭司道别,离开寺庙。

  路上行人匆匆,各走各的。

  有人牵着驴车,车上载满水壶,看似要到东市叫卖。

  也有挑夫匆匆忙忙担货走在路上。

  有男,有女。长安路上总是有人不停在走动。

  “什么事?”

  “有关安祭司说的话。他说人可以死而复生,真有这回事吗?”

  “这个——”

  “喂,空海,你不是佛教徒吗?如果人可以不死,那佛法的根本会变成怎样?”

  “会变成怎样呢?”

  “空海,别那副冷漠的臭样子,难道你不在意?”

  “在意。所以我才这样走在大街上。”

  “走在大街上?”

  “现在我要去马哈缅都那儿。”

  “你是说,要去继续打听刚才的事吗?”

  “没错。”

  “会听到好消息吗?”

  “不知道。见到马哈缅都再说。”

  空海响应后,继续前行。

  逸势走在空海身旁,不时发牢骚,一边走一边嘟哝。

  货车扬起阵阵黄尘。

  时值长安三月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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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4 12:29 | 显示全部楼层
  西市――

  白色帐篷中,空海、逸势与一个半老男子相对而坐。

  他们在地面铺就的地毯上盘腿而坐。三人四周,并排着许多大小不一的坛子,是胡国坛子。

  不仅坛子,也有瓶身细长的水瓶或陶碗。

  阳光照射在帐篷上,内部充满亮光。

  外面传来嘈杂人声、叫卖声,不绝于耳。偶尔尚可听闻运货车声或马蹄声,是因为此帐篷搭在西市人声鼎沸之处吧。

  三人面前各自搁着茶碗,空气中隐约飘着茶香。

  半老男人脸上浮现困惑神情,下颚髭胡掺合着花白,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的眸子,带点绿色。他是胡人马哈缅都。

  “这好为难――”马哈缅都喃喃自语。

  “安祭司叫您来问我吗?”

  “是。”

  “那就没办法了。毕竟我也受过空海先生多方照顾――”

  “卡拉潘果然在长安?”

  “在。”马哈缅都下定决心似地点了点头。

  “卡拉潘都做些什么事?”

  “诚如安祭司所说。”

  “你是说,找寻失物或预言未来等等?”

  “是的。不过,听说小事不帮忙。”

  “这话怎么说?”

  “因为钱。以我们做小买卖的商人为例,再便宜,也得付两个月的收入给卡拉潘当礼金。”

  “花费真惊人。”

  “用此地说法来说,他们也会魇魅、蛊毒之类的法术。”

  “魇魅之术――”逸势皱起眉头。

  “您也晓得?”

  “倭国也有人会施行魇魅之术――”逸势用唐语说道。

  一如逸势所说,此时倭国已有人会施行魇魅之术。不过,真正蔚为流行,还是更后世的事。逸势知道此事,其实也不足为怪,因为日本国内也有相同状况。

  所谓蛊毒之术,是利用人偶或纸片,作为对手的替身,再施行法术,下咒于对方。

  众所周知的丑时(译注:指深夜一点到三点之间)参拜神社,其实就是一种魇魅之术。

  深夜丑时,在空无一人的森林里,将写有诅咒对手人名的稻草人,用五铁钉钉在树干上。

  另一种蛊毒之术,是用动物来下咒。

  比方说,抓来大批蟾蜍、蛇等同类生物,丢进大缸里,盖上盖子。

  既不喂食也不给水,不久,它们就会彼此咬食。最后只剩一只。

  最后那一只,便可用来下咒。

  将最后这只当作灵役,送到下咒对象那儿,或边杀它边施法术。

  日本曾有某贵族因被质疑施行蛊毒之术而失势没落。

  “说到蛊毒,一般用什么生物呢?”空海问。

  “嗯,大概是蛇、虫子、猫之类的生物吧。”马哈缅都答道。

  “猫?”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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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4 12:30 | 显示全部楼层
  有关猫的蛊毒,不是大唐时代,而是清朝杨凤辉的《南皋笔记》卷四《蛊毒记》上的一段记载。

  有一巫师周明高,拜师学习河南教,具有不可思议之术,能降妖伏怪。

  某晚,周氏看见一只猫闯进家门。

  “怪哉!”他隐隐察觉,有人施法下蛊,欲加害自己。

  周氏用符咒制伏并捕捉此猫,丢入瓮中。

  第二天,有人来到周家,问道:“可有看见一只猫?”

