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载：忘了我就没有痛------连载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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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赵凯文

“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是一辈子走过许多地方，一辈子只睡在一个男人的身边。”
叶欢把这句话写在一张小纸条上，夹在日记本的第一页，每次翻开日记的时候就会看到它。对于这句话对她的意义她还不甚了解，只是每次看到它都会有一阵隐痛和愉悦交融的感受。
她喜欢这句话，但并没有把它写在日记的某一页里。
也许，是因为随时她都会扔掉它。


第一次在公司遇见他的时候，他一身休闲打扮，黝黑的皮肤，相貌不出众，但看上去还算让人觉得舒服。她匆匆走向复印室的时候，在走廊里看见他正朝着她微笑，露出他雪白的牙齿。她有点疑惑，但出于礼貌，她也回以微笑。又急匆匆得从他身边经过了。她不关心陌生人，以至于在别人谈论起他的时候也没有特别在意。

直到一次公司聚餐的时候，她又看见他了。黝黑的皮肤，亲切的微笑，而且他选择坐在了她的身边。她刚进公司不久，正希望趁这个机会和其他同事套套近乎，一个陌生人坐在身边让她有点拘束。可是见大家都礼貌地让开，客气得朝他打招呼，她也有一点好奇。

“你是新来的吧？”他又露出了他雪白的牙齿，“你叫什么？”
她喜欢他雪白的牙齿，和一说话就流露出的笑意。
“叶欢，你呢？”她望着他的眼睛说。

他的名字叫赵凯文，原来是公司最大的客户代表，难怪人人对他那么客气。连她最讨厌的平时对人颐指气使的人事经理，那个油头粉面的胖子都对他那么毕恭毕敬的，心里自然对他有了一丝敬意。
其实叶欢也明白，他本身并没有什么值得经理们尊敬的地方，他们尊敬的只不过是他的身份所代表的利益。

他们走在一起似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似乎整个公司都在为他们的恋爱创造条件，她加班的时候他总会出现在她的办公室，还带着她最喜欢吃的零食和果汁。
他不紧不慢，用一种温吞吞的速度渐渐俘虏了她的生活，她的心。
她桌上的细瓷花瓶里永远有常开不败的花，小小的玻璃缸里有两条永远不会挨饿的相互追逐的红色金鱼，黄色便签的第十三页有他留下的飘逸的字迹“小兔子，工作的时候要注意休息啊！”或者最后一页“我们可不可以亲一个？”
日复一日。
她可以看到她的生活中遍布着他的痕迹，他的无微不至，以至于她几乎无法想象如果没有了这些痕迹，她的生活会将有多么苍白。
对于叶欢来说，这是一种很新奇的恋爱方式。
对于和赵凯文的这段感情，她没有把握。
因为她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影子。

时间越长她就越感到恐慌。
她多么喜欢他看着她专注得快要将她熔化的眼神，多么喜欢他可以让她飘入云霄的亲吻，多么喜欢他在她身边时有如带着绿茶芳香的安心和自在，多么喜欢他在她耳边呢哝“我喜欢你”时从心脏翻涌而出的甜蜜。
她的战悚来自于发现自己又在爱了吗？！
可是，那个始终在她心里飘移不定的阴影一直在折磨她，那个挥之不去的面孔总在朝她微笑着，哭诉着……


这一年，她二十五岁，秦咏离开后的第二年，遇见了赵凯文。

[ 本帖最后由 onlylady 于 2005-12-24 22:0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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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秦咏

在大学里念书的时候，叶欢的网名叫做妖精。
叶欢一直认为妖精是充满灵性的。就像小说电视剧里的妖精从来都是多变美丽妖娆动人心魄的，但神仙则是千篇一律的素衣清高。在网上，叶欢希望自己是一个灵性而善解人意的小妖精。

发给叶欢ICQ的那个人说，这个小小的软件已经改变了无数人的人生，她也许也会成为其中一个。这一串小花在不同的时间变化成不同的颜色，妖精也就幻化成不同的角色，她是温顺听话不谙世事的乖乖女，她是成熟干练的职业白领，她是在家安于天命的主妇，她是叛逆看透世事的放纵女孩，她还是心理学家，运动员，舞蹈家，作家，画家……
她真的不禁感叹，也只有这个神奇的虚拟世界可以成全人所有虚伪的美好愿望，可是她在每一个身份背后都是真诚的，因为每一个身份都是她的一部分，她也从不去猜测小花背后的人是否真实，她有很多追随者，东南西北半球，她的朋友遍及所有时间区，二十四小时都有人随时准备倾听和分享她的故事她的人生。也只有网络才使这个无限的友谊世界有得以存在的可能。

在大学里，因为她年轻，因为她有过盛的精力和足够多的空闲时间去阅读去学习为了使那些身份更逼真的知识，也因为她乐此不疲，她才会每天在电脑前坐到天色微明。
尤其是在秦咏离开了她之后。
她开始花更多的时间聊天，她放弃了很多，比如她热爱的户外运动，比如文学社的笔会，甚至不再关心校园，不再关心那些她曾经关注过的老师或是男生。

秦咏的离开让她对自己非常失望，她欠他一句“我爱你”，一直说不出口的三个字。可是她想，即使她说不出来，并不代表她不爱呀。他说在她身上找不到归属感，她就像只随时可能飞走的美丽蝴蝶，她心里有个地方是他不能占领的。
她不明白他的话，如果那是她的天性，如果他爱她，就必须接受。
必须承认，没有他陪在身边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可是她没有再去找他，因为是他先离开的，只为了那三个字离开她了。
她庆幸着幸好还有网友，才不会让她感到孤单。

于是她生活的重心已经严重脱离了她的校园生活，原本她就没有什么朋友，现在她除了到门口的便利店买方便面和卫生巾，几乎都不离开房间。
她为每朵小花悉心准备着每天的谈话内容，天马行空地想像着如何吸引不同名字的小花，这样的勾引比平常的勾引更具有知识性和诱惑性，就连成功后的快感都是无与伦比的。有个法国男人从里昂飞到了上海来找她，可是她拒绝见他。因为见面后会发生什么她无法想象，更确切的说，她无法控制，那个可爱的男人说要跟她七天七夜不停的做爱。
从头到尾她都牢牢控制着故事的发展情节甚至速度，连结尾她都想好了，她从没有想过要把自己献给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她不希望有人搅乱她的计划，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病态了。

可是，她唯一没有计划到的是，她自己着魔了。

她开始在这么多身份中间迷失了自己。
虽然她不会记错对哪个人用是的哪种身份，但是她不得不开始痛苦得思索到底她真正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或者她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究竟想从这些诱惑的故事中得到什么？
她对于学习有充分的信心，她无数次领取奖学金无数次在各种演讲、竞赛中获奖，即使她最厌恶的学科她都可以学到最好。她把爱情也当作是一门课程，她学得很好，甚至过分得好，她像一块海绵吸收着所有有用无用的信息，可是她学得越多却变得越来越无助。
那些小花在她的精神世界里筑起一个王国，她在这个不真实的世界里付出了自己所有的狂热和激情，她太习惯于带着面具说话，于是在真实的世界里她渐渐失去了真正的友谊和面对真实平乏生活的勇敢。
她崇拜自己迷恋自己又讨厌自己鄙视自己，因为这一切开始让她感到空虚，是谁说的，一切空虚都来自于空虚？
这种陌生的让人发疯的空虚让叶欢陷入一种焦灼的状态，她无法再专心学习，无法走出房间，甚至无法面对阳光。她是一个人住在校外，没有人介意也没有人注意到她的改变。她的脸色苍白，俏丽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原本就纤细的她变得更加削瘦，她真的变成了一个见不得光的妖精了。
后来。
她缺席了所有的课，所有的活动。
连考试都缺席了。


秦咏来看她了。
自从分手以后他都没有再来找过她。
屋里被窗帘遮得没有一点光线，弥漫着一种沉重压抑的味道。
她仍然坐在电脑前，如果没有电脑屏幕发出的光线，秦咏根本看不见东西。
叶欢呆呆地望着电脑屏幕下面跳动的对话框，她抱着膝盖，整个人蜷缩在椅子里，轻轻的前后摇晃着，像一个毫无生气的提线木偶。
秦咏一把拉开窗帘，阳光肆无忌惮得侵占了整个房间。
“啊——！！”叶欢用手遮住双眼，虚弱地叫道：“你干什么！快点拉起来。”
秦咏看着凌乱不堪，积满灰尘的屋子，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怨气。

叶欢是个很爱干净的女孩，他曾经很多次，很自豪得看着她把他的寝室都打扫得一尘不染。他看到在桌边堆成山的方便面碗，天哪，她究竟是怎么了，吃了那么多天的方便面吗？

他有一点责怪自己了，即使不在一起了至少也应该关心她一下的。
她变成这样，是因为他吗？他不禁想道。

秦咏疾步走到叶欢身边，一下子把她了抱起来走到门口的穿衣镜前，放下她，他大声喝斥着：“你看看你自己！都快要变成鬼了！”
她的腿麻木了，站不稳，秦咏用力地扶着她，手指都要抠进她的手臂里，痛觉让她有一点清醒了。她努力地睁开已经对光线极度敏感的双眼，她看到了一个面色惨白，毫无生气的脸，她已经瘦得眼圈凹陷，颧骨凸出了。
她是记不起自己上次好好吃东西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这是她吗？她摸着自己的脸，眼睛因为太努力睁开而流出了泪水。
她真的变成妖精了，不，像妖怪才对，她已经失去了灵性，只剩下苍白。
她转过头，温和得看着秦咏，平静得笑着。
秦咏一把把她抱进怀里，“你到底是怎么了？”他抚摸着她的已经失去光泽的头发，他颤抖地责问着，为什么一个那么阳光那么充满活力爱笑的女孩会变与这个样子形同枯槁！
这熟悉的体味和体温让她冰冷的身体感觉很舒服。她渐渐的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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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醒来的时候，躺在她熟悉的家里的床上。
双层的窗帘严严实实得拉着，她在昏暗的房间里慢慢睁开虚弱的眼睛，她环视着这个她生活了二十几年的房间，墙壁和天花板都是苹果绿的，她曾经最钟爱的颜色。即使在昏暗的时候她也能感受到绿色带来的清新和活力。
覆盖着整面墙的巨大书橱里横七竖八的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她的家并不富有，她几乎将所有零用钱压岁钱和稿费都用来买书了，不吃不喝也要买书。她大部分时间都用来阅读和做摘抄，她最喜欢心怀崇敬对着这面书墙或是背对着它做任何事，心里都特别舒坦。
可是，现在对着这些东西，她没有一点感觉。
她真的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医生说她没有什么病，只要恢复正常的饮食和多休息就能恢复健康。
叶欢知道是自己的心病了。病因是她的虚幻王国使她背叛了自已，背叛她的真实生活。她需要好好清静一下了。
她又闭上了眼睛，眼前浮视出秦咏严厉的责问，他用力的拥抱，他的气息他的体味。
他还是爱她的吧，她想着，即使她永远也不可有真正属于某一个人？！
秦咏像是在无情黑白汪洋里的一根浮木，只有抓住他的时候她才能感受到一丝温暖。她曾经在她自己的世界时活得那么精彩那么逍遥，可是一瞬间如此绚丽的王国被莫名地侵袭得只剩下苍白的残垣断瓦，她像一个看不见色彩的受伤游魂，她不寂寞，只是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只能沉沉睡去。


就这样躺着让她觉得很舒服。
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秦咏坐在她的床边削苹果。
她望着他，轻声说道：“可以吻我吗？”
秦咏竟未注意她已经醒了，吃了一惊，“什么？”
叶欢笑道，“吻我，好吗？”
她的笑容如此温柔而娇弱得让他心疼，他放下手中的苹果，跪在她的床边，他闻到熟悉的带着淡淡绿茶味道的体香，他捧着她的脸，很用心的吻了下去，没有技巧，没有挑逗，也没有丝毫杂念，仿佛想要把混身的力量和温暖都通过舌尖传递给这个女孩。
他爱她，是的，他还爱着她。当她倒在他怀里的时候他的心被揪着的疼痛让他明白原来爱真的可以让人痛彻心肺。他要她健康起来，他要她重新在阳光下笑得像个天使。
叶欢用心回应着，她仿佛真能感觉到一股暖流通过舌尖缓缓得充溢了也全身的每一根血管，她用双臂紧紧得环绕着他的脖子，血液在缓慢沸腾。她冰冷的手伸进了秦咏的毛衣，用力的摸索着，在寻找更温暖而坚实的依靠。
秦咏钻进了她的被窝。他从未感受过如此被叶欢需要过，她孱弱得像是快要枯萎的白色芍药，需要他的灌溉呵护。她柔软的舌头和抚摸慢慢牵引出他无比的激情和冲动，他想要拥有她，完完整整得拥有她，再也不让她这样伤害自己折磨自己。
疼痛让叶欢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她还有无穷远尽的未被开采的滚烫的热情。
她被吮吸的乳房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丰润和挺拔的姿态展现在她面前，她被探索与深入得如此透彻以至于灵魂都在颤抖着呻吟着，他重新燃起了她对自己、对秦咏和对生活的迷恋。
性就像一面魔镜，让她重新发现了自己，一个温柔美丽而又妖娆的女子。
她像一个婴儿蜷缩在他怀里，享受着他的体温和阳光的味道，他们的皮肤紧紧的贴在一起，发丝与汗水炽热得交融着，心里，默念着一些有关海枯石烂的誓言。

在很久以后，当叶欢躺在陌生男子身边时，她会想起那样一个冬日的温暖肆意充满奇迹的下午。
泪流满面。
也许。她不再奢望被第二次拯救。

第三章    离别

叶欢很快恢复了健康红润的肤色，重新回到学校，补上了所有课。
并且，开始学习舞蹈。
很奇怪的念头。在和秦咏缠绵的时候总是看见自己在尽情舒展得跳着莫名的欢愉舞蹈，四肢很柔软，全身被包裹在氤氲的气体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她开始留长发。
秦咏留心着也暗自欢喜着叶欢的这些变化，她变得温柔体贴，不再像从前独立要强得让人敬畏。她的眼睛里时常会透出妩媚娇纵的热情，不再像从前时常冷漠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喜欢看她跳舞的样子。她很有天分，也或许是因为小时候曾经学过芭蕾的缘故，叶欢纤细柔美而有富有力量的身段似乎天生就会跟着节奏翩然扭动，她在一个学期的柔韧培训后就不再跟着教练跳着固定的步伐。她随兴的动作轻盈而夸张却又让人觉得是出于自然的热情。她总是闭着眼睛笑着跳舞，她知道他在看她，只是不管不顾地任由她的身影在秦咏的眼睛里旋转燃烧。

他们一直是出色的恋人。
而且形影不离。

一直到美国的乔治城大学录取了秦咏，而叶欢决定毕业后工作，不再继续进修学业。
分歧从很早就一直存在，只是他们很晚才打算面对。
叶欢已经厌倦了校园厌倦了学习，她希望切实的生活，有一份工作，一个恋人，一间屋子，到处旅行。
而秦咏则向往着国外高等学府和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方式，希望学有所成自己闯一片天地。何况，出国留学是富有家庭必须为子女不遗余力做的一件事吧。
秦咏说服不了叶欢和他一起留学，虽然她完全有资格申请。
叶欢也说服不了秦咏留在上海，他说留完学一定会回来工作，他要娶她，给她好的生活。
这些话显得很空洞。

是的，他们相爱，他们也很亲近。
秦咏已经成为叶欢的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是她生命里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朋友。
她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不愿意跟他一起去？她家里是不富裕，但是她可以申请奖学金，这个借口有点虚弱，况且即使申请不到奖学金，秦咏也完全可以资助她的学费。
她只是不愿再念书了。她希望有一份工作，过一种与现在不同的生活。这种欲望甚至比与秦咏在一起都要强烈。
他也无法预估五年的时间会对他们的感情造成多大的伤害。
他了解叶欢，虽然她看上去很温顺依人，但是一旦她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这种倔强深深吸引着他，他欣赏女孩子有如此顽强的意志，可是现在他却恨得牙痒痒，他好不容易拥有她的依恋，拥有她的整个世界，可现在他要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了。他不放心自己更不放心她。
也许在同一时间他们开始明白，他们之间的爱情似乎并没有想象中坚固，只是他们还不愿承认而已。


秦咏离开前，他们在一家坐落在偏僻街道上名叫香啡阁的咖啡馆见面。
还是像从前一样，这家咖啡馆永远冷冷清清得只坐着几个客人，很特别的是咖啡馆有许多用石膏砌起的巨大的沙发，上面放着很多柔软的彩色麂皮靠垫，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沙发上，总是放着很悠扬清彻的钢琴曲或是轻柔低沉的节奏布鲁斯，空气中飘浮着一种很温暖的惬意。
晚上这里会点起洋皮灯和蜡烛，浪漫在闪烁的烛光间四溢飘浮。
他们经常在这里看书聊天，喝一壶咖啡，消磨整个下午。
或是晚上他们拉起环绕着坐位的深红色丝绒帘布，立刻变成了一个非常私密的空间，叶欢喜欢光着脚枕在秦咏腿上半眯着眼睛和他说话。

而这一刻，这些温馨的画面却变得格外苍白。
叶欢又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色彩在一点一点褪去。
即使秦咏显得有一些兴奋，因为他要让叶欢相信他们会有将来。
“振作一点好吗？”秦咏紧握着她的冰冷的手。
叶欢抬头看着他，眼睛却是一片茫然。
她的茫然又一次让秦咏感到锥心的疼痛。
“五年很快就过去了，我每年放假都会回来看你的。”他的手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嗯，我等你。”望着他的眼睛，叶欢努力得说了出来。
然后微笑。
她还是跟从前一样拉起帘子，把头枕在秦咏的腿上，她抱着一个垫子，身子蜷缩着。

秦咏抚摸着她乌黑的长发，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僵直却仍然细腻的脖子。真的要离开她五年吗？他那么不舍得，也曾经挣扎过，与父母争吵过，最终，仍然决定离开。
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两个人都对这次分别如此悲观，如果他们爱得够深够切，为什么心会慌得像被掏空似的坐立难安？
也许是听多了类似的悲伤留守故事，也许是因为叶欢，美丽的女孩身边总会有些蠢蠢欲动的人。

“我想你了可以去美国看你的！”叶欢又眯着眼睛，试图打破这让人窒息的气氛。
“好啊，我一定会想你想得发疯的。”秦咏低头吻她的额头。
“那你快发疯吧，乔治城就能把你送回来了。”叶欢起身坐到他腿上开始吻他。
“我的宝贝，你为什么不跟我走呢？我真的要发疯了！”秦咏用力咬着她的嘴唇。
“为什么你不留来下陪我？”他们总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最后只能作罢。

那一晚他们不停地做爱，仿佛是要把这五年的离愁别绪在一个晚上弥补回来，把所有的不甘都彻底放逐。


机场。
一个大得让人觉得寒冷的地方。
“我会乖乖在这里等你回来。”叶欢把头埋在他的胸口。
“一放假我就会飞回来看你。我保证。”
这些对白已经被重复了无数遍，仿佛只要不停地重复，它便会实现。
还是他们在不停地安抚各自慌乱的信心。
他们拥吻。
秦咏转身离别。
叶欢注视他离去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她知道她就要失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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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安茜

秦咏走后，叶欢去了母亲托人介绍的一家国营的船务公司见习。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租了间很小的屋子。

叶欢已经不再难过了，虽然夜深人静的时候心里仍会一阵阵撕痛的感觉，为那个想念却碰不到的爱人。她要自己只记得秦咏带给她的美好和快乐，而将心痛与寂寞埋在心里最深的地方。
何况，他们几乎每天都在网上聊天。
因为时差，秦咏每天会很早起床，只为了在上课前和她说上几句。
秦咏在那边的生活很新鲜，他很兴奋。只是美国不如他想象中那么美好。一开始租房子住，但钱却被中介骗走了，还是一个中国人，在异地被同胞骗也许是件最让人耿耿于怀的事了吧。最后还是决定多花点钱住在学校里，图个清静方便。
他很努力地学习，家里有坚强后盾所以他不必去打工那么辛苦。他每天都会在固定时间等着叶欢，告诉她他每天的生活，摄像头他每次都要亲个好几遍。

叶欢的生活也一样充实和愉快，她聪明，勤奋，很快得到了领导的认可和赏识。公司已有明确意向希望她毕业后留下来工作。
下了班她如果不回家看书看电影写日记，就会去舞房跳舞。
她在上戏学跳舞的时候认识了一个拥有私人舞房，名叫安茜的女孩子，一样喜欢自由自在的随兴的舞蹈，于是她们成为了好姐妹，有时间就一起跳舞。安茜也给了叶欢一把钥匙，有时间她也可以一个人去跳。

安茜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比叶欢小一岁，白里透红的肌肤，鹅蛋脸，深遂迷人的眼睛和让人嫉妒的长长卷翘的睫毛，而且打扮得相当时髦洋气。人都是喜欢漂亮的，叶欢也是第一眼惊艳得不行，也喜欢得不行。最重要的是安茜是个直性子爽朗的女孩，生气开心都像用大楷笔写在脸上。她让叶欢想起秦咏，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就像一颗小太阳时不时可以阳光普照一下。

安茜喜欢叶欢是因为她的舞蹈。
她的激情洒脱柔美中总有挥之不去的忧郁，她总是能够沉浸在肢体的挥舞中像是在追随一个精灵，每次看叶欢跳舞安茜也很陶醉并且心疼，看完了她都想抱抱她。虽然叶欢看上去还算个开朗的女孩子，只有安茜能从她的舞蹈中能看得出她其实表里并不如一。
自从安茜的姐姐出车祸变成植物人以后，她很久没看过这样的让人动情的舞蹈了。

其实这个舞房是安茜的姐姐安茹的。
在三年前，姐姐被一个醉鬼开的汽车撞倒在路边。安茜整整哭了一个月，差点把眼睛都哭坏了，安茹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安茹和安茜的父母都是在电视台工作的，从小就让两姐妹跳舞，小荧星、红孩儿艺术团的，再加上两个小女孩长得特别水灵，可没少上镜头。后来安茹考进了上影的舞蹈学院，父母便为她买下了一处安静的库房装修成舞房。
安茜长大了对画画感上了兴趣，便不再跳舞了，只是为了陪姐姐才偶尔去跳。
因为父母工作都很忙，很少顾家，姐妹两人从小就相互陪伴相互照顾，感情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安茹出事后，安茜空闲时不是去医院跟姐姐说话，就是一个人在舞房里发呆。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她看见了叶欢一个人跳舞，让她想到了安茹。叶欢漂亮，不太爱说话，骨子里透着股傲气，看上去让人难以接近，可是真正和她做朋友了才知道她对人特别好，几乎没有安茜要她帮忙她不肯的，就像安茹。

而叶欢知道安茜的故事以后，就决心要照顾她了。她相信缘分，她相信她与安茜是有缘的。
叶欢是独生子女，连差不多岁数的兄弟姐妹几乎没有。因为她的傲气和美丽，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过所谓无所不谈的知心女友。她也没怎么在乎，一个人的世界也够富足了。如果委屈了就写下来，然后睡一觉，也就忘记了，日记才是她最好最亲密的朋友。
但是她却没有办法不喜欢安茜。她会傻乎乎的叫她“欢姐姐”，在她跳完舞以后抱抱她。除了母亲，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温暖，来自一个同性。
女人天生就有伟大的母性的吧，如果说秦咏把她从一个任性的女孩变成一个感性的女人，那么这个让人疼爱的小安茜让她生平第一次想要照顾一个人，那种责任感让她感到新鲜。

她会经常陪安茜去看她的姐姐。

叶欢讨厌医院，那股消毒水的味道让她头晕。这辈子除了一两次发烧发得涂里糊涂的时候进过医院，她还真没什么经验，连挂号买药付钱的顺序都弄不清。可是为了安茜，她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还好她也不用做什么，只是陪着她们说说话。
“姐姐，我带了我新认的姐姐来看你啦。”安茜开心得一只手拉着叶欢，一只手拉着安茹。
单人病房很干净，床头放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花朵勃发的生命力和躺在床上的安茹形成了让人惋惜的对比。
安茹很美，跟安茜洋气活泼的美不同，她的美是令人疼惜的。她苍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娇弱而平静，她已经不省人事三年了，真让人有些忿恨命运的不公！
叶欢看见安茹，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仿佛她们已经认识很多年了。她安详的睡脸虽然毫无生气，但从第一眼看见安茹就和看见安茜一样，却能感受到生动的无法言喻的亲切。她想着她上辈子一定与这对姐妹花有着什么故事，就像她跟秦咏。

“你可别吃醋哦，谁让你睡那么久都不理我。你知道吗？叶欢跳舞的样子特别像你！你不是一直在找舞伴吗？你们一定很投缘的。”安茜说着说着眼睛有点红了。
她吸了口气，继续说：“姐，我们系新来了一个教授，长得跟猴子似的，不过他人特别幽默。他好像挺喜欢我的，上课的时候老朝我看，今天他还约我了。你说我要不要去呀？”
“SOUL我还常去，不过BARTENDER换了个大块头，不过长得倒有点像周星驰哦！沈骏还在那里唱歌，不过最近他身体好像不大好，瘦了很多。他老是问起你，我一直告诉他，你留学还没回来。我看他挺伤心的，都三年了，他还是单身，姐，我……。”
“姐，我跟徐斌分手了，上次我给你看过照片的那个。其实他人挺好的，就是有点愣，我每次都能逗得他急得想跳黄浦。我说分手的时候他都哭了，不过也办法呀……”
……

安茜抓着安茹的手一说就是两个钟头，说话的样子很认真，几乎把她从早到晚发生的所有事所有细节都告诉安茹，她要安茹就像一直在她身边一样。仿佛安茹真的能听见似的。叶吹在一旁看得心里一阵一阵地翻腾。
叶欢在一旁微笑地听着，她必须微笑，安茜看见她的微笑就眼睛就不红了。虽然她真的很想抱着她好好哭一场。
她知道安茜只是强迫自己勇敢，她必须坚强得等到姐姐醒来的一天。

sojamilch

然 后 呢 。 。 。
LZmm 继 续
会 一 直 来 顶 ^^

onlylady

马上来^_^

onlylady

不好意思，打不开那个网站了
我呆会再试试

[ 本帖最后由 onlylady 于 2005-12-23 23:23 编辑 ]

sojamilch

好 遗 憾 噢
等 能 打 开 了 再 发 好 吗
^^

onlylady

原帖由 sojamilch 于 2005-12-23 23:24 发表
好 遗 憾 噢
等 能 打 开 了 再 发 好 吗
^^

好
是在网站www.onlylady.com
MM试试你那能打开吗

onlylady

那天晚上，安茜和叶欢一起去了SOUL。

安茜说设计这家酒吧的人是个瑞士人，是她父母的朋友。刚进门的时候叶欢还吓了一跳，门口竟然亮着暧昧的桃红色荧光灯，让人顿生疑惑。她是被安茜拽进去的。
推开大概有三米高的大门，里面豁然开朗，根本不像叶欢想象的那样和红灯有任何关联。
空间很开阔，分上下两层。整个酒吧只有两种材质，耀眼的不锈钢和沉稳的黑色皮革。座位整齐的排列着。空落落的舞池的周围有两个高大的音箱，眩目的激光灯在舞池背后的白色幕墙上幻化出不同的颜色和画面。
左右两边落地的玻璃橱里陈列着让人叫绝的各种式样花眼的旗袍。
DJ也是个老外，看上去像北欧人，亚麻色卷曲的头发贴着头皮，粉红的脸在阴暗笼罩中跟着激烈的电子音乐陶醉地摆动着，笑容甜美。

这不是一般的迪吧能让人感受随心所欲的喧嚣，它让人感觉被压抑的疯狂并且拘谨，像个冷艳又富质感的美人，很神秘。

快要十一点了，可是酒吧里还是没有多少人。
叶欢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几乎不去酒吧或舞厅。但这里的确很特别。
“喜欢这里吧？”安茜笑脸如花，“这可是上海凤毛麟角数一数二的哦！我跟我姐最喜欢这儿了。”
叶欢微笑。她们坐在二楼，楼下的风光一览无余。有几个老外已经在舞池里浑身颤抖了。
安茜点了一瓶芝华士和几瓶绿茶。
“你昏头啦，点那么烈的酒，待会儿你一个人喝啊！”叶欢皱着眉头说道，“我喝干姜水！”
“好姐姐，我今天还请了另一个人，他喜欢芝华士。”安茜神秘地说。
“是不是那个沈骏啊？”
“天，你怎么知道的呀？”安茜像发现外星人似地惊呼。
“你不是说他在这儿唱歌吗？猜的。”叶欢发现人开始渐渐多起来。
“嗯。他喜欢我姐姐。可惜了。”
“把这当作一种考验吧，你姐姐终有一天会醒的。”
“你知道吗，叶欢，我天天都在说服自己，每天都跟自己说她会醒的，可是我的心却越来越空，我一天天看着她睡着睡着，心里真的很痛很痛！我真的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安茜神色黯然，紧攥着拳头。
叶欢看着安茜，松开她的拳头，握着她的手说：“至少你不是一个人在坚持！你还有我哎！今天难得出来玩，你就别想不开心的事了，好不好啊？”
安茜坐直了直身子：“上天真的待我不薄，给了我两个姐姐。好了不说了，今天要HIGH到爽！你快看快看，沈骏出来了。”

十一点了。
叶欢突然发现，十几分钟内楼下几乎都坐满了。不过因为坐位不多，地方又大，所以还是觉得宽敞。
沈骏抱着吉他坐在舞池当中的椅子上，后边是乐队。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叶欢还是看不太清楚他的脸。他穿着白色T-恤，发白的牛仔裤，干净的板刷头，甚至有点学生气。台下一阵欢呼。看来他还挺受欢迎的。

第一首歌竟然是《我愿意》。

很巧，这是叶欢最喜欢的一首歌。
因为王菲纯净如天籁的嗓音，因为忧郁轻柔的动人旋律，还因为义无反顾的愿意。她想起秦咏临走前的那个晚上，她在他怀里哼的就是这首歌。
他的嗓音很有磁性，低沉且伤感，缓慢得，像一根针，细细的，却是笔直得插入你心底的痛处。叶欢按住胸口，她想起秦咏第一次见到她时的笑容，和他离开时僵直的背影，一口气喝完了一杯安茜调好的绿茶芝华士。
叶欢平时不喝酒，因为一丁点酒精就能让她的脸就红得像是熟透了的柿子，觉得样子很丑。今天不知是怎么了，突然有些遗憾自己从来没有醉过。
烈酒下肚，热烘烘的一直暖到胃里。她觉得脸上开始发烧了。
她站起身，走向洗手间。

二楼的洗手间隔音很好，在里面几乎听不见外边的声音。洗手台上放着一大束百合，跟安茹床头的纯白色的西伯利亚百合不同，是粉色的香水百合，更加娇艳欲滴。叶欢摸着粉色的花瓣，厚实而娇艳，香气袭人。
她想念秦咏，想得快要疯了。为什么他非要离开？
他是个健康的血气方刚的英俊男人，她不能要求，更不能想象，她不在他的身边，他可以维持多久的忠贞？在大学里已经有不少投怀送抱的了，何况是在性观念如此开放的美国？！他要在那个鬼地方待整整五年呢！
以前她有过美国的网友，聊天几乎三句不离性，才二十出头已经记不清跟多少女人上过床了。所以她在网上看见美国人要求聊天从来不加理睬。虽然有人跟她说过真正的美国人是很注重家庭生活，很传统保守的，但是她怎么一个也没遇见呢？

这些事她一直不愿想，不敢想，她宁愿天真地坚信秦咏会和自己一样艰难等待着重聚的那一天。
可是这些思绪这些不受控制的疑惑猜忌却在此时让她无法镇静。
“啊——！”她在洗手间摇着头里大叫，她要甩开这些乌七八糟的念头！
叫完之后她舒服一点了。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绯红的脸蛋，红嫩的嘴唇，竟发觉酒后的自己已不如想象中的丑陋，反而有种诱人的妩媚，是这份折磨人的爱情让她长大了吗？她苦笑。
她想他，想他的抚摸，想他的吻，想躺在他的胸口被他紧紧得抱住，想听他说“我爱你！叶欢，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叶欢在往事的沉醉中被敲门声惊醒。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洗手间里待了很久了。
开门竟看见安茜关切的脸，“你没事吧？怎么在里边那么久呀！”
叶欢有点脸红，不过酒精已经使脸很红了也看不出什么。“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说了这酒又不是给你喝的！沈骏都唱完了！快出来吧。”安茜拉着她走回座位。

“沈骏，这是我跟你说的叶欢！漂亮吧？”安茜在沈骏的耳边大叫着介绍叶欢。
终于看清了沈骏的脸。他真是个很好看的男人，浓眉大眼很阳刚，却带着些许庸懒斯文的书卷气，这样的人竟然在台上以唱歌为生真让人疑惑。难怪那么多人捧他的场了。

叶欢笑道：“久仰大名啊！”
沈骏望着叶欢就愣住了。
安茜推了推了沈骏，笑道：“不会吧你，看见美女就傻啦？”
“不是，我觉得她跟安茹……不是长得像，是……”沈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初见叶欢的反应会那么失态，为什么他看见她就想起安茹，那个失踪了三年让他心痛了三年的狠心的人。
“所以她是我第二个姐姐！”安茜看着沈骏望着叶欢失神的表情有些若有所失。
“我们去跳舞吧！”叶欢见气氛有点低落提议道，毕竟他们今天是来HIGH的，不想扫兴。
“好啊好啊！”安茜说着就站了起来。
“你们去跳吧，我在这看着！”沈骏仍然无精打采。
“好吧，随你便！”安茜拉着叶欢杀入舞池。

叶欢穿着露背的紧身上衣，低腰黑色皮裤，将优美的身段勾勒得无懈可击。安茜一身粉色的连衣超短裙和长靴青春得让人心襟动荡。
两个舞姿出众的美女很快惹来无数艳羡的目光。大家让出一块空地围着她们，有的索性停下步子看着她们跳。而她们闭着眼睛对于上前搭讪的男人都不予理睬。
后来索性，在安茜的怂恿下，她们分别爬到了舞池两边的音箱上去跳。

叶欢知道胃里的酒精正在开始发挥作用，她从来没有这样无所顾忌得在那么多人面前肆意地扭动自己的身体。她乌黑的长发在眼前飞舞着，血液在沸腾着，她一直知道她身体里一直有一个饥渴而妖娆的灵魂一直等待着被释放，就如同她曾经是在网络中试图俘虏所有男人爱情的妖精，她一直以为自己已经为了秦咏脱胎换骨。但在这一刻，她发现那个妖精又朝着她露出了美丽而狰狞的笑脸，她要征服她，要证明爱情的荒谬与虚无，要引燃叶欢身心的弥天大火。
那一夜她跌入了无尽的疑惑中，对于自己和自己坚信的爱情。
所以她没有看见安茜黯然神伤得看着沈骏对叶欢痴迷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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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约会

叶欢没有告诉秦咏那晚自己发现的秘密。
只是告诉他有关安茜这对姐妹和沈骏的故事。

“沈骏有没有那么帅啊？比我还帅？唱歌比我还好听？”秦咏明显在那边打翻了醋坛子。还在话后边加了个涨得通红的脸蛋。
“嘿嘿，他应该比你帅一点哦。唱歌应该比你好听一点，到底人家怎么也算是专业的嘛。”叶欢故意逗他。
秦咏在那边把嚎啕大哭的脸蛋打满了十几行。
叶欢笑了出来：“好啦，小宝贝，不哭了，欢欢就喜欢小咏，小咏是欢欢的心头肉。其他人长得再帅也比不过你啊！”
“小咏要欢姐姐抱抱亲亲！！”秦咏经常扮弟弟讨叶欢喜欢，因为叶欢喜欢做姐姐。
“M…UAK! ” 叶欢狠狠得亲了一记，“你在那边有没有遇到辣妹呀，每次都是我说，你从来不老实交待。”
“天地良心哦！我没有呀，我天天不是待在实验室里，就是去体育馆打篮球，教授已经是个老头子了，打球的也都是男的哎！正郁闷着呢！不像你，还有帅哥半夜唱情歌给你听。”
“切，没有身材火爆的拉拉队啊？”叶欢不依不饶。
“嘿嘿，PPMM当然有啦，可我已经名草有主了嘛，其他人在我眼里都算不了什么的。我已经在我门口立好了贞节排坊了，生人勿近！”
“真的假的呀，反正我又看不到！”
“叶欢，你是不是不信我？”秦咏的语气变得严肃了。
“我不知道，其实，就算你忍不住我也应该理解的，你心里有我就好了。”叶欢言不由衷。
“你在说什么废话，什么应该理解，理解什么啊？！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秦咏生气了。“我天天都念着你，盼着你，我的心里根本容不下其他女人，你知道吗？每天晚上我都想你想得要发疯，恨不得隔天早上就去买张机票飞回去看你！你懂不懂，懂不懂啊？而你现在居然在那边说什么忍不住，如果要是真有什么忍不住的，不是忍不住跟其他女人上床，而是忍不住要见你！！！你嫌我被折磨得还不够是吗？还要用这样的猜疑落井下石？”
叶欢无言以对。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在那端的他也有和她一样的焦虑，一样的渴念，一样的痛苦，她却这样自私地猜忌他！
“对不起，咏，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我也快受不了，我真的好想你。我甚至不愿用摄像头，因为看得到碰不着我更难受！”叶欢眼睛有点热。
“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的所有感受就跟我能感觉到。我也想你，我也担心得要命，担心你身边会不会有人见我不在趁虚而入，我们好不容易才在一起，我不要失去你，永远都不要！”

叶欢看不见在那头激动异常的秦咏，但却能感受到他的灼热的感情像那个下午一样绵绵不绝地向她传递着热量。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坚信他们的将来。她不会再让自己独自神伤，因为她知道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人也在为了她，为了他们之间的爱情在努力着，即使那折磨人的思念她也不再惶恐，她不会再让猜疑动摇她的信心。

“我爱你！秦咏。”叶欢缓缓得键入这三个字。
如果没有记错，这是秦咏每一次看见这三个字，他日日夜夜盼望着她说的这三个字。他们曾经因为这三个字分手，重新在一起之后他不敢再要她说，虽然他不懂为什么这三个字对叶欢来说如此艰难，但他能切实感受到她的爱，他也不再计较了。毕竟说出来并不代表什么。但他仍然抑制不住激动，拨通了叶欢手边的电话。
“我想听你说给我听。”秦咏柔声道。
“不好，不是已经写给你了嘛，干嘛还要说呀。”叶欢撒娇，他的声音就在耳畔，温暖得如同早春的阳光，一直暖到脚指头。
“我好不容易才盼星星盼月亮盼到的，你就大方一点嘛！你知道这句话现在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我爱你！我一直都没有说出口，可是我相信你一直都知道的，对吗？”叶欢温柔地说道。
“我知道，欢，我也一直都爱你。我知道五年时间很长，你跟我一样有时都会没有信心，但是我们之间的爱情是不会那么轻意得被动摇的，是吗？”
“嗯，我不会再让自己胡思乱想了。放心吧，我不会那么经不起考验的。”
“想你，我要去上课了。”
“我也想你。”叶欢在电话在印了一个吻。
那个晚上，叶欢睡得特别塌实甜美，甚至做了一个梦，她是从来不做梦的。梦见什么她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在不停地笑，能让自己笑的总不会是什么坏事吧。

可惜第二天早晨，她就接到了一个让她笑不出来的电话。
秦咏的母亲约她见面。

她还记得秦咏第一次带她去见他母亲的时候的情景。
秦咏的家住在泰安路上的一栋小洋楼里，那是一条安详的被茂密的梧桐树遮得有些阴暗的街道，这里曾经是法租界。
洋楼的外面布满了爬山虎，有些陈旧，但就算是迟暮的美人，总有着与众不同的气质。

外表的陈旧与楼内的奢华无庸至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叶欢曾经无比欣慰，从这样的家里走出来的秦咏竟然没有一丝自以为是和骄傲。
但是她不喜欢他的母亲，因为她有太多的锐气和咄咄逼人的气势让她很不安。
那时还好有秦咏在，她不害怕，即使她的语气里有明显的高高在上。为了秦咏，她不在乎，何况她又不会经常来。
可是这一次，秦在遥远的美国，他不能在边上为她解围，她弄不明白为什么她会突然想到要见她，只是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过即使没有什么坏事，跟她坐上一个上午也会是件让她心慌头痛的事。