  “怎么了?”

  “我家猫逃走了,我正到处找。”

  “如果是猫,就在那瓮里。”

  那人一看,果然是那只猫。

  “请你务必还我这只猫。老实说,这只猫是我家媳妇。”

  据说,那人百般乞求,讨饶猫一命。

  然而,周氏摇头拒绝,不予理睬。

  “我是为众人除害。”

  周氏说毕,那人只得哭着回家。

  之后,周氏拿热水倒入瓮中,猫便死了。

  过一阵子,听说,那个被下蛊的年轻妻子,在睡梦中突然大叫:“好热!好热!”叫着叫着,最后断气了。

  据传,那女人断气时,四肢糜烂、血肉模糊,死状甚惨。

  《蛊毒记》如此写道。

  “喂,空海,说起猫,刘云樵宅邸不也出现过吗――”逸势抓着空海袖口问。

  “你有关于猫的线索吗?”

  “有。”

  “怎样的线索?”

  听马哈缅都如此问,空海有点迟疑。

  “你刚刚提到刘云樵这事,我多少从玉莲姐那儿听过,如果你不方便,不必勉强。”

  “不,关于刘云樵这件事,我没什么好隐瞒的。不过,若要提这件事,就不得不说到柳宗元先生了。”

  “柳宗元是一道去徐文强棉田的那个人吧?”

  “没错。那位柳先生对我说了些私密话。”

  “原来如此,我明白你想说的话。有关柳宗元告诉你的秘密,你不能说出来,是吧?”

  “是的。”空海点头。

  所谓“私密话”,就是安倍仲麻吕的信――晁衡用大和文字写成的信。另一件不能说的事,是应该埋葬在马嵬驿墓地的杨贵妃遗体,自石棺中神秘失踪了。

  尤其有关晁衡的信,柳宗元煞费苦心安排。他派马车来接客,在长安城里转来转去,确定没人跟踪后,彼此终于才见面。

  柳宗元如此苦心隐瞒晁衡的信,未经他本人首肯,空海当然不能告诉别人。

  他是现今大唐帝国位居政治中枢的人物。

  马哈缅都也知道此事。

  “实在抱歉,柳宗元先生隐密忌讳的事,我不能在此对你说。至于其他事,我可以说出来――”

  “没关系。空海先生这样坦白,我很感激。因此知道你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反倒让人十分开心。”

  “你这么说,我很过意不去。”

  接着,空海向马哈缅都讲述事件的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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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4 12:31 | 显示全部楼层
  “哎,这事实在荒唐――”

  空海说完一切后,女人声音响起。

  帐篷出入口垂挂的幕帘被掀开,三名胡国女子立在入口处。多丽丝纳、都露顺谷丽、谷丽缇肯,三人均是马哈缅都的女儿。刚刚出声的是长女多丽丝纳。

  她们三人偶尔会在西市广场跳胡旋舞,赚取观众给的赏钱,平日则在父亲店里干活。今天空海来访,在帐篷里和父亲马哈缅都谈话。三人都很在意,根本无心工作。

  趁没有客人上门的空档,走进帐篷,凑巧听到空海所说的话。

  “你们一直站在那里偷听吗?”马哈缅都责问。

  “我们可不是偷听噢。我们是光明正大站在这儿听的。”都露顺谷丽撅嘴申辩。

  “霸着空海先生不放,太不像话了。”谷丽缇肯接着抢白。

  “这么说来,空海先生一定很想知道卡拉潘的居所吧。”

  多丽丝纳插嘴,抢走两个妹妹的话题。

  “是的。我正在问这件事。”