她试图联系秦咏，问问他知不知道点什么，可是这个时候他肯定在实验室，没人接电话。他如果知道应该会事先知会她一声吧，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她只好请了半天假，硬着头皮去了。
还特意穿了件秦咏最喜欢的白色连身纱裙，束起了马尾显得清爽而精神。

叶欢慢慢搅动着茶匙，上好龙井茶的香味慢慢得她平抚了慌乱的心绪，她已经在客厅里坐了半个小时了。
她想象着各种可能。虽然这冷冰冰的屋子总给人不安，但是想到秦咏曾经无数次触碰过这些家具，在这里奔跑嬉戏，她竟觉得慢慢舒服起来，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有着秦咏的体温而让她觉得温暖。即使他今天不在她身边，她也要勇敢得体地面对他的母亲，以后她还会成为她的婆婆的吧。想到这里她不禁笑了出来。

“很久不见了，叶欢。”秦咏的母亲缓缓得从楼上拾阶而下。
她穿着一身湖水绿的旗袍，倒大袖，松身不收腰，上有淡淡白花，捆边幼小，头发清爽得盘了起来，显得特别优雅而高贵。脚上小羊皮高跟鞋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叶欢一下子站了起来，差点把手里的龙井打翻，“伯母好！”
“呵呵，瞧你紧张的，快坐。真抱歉，我接了个长途，让你久等了。”秦夫人笑容可掬得走到她跟前。
她有点疑惑，怎么今天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和蔼可亲，还会说抱歉？真让她有点受宠若惊。可是她似乎瘦得厉害，比上次见她老了许多，怎么那么多白头发也不染一染，看得怪叫人心疼的。一定是为了生意忙得吧。
“没关系的，多等会我还能多品会这上好的龙井茶呢。伯母，您一个人把生意打理得这么好，真不容易，可要当心身体啊！”
“瞧你这张嘴甜的，难怪小咏那么喜欢你。我的身体还算不错，谢谢你关心了。”秦夫人在她对面坐下。
其实，叶欢这些话也确发自由衷。秦咏十五岁的时候父亲死于肺癌，秦夫人忍着丧夫之痛，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妇人励炼成一个商界女强人，还把秦咏照顾得无微不至，不是不让人敬佩的。
她把秦家的生意打理得蒸蒸日上，由原来的两家西餐店开到了现在十几家，几乎上海最热闹的地方都有他家的分店了，听说现在正准备并购一家知名的食品公司。
她一直是秦咏的偶像，温柔坚强永不低头。他说过喜欢他叶欢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她身上有他母亲的影子，温婉的外表下藏着坚韧的筋骨。
他还说过这辈子一定要出息，让他母亲的下半生过得无忧无虑。
虽然她一直让叶欢有点害怕，但是心里对她还是怀着敬意的，她想过，毕业后如果想在公司里独挡一面，还要好好跟她讨教。

“你最近过得还好吧，小咏都走了有半年了。”秦夫人的目光和蔼中透着犀利。
“还好，我现在在一家船务公司实习，还算过得充实。”叶欢微笑着迎接着可以穿透意志的目光。
“你们一直保持联系的吧？”
“嗯，我们一直在网上聊的。”
“是嘛？我们这一辈人可不懂，网上聊天，太虚无飘渺了。”
“这也是没办法，算是最方便的一种联系方式了，打电话太贵了。”
“嗯，都是乖孩子。”秦夫人点头微笑，“你可是有点晒黑了，上班辛苦吧？”
“我是骑自行车上下班，才晒黑了。工作还算不错，辛苦是应该的，趁年轻的时候多学点总不会吃亏的。”叶欢总算是放下了心，似乎她对这次约会的目的有点防备过头了。
“伯母今天叫我来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吗？”终于，她壮着胆子问道。
接下来她听到的话，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她一直一直一直后悔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也许如果她不问，她就不会听到那些话了，或者至少能晚一会听到，也许会好过一点。

在那天和那天过后的很多很多个白天黑夜她都不断的听见这些话在她的耳边萦绕，像一把匕首在一刀一刀得在她心里掏啊掏，痛得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她不信，这段感情会因为这样一个理由而结束，她不能说服自己，她第一次坚信的幸福会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晨突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忘记了自己是怎样走出那栋房子，忘记了那个冷冰冰的中年妇女握着她的手祝福她以后没有秦咏的幸福生活，忘记了她在她身后露出的是怎样的笑容。

她飞奔回自己的屋子，她要向秦咏证实，证实那个女人说的话都是假的，那是只她一厢情愿。

她拨通了秦咏在美国寝室的电话，没有人接听。

终于，她查到了他大学的电话。
终于，她找到了他的导师。
终于，她得到了一个答案，秦咏已经在一个星期前突然申请转学，转到哪个学校没有人知道。

她发了无数个邮件给他，她要听他亲口跟她说。
说这个名叫秦咏的男人准备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和一个名字不叫叶欢的女人结婚了。
她不停得告诉自己这是他的母亲一手安排的，秦咏是被迫的，她一定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把他软禁起来，逼他结婚。她想象着各种各样的可能，只有一种不可能，那就是秦咏不可背叛她，绝对不可能。

也终于，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她收到了一封信。

onlylady

欢，
我知道说对不起没有任何意义，但我还是要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已经不在美国了，而在另一个国家准备一个隆重的婚礼，婚期会在一个月以后的今天。我想你已经知道了新娘是一个显赫家族的千金。我不爱她，甚至谈不上喜欢，我爱的只有你一个。
对不起，在母亲和你之间，我选择了前者。
家里的生意其实并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好，叔父把仅剩下的流动资金全部都掏空了，母亲一夜之间老了许多，因为有一大笔向银行贷来的钱马上就要到期了，如果不按时归还，她下半生的心血就都白费了。我从来没有为这个家为了她做过什么，而现在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我不能让自己去想牺牲我们的爱情到底值不值得，我甚至不能让自己闭上眼睛，因为一闭上眼睛我会就看见你。
我真的快要发疯了，可是我不能，为了母亲我必须坚强，我知道你也一样会坚强的。我知道你是遇到任何事都不会低头的女孩。我不能打电话亲口告诉你这一切，因为我怕一听到你的声音我就会崩溃，这些天我所作的努力会都白费。
我不敢奢望你的原谅，不管你怎样诅咒我怪我，我都会衷心祝福你，你会遇到一个比我好几百倍的男人然后幸福。
我已经没有资格再要求你记住我，我也没有资格再说爱你，但是我会在心里永远留一个地方给你，永远。/咏


叶欢把信读了一遍又一遍，眼泪却流不出来。

那么，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这是秦咏的笔迹，漂亮的柳体。
那么，他是心甘情愿地娶另一个女人为妻的，即使是为了他母亲，他是真的不要她了。
他把她称作“遇到任何事都不会低头的女孩”，他那么相信她可以像他一样轻意得把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忘得一干二净，哦，她真的是吗？她笑起来。
她的喉咙很痛，一直痛到心口，痛到整个身体都蜷缩起来，痛得连把这封信撕掉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有瞪着它，秦咏温柔的手指曾经触碰过它，他在写信的时候手一定有些颤抖，有好几个字都写得不好看，他说不定写了好几遍了吧。他在想要怎么跟她解释，那一定得斟酌好多遍。他说他还爱她，哦，他怎么还能说还爱着她！？
如果他说他不爱她了，她或许会好过一点，他移情别恋了，她有这个心理准备。可是他为什么那么自私得说他还爱她，让她继续保留着他的爱，却再也触碰不到他，再也不能说她也爱他了。她突然之间那么后悔为什么不多说几遍她爱他，她突然知道了她爱他比她自己想象的爱要深很多很多很多倍。
她抱着枕头，上面很久以前有过他的余温。
她把信放在枕头边上，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睡着。
天已经很晚了，雨还在哗哗得下着，狠命砸在窗外的雨棚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不时有闪电和雷声从头顶划过。
她必须让自己睡着，明天生活还将继续。
他说要她坚强，她不能让他失望。这是她现在唯一能够做的。

叶欢做了一个梦，梦见她站在悬崖边上。秦咏握着她的手对着她微笑。他们周围有很多人在笑着，期待着。他跪下对她说，叶欢，嫁给我吧！叶欢不知所措得站在那儿……
突然之间，所有的人都消失了，然后，秦咏的脸出现在悬崖的下面，他仍然在微笑，他在说什么叶欢听不见，她想要听清楚，于是，她朝他的方向走去，她想用手去摸他的脸……

天色渐亮的时候，叶欢起身走到浴室里面对着镜子，安静得看着自己的眼泪从眼眶里流出来，滴在粉红色的棉布拖鞋上，像是洗完澡的热气凝成的水滴，都是冰冷的。

第六章    母亲

“欢，安茹醒了！安茹醒了！”安茜在电话那头差点把叶欢的耳朵都要喊聋了。

本应该是让人欢呼雀跃的消息，却在这样一个早晨传到叶欢的耳朵里，她实在高兴得有点勉强。一夜没睡好，她只能黑着眼圈，顶着头痛欲裂的脑袋答应安茜一起去医院。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这个电话，她都不知道这个周末要怎么挨过去。

一样熟悉的消毒味，不一样的是沉睡中的美人终于苏醒了。

“欢啊，今天你怎么那么憔悴啊？”安茜总算注意到叶欢今天有点不对头。
“昨天没睡好，做了噩梦。”叶欢没有告诉安茜秦咏的事，也许是因为不想扫安茜的兴，更多是因为她不是个习惯与人分担痛苦的人。
“哦，我去给你买杯咖啡吧，提提神，今天可是茹第一次见你，精神点比较好。”安茜兴冲冲地朝医院旁边的星巴克奔去。
叶欢苦笑，这个傻丫头，安茹才刚醒，病床前一定拥着很多人呢，哪里轮得到注意她这个陌生人。

果然，医生说安茹的情况还不稳定，不能让那么多人进去。
叶欢和一些亲友都被挡在门外，只让安茜和她的父母进去。

叶欢拿着咖啡坐在病房门口，这是她最喜欢的焦糖玛琪朵，可现在她却尝不出一丝甜味。她无法让自己集中精神，心里空落落得像是生活已经失去了继续下去的意义。
她嘲笑自己：“嘿，叶欢，不就是一个男人吗？何必那么认真呢？这个世界没有人少了谁会活不下去的。别那么没出息！”
她走出医院透了口气，买了杯EXPRESSO一饮而尽，苦得她皱起了眉头，积郁的胸口却畅快了许多，她舒眉苦笑道：“原来EXPRESSO才是治疗失恋的良药哦。”

接着她就看到红着眼睛走出来的安茜。
“她根本不认识我们了，欢，她不认识我了，怎么办啊？”
安茜说安茹还很虚弱，根本说不了什么话。看到他们三个一点反应也没有。医生说她需要几个月时间慢慢调养。她的记忆是否能恢复还不知道，萎缩的肌肉也要很长时间理疗和锻炼才能让她下地走路。

但不管怎么说，一切都有了希望。

“她都已经醒，还怕她认不出你吗？她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你想啊，如果是你睡了三年才醒过来，谁是谁是要好一阵子才想得起来，对吧？”
安茜有点茫然得望着叶欢点点头。
“现在你更要天天来看她跟她讲故事，很快她就会复原的。即使她失去了所有记忆，你可以帮她恢复啊。电视剧不是一直有拍的，最重要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三年你都等了，还怕等这几天？！”
“嗯，你说得对！” 安茜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了叶欢熟悉的光芒，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率真和勇敢。叶欢松了一口气。她现在最好不要想自己的事，把重心放在这对姐妹上是她现在应该做的。
“晚上去SOUL吧，今天是周末，沈峻应该会去的吧，告诉他安茜过几个月就要回来了，怎么样？”叶欢提议。
原本以为安茜会一口答应，以前提议去SOUL她从来都是毫不犹豫的。没想到这次她却半天不出声，若有所思的样子。
“今天我累了，不太想去。”安茜低着眼睛看着地上。
“怎么啦，刚刚还蛮高兴的。”
“不想去就是不想去嘛。我晚上约了人。”安茜仍然低着头。
“好吧，那现在一起吃午饭吧？” 叶欢实在不想一个人回家。
“我要跟爸妈一起吃，我要跟他们好好谈谈。你一起来吧。”安茜抬起头，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不了，你们谈家事，我就不去了。”叶欢现在对所有家长都过敏。
“那我先走了。明天我还会来的，你陪我好吗？”
“嗯，好的。”叶欢目送着安茜向她父母走去，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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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欢生活在一个并不算是很幸福的家庭，父母持续的争吵和冷战让她希望能尽快离开这个家。所以她很努力地考大学，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而是为了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
但其实她是放心不下了的。她放心不下这对生活了几十年又斗争了几十年但又仍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这一对亲人。

从小，她就敬佩母亲的坚韧和好强；她也喜欢父亲的随遇而安知足常乐从不给自己压力的生活态度，可偏偏这两种性格又是水火不容的。
母亲的身体不好，不能操劳，所以只能将她满腔的报负和期许都落在了父亲和叶欢身上。父亲在国营企业做着小职员，他喜欢这样与世无争的生活。他只需要一杯浓茶，一盘棋和足够填饱肚子的工资就可以别无他求，在家的大部分时间都消磨在电视机前，看着千篇一律的侦探片或是东方110。
而母亲则天天在动着脑筋如何赚钱，她要为叶欢创造更好的学习和生活条件。可是因为身体的缘故她不能身体力行，碌碌无为的父亲自然引来母亲不时的埋怨。
父亲从一贯的沉默抑郁渐渐转变为愤怒，毕竟一个男人的自尊容不得如此践踏。于是争吵轻意得破坏了这个家的和谐，离婚成了他们的口头禅。他们分别向叶欢诉说着各自的痛苦，投诉着对方的无理取闹。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像是他们的女儿而是这个家的心理咨询师。
她不懂得为什么两个性格迥然不同的人怎么会走到婚姻这个怪圈里，她相信他们也曾经相爱也曾经彼此欣赏，究竟是什么让他们走到这一步？
父母那个时代的婚姻也许多少带点功利色彩，但是她不愿意相信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可以维持二十几年。
她不能不对婚姻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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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记得在她高中考大学的时候，有一次事态特别严重，家里来了很多亲友来劝慰，他们两个人已经势成水火，离婚的态度异常坚决。最后大家只好把叶欢拎出来作为最后通牒。他们指着叶欢对他们说，离了婚孩子怎么办，现在正是她考大学最关键的时刻，不能毁了她的前途。
她只是在边上安静地没有让眼泪流出来，也没有说话。
最后，他们决定继续在一起。为了叶欢。
其实她有句话憋了很久一直没有说出口。
她赞成他们离婚，离婚了至少大家都可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而且，为什么所有争吵和合好的原因全都赖在她头上？
她已经长大了，不用他们操心她也一定可以考上好大学，可以打工写稿子赚学费，她会有一份好工作养活自己，孝敬他们。她不需要他们为她的将来努力为了钱争吵，她只需要他们为了自己而活，只需要他们快乐。
可是她慢慢发现在她搬出这个家以后，他们仍然争吵着，也仍然没有真正得想要分开。

她在几米的漫画里读到一段话：
“当我们决定就这样荒唐地靠在一起时，悲剧已然开始。
我的重心渐渐地移到你身上，而你的平衡也依赖着我的重量，
我们畸形的相依偎着，一如我们残缺的爱情，谁也不会倒下，却谁也站不直，谁也不能离开谁了……”
他们是这样的夫妻吗？

她曾经憎恨，曾经埋怨为什么自己会出生在这样一个家庭。
但如果钱是一切不幸的根源，那么安茜和安茹出生在如此富裕却缺少关爱的家庭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呢？想来自己的生活也许还不算太糟糕吧，至少成就了今天勇敢坚强独立的叶欢啊。
不过现在她又讨厌自己的坚强了，就是因为她的坚强，秦咏才会以为他的离开不会伤害到她。如果她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子就好了，他就会牢牢得守在她身边，怕她会想不开，怕她做傻事。

她笑着对自己说，“叶欢啊叶欢，你什么时候也试试做一次让他后悔的傻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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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欢不知不觉走到了家门口。她犹豫了半天终于按下了门铃。
“呀，是小欢啊，今天怎么回来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看见妈妈一脸的惊喜，叶欢觉得有些内疚，她已经记不起上次回家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工作了太忙了，今天难得休息，来看看你，忘了打电话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做菜，午饭还没吃吧？”叶欢看着面前异常激动的母亲，有一些自责，不管怎么说，这么久了不来看看她，是自己不对。
“不用麻烦了，妈，我随便吃一点就行了。”
“不麻烦不麻烦，一会就好。”妈妈转身走向厨房。叶欢看到了放在桌上的泡饭和玫瑰乳腐。叶欢有点心酸，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她经常和妈一起吃泡饭加玫瑰乳腐当早饭的。
她走进厨房，看着忙碌的母亲，“妈，我陪你吃泡饭吧。我很久没吃了。”
妈妈抬起头，眼睛有些湿润，“吃这个没营养的，我给你做点菜。”
叶欢拉住她的手，“真的，我现在不想吃别的，就想吃泡饭！”

叶欢还是喜欢家里的味道，妈妈的味道，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今天特别需要人陪的缘故。总之妈妈陪在她身边的感觉让她现在感觉很舒服。

“你身体还好吧，血压还高吗？”
“还是老样子，我都已经习惯了。现在操心的事少了，日子也清闲了。”
“爸呢？”叶欢小心翼翼得问道。
“他出去了，不晓得去哪了。”
“哦，那一会他回来吗？”
“应该不会，这几天他都很晚才回来。”

叶欢松了口气，她有点害怕看到他们两个同时出现在这个房间里。虽然她也想念父亲，高高的个子，宽宽的肩膀，永远怡然自得的样子。

“如果你们两不再吵了，我会多回来看看你们的。”叶欢低着头缓缓地说。
“其实，我们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吵过了，过去争吵多半是为了他不出息，现在我也想开了，我们年纪都大了，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现在我们唯一的盼头就是你多来看看我们，打电话给你又怕你不高兴。今天你就多待会儿吧，我给他打电话，叫他早点回来。我去买点菜，给你做顿像样的晚饭。你总是一个人住，没人照顾你，看你瘦得，都是妈不好……”妈妈眼眶里含着泪，说得有些哽咽。

叶欢心里一阵一阵地翻涌，她不习惯这样的母亲，这样的对白。她习惯严厉的，永远说一不二的母亲。她忽然了发现妈妈的半白的头发和她脸上的横亘的皱纹，她是老了，再要强的人都抵不过岁月的摧残吧？现在是她和父亲需要自己的照顾的时候了。

“不了，我晚上还有事。不过你放心，我会经常回来的。改天我陪你去把头发去染染吧，看上去精神一点。”
叶欢其实很希望自己留下来，但她一个人这么多年了，她需要一点时间适应和父母的这种新关系。
妈妈有些失望，但叶欢要陪她去染头发这句话却让她窝心得很，她笑得像个孩子，“都是老太婆了还染什么头发呀？”
“谁说你老啊，你没事也打扮打扮，经常锻炼身体，老爸才不会一天到晚出去玩，早蹲在家里守着你了。”叶欢看见妈妈笑了，心情也好多了。
“看你嘴贫的。对了，下次记得叫小咏一起来吃饭吧。”妈妈脸上还挂着笑容。
叶欢却笑不出来了。一切都好好的，提他干什么？！

“我跟他已经分手了，记得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叶欢加重了语气。
“出了什么事呀，吵架了？你可别任性，动不动就说分手。这样好的男孩子这年头可不好找。”妈妈还在火上烧油。
叶欢实在忍不住了，她站起来，大声得喊了出来：“是他为了钱要跟别人结婚了！”

她很想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是妈妈的话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她最后一道防线。眼泪终于奔涌而出。她倒在妈妈怀里，熟悉而舒服的味道让她哭得更加厉害，“妈，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妈妈有些手足无措地搂着恸哭的叶欢，“好了，不哭了，小欢，不哭了。是他不好，不哭了……”

叶欢从来没有在妈妈面前哭过。
即使哭她也会躲起来一个人偷偷地哭，因为她要强，她知道妈妈不会希望看见她示弱。
这是她第一次完全将自己的情绪在妈妈面前宣泻出来，这一刻她才真切地感受到妈妈才是自己最亲的人，却被自己忽略了那么久。
其实妈妈也一直在等，一直在等有一天女儿可以将所有的心事跟她分享，她知道女儿是优秀的，但是女儿不愿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哭泣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现在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她很欣慰。也很惭愧，自己努力争取了大半辈子，原来满足和幸福是那么容易就能得到的？
她决定，她要好好补偿女儿。
第七章    酒醉