  “如果是这样,不就在那儿吗?平康坊的――”多丽丝纳说。

  “你这孩子,怎么连这也知道――”马哈缅都目瞪口呆。

  “哎,知道的人都知道。来店里的客人当中,有个人曾两次提起平康坊那只猫的事。莫非就是这事――”

  “平康坊那只猫,是汉人道士化成的吗?他住的地方,是不是不像道观反倒像民宅――”空海问多丽丝纳。

  “我没去过那儿,所以――”

  “空海,你说的没错。”马哈缅都代女儿回答,

  “或许我们和你说的是同一个地方吧。表面上,那儿看似汉人所主持的道观。那名汉人实际上也做些普通道士的事,但真正说来,那儿却像是卡拉潘的联络窗口――”

  “那汉人道士是卡拉潘吗?”

  “我想,应该不是。”

  “原来如此。”

  “不过,空海先生,奇怪的是,去年夏天开始,有关那儿的种种坏传闻,突然销声匿迹了――”

  “是收手了吗?”

  “不,到底是收手了,还是无法和卡拉潘取得联系,我不太清楚,总之,就我个人所知,那时起,平康坊的卡拉潘就没再继续工作了。”

  “那最近如何?道士和猫是不是都从平康坊宅邸失踪了――”

  “你居然都知道。”

  “有没有年轻姑娘曾在那儿出入呢?”

  “年轻姑娘?”

  “你没听玉莲姐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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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4 12:32 | 显示全部楼层
  “玉莲?”

  “听说丽香似乎曾出入那儿。”

  “啊,我听说了。原来丽香所出入的道士的家,就是平康坊那栋宅邸。”

  “玉莲姐她们不晓得那宅邸的事吗?”

  “我想,她们应该没听过卡拉潘的事。知道的人,即使是住在长安的胡人,也只有少数手头宽裕的人——”

  原来如此,空海点头同意,又问马哈缅都:“话说回来,从平康坊宅邸失踪的道士与卡拉潘,你知道他们的行踪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马哈缅都摇头说:“完全没线索。”

  “可知道有谁可能知道内情?”

  “这个——”

  多丽丝纳不知何时走到帐篷里,向正歪着头思索的马哈缅都说:“对了!要是那人,他应该知道吧?”

  “那人?”

  “刚刚我说过,有个人在这里提到过那栋宅邸。”

  “是谁?”马哈缅都问。

  “卖地毯的阿伦·拉希德。”

  “那男人?”

  “有知情的人吗?”空海插进父女俩的谈话。

  “有是有——”

  “这人有问题?”

  “是个风评欠佳的男人——”

  “原来——”

  “我一路听来,这事似乎关系到皇上的性命?”

  “没错。”

  “该怎么对阿伦·拉希德说明这件事?”

  “你是说,不向他说明原委,他不会说出任何事?”

  “或许吧。”

  “那么,就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吧。”

  “可是,那男人挺伶俐的,他总会嗅出什么来。”

  “嗅出什么来?”

  “钱的铜臭味。”

  “钱?”

  “不管怎么样,要他说话,他肯定会向空海先生要钱。如果发觉有勒索的余地,不知会如何漫天开价——”

  “总之,先跟他碰个面。钱的事以后再担心——”

  “知道了。”

  “那什么时候可以碰到面?”

  空海问马哈缅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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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4 12: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道士

  空海精力充沛地四处活动。

  时序进入三月后,他花了近十天功夫,奔走刘云樵的妖猫事件,以及徐文强棉田出土的兵俑事件。此外,也常到般若三藏那儿学习梵语,或到景教――即基督教聂斯托利派――的大秦寺,或到拜天神教――亦即伊斯兰教――的清真寺走动。