叶欢从家里走出来的时候，虽然眼睛又红又肿，却觉得轻松了许多。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亲人会无私的照顾自己，疼惜自己，不管自己做错了什么，他们还是会没有任何怨言得为你付出。她这辈子应该善待的只有父母和自己。

男人，唉，男人！她记不起是谁说的，男人，只是做个伴的，没有什么爱或不爱。
也许这才是爱情的真相？

叶欢坐在小区的花园里，看着已经参天的松柏和在草地上玩耍的孩子们发呆，她想起了许多以前的事。小的时候和朋友在这里打架、玩捉迷藏；学校里搞志愿者服务的时候她带领同学们在这里拔过杂草捡过垃圾；初恋的时候和他手牵手在这里走过，后来因为小区的阿姨大婶们给妈妈通风报信，以后就不敢在这里抛头露面了；还有，在那次生病的时候，秦咏经常陪她在这里散步……
她甩甩头，她答应过自己从大前天起要忘记这个人，可为什么他总是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冒出来？还串通了妈妈？！

天色已经暗了，大人孩子们都陆续回家准备晚饭了。花园一下子变得有些冷清。叶欢起身，她得到一个人多的地方去。
去吃顿好的吧。
以前只要有不开心的事，她就会奖励自己一顿大餐，吃饱喝足了再睡一觉，天大的烦恼都会烟消云散。
她走进一家湘菜馆。
叶欢喜欢吃辣，几天不吃她就会浑身不舒服。每次都硬拖着秦咏来吃，看见他被辣得满头大汗，龇牙咧嘴的样子她就开心得东倒西歪的。
可是现在，闻着满屋子的辣椒香味，她却没有一点食欲。
点完了菜，服务员问她是不是等人来了才上菜？她苦笑，这次就我一个，上吧，没有人会来了。
她不懂，怎么她一个人好好得过了那么多年不都是开开心心的，怎么少了个人她难道就活不下去了？
菜很香，她最喜欢的酸豆角炒腊肉和香辣兔腿。冰镇的可口可乐。她决定吃光喝光它们，以示她要忘记他的决心。
她一直相信辣椒有神奇的力量，可以减肥，促进消化，还可以让人在瞬间快乐起来。她开始吃了，虽然咽下去的时候喉咙很痛，但她大块朵颐。
辣椒仍然辣得让人冒汗，她的舌头在短时间内丧失了味觉。她喝了一口可乐，让它留在嘴里，等冰凉的可乐浇灭了燃烧的舌头，才把热烘烘的可乐咽了下去。她喘了一口气。
“好了，”她对自己说，“属于叶欢的新人生开始啦！”
她要庆祝一下。

她去逛街买了那件心仪已久的薄荷绿的吊带裙，以前一直嫌它太贵，但今天不管了，难得放纵一下自己。

走进SOUL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酒吧里已经坐满了人，她只好跟BARTENDER打个招呼，帮她在吧台边上找了个座。
以前总是跟安茜一起来，她总是在旁边叽叽喳喳得说个不停，笑个不停，她就在一旁面带微笑认真地听，开心地笑，虽然有点闹腾，但泡吧就是图个热闹嘛。
现在，她发现原来一个人坐在热闹的地方也会很孤独，原来有个伴儿也是很重要的。

她打了个电话给安茜，希望她能出来陪陪她。可是电话那头传来刺耳标准的女声：“您拨的电话已关机。”

音乐停了，沈峻抱着吉他走了出来。
一阵掌声和女孩子的欢呼声传来。

终于有个她认识的人出现了，她笑了，虽然离她有点远。但不管怎么说，她已经不觉得孤单了。在这一刻，她是感激他的。
他还是穿着没有任何图案的白色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他也真是的，叶欢想，好歹也算个有个小明星吧，也不弄几件酷一点的衣服打扮打扮。年轻人总是喜欢噱头的吧。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样穿倒是真有种独特的气质，在这个嘈杂浑浊的地方，他显得特别干净。他是骄傲的，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但他的歌声却又让人那么动容连心也一起跟着动起来，像是你的悲喜心痛他什么都懂，什么都感同身受。

也许是叶欢今天心境不同的缘故，感觉他特别亲切。虽然以前也一起吃饭喝酒，只是觉得他有些沉默寡言，如果没有安茜，她都觉得会跟他冷场。他总是喜欢用若有所思的眼光注视自己，看得她有点不自在。但他不讨厌，长得好看又话不多的男人谁都不会讨厌的吧？他和安茹的故事虽然她没有问过详细的情节，但总是让她心怀恻隐的，她觉得他会是个好男人。就像秦咏一样。
“妈的，”叶欢狠狠得咽了一口GIN-TONIC对自己说，“再想他你就去死吧！”

沈峻在唱《月亮代表谁的心》，R&B的节奏欢快。

她低下头，注视着酒杯里闪烁的透明液体，她从来就不懂，为什么有人会让月亮代表人的心？月亮阴晴圆缺，此时隐彼时现，是不是只能代表那些朝秦暮楚游移不定的心？

“小姐，还想喝点什么？我请你。”
叶欢回过头看见一个很哈日的男孩子想跟她搭讪。他有双漂亮的大眼睛，可惜长在一张不成比例的脸上，嘴唇很厚，但瘦得可怜，头上包着黑底白色骷髅的头巾，大概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吧。
叶欢不禁苦笑，原来自己只能吸引这样的小男生吗？他才多大就到这种地方泡妞？现在的孩子可真不得了。
她礼貌地摇摇头。她才发现自己原来穿得是纯白的裙子，扎着马尾，没有化妆，一定很学生气吧，跟这里娇艳欲滴的氛围有点格格不入。
“这么瞧不起人？我请得起，这儿的东西你随便点。”小男孩一脸的不满意。
叶欢笑了，“我一点也没有瞧不起你，只是我男朋友一会就到。”
小男孩有点失望，还补充了一句，“要是他不来的话，你可以坐我们那桌，你看上去不太好。”
叶欢感动得差点有了拥抱他的冲动，这个世界上还是好人多啊！
她微笑着回答：“好的，谢谢你。”她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桌都是十七八岁的小男生女生，好不热闹。
跟他们一起也许会感觉好些？叶欢在犹豫，不过还是作罢了，她怕自己坏了他们的气氛。

Jochen

就让往事留在风中！

grapefruit

等更新啊
等等等

onlylady

她让BARTENDER给她调了杯最烈的酒，今晚她很想醉一次。BARTENDER朝她神秘地她眨眨眼，这杯酒的名字叫“AROUND THE WORLD”！
她大笑，是吗？希望喝完真的会AROUND THE WORLD！

她一饮而尽。酒精从她的胃里开始燃烧，一直烧得她的脸通红。她的头有些晕旋。
但是秦咏的脸却更清晰得浮现在她眼前，还有那个披着婚纱的新娘，他们在笑，笑得好开心。她想要尖叫，想要呼唤秦咏，却叫不出来。
她伏在吧台上，觉得自己快要室息了。
为什么？为什么此刻周围安静得那么让人心悸？！

然后她听见一个声音，“如果要借酒浇愁，就不可以让自己喝醉。”

“你要慢慢地喝，让自己慢慢得痛，让痛慢慢得烧，才能在酒醒后忘记所有的痛。”
叶欢转身看见了沈峻，仍然是若有所思的眼神。
她歪着头笑着说“你好啊！——可是我慢不下来，我想一下子烧死自己，就不痛了，好不好？”
沈峻扶起叶欢的肩，“我们走吧！你喝醉了。”
“去哪儿？”叶欢不愿意挪动身体。
沈峻一愣，“我送你回家。”
“可是今天我不想回家。你陪我，好不好？”叶欢也不知道自己的嘴巴里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峻望着似笑非笑的叶欢，吐出一个字，“好！”


沈峻把叶欢带回了自己的家。
沈峻的家是一栋四层楼的别墅，装修得很精致。
她很怀疑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在酒吧唱歌挣不了这么多钱吧？！
不过这不关她的事。她的头还是很晕，脚下有点飘。但她现在很高兴，终于她可以不用一个人待着了。
她在客厅的地板上坐着，头靠着沙发。地毯很软，她不想再动了。

沈峻从冰箱里拿出一打啤酒放在叶欢旁边，“还想喝吗？”
叶欢眯着眼睛笑得很灿烂，“想！”
沈峻直直得望着她，“你知道今天你笑起来的样子很让人心疼吗？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是没有人值得你这样折磨你自己。”
叶欢不笑了。她打开一罐啤酒直着脖子灌了起来。

沈峻从她手里夺下啤酒，然后牢牢地吻住了叶欢。
叶欢很惊慌，她想推开他，可是推不开，她被他紧紧得搂着。他的吻很霸道很强势，却又很温柔，她甚至疑惑地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真诚。她很久没有被这样吻过了，她好怀念……他的吻。于是她不再反抗了，任由他的舌头在她口中纠缠，任由他的吻在她的全身游走。她不要再压抑自己了，她开始回应他。她不要再被揪心的思念煎熬，她要真实的快乐和自由。
他就要娶别的女人了，要娶别的女人了，他不再属于她一个人，那么她也不再属于他了。她告诉自己，从今天开始，叶欢只属于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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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兄妹


叶欢醒来的时候头很痛，然后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大床上。她努力想记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
直到她看见沈峻围了条浴巾从浴室走出来，才想起来。
她的表情有点尴尬，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峻走到她面前，跪下来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干嘛这个表情啊？我不会要你负责的。”
“我……”叶欢脸涨得通红。
“不要我我我啦，你也起来吧，我下去给你做早饭。”沈峻解开毛巾开始穿衣服。
叶欢羞得立刻用被子蒙住头。
“喂，你昨天晚上好像不是这样的哦！”沈峻故意逗她。
叶欢抽起一个枕头就朝他扔过去，“你再说！”头还是不敢露出来。
“哈哈哈，那么暴力啊！”沈峻大笑着走下楼去。
她把头探出来，其实她有一点点想看他大笑的样子，因为他总是板着脸，故作深沉。

她平静下来，望着天花板。她必须搞明白，她和沈峻到底算怎么回事？！
她起来准备洗澡。

他的浴室很干净，洗漱台上还放着一大束百合，阳光透过窗户洒满了整个浴室。
叶欢泡在浴缸里把头都浸在水里。
四周很安静，过去的一幕一幕又在眼前清晰得闪现。秦咏和新娘的婚礼已经平静，她的心已经不再那么锥心得痛了。
是因为沈峻吗？

对于昨晚的事她并非完全不记得。她不讨厌沈峻，也许还有点喜欢，但是她知道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是因为爱他才跟他……她是在利用他？他或许也只是因为她喝醉了才会那样安慰她？

她浮出水面，甩甩头，她得跟他谈谈。

走出浴室，在卧室里她没有找到自己的连衣裙，也许在楼下吧。她随手拿了件他的白色T恤套在身上，长度正好，跟超短裙差不多。
沈峻的卧室在二楼。沿着白色大理石楼梯她往一楼走下去。她看见了正在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的沈峻。
牛奶，鲔鱼三明治和几个橙子。
叶欢突然觉得自己饿得快不行了。

沈峻抬头看见穿着宽大T恤的叶欢，长长的微卷的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肩上。

“你知不知道这样穿很性感，会让人很有想法的！”沈峻擦了擦手，一脸坏笑。
“我找不到我的裙子，在哪儿呢？”叶欢有点窘。
“就在沙发上。”沈峻走到沙发跟前，拿起裙子朝叶欢走过去。
“来，我来帮你穿。”他说着就准备动手。
叶欢惊叫，“不要啦，你快给我！”
沈峻一把抄起叶欢的腰，凑到她鼻尖说：“在这里我说了算！”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开了。
安茜手里拎着个口袋，一边推门一边高声叫道：“峻！你醒了吧？快点过来接一接，我给你买的早饭！”

然后，她看见正抱着叶欢的沈峻，愣在那里。
手里的东西跌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叶欢做梦也没想会在这样的情况底下看见安茜，也愣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办好。
沈峻放开了叶欢，把裙子塞在叶欢手里，小声说道：“上楼换好了下来。”
叶欢才缓过神来，接过衣服急忙朝二楼的卧室外跑去。

接着，她就听见回过神来的安茜愤怒的吼声：“叶欢，你给我出来！”
“安茜，你冷静点！”沈峻在一旁劝阻。
“我真没想到啊，叶欢！你明知道安茹就快回来了，你居然……你太不要脸了！”安茜想冲上楼去，被沈骏拦腰抱住，“你听我说，安茜，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叶欢躲在门后，心里慌得恨不得从这里跳窗逃走，那样就不用面对安茜了。
是啊，她只顾着自己，差点把安茹忘了。沈峻爱的是安茹，而她已经醒了，很快他们就能在一起了。自己这样莫名奇妙得掺和进来算是什么呀！她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哪？！
可她不能逃避，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做错了事就必须面对，她要下去跟安茜认错，打她也好，骂她也好，昨晚她只是喝醉了。只要她原谅她，她以后再也不见沈骏了！
就这样，叶欢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裙子打开门走了出去。

“够了，安茜，我知道安茹已经醒了，但那对我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了！”沈骏抓着安茜吼道。
安茜突然停止了挣扎，口中喃喃：“醒了？你说什么，醒了？”
“我早就知道了，只是在你面前装傻而已。”沈骏松开了安茜。

“你早就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我叫爸妈瞒着你的……一定是他们！”安茜的声音在颤抖，“全世界都在骗我，爸妈，你，还有叶欢！ 好，好，你们都是好样的！”

叶欢也愣在那里，刚刚准备好的说辞已经忘了大半。

“你明知道我跟她是不可能的！安茜，我们三个都已经痛苦了那么多年，我已经受够了，我想安茹会原谅我的。”沈峻喉咙有些沙哑。
安茜望着沈峻，眼睛里燃烧着一团火，“是吗？你已经受够了？为什么受够了？因为你爱上了叶欢？”
“是的，我爱上她了，从第一眼看见她我就爱上她了！”沈峻背对着叶欢，语气异常坚定。

在那一瞬间，叶欢觉得天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她满心期望着他们两个昨晚的事是酒后的一时冲动，安茜会原谅她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说？！他有什么权力这样说？他的话会让她彻底失去这个朋友的！
她看见安茜的眼泪，看见安茜充满绝望的眼神，看见她颤抖着朝后退了几步……看见她把手里的钥匙用力地丢在地上……看见她踉跄着走出那扇大门……

还看见转过身面对着她的沈峻……

沈峻平静得望着她，缓缓地说：“想不想听听我跟安茜和安茹的故事？”

叶欢很想离开这个屋子，因为她的头已经疼得让她站都站不稳，还因为沈峻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但是这个故事的吸引力太大了。

她走到餐桌边上坐下，已经没有了任何食欲。
“一边吃一边听我说吧？”沈峻坐在她对面。
叶欢摇摇头，安静得看着他，她希望赶快听完就能离开这里了。

沈峻望着她，眼睛里写满了痛，缓缓地吐出几个字：“我是安茜和安茹的堂兄，我们彼此互相深爱。但是我们是兄妹，是不可以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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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个人的战争

叶欢怎样也没有想到，故事会是这样的。

原来在安茜和安茹相依为命的故事里还有一个人，一个一直守护她们的哥哥。
她听完故事以后不知道应该做怎样的感想。应该同情他们吗？三个人的明知不会有将来的爱情会制造多少痛苦和眼泪？她不敢想象。
他们都受过高等教育，都优秀到随时都有一大堆追求者可以挑选，怎么可以让自己陷入这样一片注定要让他们毁灭的流沙？！

而她，竟然丝毫未曾察觉安茜的痛苦，还自认为是她最亲密的姐姐？她曾经以为安茜也喜欢沈峻，可是当她对着沉睡的安茹诉说着沈峻的时候没有丝毫的嫉妒，叶欢只当自己是多虑了。
原来即使再阳光的天性背后都有着不能被人知晓的痛处。是她实在看轻了安茜。

原来，大家一样只是任凭命运摆布的棋子，她和秦咏，沈峻和安茜安茹，现在又扯上了她和沈峻。她想，她的介入也许对他们三个是件好事吧，是该结束的时候了。
那么，对她自己呢？她只有头痛。

有人说，上帝在安排你遇见那个对的人之前会让先让你遭遇几个不对的人，因为那样你才会懂珍惜。可是，他凭什么安排这样残酷的游戏？
会有多少人从一开始就懂得珍惜，却被伤害到不敢再相信爱情？！

她又一个人游荡在街上，看着那些跟她擦身而过的行人。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很奇怪的爱好，她常常会在有落地窗的餐厅里、马路边的冷饮店里、甚至坐在马路边对着过往的人群发呆。因为望着每个陌生的面孔，望着面孔上每个不同的表情都能让她忘记自己的存在，忘记自己的烦恼。

她记得琼瑶有一本小说叫做《昨夜之灯》，里边的男主角很喜欢到山顶看夜景。他说，山下有无数盏灯火，每一盏灯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无数个故事就组成了生活。
如果说每一盏灯火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那么每一个表情的背后也会是思维的一次灵动；如果说无数个故事组成了生活，那么无数次思维的灵动便组成了思想。
满街的人曾经有过多少次思想的碰撞与妥协，有过多少次灵魂的斗争与震颤……
焦灼、开怀、忧郁、快乐、惊愕、麻木、颓废、跋扈、匆忙、娴雅……从那些人的脸上，永远有让人读不完的形容词。
她常常在想，这些人过着的是怎样的生活？他们都在想些什么？他们活得快乐吗？累吗？……
是不是会像她一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舔着伤口，然后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带着佯装的笑脸去迎接生活？

忽然会觉得自己像个悲天悯人的圣人，想去关怀每一个人。转念，却无法掩饰自己的落寞，因为她根本无法去改变这些陌生人的生活，甚至她连她自己的生活都无能为力。
她苦笑着，只有三天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三天！她失去了爱情和唯一的朋友。而他们在三天前，对她来说是最重要的，几乎是生活的全部！原来爱情和友谊都是可以脆弱到这般田地，只有自己能够强迫自己坚强。

现在，她望着这些陌生人做着随心所欲的白日梦，她是完全的主宰者，她能决定一切悲喜哀愁。她希望能够沉浸在这种没由来的自己制造的故事中疯颠。她希望自己马上变成一个疯子，不用理会别人的眼光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不会再受到伤害，不用再伪装坚强，想哭的时候可以大声地哭，痛苦的时候不必再微笑……

林白说，这是一个人的战争。“一个人的战争意味着一个巴掌自己拍响自己，一面墙自己挡住自己，一朵花自己毁灭自己。一个人的战争意味着一个女人自己嫁给自己。”

自己嫁给自己，她可以吗？！从此她不再需要别人的爱，她有无穷的力量来自于内心。

嫁给自己的女人也许一生都不会觉得痛苦，一生都不会受到伤害。因为有她们自己怜惜自己，自己欣赏自己，自己爱护自己。一个人不一定只能寂寞，不是吗？

安茜，和刚醒来的安茹失去爱情会很痛苦的吧？！就像她当时一样。

可是她们会明白爱情不是一切，它是一只从头顶飞过的一只小鸟，她们还来不及看清楚它的样子它就飞走了。但她们至少还有这片永远都不会变的天空，所以还会有很多小鸟飞过，也许会停下来陪我们一起看天空。

沈峻要她给他一次机会。

这只愿意停在她身边的一直穿白色T恤的小鸟现在却让她感到害怕。看见他她就会想起安茜绝望的眼神，就会想起她所受到的伤害，她给不起再一次机会，再一次让别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上帝会在那边的天上对她微笑吗？如果终于有一天她遇见了对的人，她会不会向天空伸出她的右手中指。因为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值得被珍惜的她了。

她还是一直走着，带着淡然的微笑，迎接着都市人特有的带着防备和冷漠的眼光。他们知道她正在猜测他们的思想吗？知道她正在分享他们的心情吗？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再需要任何人知道。

她走累了坐在街边，再次想起沈峻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应该离开，她要远离爱情存在的地方。