  彼时之先,伊斯兰教打倒教――琐罗亚斯德教,成为波斯新兴宗教。空海入唐时,伊斯兰教也不过一百九十五年的历史。又称回教。

  不吝再三赘述,此一时期的大唐,真是个无以形容的国家。京城长安,可说是人类历史上奇迹般的果实。

  别说倭国、朝鲜等亚洲国家,甚至遥远的波斯、大食、天竺等国人民,也经常出入大唐。

  当时的外籍人士多达总人口百分之一,且外国人跻身政治中枢也是稀松平常之事。安倍仲麻吕便是其中之一。

  如此这般的国际都市,现今之世也难寻。现代也没有任何国家,能让外国人轻而易举荣登国会殿堂。

  单从宗教来看,大唐并未特定保护某一宗教。

  教――琐罗亚斯德教。

  摩尼教。

  基督教聂斯托利派的景教。

  清真教。

  佛教。

  密教。

  以及,中国的传统宗教道教。

  儒教。

  若加上其他种种民间信仰,实在不胜枚举。不仅上述那些宗教,空海更贪婪地想吸收各种异国文化与文明。

  不,更精确地说,空海的吸收只是一种结果,而非目的。或许可以这样看待,空海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四处活动,所得结果正是知识的吸收。

  历史地看,空海是第一个披上国际概念服装的日本人,但光就他个人而言,空海早已超越“国际人”的范畴。

  显而易见地,空海拥有抽象的思考能力;他在当时就将世界视为现今人眼中的宇宙,并将自身视为相对于宇宙的个体。

  空海在倭国便已习得华严宗及大日宗理论,并得知“大日如来即宇宙的统一原理”。

  正因如此,空海才东渡大唐,欲追寻密教真理。

  以密教立场看来,即使释迦牟尼佛,也不过是名为大日如来之宇宙根本原理的一部分。正如同庭院树木的小枝桠,是一根大树干伸展出来的无数枝桠之一。二者在空海的认知中,属于同一次元。

  空海这般的思维精神,即使在长安这个大都市里,应该也十分罕见。

  自马哈缅都那儿回来后,整整三天,空海专心投入自己原有的日常功课。

  逸势则继续学习唐语。

  以儒学生身份入唐的逸势,必须先进入太学研读。然而,进太学必须得考试。以逸势的语文能力,尚不足以应付考试。为了提升通过考试的能力,逸势正认真地学习唐语。

  笔谈的话,逸势已经可与唐人随心所欲对话。若是日常会话,他的唐语也尚可应付,但要达到研习儒教的水准,便明显不足了。

  与其说逸势在这方面表现平平,不如说空海格外出众。

  若空海不自称是倭人,没人会觉得他是外国人。由此可见,空海对语言的理解力和表现力,均在水准之上。

  “空海,那件事你能放手不管吗?”第四天早上,逸势这样问空海。

  “什么那件事?”

  “你不是要去问卖地毯的阿伦・拉希德,有关卡拉潘的事吗?”

  “那件事暂且不急。迟早马哈缅都会有联络吧。”

  “话虽如此,未免太迟了?”

  “没那回事。”

  空海和逸势这般你来我往时,马哈缅都正巧派人来到西明寺。

  “空海先生,马哈缅都派人来了。”大猴向两人呼唤。

  “你瞧,信差这不是来了――”空海对逸势如此说,转向大猴回应:“请对方来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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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4 12:36 | 显示全部楼层
  那人不曾正面看人,他似乎习惯斜睨别人,窥探对方脸色。即使相对而坐,也故意别过脸,身子扭向一旁,翻眼看人。

  阿伦・拉希德正是这个男人。

  此处是平康坊的阿伦・拉希德住家。

  虽是唐式建筑,宅内家具、摆饰却一派胡式风格。宅内边壁,设有一座教寺院中常见的祭坛,此刻正燃烧着熊熊火焰。

  到处摊铺的地毯中央,空海、逸势和阿伦・拉希德相对而坐。

  介绍人马哈缅都坐在另一旁。空海和逸势的介绍已毕。

  “所以――”阿伦・拉希德右手握着自己左手,一边轻轻抚摸着一边说,“你们想知道,我偶尔会去求教的方士周明德先生吗?”

  “是的。”迎着对方试探的眼神,空海点头。

  “既然你们是马哈缅都的朋友,我当然会竭尽所能告知。不过,毕竟这里面包括某些微妙问题,不知贵国可有从事周先生之类工作的人?”

  “是,的确有――”

  “我想,空海先生是出家人应该知道,周先生跟别人的秘密牵扯颇深。”

  “我晓得。我只想知道,周先生现在何处?我无意揭发别人秘密。”

  “你想知道周先生在何处?”

  “是的。我知道周先生也住在这平康坊,前些日子为止,还在替人占卜运势,他最近是否搬到其他宅子了?”

  “啊,如果是问这个,我还知道。他大约九天前搬走了――”

  “九天前……”逸势自语。

  九天前,正是他们去马嵬坡探看杨贵妃墓地之时。

  第三天,大猴到道士宅子一探究竟时,已杳无人迹,而攻击空海的那些汉子所说的俑像,也失去了踪影。看样子,周明德委托那些汉子攻击空海后,立即不知去向了。

  “你有什么线索吗?”阿伦・拉希德望向逸势。

  “没有,我没什么特别的线索。”逸势慌乱地回答。

  “您知道周先生搬去哪里吗?”空海问。

  阿伦・拉希德的头更歪了,视线依然望向空海,喃喃自语:“不知道――老实说,周先生失去踪影,我也很伤脑筋。我平时常向他请教种种问题,他也总能给我宝贵意见……”

  “您可有什么线索?”

  马哈缅都紧接着说:“无论任何小事都好,能不能告诉空海先生?”

  阿伦・拉希德瞄了马哈缅都一眼,说:“嗯,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要找到他的门路也是有的。”

  “喔,如果有的话,请务必――”

  “不过……”阿伦・拉希德的眸子,闪烁着强烈狡猾的亮光,“空海先生为什么想知道周先生的去处,能告诉我理由吗?”

  “既然前来就教,我就实话实说了。前不久,我和这位逸势到马嵬驿杨贵妃墓地参拜,遭到不明人士攻击。”

  “是吗?!”

  “幸好没受伤――”

  “这和周先生有什么关系?”

  “我们抓到其中一位攻击者,逼问他之后,供出是平康坊道士所委托的。”

  “委托他们攻击你们?”

  “没错。”

  “你是说,那件事是周先生唆使的?”

  “他们没供出周先生大名。但我们曾到他们所说的平康坊道士家探看,发现那儿正是周先生家。”

  “要是真有其事,周先生为什么要派人攻击你们倭国人呢?”

  “我们也想知道。或者这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所以他要派人攻击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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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4 12:38 | 显示全部楼层
  “嗯――”阿伦・拉希德似在思索这番话的真伪,乃将视线移至马哈缅都身上。

  “空海先生所言都是实情。”

  “可是,周先生真会派人攻击――”

  “也不能一口断定,所以才想确认一下。”

  “若是这样,那不是金吾卫的事吗?为什么不向他们投诉,反而自己来找周先生呢?”

  “我们是倭国来的留学生。如今卷入不明事端,万一报案让事件公开,引起莫须有的流言,我们无人也无势自保。若能私下解决,还是尽可能私下解决。这事如果和周先生有牵扯,对周先生而言,私下解决也未必不好。”

  “原来如此――”阿伦・拉希德连连点头,唇边浮现一抹微笑。

  “空海先生,任何人都有不欲人知的秘密。即使皇上陛下、服侍佛祖的僧侣也不例外。不,我不是说你有此类秘密。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我了解。”

  “明白了。我试着找找线索吧。”

  说毕,阿伦・拉希德的眼神更自下方往上斜视空海:“两三天内,我会把状况向马哈缅都回报――”

  “那就拜托您了。”

  “不过,空海先生――”

  “是。”

  “我并非直接知道周先生住处,还要打听消息,这得动用种种人情、门路,所以可能需要花些钱打点。”

  “喔,这理所当然。”

  “钱,可以左右人的一张嘴哪。”

  “诚然。”空海伸手揣入怀里,掏出一束铜钱,“真是失礼,如果需要用钱,请从中取用。不够的话,我再准备――”

  “不,不,我岂能拿马哈缅都的朋友的钱呢。”

  “哪里,这不是送拉希德先生,是让拉希德先生打听消息用的。您是马哈缅都的朋友,我们却要您多费神,若还让您花钱,我们要更惭愧了。”