第十章    继续生活


叶欢换了手机号，并决定搬回家里跟父母同住。

这个决定可让她的父母开心得合不拢嘴。他们发誓再也不吵了，叶欢也很高兴地发现他们之间的争吵已经变成时不时的调侃斗嘴，常常逗得叶欢大笑。他们像是变成了小孩子，经常要叶欢定夺谁是谁非。

只有在这里她可以卸下全副武装尽情地活回真正的自己。

母亲早晨会为她熬粥、花心思准备各种早点，晚上会为她准备丰盛的晚餐。加班了会为她熬鸡汤。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家可以那么温暖。
她就像上幼儿园的时候一样晚上回家后躺在妈妈的腿上告诉她白天发生的事，听妈妈教她人情世故，做人的道理。她有时间会天天七点半陪爸妈一起看无聊的电视剧，一起笑一起猜测杀人犯究竟是谁。

她又开始上网聊天了。她删除了以前的号码，删除了一切与从前有关联的人。
跟以前不同的是，她不会再以不同的身份出现，她就是她自己，与众不同的自己。
她很快交到了很多新朋友，一样遍布全世界。
她偶尔会和他们约会，甚至上床。她有自己的游戏规则：她不谈感情，只谈感觉，感觉对了什么都行。她不再吝啬说爱，哪怕只为刹那的愉悦她都会说。她可以同时爱很多人，也同时被很多人爱。

这样的生活，她很满足。

没有人察觉到叶欢的改变，甚至她自己。她还是一样地微笑，一样得勤奋。她懂得如何真心地奉承，懂得有时聪明有时糊涂，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大家都喜欢她，认为她是个天真热情没有城府的女孩子；领导也赏识她，认为她是个能干懂得分寸的好下属。连她自己也很喜欢现在的自己。

很快，公司准备成立一个子公司为客户专门提供物流服务，要挑选一些精英骨干备选。因为第一批被指派的员工升职的机会是百分之百。作为一个新人来说，能够中选很招人眼红，自然也会有些流言蜚语。有些人需要对她另眼相看了。
可是她已经不在乎了，现在的她只为了自己而活，她只需要她认为重要的人欣赏赞同就足够了。

在新公司，叶欢的工作量大得惊人。
现在的工作几乎等于原来的三倍，她每天加班到半夜，周六也上班，但仍然保持着高涨的热情。她又像海绵一样迅速吸收所有可能的信息和知识。她的漂亮聪慧，处事谨慎和任劳任怨让她成为晋升最快的员工。

两年后，她成为公司最年轻的部门经理。

其实她也知道，公司的领导对她的器重除了她本身的原因之外，还和她与一个人的关系也或多或少有些关联。

这个人的名字叫赵凯文。

他是公司最重要的客户的采购经理，负责采购一切，包括服务。所以她没有拒绝他的第一次邀请。
他很幽默，很周到，不张扬。他很深厚，懂得体谅；他的眼睛很清澈，一眼就看得到底。她喜欢这样的人，也害怕这样的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接受他送的花，开始固定和一个人约会。

他喜欢叫她小兔子，因为她总是加班红着眼睛。他会在旁边一直陪她坐在天色微明，给她削水果，讲笑话给她听，提醒她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帮她按摩酸痛的肩膀。
他从来不送她贵重的东西，可是她的周围却都是他的痕迹。座椅上的靠垫；能托住手腕的卡通鼠标垫；他总会记得给小鱼缸里的两条金鱼喂食；他从不会一下子送她很多玫瑰，但她一年到头天天都能看见不同的鲜花盛开，而且他从来不会让她看见花枯萎的样子。

她不知道该怎样拒绝这样一个人。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她应该会在第二次约会时跟他宣布她的规则，或是拒绝再与他这样会认真恋爱的人继续发展下去。

她不习惯在独处的时候这样期待他的出现，她讨厌自己又开始不自觉地想念一个人。

每次赵凯文热情似火的时候，她都冷静地拒绝。他会用不解的被刺痛的眼神望着她，然后他不再要求，仿佛在说，我会耐心地等，等到你准备好的一天。

她被自己的态度迷惑了。如果她可以轻意地和他上床她会比现在好过很多。

她读过一句话，身体在拒绝一个男子的时候，那是在拒绝一种深入的可能性。某些信仰容易破碎，所以需要坚定。不能打开自己，花儿无法绽放。

她是在拒绝他的深入吗？因为她没有信仰，她的花早已经凋? 还是……？

她跟她最好的网友强尼说了她的心事。他是一个生活在新加坡的马来西亚华裔，他们无话不谈。
其实很多事对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反而可以畅所欲言。他们是最坚强也是最脆弱的朋友，他们分享所有的快乐悲伤，比谁都亲密无间；但他们之间唯一的维系只是一个号码，一个可以被随时删除的号码。

强尼说她不应该拒绝这样一个可能会让她幸福的人。她可以一直流连这样随心所欲的生活，但是终有一天她会老，她会需要一个可以像父母一样照顾自己的伴儿。
她说她的心已经很老了，老到自己坐着摇椅都可以消磨一天的光景。她只要一个人的生活，如果她再让另一个人进入她的生命，她又会像之前那样再也舍不得他的离开。她不要依赖任何人。
强尼说那么就自私一点只让他陪在她身边，不要付出可以吗？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个人已经走进她的客厅，只是她还没有把卧室的门打开。

也许吧，叶欢不否认，她是喜欢他的。但是他只是她喜欢的很多人中的一个，就像强尼一样。她的客厅很宽敞，可以容纳很多人休息，但卧室的床只有一张，她要一个人睡。
她不希望亏欠别人，她做不到。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拒绝。她怕她的工作她的前途会受影响，她觉得自己很卑鄙。
没有人是无私的，关系得以维持需要某种力量的支撑。强尼安慰她，那个人应该也知道你对他有所顾忌，叶欢又怎么能肯定他不是在利用他的地位呢？
叶欢无语。强尼说得不是没有道理。
所以给他一次机会，如果她喜欢他比其他人多一点点。也给自己一次机会，把它当保住自己前途的工具也好，把它当真心投入也好，人想太多并不是件好事。
做人真麻烦，叶欢感叹。
麻烦才是生命的真谛啊，强尼说。
叶欢笑了，真精辟啊。真喜欢他。
可惜他要结婚了，她没机会了。
结婚？他没搞错吧？他怎么可以结婚呢？叶欢很吃惊，
为什么他不可以结婚？早晚她也会结的。强尼调侃她。
她肯定不会。要结也跟自己结。而且她跟结了婚的人有代沟。叶欢不太高兴。
结不结婚其实没有多大区别，那只是一种形式。
没什么区别为什么要结？何况那是一违背人性的形式。
因为那个她想结婚。
可是叶欢不想强尼结。
为什么？
不为什么。
那如果他今天没有告诉她他要结婚了，她是不是就当他没有结婚？
是的。
那他收回刚才的话。
叶欢却突然间失去了继续聊天的兴趣。
她要下了。她关掉对话框。
对话框却又跳出来。他不想骗她。虽然生活和网络两个独立的空间，他直觉不应该告诉她的，可是他做不到。她已经介入了他的生活。
强尼的话让她动容。

叶欢还是好的完整的值得被珍惜的叶欢，强尼说他知道。她不应该看轻自己。
叶欢干涸了很久的泪腺有些湿润了。
说好不见面的，可是她突然很想见他。
强尼说好，可以参加他的婚礼。
叶欢的心突地一抽。她不参加婚礼。谁的婚礼都不参加。
她不参加，就代表她心里还有他。强尼直言。
叶欢没有否认。但那也并不代表她承认。她说因为强尼也是她喜欢的，不想参加当然是自然的，她会嫉妒。
强尼大笑，能让叶欢嫉妒，他真应该好好庆祝一下了。
如果她也结婚了，他会高兴得来参加她的婚礼吗？
强尼说他没想过。没发生的事他从来不去多想。
那她也不想了。如果她不祝福他，他会不会怪她？甚至她巴望他早点离婚。
他不在乎的，他不需要任何人的祝福，他只是必须对他的决定负责。
叶欢很欣赏。只是以后不可以陪她聊到天亮了，会有另一个人干涉他的生活。
他不是个会被干涉的人，叶欢也不是个不懂得体谅的人。
叶欢不能不赞叹这样的男人。寄请柬给她吧，也许她真的会去新加坡。
好。强尼说。

其实叶欢已经祝福他了，她希望她喜欢的人都快乐，她一点儿不嫉妒的，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她很感激他说的，叶欢还是好的完整的值得被珍惜的叶欢。
只是，她真的还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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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辞职


网络曾经让她看不清自己，而现在她看清了自己却发现已经忘记了要看清自己的意义。

去年圣诞节的时候窗外飘起了上海难得一见的大雪，也是在这样一个没有星星的凌晨，叶欢趴在被窝里看着窗外，有点空洞地欣赏起雪花飞舞的漫妙。这不是一个适合想念或是思考的凌晨，她只是带着一点点愉悦地希望耶酥醒来后可以欣赏自己灵魂的自由。
后来告诉强尼的时候他问为什么没有想起他？是啊，为什么？她谁都没有想起。

她是美丽的，自私的，卑劣的，她拥有很多人的爱，却像什么都没有拥有。

每天早晨她从安静的家冲入办公室这个看不见硝烟的战场，她时刻警惕着，微笑着，斗争着。她偶尔也会捧着EXPRESSO想着为什么要这样拼命地往上爬，为了钱？为了地位？还是为了证明自己是最好的？这些理由她都不满意。

在她升任经理以后，赵凯文已经不会经常来了。她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有时期待落空时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是她没有追问。如果他是意识到了他们之间的问题而选择退出，她是应该额手称庆的吧？

她桌上的橙色扶朗已经枯萎，他答应她不会让她看见鲜花凋谢的样子，他食言了。两条金鱼只剩下一条，形单影只得不愿再欢快地游动，原来连鱼儿也需要有个伴的。她不知道赵凯文是怎样让两条脆弱的小生命维持了那么长时间。
在这个战场里，只有在望着它们亲昵游动的时候她才会忘记所有的不快，让心安静下来。当她看见一条鱼死去的时候，她忿恨地想着赵凯文怎么也不来看看它们，他真的准备就这样淡出她的生活？

她去楼下的花鸟市场又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放进鱼缸里，还向摊主详细询问了怎样养鱼的小常识。原来赵凯文买的鱼缸里需要放一种可以缓慢释放氧气并且能够化解鱼的排泄物的蓝色药片，水的颜色变浅的时候就代表氧气快用光了，鱼就会死。
现在它们又是一双了。她不会再让它们死了。
她自己买了一束紫色的小雏菊，插在花瓶里，对自己说，她一直是自己照顾自己的，现在也让她接替他来照顾它们吧。

赵凯文不让她看见花儿凋谢腐臭的样子并不代表那些就不存在了，在他离开的时候它们就这样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觉得很讽刺，他是不是一直企图扮演一个要保护她照顾她的角色？
她不需要！黑咖啡一饮而尽。

下午有个会，专门讨论赵凯文公司最近一些空运货破损丢失的问题，他应该会到的。她有些紧张。

她准备了详细的解决方案，也和丢失货物的荷兰代理通过气，准备好了接受货损赔偿的要求，她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会议室。

可是，她没有看见赵凯文。突然失望到忘记了开场白。

叶欢的助手意识到了她的失神，清了清嗓子。
她回过神来，才微笑着跟凯文的助手张涛和一个陌生的同行者握手，装着有些意外地问道：“怎么赵凯文有事没来吗？这位是？”
张涛连忙起身说道：“赵先生已经离开我们公司了，这位是接任的采购部经理丁健。”
张涛的话像是在叶欢的心里投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激起巨大的浪花，让她实在想问清楚为什么，但是她忍住了，她必须冷静地开完这个会，这是工作。

新接任的这位丁经理态度好得让她有些意外，竟然没有要求任何形式的赔偿，在听完她的解决方案后表示赞同，会议很快就结束了。

丁健临走跟她握手时，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她一会，让她很是不解。


回到办公室，叶欢坐立不安。
这么大的事，他竟然说都不跟她说一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辞职？
她突然很心痛地想到如果他已经不再把她当作恋人，甚至已经不再把她当作朋友，她还有什么资格去关心他？

她拿起电话，手指慢慢地，慢慢地拨着一串熟悉的号码……
没有等到拨号音她就挂下了。她怕什么？但是如果不弄明白，她根本没有办法安心工作。
她又拿起电话，手机没有人接，一直响到断线。
她又拨他家里电话，忙音。过了十分钟再拨，还是忙音。
一定是电话没放好。
叶欢坐不住了，拿起外套走出办公室。
她必须去弄个明白。


赵凯文的家她只去过一次。很久以前了吧。她只记得他家住得很高，有个很大的阳台，可以看得见偌大葱郁翠绿的世纪公园。

那天晚上世纪公园有音乐烟花表演，他们坐在阳台上，喝着啤酒一边聊天一边看满目灿烂的烟花，连音乐都听得很清晰。很浪漫，很舒服，浪漫舒服到她以为那晚会发生什么的，可是她让自己意外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没去过。

电梯缓缓地向上升，她终于站在他的家门口了。
她看着铁花防盗门上的门铃，却不知道怎么按下去。

她没有准备好见到他该说什么，埋怨他让花谢了？让金鱼死了？还是让她这样莫明其妙地冲过来？
如果他问她为什么要过来？她该怎么回答？
因为他辞职了，怎么也不跟她说一声。
他有这个义务向她报告吗？他们的关系可以结束了，他已经辞职了，他们相互利用的关系终于可以结束了。

她站在门口，觉得很辛苦。
好了，叶欢，她对自己说，你不需要那么多借口说服自己，她冲过来只是想看看他，看看他还好吗……

终于，当她准备按门铃的时候，门却自己开了。

她看见一个打扮精致的女孩子从站在她面前，站在门的里面。

那个时候，她相信自己的表情肯定很难看。

因为她看见安茜站在自己的面前。站在赵凯文的身边。

第十二章    僵局

三个人的僵局只持续了两秒钟。

安茜一把抓住叶欢的手大声惊呼：“欢姐姐，欢姐姐，怎么会是你？你这么多时候都去哪儿了，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你！太好了，太好了！”然后她使劲抱住她，几乎要跳起来。

叶欢被安茜抱着，一下子缓不过神来，她很意外她的热情，她不是应该恨她的吗？

她望着安茜身后一脸惊讶和疑惑的赵凯文，然后微笑着说，“我以为你会怪我，所以我就躲起来了啊。”

安茜激动得眼泪就快流出来了，“我怎么会怪你呢，我应该谢你才对。不是你，我还会一直陷在那个悲惨世界里，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凯文啊！”安茜松开叶欢，拉着她的手，转过身笑着对凯文说，“凯文，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一直在找的欢姐姐，太好了，太好了！”

“对了，你们认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安茜终于想起来这是赵凯文的家门口。
“赵先生是我的客户，我有点事想问他，所以……”叶欢冷静地称呼他赵先生。

“原来是这样，凯文已经辞职了，你是问他以前公司的事吧？他马上要到我的公司来上班了。”安茹仍然笑得很灿烂。
“你的公司？”叶欢听见自己的心慢慢裂开的声音，她只能用平静的目光注视着赵凯文，是的，他已经不再需要她了，突然觉得自己这样找上门来真的很傻。

“是啊，我和安茹还有沈峻，我们开了家广告公司，凯文很能干的哦！我好不容易才说服他的呢。他之前的公司一定气歪了鼻子吧？！”安茜笑着带着一脸的自豪，像是赵凯文已经是她的什么人了。
“那恭喜你了，安茜。”叶欢笑着，她必须强迫自己微笑。
“对了，我还有事，得先走了，你们慢聊。叶欢啊，快把你的手机号给我。”安茹拿出手机准备存储。
记下了号码，安茜在赵凯文的脸上印了个吻，亲昵地说道，“那我先走了，晚上见！”

叶欢记不清安茜又叽叽喳喳地对她说了些什么，应该是保持联系之类的话吧。

安茜不怪她了，她应该开心才对，她背着这个包袱背了好久，终于可以卸下来了。终于，她可以重新拥有这个朋友了。
可是，为什么是在这样的情景这样的时刻？

叶欢突然想起那一天，安茜打开门看见她和沈峻的心情，和她现在是一样的吗？这算不算是一种报应？

安茜走进了电梯，现在就剩下他们两个了。
她觉得,仿佛突然间有一条鸿沟出现在她与赵凯文之间，他一下子离她好远，好远。

她望着赵凯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现在只是个站在他门外的陌生人了。

她转过身，她该走了，再不走她的眼泪就会自己跑出来。
她以为她的眼泪早已经流光了，原来她真的低估了自己的能力。

赵凯文拉住了她的手，“欢！”叫得那么有气无力。
她不可以回头，她不要他看见她脸上已经肆意的泪水。她想抽回她的手，能不能连心也一起抽回来？
她不是为了工作，为了前途才跟他约会，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赵凯文紧攥着叶欢的手，攥得她很疼。他硬是把她的肩转过来，然后看见她泪流满面的脸。
他吓坏了，想用手去擦，被她甩开了。
他想把她搂进怀里，可是叶欢的眼睛冷漠得让他害怕。可是她在哭啊！她是在为他哭吗？！

“你至少听我解释完再走，好吗？”他在乞求。

叶欢不想听他的解释，再好再完满的解释已经不能改变任何事了。她来只是想知道他为什么辞职，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就应该离开了。

可是为什么却挪不动自己的腿？

她听见另一个声音对自己说，就听他说吧，听了至少能明白他是在什么时候决定离开的，至少能问清楚从头到尾到底是谁在利用谁？

她的手被拉着，又走进了这个有巨大阳台的屋子。
房间里还留着安茜的香水味。

叶欢先去了洗手间。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像收到秦咏的信的那个晚上，她也看着自己的眼泪。
命运是不是待她有点不公？即使她到现在才意识到她对赵凯文的感情是晚了一些，但为什么老天要安排安茜夹在他们中间？如果是个陌生人，她会把他抢回来，她有这个信心。
可是，如果她第一次伤害安茜是无心的，她怎么能让自己再有心伤害她第二次？难道这是她欠安茜的？
她慢慢地擦掉眼泪，擦掉不甘，但愿她可以擦掉所有她想擦掉的。

她坐在赵凯文身边。望着阳台外边看不到边的草地已经有些泛黄了，但仿佛还是能闻到它们温柔的味道。

“能先告诉我，今天你为什么来找我吗？”赵凯文先出声了。
“我刚刚见到了张涛，他告诉我你辞职了。我想知道为什么，但是现在已经没必要问了。”叶欢仍然望着窗外。

“欢，你看着我，好吗？”他又想握她的手，她缩了回来。
“不用了，你说完我就走。”叶欢低下头。
赵凯文顿了顿，“你见到丁健了吧？”
“嗯。”
“你以为我辞职是为了去安茜的公司工作？”
“不是吗？”
“不是的。”他顿了顿说，“我辞职，是因为你！”

叶欢终于抬起头，不解地望着他。
他笑了笑，继续说：“不知道是谁向公司董事会说了我们的事，让他们认为我跟你在一起是某种利益的交换。他们已经不再信任我，所以我留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叶欢看着他，她心里竟是莫名的高兴，毕竟，他不是为了安茜才辞职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叶欢问道。
“有一个多星期了。很久没休假了，感觉还不错。”他微笑。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赵凯文看着她，眼睛里装满了犹疑和不安，“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很害怕，害怕……如果我不再是采购部经理，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叶欢笑了，她大笑，她笑到把头倚在沙发靠垫上，笑到泪眼又开始汹涌。

这个答案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她站起来，擦掉眼泪，还是笑着对他说，“是的，我不会再跟你在一起了。”

她要走了。

“叶欢，能不能告诉我，你爱我吗？或者，你爱过我吗？”赵凯文也跟着站起来。

叶欢转过身，“爱不爱还有意义吗？”
“有！”他的语气坚定。
“那么，你爱安茜吗？”叶欢反问。
“我……”赵凯文一时无语。

她忍住了又要流出来的眼泪，她天杀的哪来这么多眼泪？！
“她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待她。”叶欢轻声地说。

赵凯文突然从后面紧紧地抱住她，“如果你还爱我，就不要走，我爱你，欢！安茜是个好孩子，但是我要的是你！我不可以没有你，叶欢，求你……”

赵凯文吻她，跟以前一样，只是今天他像是个抓着救命稻草的垂死病人。
她看见他的眼泪从紧闭的眼睛里流出来，他整个人都在擅抖。
哦，他怎么可以哭？！

他的眼泪像一场洪峰，她所有的防线像是决堤般分崩瓦解，她像一块实心的钢块慢慢地被滚烫的熔液熔化，她忘记了刚才对自己的承诺，忘记了对安茜的责任，她忘记了一切，她只是，只是不愿再看见他的眼泪了。

这个世界的眼泪已经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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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三个人的恋爱

叶欢恋爱了。
强尼听到这个消息很高兴。
虽然这仍然是个秘密。
他们必须用锡纸把它包起来，即使里面的温度再高也不能让别人看见一缕蒸汽。

叶欢的脸上出现了很久不见的红晕，显得容光焕发。她更精心地打扮自己，是为悦己还是为悦己者容她已经不再去追究，她常常会不自觉地笑，白日梦里多了一个主角。

罪恶感也会是一种愉悦吗？

安茜常在她面前带着满脸微笑地诉说着凯文和她的爱情，虽然他最近变得有点奇怪，像是有许多心事，一定是因为工作的原因吧，新的环境他不适应，但是她有耐心。他是个好男人。
叶欢总是安静地听，像从前一样。

她不知道她要求凯文这样做对不对，他必须保持跟安茜的关系她才答应和他在一起。
但是她别无他法。
她不能再看见安茜忿恨的眼神，也不愿意舍弃自己的爱情。

叶欢知道自己在玩火。但这一切又是谁的错？

赵凯文说，他认识安茜在她之前。

他们居然是在网上认识的。叶欢从来不知道赵凯文也聊天。
他说他只是偶尔上个网，第一个遇见的就是安茜。
这是缘分吧！他一开始是这样想的。他听了安茜的故事觉得很同情，见了安茜之后更觉怜惜，她是那么天真纯洁，她轻意地信任他，就像信任一个亲人或是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

赵凯文身边不是没有女人。但是他不喜欢商场上的女人，他不信任她们。而安茜让他进入一个甘美纯真的世界。叶欢必须承认安茜是这样的女孩子，当初她也是那样喜欢她的毫无防备的笑容。
他们开始交往。
就在赵凯文几乎就要以为安茜就是他想要的女人的时候，叶欢的出现破坏了一切，颠覆了他之前所有的规则，他一样不信任她，但是他无可救药地爱她。

他真的不愿意相信自己爱上了叶欢，从第一次在走廊里看见她。
那天她穿着黑色的裙子，玲珑的身段，微卷的黑色长发上别着一只精致的水晶蝴蝶发卡，她没有化妆，干净的笑容，眼睛里的防备，他竟然无法自己。

她很聪明，很多事一点就通，就像她知道了他的身份的时候，她只低下头沉思了一秒钟，然后抬头朝他会意的微笑。

他是痛恨自己的。但他必须承认这一招非常有效。

他一直在说服自己，他会用他的爱让她明白这不是一场交易，可是她拒绝他。他读过很多文章说女人大多是为爱而性，所以如果她拒绝，只能代表他们之间无爱，是这样的吗？而转念他又是高兴的，他们之间仍然是纯洁的，他们是在恋爱，他会慢慢等，等到她爱上他，等到她真正接受他。甚至也许会有一天她会愿意嫁给他……

但他没有丝毫信心。

他就在这样两难的境地里痛苦地挣扎着，像在一片沼泽里，越挣扎却让自己陷得越深。

他不遗余力地帮她一路迁升，虽然她从来没有给过他暗示，从没有要求过他什么。
他没有想过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在害怕她会犹豫对他的付出是否值得？在她获任部门经理之前，他甚至威胁过决策者，如果获选者不是她他会考虑更换服务商。

所以，他被迫辞职是罪有应得的。

他不怕失业，甚至他早就准备好有这一天，但他害怕的是他已经失去了王牌，是不是那代表他们之间的维系就已经断了，她不再有义务接受他的爱。
义务？多可怕的字眼？！

他不敢再去找她，却天天盼着她的出现，甚至打个电话发个短消息也好，可是一个多星期了，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他快要发疯了。

在他度日如年的时候，是安茜陪着他。他几乎要说服自己忘记她了，他要开始新的生活。

然后，叶欢又出现了。

在那个刹那，他很想把安茜找个地方藏起来。他等了这么久，却等到这样一个时刻！如果没有安茜，他会抱紧她，再也不让她离开。可是他却什么也不能做。

他听见她叫他“赵先生”！他的心狠狠地抽了一下，他紧握着拳头，恨不得狠狠地砸在墙上，她怎么可以这样称呼他？！像一个陌生人？！

原来她就是安茜的欢姐姐，怎么安茜从未说过她的全名呢？

原来她就是安茜哥哥爱上的人，她为了安茜离开了。安茜说过，如果叶欢也爱沈峻，那么这个故事里受伤害最大的应该是叶欢和沈峻。为了沈峻，她必须找到叶欢。

那么如果今天故事重演，如果她也爱他，会不会也把他让给安茜？还有那个沈峻，叶欢爱他吗？她拒绝他是因为他吗？

他看见她的眼泪，像滚烫的热油一滴一滴在他的心口灼烧。
但他欣喜若狂！
她在为他哭！
那么，她是爱他的，他痛苦了那么久，原来一切都是值得的。他不会再让她哭了，永远都不会！

他能理解她为什么让他继续和安茜在一起，她要她良心的安稳。
可是这样做，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他不知道怎样面对安茜，怎样面对她的信任？他不能吻她，不敢再直视她的眼睛。他是在欺骗她，在伤害她，他从一开始就应该告诉他，他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她了。
但是他不能再失去叶欢了，不管她要求什么，他都会答应，他什么都愿意为她做，只要她和他在一起。

他们都在企盼，这个谎言能迟一点，再迟一点被揭穿。
第十四章    丁健


星期一的早晨下着大雨。

叶欢的头枕在凯文的肩上，闻着他呼出的带着热气的二氧化碳，看着他紧闭得双眼和纤长的睫毛，卧室里静得听得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真舍不得起床去上班。
他们昨夜缠绵的温存依旧在脑中徘徊，原来打开自己的感觉是如此美好。她的花还未曾绽放，花蕾仍然娇嫩。
她希望一辈子就这样躺着，就这样看着他安心的睡着，任由她抱着，让他的心规律地在她耳边跳动，让他的味道充溢她整个身体。

可惜今天有个很重要的早会，瑞典有个很有潜力的客户会参加，她也为此做了很多准备。她在他的脸上轻吻了一下，跳下床去。她心里有点忿忿，他就是有本事何时何地都可以睡得像头猪，如果他睁开眼来吻她，也许她真的会把早会扔进马桶里抽掉。
她做好早餐，临走前还望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赵凯文，笑得像一朵花。

下雨的周一早晨，交通总是要让人发疯的。叶欢的鞋还没走几步就有点湿了，车站上黑压压的一片在等迟到的公车。
一辆出租车驶过，十几个人会疯拥而上。
她只有在雨中苦笑，今天要迟到了吧，该死的早会为什么订在周一的早晨呢！

雨开始渐渐下大了。公车还是迟迟不肯露面，仍然没有一辆空座出租经过。等待的人群开始发出低低的吼声，叶欢裤脚也湿透了，心情开始变得烦躁，她翻着包，正想找出手机给公司打个电话，忽然，低沉的刹车声在她耳边响起，她不由得抬起头来，一辆黑色别克停在她的面前。
车窗缓缓摇下她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丁健。
“美女，要搭车吗？”

叶欢一手撑伞一手正在翻包的样子有点狼狈。
自从凯文离职后，她是希望和这个人保持距离的，但这个时候她实在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坐进车里，世界忽然清静了。她想起凯文要不是因为她丢了工作，不然开车送她就不会是他了。
车里飘着悠扬的音乐，她望着窗外仍然守候在雨中人群，心情立刻从烦躁的同命相连转换为同情。

“谢谢你了！”她由衷得说到：“你怎么会路过这儿？”
“专门等你的呀，没看出来吗？”带着调侃腔调。
丁健谈公事时一本正经的样子跟现在有着天壤之别。
她不太习惯地看着他。
他年纪跟凯文差不多，三十左右。长得不能算难看，很浓的眉毛，眼睛很有神。就是身材有点发福，看得出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她和凯文都曾经猜想过那个告密的人会不会是他，因为他是直接受益人。但是没有证据，再说，如果不是辞职这件事，他们又怎么会走在一起，说起来还要感谢那个人才对。

她开始把包里的资料拿出来看，可能一到公司会就要开始了，她必须整理一下思路。

“好像赵凯文也住在这里附近。”丁健又冒出一句让她有点不舒服的话。
“是吗？”叶欢语调平缓。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他跟你联系过吗？”
“没有。”叶欢等着他继续说下去。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辞职吗？”
“你知道？”
“他其实是被公司炒掉的，因为他跟供应商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好像还有贪污的嫌疑，幸亏他还算识相自己提出辞职，公司也就没有再追究什么。”
“是吗？他看上去不像这样的人。”叶欢觉得他很小人。毕竟他已经离开了，还有必要到处散布谣言吗？
“人是不可以貌相的。我也一直以为他是自命清高的正人君子呢，谁知道？！”
叶欢强忍着没有发作。
“听说你以前跟他关系不错，你长得这么漂亮，他一定没少献殷情吧？”他把这话当作一种恭维吗？
叶欢转过头看着他，不客气地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别误会，我没什么意思。我是提醒你，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他再联系你，你可要离他远一点。”丁健满脸讨好地解释。
“那真要谢谢你的关心了。”叶欢别过头去，真想早点下车，结束这无聊的对话。

可是无数辆车在阴暗的高架上缓慢得蠕动着，像一条条巨大的蜈蚣歪七扭八的趴在公路上梦游。

“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饭。”丁健的提议让叶欢有点意外。
“有什么事吗？我们可以去办公室谈。”叶欢除了公事什么事都没兴趣跟这个人谈。
“没事就不能请你吗？我可是你的大客户哦！”丁健朝她意味深长地笑着。

这句话耳熟，赵凯文曾经跟她说过同样的话。
他是在提醒她吗？大客户又怎么样？

“林总跟我的关系很不错，我可一直在他面前夸你能干的。上次赔偿的事，我也是看你的面子。”他继续说。
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叶欢已经按捺不住怒火了，“你跟林总关系好不好跟我没关系，我能干不能干不用你说林总也知道。要不要赔偿是你公司的决策，你不用卖我的面子，即使赔也不是我掏钱赔，是公司赔。”

丁健有些意外地看着叶欢，带着一些恼怒。
“你别假正经了，叶欢，你肯陪赵凯文，就不肯陪我？”丁健一把抓住叶欢的手，露出了无赖的嘴脸。
叶欢愤怒地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停车，让我下去。”她低吼。
丁健停在路边，威胁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得上你，是给你面子！”

她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下车。雨还在下着，离公司还有一段不近的路，她不管了。
他太过分了！他把她当什么了？为公司卖身的妓女？他自己才是衣冠禽兽！

她打电话到公司说要迟到，林总说不急，早会改到下午了。
她这才宽心，这样恶劣的情绪下，她保不准开会的质量会怎么样。

等她到了公司，换了身衣服，喝完咖啡冷静下来的时候，她才开始担心，刚才的那一记耳光，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她是怎么了？不过是吃顿饭而已。如果不是因为他中伤凯文在先，她还会不会这样？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是丁健说的，而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她一点把握也没有。
但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后悔已经没有用了。
至少今天让她看清楚了丁健的嘴脸，以后可要小心应付。她这么努力换来今天的成就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他刚上任不久，位子还没坐热，估计还没那么快使坏，不过他和林总的关系非同一般她倒是早有耳闻。但她也跟了林总两年多了，不至于这样轻信他吧？

叶欢不停地盘算着，这两年在国企的摸爬滚打让她早已知道了人心险恶。虽然她很感激林总的知遇之恩，但赵凯文使了多少力气她不是不知道的。那么如果丁健也以同样的理由相要挟，他会妥协吗？何况她还不确定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

走一步看一步吧。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了。

手机传来悦耳的铃声，她看见凯文发来的短信，“宝贝，我醒了，还没吻够就被你溜走了！”
她笑了，不管怎么样，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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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晚餐


叶欢放着诺拉琼斯的CD，低缓轻快的节奏让她在一大堆报表中保持平缓的心境。她桌上的鲜花又在盛放了。她又莫名奇妙地笑了，原来恋爱的感觉可以这么好。
她从来没有像这样迫不急待地等待下班，等待见到他。
她拿着化妆镜仔细观察自己，皮肤的状态很好，不涂唇膏的嘴唇红得自然诱人。她今天穿着黑色的棉质旗袍，左肩绣着一朵精致的蓝色牡丹，裙摆很短，露出修长的腿，走路的时候摇曳生姿。她笑着，她很期待凯文见到她时惊艳的表情。
他们今天约好了一起吃晚饭。

因为安茜，两个月来，他们不能天天见面，不能天天厮守，这是一种让人发疯的折磨，但是被这样热切期待的见面时刻却更让人销魂。

这是一家意大利餐厅。昏暗的灯光，橙色的墙壁，白色的桌布，闪烁的烛光，人们都在窃窃私语。
她喜欢这里，气氛温暖而暧昧，不像中餐厅总是灯光耀眼满耳喧哗。

智利的红酒很柔和，浓稠光滑的红色液体在水晶高脚杯中暗涌，叶欢的脸又染起了红晕。赵凯文握着她的手摩挲着，似乎对她的每根手指都充满了好奇。
她喜欢他握着她的手，喜欢这样久久的对望凝视，他们不需要对白，语言在此刻只能显得苍白。甚至在他们面前的美食都成了点缀。
如果时光可以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有多好，这一刻没有争吵没有伤害没有痛苦，他们的爱和快乐在这里飘浮蔓延，他们拥有一切。

叶欢想也许爱情就像流沙，仙人掌都无法生长的地方。细细的沙子慢慢得爬过你的脚背，就像情人温柔的抚摸；然后轻柔地漫过你的膝盖，有一种诱惑源自于你灵魂最深处的饥渴；当沙子无心间埋藏了你的心，才惊觉自己已经无法动弹，恐惧会悄悄袭来，眼角瞥见流沙边郁郁葱葱的树林，你会对自己说什么？沙子依然温柔得在包围你，如果撒旦在此时骑着白马出现，你会用灵魂跟他交换自由吗？

她不会的。她的灵魂已经被另一个人占据，她已经无法出卖。

时间在悄无声息地流逝，音乐缓缓地填满了他们之间的绵延沟壑，叶欢坐在他身边，头轻轻枕在他的肩上，带着醉意的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中绽放。
然后这一切被一声叫喊定格——

“叶欢？！”

叶欢转过头，看见沈峻，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还有站在他身旁的安茹。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安茹，生动的安茹。她的眼睛不再紧闭，而是装满了疑惑。

她急忙坐直了身子，抽回被赵凯文紧握的手。
慌乱中她碰倒了酒杯，红酒洒在桌布上，分外的鲜红。
她站起来，努力地微笑着， “这么巧？”
是啊，就是这么巧，这个世界大得你无法想象，可有时候却小到你难以至信。

沈峻看着她，直直地，他又一次看到了她醉人的微笑，却是对着另一个男人。
他盼望着能见到她已经盼望了两年，却偏偏在这样的情境下，是不是很讽刺？

“一起坐吧。”叶欢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缓和这样尴尬的气氛。
四个人坐在一起，实在像一出闹剧。
不过，她还是庆幸的，至少安茜没有来。

安茹的目光看得她很不舒服。她一样期待见她期待了很久，安茜好像打算这个周末安排大家见面的，如今在这样的情形下见面却是谁都始料未及的。她想她们也许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安茹先开的口，语气平缓，“原来你就是叶欢。”她顿了顿，望着她，“我们像是认识了很久了。总是听安茜说你的事，我在医院的那段时间真要多谢你一直照顾安茜。”

叶欢摇头，不敢看她的眼睛，“谈不上照顾，我们是好朋友。”
“好，你们是好朋友。那你知道，这个人是安茜的男朋友吗？”安茹继续问。
叶欢点头。

安茹把目光转向赵凯文，“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赵凯文看着无助的叶欢，有些艰难地对安茹说，“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们不知道应该怎样跟安茜开口。”

“不知道怎么开口？这么说，你已经打算离开安茜了？”安茹的语气变得严厉，叶欢明白，她要保护她的妹妹。
“是的，因为我爱的是叶欢，请你原谅我。”赵凯文看着安茹的眼睛，如果这一天迟早都要来，那么早一点对大家都有好处。
“你爱的是叶欢，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安茜，还让她在大白天做着美梦，想着有一天可能嫁给你？！”安茹情绪有些激动。

“因为她太天真太美好了，我们都怕伤害她。”赵凯文知道这个理由太牵强，但这是事实。
“太天真太美好？还是她太愚蠢太轻信别人了？”
“安茹……”沈峻轻拍安茹的肩，想让她冷静下来。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知道他跟安茜的事还和他在一起。”叶欢有些哽咽。
“为什么要这样说，叶欢，这不是谁的错，这是老天爷在捉弄人。”赵凯文搂住她的肩，他太害怕她会犹豫，她会退缩，她又会因为安茜想离开他，他绝不允许。

“那你们打算骗她骗到什么时候？还是要等到她自己发现？像上次一样？安茜认识你这个朋友真是上辈子积了德了！亏她还一口一个欢姐姐！”安茹有些口不择言……
“安茹！”沈峻觉得她有些过分了。

叶欢痛苦地摇头，不是的，不是的，她没有存心要骗她。也或者，她连自己都一起骗进去了。

为什么她爱一个人会那么无助那么辛苦？她想离开这里，不要再被拷问，她要出去透口气，她要一个人待着，一个人。

她站慢慢地站起来……

“你又要逃走了吗？叶欢？”她听见沈峻在叫她逃兵。
她站在那里，是的，她是逃兵，她要找个角落躲起来，如果她逃走，受伤害的只有她自己，没有其他人。
“叶欢，不要走……我们一起跟安茜说清楚，好不好？”赵凯文拉住她。
他把她搂在怀里，紧得她透不过气来，他要她为了他们的爱情勇敢。

“不好，不好，不好。”叶欢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安茜，安茜她怎么能受得了呢？她还是个需要人呵护的孩子，她跟她上辈子一定有很深的渊源，这辈子是叶欢注定要亏欠她吗？
她早就应该准备好有这一天的，可是怎么来的那么快呢？
她多么留恋他的怀抱，他的吻，他的味道，他的一切，可是她更加不愿意面对安茜。她没有爱情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安茜可以吗？她不可以的。她好不容易才爬出一片流沙，自己怎么能让她再陷入一片沼泽？

她推开他。就像秦咏当初推开自己。

他们都有自己的理由放弃爱情。
第十六章    旅行

撒旦在叶欢的印象中是俊朗帅气的，他藐视规则，桀骜不逊，他不受约束，来去自如，他不爱不恨，只做交易。
如果她还有什么可出卖来换取心无杂念的平静生活，她会毫不犹豫。可惜她没有。她想把赵凯文还给安茜，这是她一开始就应该做的，只是她没有抵御住爱情糖衣的诱惑。
是不是，她爱过了，就应该满足了？！
爱情，它究竟是上帝的仁慈馈赠还是撒旦的恶作剧？

她转身时听见爱情跌碎在地上清脆的响声。这一次，是她自己把它摔碎的。

第二天早晨，她整理好行装，去公司交待了一些事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林总有些意外，两年了，她从来没休过假，即使发烧也会来上班。所以他没有犹豫就批了。
她要去旅行。她要去个很远的地方，找一棵树，对着树洞说出自己的秘密，然后永远忘记。

五个小时后，她坐在曼谷的机场里。
上海已入深秋，而这里的空气依旧炎热潮湿。广播里传来柔软的泰国女声，虽然听不懂泰语，她的心却渐渐温暖起来。

叶欢的IPOD里放着WITHOUT YOU，一首老歌，MARIA清亮的嗓音此刻像带着哭腔。她在唱着没有你，我将无法再生活下去。

她突然理解了秦咏当初的无情，如果还可能在他心里某个角落保留对她的爱，她已经足够。

她知道爱情不是礼物可以谦让，不是她离开赵凯文，他们就会在一起幸福快乐。但是，她能怎么办呢？她只能自私地逃跑，她无法面对安茜，也无法再面对凯文，那个为她掉眼泪的男人。