  “可是――”

  “是我这边请托您,要您帮忙奔波,若您不收这笔钱,我们会过意不去。”

  一阵你来我往之后――

  “那我就暂且先保管这笔钱吧。”

  语毕,阿伦・拉希德将空海递给他的沉甸甸的铜钱收入怀中。

  如此,这天会面的主要谈话就此打住了。

  空海他们和马哈缅都一阵闲聊后,走出阿伦・拉希德家。

  “空海,你话说得真好。尤其我们在贵妃墓地遭受攻击的那一段,实在漂亮――”走出阿伦・拉希德家一段距离后,逸势开口,“而且,还说得好似有难言之隐,那样的话,任谁也不会认为这是可捞油水的差事啊――”

  “嗯,”空海一边点头,一边望向走在身旁的马哈缅都,“那样做,适当吗?”

  “没问题。空海先生不是在说谎,先开口要钱的,本来就是对方――”

  “我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逸势望向空海,说:“那我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是暂时按兵不动,等阿伦・拉希德回音吗?”

  “等归等,但不能只是等――”

  “那该怎么办?”

  “我已经采取行动了。”

  “什么行动?”

  “马上见分晓。”空海简短说完,又再抬头仰望长安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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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6-14 12:40 | 显示全部楼层
  空海和逸势在对饮。场所是阔别许久的胡玉楼。陪在两人身边的是玉莲。

  三人围垆对饮的是胡酒――也就是葡萄酒。酒杯是琉璃杯。

  “喏,空海,有件事我真搞不懂……”逸势饮尽杯中酒问道。

  玉莲马上为空杯斟上葡萄酒。

  “什么事不懂?”

  “关于平康坊的道观。那姓周的,真的在那儿从事道士之类的事吗?”

  “嗯。”

  “不过,综合大家的话,姓周的好像不是波斯人――”

  “看来不是。”

  “阿伦・拉希德应该是为了请托卡拉潘才出入那儿的吧?”

  “大概吧。”

  “可是,姓周的不是卡拉潘吧?”

  “应该不是。”

  “这么说来,是正牌卡拉潘在幕后操纵姓周的?”

  “嗯。”空海点点头。

  “为何那样做?”

  “若公开出面,阿伦・拉希德之流的客人就不方便去了。就算是对外做个样子,只要去的人看似仅只去占卜吉凶,他们便大可不在乎周遭眼光了。再说,卡拉潘本身也不想太显眼吧。”

  “原来如此。”

  “逸势,你搞不懂的是指这事?”

  “不。”逸势摇头,“这些,我也猜测得出。我搞不懂的是别件事。”

  “什么事?”

  “所以说,如果这回事全是那卡拉潘干的――”

  “这回事?”

  “我是说,刘云樵的妖猫事件,或徐文强棉田出土的兵俑事件。”

  “然后呢?”

  “你不觉得有点怪吗?”

  “怪在哪里?”

  “为什么他们要事先预言?”

  “预言?”

  “就是预言德宗之死,接下来永贞皇帝等等。”

  “唔。”

  “如果咒术真能杀人,他们大可不必还让妖猫或兵俑说出来,直接下手不就行了?这样绝对不会出差错。我总觉得,与其说卡拉潘的目的是想威胁皇帝,倒不如说他更想引人注目。”

  “是吗?”空海突然变了声调。

  “如果‘文才’与‘咒才’性质相同,那个卡拉潘应该是想让人见识他的才干吧。空海,坦白说,譬如我,如果事前知道没人要看我写的字,我不会提笔。就因为期待对方看了我的字,会夸赞不愧是橘逸势写的字,我才提笔。咒术也应该如此吧。所以,我一直觉得这次的事件,目的跟‘文才’一样。可是,平康坊那个卡拉潘,却刻意找来周明德这汉人道士当门面,不让自己受人注目。如果这些事都出自同一个人,那为什么一方要大张旗鼓,另一方却低调行事呢?”逸势一口气说毕,望向空海。

  空海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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