曾经有诗人哀叹，爱情的欢愉啊，只出现了短短一瞬；而爱情的痛苦，却持续了整整一生！
为什么她要让自己再陷入感情的纠葛中。是她在制造所有人的痛苦吗？

她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一直到汽车驶达芭堤雅的时候，满眼湛蓝的海水，带着咸味的潮湿空气扑面而来。她对自己说，就放自己一个假吧，什么都不要想。

傍晚的时候，她沿着海边跑步。汗水从额头鼻尖飞速地滴下来，她没有去擦。她喜欢夏天流汗的感觉。她深吸一口气，跑上海边的一座小山。山很矮，像个小土包，但站在小土包的顶上她看见了整个海湾。浅蓝色的海水上浮着许多摩托艇和小船。人群正在渐渐散去。夕阳在天空中绘出让人心醉的瑰丽浓烈的色彩，黄昏的海滩像是个庸懒的情人，在半笑半嗔间妩媚动人。
人间的是是非非在这里会显得如此渺小，任何悲喜已经不再让人动容。

她租了条船来到珊瑚岛。

天色已经暗了。她脱掉T恤和运动短裤，穿着比基尼跳进海里，她被冰凉的海水包围着，世界又安静了。
她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感受着涌动的海水穿越她的脸，她的四肢，她的身体。如果海水能够涤荡她的灵魂她的心，她愿意做一条鱼儿，永远不要浮出水面。

游累了，叶欢一个人坐在沙滩上，只有海浪浅浅的低声吟唱陪伴着她。

月亮在群星的包围中低低地笑着。

新闻里说，今天是火星5万年来离地球最近的一天，期待了很久的一天，可真正到了这一天却又激动不起来了。她仰望着天空，群星中是有颗特别耀眼的，可是她无法说说服自己这就是火星。
在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自己很幸运，。毕竟这是火星慢慢转了5万年才到得了人类用肉眼就能看到的距离，她可以和凯文一起共享这个奇妙的时刻。可是现在她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的小岛上，只能让星星的光芒安慰她的寂寞。
她想象着火星上会有某个生命，用5万年的时间去实现他被50亿人类仰望的梦想，该是件多么让人心潮澎湃的事？那个枯竭的星球，是否会因为这里某个人的驻足张望而顷刻生机乍现？

此刻，她抱着膝，头枕在膝盖上，心就像面前的海面一样平静。

海平面上有巨大的海市蜃楼，放映着她的过去种种。她是快乐的。如果她的记忆可以过滤所有不快心痛，只保留快乐幸福的瞬间，该有多好？

她看见秦咏在咖啡馆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时眼睛里的怜爱，看见他们在PUB里拥抱着跳着轻快的舞步，看见他们约好了生生世世在一起时的信誓旦旦；看见赵凯文在身后藏着一束野菊花傻笑的样子，看见他双手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摩，朝她的耳垂吹着热气，看见他温柔地抚平她睡觉时皱着的眉头，说他会让她在以后的睡梦中都带着微笑……

她可以带着这些回忆幸福地终老吗？真的甘心就这样辜负一个深爱她的人？真的甘心放弃唾手可得的幸福？如果她就这样离开凯文，自己就真的可以心安吗？

安茜跟她重逢后告诉她的第一件事就是她那时不应该逃走的。

她是很痛苦很气愤，但是她早就已经知道有一天的，她迟早要和这段注解要悲剧收场的感情做个了断的，叶欢只是推了她一把。
最受折磨的人其实是沈峻。他为了叶欢甘愿背叛二十几年的感情，他让安茜终于解脱了，而他却要面对安茹的不谅解和叶欢的消失，他甚至不知道叶欢是不是爱他，他这样做是不是值得？他无端端地承受着折磨，如果她早一点告诉他，她不爱他，他就可以早一点重新活过重新开始。
沈峻等了她两年，等到的却是这样一天。

她已经犯了一次错，不能再让自己错第二次了。她要面对她必须面对的。

她回到酒店，拨通了凯文的电话，听见那头激动的吼声。她觉得好温暖。
她告诉他，她会回来的，给她一点时间，她不会放弃凯文的，她不会。

挂了电话，她睡得很香，一夜无梦。

她就这样每天找一个新的小岛，早晨跑步；中午午睡后去潜水，做SPA，或是躺在太阳伞下，读安妮宝贝的散文；晚上去条带区看形色美女人妖帅哥，去PUB狂欢。
她喝着酸辣畅快的冬阴功汤，听见心里坚定的声音，她要活得自由，没有人可以阻止她去爱，去被爱。

当她踏上回程的飞机时，她记起安妮的书里有句问句。
什么时候，我才能天真的，以及不惧怕消失地去爱你？

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
第十七章    归来


叶欢的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笑容还带着热带的阳光味道。

她提着行李箱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看见了赵凯文憔悴的眼睛。
他狠狠地抱住她，抱得她快要窒息了。
他在她耳边用力地喃喃：“不要再离开我了，好不好，好不好？”
他吻她，带着埋怨，心痛，害怕，怜惜地吻她。他狠狠地咬了她的嘴唇，痛得她轻声叫了出来。

爱情真的可以叫一个坚强的大男人变成脆弱得就像和父母走散的孩子，世界漆黑一片。她提着一盏灯从黑暗的角落里走过来，带着希望和温暖，甚至让他忘记了尊严。

赵凯文现在就像个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在要求补偿。

她微笑着对他说，“小傻瓜，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再也不离开了。”

她带他回家。
他有点不好意思。这是他第一次去她家。

他跑去小区门口的超市里买了一大堆椰岛鹿龟酒，脑白金，剑南春什么的，兴奋地像个要去游乐园的孩子。
叶欢看着他挑东西，笑弯了腰，问他，“哎，你是不是准备把整个超市都搬到我家去啊？”
他咧嘴笑着，说：“第一次上门，要隆重一点呀！要不我回去换套衣服？现在的样子太邋遢了，胡子也没刮。”
她说：“不要，我就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

他在超市里的镜子面前，左照右照，很认真地问她，“我现在帅不帅，爸妈会不会喜欢啊？”
“谁让你现在就叫爸妈的啊？”她用手指戳他的头。
“嘿嘿，早晚的事嘛。哎，严肃一点，问你话呢。”
她用手摆正他的脸，仔细端详起来，右手捏着他的下巴朝左边转，再朝右边转，最后满意地点点头，说：“只要我喜欢就成，不用管他们！”
赵凯文的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她的腰间突袭，他知道叶欢最怕痒了，她没来得及躲开，弓着腰倒进他怀里大声求饶。

超市里人们的目光被突然的笑声吸引。
原来是恋爱中的男女，大家谅解地微笑。


叶欢的父母见到赵凯文有点意外，责怪叶欢怎么也不事先说一声。叶欢说是他厚脸皮一定要来，她也没准备啊。
害得赵凯文难为情地杵在那里，叶欢在旁边强忍住笑，一脸无辜的样子。

晚餐很丰盛，赵凯文极尽所能地讨叶欢的父母欢心，逗得两个老人笑得整个晚上嘴都没合起来过。
他在桌子底下握着叶欢的手，不时的朝她得意地笑。

这就叫做幸福吗？她想。
幸好她没有放手。

吃完饭，他们手牵手在花园里散步。叶欢告诉他许多她小时候的事。

她读小学的时候老是闯祸，爸妈经常被老师叫去训话。
有一次，她用小砖块打破了一个小男孩的头，流了很多血，一直到天黑她都不敢回家。
后来，爸妈带她去上门赔礼道歉，她记得他们买了好多水果补品。小男孩的父母居然要求什么精神损失费，爸爸就光火了，差点吵起来。他气乎乎回家的时候跟她妈说，难怪我女儿要打破他儿子的头，男孩子打不过一个女孩子，活该！

赵凯文听了大笑，原来叶欢小时候是个小母夜叉啊！叶欢一拳捶在他肚子上，一本正经地说，“我还有扭曲的人格。你给我当心一点！”
“我就是喜欢扭曲的，笔直的我不喜欢！”他握住她的拳头，想把她拽进怀里。
“要么拳头是笔直的，到时候有你后悔的！”叶欢抽回拳头，凶巴巴地说。
“只要是你，什么样子的我都喜欢！”他搂着她的腰深情地说。
叶欢很感动地凑着他的鼻尖看着他，半天才出来一句。
“原来你鼻子上有那么多黑头啊？好恶心哦！”
有了上次的经验，她迅速撤出他的袭击范围，大笑着跑开，花园里回荡着追逐的嬉笑声……

跑累了，他们坐在长椅上相互依偎。
她告诉他秦咏的故事。

她对爱情的信心从那个下午开始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爱情似乎怎样看来都像是要结束的，她从任何感情枝蔓伸展的第一天，就仿佛预见到了它凋零的那一天。
她置疑自己爱的能力。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像从前一样地爱，一样地付出。她不确定还能不能走出这个她自己为自己做好的坚固的笼子，但是她会努力尝试。
所以她要他一直在她身边，即使她犹豫了，退缩了，做错了任何事，他都不许离开。
他搂着她的肩，告诉她永远都不会离开。


故事如果可以就这样终结，该有多好？
第十八章    魅影

安茹和沈峻答应让他们自己跟安茜解释。

可是解释是件很困难的事。他们商量了很久，草拟了无数个开头结尾。却始终无法决定哪个开头造成的伤害最小。其实他们也知道那只是自欺欺人，无论怎样的开头，结尾都是一样的。

一直到安茜约叶欢见面。一起去看正在大剧院上演的歌剧《剧院魅影》。

安茜穿着黑色的露背晚装，头发盘成了法式髻，比平时成熟很多。

她们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捧着咖啡。
安茜少有的沉默，让叶欢不安又庆幸。
她察觉到什么了吗？

巨大的吊灯在缓缓上升……音乐打破了她们之间尴尬的沉默。

如此扭曲的灵魂却拥有出如此动情美妙的歌喉，恶魔与天使竟在一个人的身上结合体现得如此完美而让人心醉？！谁未曾有过心魔？谁能完全否认在嫉妒发生时任由心魔作祟是件具有极其诱惑力的事？

安茜哭了。在克丽丝汀深情得吻着魅影的时候，在丑陋的魅影被一个吻分崩瓦解的时候。
叶欢却笑了，再丑恶的灵魂也敌不过爱的魔力，即使是短暂的稍纵即逝的只带着爱情碎末的一个吻。那一刻叶欢察觉了自己因为被爱情伤害而筑起的心牢里仍然有一团渴望的火，她的倔强、她的矜持、她对于爱情的轻视都是被那团灼热的火焰烫出的烙印。

他究竟是人是鬼，不得而知，只是他丑陋的面容和邪恶的灵魂在一个吻后都不复存在了，只留下满座唏嘘的观众和安茜的眼泪。

叶欢心痛地看着泪流满面的安茜，轻拍着她的背。她还是那么善感，哭笑都如此轻意。她却像一个带着面具的巫婆。

散场后，她们还是沉默地走在人影渐稀的街上，那动人的旋律始终在耳畔在心间盘旋不去，像深藏在心底的幽灵被唤醒后的游移徘徊，欲言又止。
就像现在的叶欢。

安茜不想回家。于是叶欢陪着她去PUB喝酒。

该说了吧，叶欢不断地告诉自己。又不断地缩回去。是憎恨自己的，什么时候变成了如此胆怯的胆小鬼？！

走进SOUL的时候，叶欢心里一阵感伤。她好怀念以前沈峻安茜和她三个心无芥蒂的欢笑情景。
可是今天之后，不知道会不会成为永远的回忆。

黑人女歌手低沉浑厚富有质感的歌声比歌剧中清亮华丽的嗓音显得更深情而沧桑，她矮小庸肿的身体裹在黑色的缎子西装里，高高的礼帽遮住了半张脸，显得很神秘。她低着头，唱得很投入，不时得挥动着双手。

安茜一语不发，眼光迷离地望着手中的酒杯。
叶欢也让自己慢慢沉浸在歌声中，倾听着自己伴着歌声越发沉缓的呼吸，酒精染红了她的两颊，也让她的思绪开始缓慢燃烧。

“欢，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安茜问她。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理由。有人也许只为了一天三顿饱餐而活。也有人会为了某个哲学问题寻死觅活的。其实只要自己开心，怎么活都好。”
“要是人能吃饱了就什么都满足了该有多好？”
“那做人跟动物还有什么区别？”
安茜看着叶欢，“欢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幼稚？”
“为什么这样问？”叶欢心里有些难受。
安茜笑了，“我已经长大了，请你们不要总是把我当作小孩子，好不好？”
叶欢有种不祥的预感。
安茜的眼睛里突然闪起了一团火，“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才告诉我真相？”
叶欢哑然。
“你们总是害怕告诉我真相，所有的事总是我最后一个知道，这对我很不公平！知道吗？我最讨厌这样！”
“对不起！”叶欢除了对不起，实在找不出其他词语。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失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连二十五年的感情都可以放得下，凭什么你们认为我就放不下赵凯文？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安茜竟然面带微笑地对她说。

安茜眼睛里的冷静让叶欢觉得很陌生。也许她是看轻她了，可是她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情愿安茜恨她，大声骂她甚至打她也好，也不愿意她这样不屑地，平静地，像是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你真的这样想？”叶欢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从你出现在凯文门口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你的表情，你看到我的表情是震惊，是受伤，一点欢喜也没有。你以为我会幼稚到相信你会兴师动众地跑到已经失业的客户的家门口来问工作？
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他心里有另外一个人，他只会在受她冷落的时候才会想起我。只是，我没想到那个人会是你。”

叶欢低下头，她是低估了安茜了。她已经是个嗅觉敏锐的女人了。

她心里重复了几百遍的对白原来都是枉然，安茜不屑的笑容，真的能让她释然地卸下负担吗？叶欢看着她，挽着法式髻，喝着酒的安茜，突然觉得自己已经不再了解她。她的眼睛不会再纯净地直视她，她现在的笑容让她觉得好陌生。
是因为她长大了吗？还是，她也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学会了伪装？她受到了伤害却骄傲地不肯承认？尤其是在她面前，因为她已经不再是她最亲的姐姐，而是夺走她男友的情敌？

叶欢没有想到过这样的结果，她很茫然。
但她还能要求什么？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出乎意料的好了。
她们还是可以继续做朋友，虽然她现在如哽在喉。

“安茜……”叶欢叫着她的名字，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
安茜还是笑着“放心吧，我真的没事。一会儿给你介绍我的新男朋友，是个英国帅哥，跟小贝有一拼哦！”
叶欢微笑。但愿一切真的像她所说的。

“快看！他在下面跳舞呢？帅不帅？”安茜指着一楼舞池中间在炫HIP HOP的老外。大家都围着他，的确跳得不错，不时传来欢呼声
“MARTIN！COME HERE！”安茜大声叫道，不过音乐太响了，他听不见。
她朝叶欢笑着说，“他听不见，我下去陪他一起跳！你来吗？”
叶欢摇摇头，她没有心情跳舞。
她看着安茜飞奔而下的身影，心里感觉舒服一些了。
她看着他们恣意的舞姿，一切都会好的，她默默祈祷着，心里却空落落的。

“叶欢，你终于来了……”
叶欢听见有人在对她说话。
她转过头，看见沈峻。

很奇怪，他总是出现在她在最无助的时候。

“一开始我们也很担心安茜，可是，原来安茜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得多。”沈峻也倚在围栏上看着安茜和MARTIN跳舞。
“我总觉得她有点不对，但是我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
“人都要经历几次感情挫折的吧，是我们不应该再把她当孩子看了。”
“嗯。”叶欢无语。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沈峻没有看着她。
“还不错。”她顿了顿，“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的。对不起。”
“对不起？你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了？”沈峻笑道。
“我……，我不应该那样一声不响地走掉。”她低下头。
“其实你的离开就是一种答案了，只是我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叶欢看着他，感激他的谅解。
“这个世界上什么事你努力了都可以要求回报，只有爱情不可以。我祝福你和赵凯文。”沈峻豁达地说。
叶欢握住他的手，“谢谢你！沈峻，我会让自己幸福的。”
沈峻轻轻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你和安茹，现在怎么样了？”
“时间会冲淡一切的，她会好起来的。”
“她是不是很恨我？”叶欢记起那天不愉快的对白。
“不会的，她是个善良的女孩。那天她是为了安茜才失态的，你别怪她。”
“我怎么会怪她。是我对不起她们姐妹俩在先。”
“你千万别这么想，感情的事，是谁都无能为力的。要怪也只能怪我移情别恋啊！”沈峻调侃自己。
叶欢笑了。
她心里舒服多了。

他们干杯，希望能找回从前的快乐。

只是，他们真的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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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请柬

终于，叶欢可以安心地拥着凯文入睡了。
她从家里搬出来住进了凯文的家。妈妈虽然很舍不得，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千叮万嘱地要她好好注意身体。

早晨出门的时候竟觉得阳光都特别明媚，虽然冬天已经来了。
每天她坐在办公桌前的心情都好得出奇，整天都面带微笑。

林总交给她一张冷餐会的请柬，邀请方是丁健的公司。
她翻着日历，想起耳光事件已经快一个月了，也许是自己太小人之心了吧。

冷餐会的日期是这个周末，有林总陪着，她似乎没有不去的理由。

再次见到丁健的时候，她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他也一样公式的微笑，他们握手，谈论最近的合作情况，听上去一切都很正常。

丁健的老板是个胖胖的法国人，比丁健都大了好几圈，一口浓重的法国口音，总是笑咪咪的，看上去很和善。他在做演讲的时候着重提到了运输与仓储环节对企业的重要性，是公司下个年度主要改革的重点。

丁健和林总相视一笑，他的目光在叶欢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叶欢大方地朝他微笑，他眼神游移地点头，脸上挂满得意的笑容。
叶欢已经明显感觉到今年他们的出口货量在稳步上升，销售业绩每个季度都在创新纪录。如果明年改革的重点是物流板块，那么他们很有可能会尝试其他物流公司或者船公司，因为他们的舱位的确已经不能满足他们所有的需要以及未来潜在的上升趋势。
林总在极力争取保住现在的货量，并且即使订其他船公司的舱位，也将由公司安排订舱及装箱报关等事宜，利润还是相当可观的。但是，已经有几家具备一定规模的物流公司盯上了这块肥肉，林总的胜算并不大。

关键人物还是丁健。

想到这里的时候，叶欢心里有点不痛快。
在学校的时候，她总是激情澎湃地想象着靠自己的能力才干会闯出一番天地，现在她明白，在获得生意之前没有人会关心你的能力，关系、心计和财力才是获胜的关键。哪里有权，哪里就会有权钱的交易。
丁健得意的笑容背后必是与林总达成了某项协议。
她忧心忡忡。如果凯文还在，事情会多么简单。而现在，希望都落在林总身上了。

她看着谈笑风生风度有佳的林总，不是不佩服的。在这个圈子里要让日益刁钻和蛮横的大客户们满意的同时还要保证公司的逐年上升的利润，他付出了多少她不是一点也不清楚的。她曾经嗤之以鼻的手段现在却成了惯用的伎俩，曾经的胆战心惊也已经变成了现在的司空见惯。这是好是坏，她也不去追究，偶尔想到深处，也只能对着自己唉一口气了。

回到家，她告诉凯文酒会上丁健得意的笑脸，他提醒她千万要提防这个人，以前他在公司里就不是好惹的角色。她没有告诉他那个早晨的不快，没有必要让他也不痛快。她只是在担心林总不要把自己卖了才好。


周末，叶欢和凯文去了SOUL。还有安茜和MARTIN，安茹，沈峻。这是第一次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好不热闹。
叶欢还是安静的听众，安茜也还是像从前一样不停地说话，夸张地大笑，不同的是现在还夹点英语，为了她的新男友容易理解。MARTIN正在学习汉语，不伦不类的中文常常惹得大家大笑不止，他也乐在其中。
安茹很安静，只是附和着笑笑，并不说话，最多和沈峻偶尔轻声说两句。她喜欢看着安茜，眼睛里充满了柔光，而目光转向赵凯文和叶欢时，多少让叶欢感觉有些不自在，很像从前沈峻看着她的若有所思。只是沈峻的若有所思她可以理解，那么她的眼神代表什么呢？
凯文似乎并未察觉，叶欢想也许是自己多虑了。即使那是因为安茹并未完全原谅自己也无可厚非。她有耐心等待这一天。
她常常想起躺在病床上的安茹，那么温柔可人，是她的保护造就了今天心无城府天真烂漫的安茜。曾经叶欢对她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因为她们都有坚强的灵魂。只是一直找不到跟她深交的机会。安茹的眼神里充满了防备。她是个曾经伤害过她们两姐妹的人，她不能责怪她的防备。也不是不遗憾的。

他们干杯。
为了前嫌尽释！
是啊，叶欢很久没有笑得如此畅快了。她又重新拥有了爱情和友谊。她又找回了当初纯粹的自己，她很满足了！

他们喝完酒，安茜提议去舞房跳舞。MARTIN高兴得连脚都举起来了。

自从两年前离开安茜，叶欢几乎没有跳过舞，倒是有些心痒痒。

又来到熟悉的舞房，感觉很亲切。安茜说自从叶欢走后她也没再跳过了，只有安茹常来这里。
赵凯文有点吃惊地看着叶欢，“原来你还会跳舞啊？”
叶欢撅撅嘴：“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第一次和安茹一起跳舞。她很高兴。
只是酒精在作祟，让她们多少都有些步伐凌乱。于是安茜放起了HIP HOP的流行音乐再次震耳欲聋，大家胡乱地跳作一堆，MARTIN可是越跳越起劲。没想到沈峻也跳得很专业，不过想来在这对姐妹的熏陶下成这样也不奇怪。只有赵凯文在那里乱扭，惹得大家笑得喘不过气来。
一直到大家都汗流浃背，背靠背坐在地上，喝着啤酒，空气里弥漫着快乐肆意的分子。安茜靠在叶欢的肩上，哼着歌，还在不停地扭动肩膀。
叶欢感觉很舒服。
她用手搂住安茜的肩，开心地笑着。
“以后我们经常来，好不好？”安茜问叶欢。
“当然好啊！安茹，好吗？”叶欢很想安茹的加入。
安茹闭着眼睛点点头，面带微笑。她靠在沈峻的肩上，很享受的样子。
叶欢看着她的表情，有些黯然，她还在爱着沈峻吗？还在挣扎吗？
她看看沈峻，一脸无奈而怜惜地望着安茹。

她叹了口气，这个世界总是这许多无奈的。
第二十章    SOUL

强尼说他快要来上海了。
叶欢雀跃。可是转念又有些失落。
知道吗？想象是可以让一个人完美的。叶欢说。
她就那么肯定他会让她失望？强尼不甘。
不是的，只是现实会破坏很多东西，如果想象有了清晰的画面，会少很多乐趣。很多时候人会因为得到而失去。叶欢有些无奈地说。
他对上海有很特别的感情。在那里，他曾经有过很伤心的历史。
怎么没听他说过？叶欢好奇。
他在上海住过一段日子。伤害过一个深爱他的女孩子。现在仍然愧疚。
这次回来，他会去找她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她。
其实不用想太多如何面对，事情到了面前，自然就面对了。叶欢想到自己。
或许吧。强尼微笑。
那他还爱她吗？叶欢问。
他不知道。现在的婚后生活一切都好，也许已经不爱了。
人总是在挫折中学会坚强的。就像她自己。虽然她想起那个人的时候心里还会有些难受。但她还是希望他快乐的。希望他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因为她现在很快乐。
强尼说他准备在上海成立分公司，会进口一些设备到上海，到时需要叶欢帮忙。
非常乐意。原来回来不是为了看她呀。叶欢调侃。
当然她是重要的原因之一。
看，现实已经破坏想象了吧。她总是想象有一天他只是为了见她才飞过来的。叶欢叹息。
那他不见她了。强尼赌气。
那也好，她可以想象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的怦然心动。
生意也不做了？
哈哈，生意怎么能不做？钱还是要赚的！叶欢大笑。
唉。强尼叹息。原来现实就是如此残酷啊！

他们在网上聊了两年了。终于可以面对面坐在一起，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网络是一个独立于现实生活的世界。对叶欢来说，它们互不干扰。在身边她有安茜赵凯文，在网上她也有朋友情人。她可以将他们划为平行的两个世界。那是一个虚幻的如同白日梦的世界。自从确信自己爱上凯文后她已经不再见任何网友了。只是她一直拥有的不安的灵魂却无法停止追随撒旦的脚步声，她庆幸至少她可以在两个世界里随时切换游走。她对凯文忠贞，也对网络真诚。

强尼说她是精神世界放纵不羁而行为保守的集合。其实，她只对自己忠诚。
她笑着说他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叫她见到他可怎么办才好呢？
他会变成这两个世界的交叉点吗？

当叶欢还沉溺在思绪中的时候，林总打电话给她，说丁健约他晚上吃饭，可是他临时有点急事不能去，让她代劳。
她说好。因为没有说不好的理由。
只是吃顿饭而已，没必要畏首畏尾的，他还能吃了她不成。

她只是很意外，丁健要她去SOUL吃饭。

SOUL在晚上九点之前是供应正餐的，正宗的法国菜，贵到两个人随便可以花掉几千块的西餐。
她有些厌恶地想到在自己最喜欢的地方和最讨厌的人一起吃饭，会不会让心情更加恶劣？
但是，这是工作。有几个人是在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呢？这样想着心里好过一点了。

当丁健西装革履出现在她面前，还特别绅士地为她开门，扶座位的时候，让叶欢几乎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丁健了。

“那天的事真对不起。”丁健说。
“哪天的事？”叶欢装糊涂。
“不管你记不记得，我都要解释一下。那天刚被女朋友甩了，心情很恶劣，才会失态的。今天是专程向你道歉的。”丁健看上去还算诚恳。
“放心吧，我没把它放在心上。”叶欢笑笑说。如果真的是这样，也算有情可原。其实她也不想耿耿于怀的，于是决定相信他，至少可以让她面对他的时候心里舒服一点。

其实他不能算是个很乏味的人。他受过高等教育，在美国留学五年，甚至算得上风趣幽默，会开很得体的玩笑。
他说着在各国旅行时有趣的见闻，惹得叶欢时而惊讶时而忍俊不已。

叶欢实在很难将现在谈笑风生的丁健和那天早晨无耻的丁健合并成一个人。也许真是因为那天受了太大的刺激？
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情愿相信眼前的丁健。

他很健谈，叶欢是个很好的听众。
时间过得很快。九点半激烈的音乐开始响起来。人也渐渐开始多起来。

今天不知是谁来唱歌，叶欢心想，她喜欢那个名叫MARIA的黑人歌手。

他们换到吧台边上的座位，那样离舞台近一些。
丁健点了CHARDONNAY酒，和产于意大利北部的白葡萄酒，味道确实不凡。叶欢的兴致很高，体会着酒精带给舌尖和神经的愉悦，这算是昂贵的浪漫吗？

不知怎么的，一杯葡萄酒饮尽，叶欢的头有些发晕。
怎么只喝了这点酒就醉了？不会的。叶欢想。
丁健关切地问道：“没事吧？怎么看上去脸色那么糟糕？”
“没事。”叶欢摇摇头，起身想去洗手间……
站起来却一下子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瘫软地倒进跟着她一起站起来的丁健怀里。
丁健搂着不省人事的叶欢，得意地微笑着，朝着此刻站在酒保身边的美貌女子，得意地笑着。
第二十一章    陷阱

叶欢张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丁健半裸着肥胖的身体躺在她身边抽烟。

她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自己赤身裸体地躺在酒店陌生的床上。
短暂的空白。
她一下子坐起来，死死地抓住胸前的床单，愤怒，委屈，让她激动地几乎要把床单撕破了。

丁健发现她醒来时，露出了猥亵的笑容。

她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一句话：“你下流！”
“你别自命清高了，叶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赵凯文那点破事。说实在的，我哪点不如他？”丁健的脸几乎贴到她脸上说，一口烟喷在她脸上。
叶欢拼尽全身力气一拳朝他脸上挥去，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你还打人打出瘾来了啊？”丁健恶狠狠地说，“你有今天不就是靠的赵凯文吗？说实话，赵凯文就是被我赶走的！就是看不惯他跟你一样一副自以为了不起的德兴。现在就凭我一句话，姓林的就能叫你滚蛋，你信不信？！”
他松开她的手，继续说：“只要你好好地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叶欢愣在那里。
因为他说的没错。

她开始安静地穿衣服。她努力地咽着口水，努力控制着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
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前，她听见丁健对她说：“好好想想吧你！”

寒冷的风吹在脸上，她没有知觉。
突然下雪了。很大的雪。她没有知觉。

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她在空无一人的街头一个人无知觉地走着。

天亮了。屋顶，树梢，花坛被白得刺眼的雪花覆盖，整个世界安静地像是一块坟地。

她怎么还能平静地回到凯文身边，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怎么还能平静地回到办公室，像从前一样处理所有的事？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一切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几乎快要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时候，却发现自己不小心踏进了地狱的大门？
她很想很想在凯文怀里痛快地大哭一场，可是她不能。凯文会狠狠地揍他一顿，甚至会去告他，然后她辛苦经营的工作就肯定保不住了。她知道林总今天是存心让她去陪丁健的，如果他知道丁健对她有兴趣的话，就像当初他以为她很识趣地为了公司跟赵凯文在一起？！

那么这一切是不是她咎由自取？

她怎么会这么不小心，竟然没有注意到丁健在她酒里下药？她努力回忆着，她没有离开过座位呀！只去过一次洗手间，可那是在吃饭之前。
她甩甩头，不去想了。事已至此，想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她应该想的，是她该如何继续保住她的工作和爱情。

她坐在凯文楼下的台阶上，痛苦地用力地思索着。
她真的要出卖自己吗？还是放弃她这些年辛苦经营的事业？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有谁可以帮帮她？！她无助的眼泪划过脸颊滴在雪地上，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

她擦掉眼泪，跟自己说一切都会好的。
她搓了搓快要冻僵的双手。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门，看见躺在客厅沙发上睡着的凯文，他一定是在等她等得睡着了。

眼泪在突然之间汹涌，她无助到无法站立，她跪在地上，用力地忍住疼痛的抽搐。她紧紧地捂住嘴巴，她不能吵醒他，不能吵醒她纯净的爱情。

可是她捂不住如决堤般的泪水，她纂紧了拳头，在颤抖着，在诅咒着……

她看着他熟睡的表情，还带着微笑，她不能再靠近他和他的爱情，它会像一把闪着冷冽光芒的利刃，嘲笑着她的肮脏，她的背叛，然后笔直地插进她的心脏。

她应该找个角落躲起来的。她已经无法再在他面前笔直地站立了。

她踉跄地走进浴室，她要把自己洗干净。
她洗得很用力，恨不得把这身皮肤都撕扯下来。
如果她可以重新来过，她不会去SOUL，不会去跟那个流氓吃饭，那样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她恸哭着，眼泪和水流混合在一起，被冲进下水道里。她抽搐着，一直到浑身被抓出一道道红色的痕迹，一直到精疲力竭。
她披着裕袍，坐在柔软的地毯上，头倚着凯文沉睡的沙发，渐渐失去了意识。


她醒来时，看到凯文的笑脸，他在她脸上印了一个吻。
她已经被凯文抱到了大床上。
“你怎么回来了也不叫醒我，坐在地上就睡着了？肯定累坏了吧？是哪个客户啊，把我的小宝贝折磨成这个样子。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啦，我帮你请好假了。”

他甜蜜的喋喋不休让叶欢几乎怀疑昨晚发生的事只是一场噩梦？

“你怎么没去上班？”她问。
“你不舒服我当然在家陪你啦，你有什么烦心事吗？我看了你半天了，眉头一直皱着，我帮你抚平了你又皱起来。”凯文用手轻抚着她的脸心疼地说。
她微笑着说没事，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饿了吗？你想吃什么？”他继续说。
“我想吃小笼包。”叶欢什么都吃不下，只想让他快点离开。
“好，我马上去买。”凯文转身走了出去。
一会儿他又走进来，抱住叶欢，吻了她一下，柔声说道：“欢，我爱你。”
然后，他笑着走了出去。

她又一次使劲捂住自己的嘴，她不可以哭，她不可以哭的。
他是那么美好地爱着已经被弄脏的叶欢，忽然间他的爱已经变成对她的一种讽刺，一种煎熬。可是她还是不愿意舍弃，不愿意走开，因为她是那么那么那么爱他！

她不可以让自己背叛他。他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事会比他更重要。

当叶欢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做了决定。
她必须去公司做个了断。
她必须离开那个地方。
她相信自己可以重新开始。
因为，她还有凯文的爱，就什么都不怕了。
第二十二章    照片

从公司走出来的时候，叶欢终于松了一口气。

林总惊讶的表情和竭力的挽留没有出乎她的意料，庆幸的是她不用再去揣摸他的心思了，她不用再介意他究竟是真心惋惜还是虚伪敷衍，也不用再面对来自心底的谴责和慌张了。

雪已经融化了，正午的阳光让昨夜的弥天大雪消失地无影无踪。

但愿她也可以把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埋藏在地底最深最黑暗的地方，永远不要去开启。
她的生活会重新开始。凯文可以为了她放弃优厚的待遇从零开始，她为什么不可以呢？她还是笑了。
想到凯文还在家里等着她，心里就一阵温暖的甜蜜。
她会忘记那个夜晚的。从今以后，她的生活与丁健这个名字再也没有关联。

她把围巾缠得紧一些，背挺得笔直，走在回家的路上。
阳光洒在她身上，照进她心里。

以至于她打开家门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勇敢的微笑。

凯文安静地坐在餐桌旁边，看着桌上她留的便签，她记得她就写了几个字，说去公司办点急事，马上就回来。
怎么需要看这么久吗？

他看得如此专注竟没有注意到她。
小笼包已经凉了吧，她心想，现在倒真的有点饿了。

她脱了鞋，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说道：“你在想什么呀？我进来你都没听到！”
她坐在他身边，摸了摸还有点温热的装着小笼包的饭盒，“幸好还是热的！饿死了。”

凯文转过头看了看她，没有说话。
叶欢觉得有些奇怪，“你怎么啦？凯文，我出去你不高兴啦？是真有急事，我吃完了再跟你说。”
“我没有不高兴。”凯文微笑着看着她，“你昨天晚上是跟哪个客户出去了呀？”
叶欢噎了一下，这个问题她一点准备也没有。
她还没想好要怎样告诉他昨天的事。要告诉她真相吗？不可以的。不可以的。她都没有准备好怎么说。

她没有抬头，继续吃着，语气平静地说：“是个新客户，说了你也不认识的。”
凯文沉默。

叶欢察觉到气氛就有点不太对劲。
她放下筷子，看着他：“你怎么了嘛，刚刚还好好的。”

凯文看着她，脸上没有笑容，“欢，你是真的爱我吗？”
她不解：“为什么这么问，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叶欢，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为什么天下男人都一样那么傻那么坚持地要听那三个字？

叶欢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爱你，赵凯文，我从来没有像爱你一样爱过任何一个人。”
她突然又看见了在他眼眶里闪烁的泪光，为什么？感动吗？
她捧住他的脸，“为什么要哭？凯文，不许哭。”
她坐到他的腿上，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胸口，她搂着他的肩，亲吻着他的额头。

他紧紧地抱着她，紧得她透不过气来。
然后他推开她，看着她，眼睛里已经没有泪光。
她惊讶地看着他，他是把她推开的，甚至有些粗鲁地推开她的。

然后他拿起一个放在餐桌边上的信封。
他慢慢地打开信封，取出一叠照片，放进她手里。
她诧异地把目光从他的脸上转到手里的照片上。

她温暖的心脏一下子变得冰冷。血液全都在瞬间停止了流动。

她看见丁健臃肿的身体和不堪的自己，在一片狼籍中。
她一张一张翻看着所有的照片，如果当时她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被践踏，那么现在，这些真实的画面就像一根带着倒钩的鞭子狠狠地一鞭一鞭地抽得她体无完肤，鲜血淋漓……抽得她都忘记了怎样呼吸…忘记了怎样呼喊…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那么残忍？为什么他要把她这辈子最大的耻辱这样赤裸裸地展现在她最珍视的人面前？她已经不再是他纯洁的天使，而是一个肮脏的女人。

她的手颤抖着，她刚才还天真地以为她想忘记就可以忘记的，她可以把它当作一场噩梦，可是他却那么恶毒地想要彻底摧毁她的灵魂，她的生活，她的凯文！

她不敢抬头看他的脸，照片下方印着时间，精确到秒钟，而刚才她还对他撒了谎，说昨晚是新客户。
她要怎么跟他说，要怎么跟她解释？即使她是被陷害的，可是她为什么要撒谎？现在再说她是被迷昏的，他还会相信她吗？

她刚才还信心满满地想要告诉他，她为了他也辞职了，她要和他一起重新开始的。

可是，为什么这些该死的照片会在她离开的这一小会儿的时间里送到他手上？
丁健啊丁健，我们之间真有那么深的仇怨吗？
她好恨，好恨……

她的眼泪滴在照片上。滴在她颤抖的手上。

她终于努力抬起头，看着红着眼睛的凯文。
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绝望得像是掉进了一个漆黑的洞穴里，徒劳地摸索着方向。

她突然听见凯文说：“我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天的，叶欢，以前你可以为了前途和我恋爱，现在也一样可以和他上床。我不怪你，叶欢，如果你是爱我的。那……你喜欢他吗？还是，只是为了工作？”

她睁大了眼睛望着他，她不能相信这些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原来在他的心里，她一直是如此不堪？

她的心好痛，痛得像火烧似的，他的话甚至比那些照片更加残忍！她僵硬地慢慢地摇着头，原来她坚持的爱情是这般模样？！他从来没有信任过她吗？还是他们之间的爱情连最基本的信任都不曾存在？那她坚信的可以让她重新开始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到底从哪儿来？

她紧握着照片，慢慢走出大门。
她要离开这里好好静一静。

凯文在身后轻声地说，“欢，你还会回来吗？”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虽然曾经她以为会在这里永远都不会离开的。

走出了楼道，她才想起没有穿外套，也没有带钱。寒冷的风一下子吹透她单薄的身体。她不由地抱住自己的双臂。

她听见凯文跑下来叫住她，手里拿着她的外套和包。

他眼睛里的迟疑，她觉得很陌生。他似乎想拥抱冷得发抖的自己。她甚至怀疑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人都是陌生的。他真的是深爱她的赵凯文吗？那个让她以为有了他就有了全世界的赵凯文吗？
他的话是对她无私的宽容吗？宽容到即使她是自愿跟丁健上床他都会谅解？她应该感动应该感激吗？
原来这就是她一直紧抓着不放的爱情吗？！

叶欢从他手里接过大衣和手袋，转过身。

她没有去擦又流下来的眼泪。

她的心比寒风凛冽。
第二十三章    真相

叶欢打电话给安茜。
她不能这样一直站在街上，她没有穿外套，因为寒冷能让她保持清醒和镇静。因为她快要爆炸了快要发疯了。

当安茜看到被冻得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的叶欢时，吓了一大跳。
她把已经麻木的叶欢抱在怀里，天哪，她被冻得已经像冰块了。
她带她回家，放好热水让叶欢躺在浴缸里。

冰块在水里慢慢溶化。
热量缓慢地通过毛孔渗透进了叶欢的身体里。
可是她的心却怎么也暖和不起来了。
她躺在安茜怀里，抽噎着，告诉她整个残忍的故事。
当秦咏离开她的时候，她觉得她可以一个人扛下来。可是这一次，它却像堵在胸口的一块巨大的石头，如果不把搬掉，她就不能再顺畅地呼吸，她的心脏就快要衰竭了。
当她哭着说完所有委屈和忿恨的时候，她终于让自己安静下来了。
可是安茜却哭得比她更厉害。
她抚摸着安茜的头发，这个傻孩子。

晚上，她和安茜睡在一张床上。
安茜看着她，“欢，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真的，我现在觉得像被掏空了一样。”叶欢失神地盯着天花板。
“欢……”安茜欲言又止。
“怎么了？”
“如果……”安茜很困难地说。
“如果什么？”叶欢看着她，“你怎么也变得吞吞吐吐的了？”
安茜坐起来，她又开始哭了。
叶欢也坐起来，“我会没事的，傻瓜，只是需要点时间。快别哭了。你一哭我也想哭了，你想让我再伤心呀？”她鼻子又有点酸，起身去找纸巾。
“不是的，叶欢，不是的……”安茜越哭越厉害。
“好了，不许哭了，安茜，早点睡吧，你明天还要上班呢，肿着眼睛怎么去啊？”叶欢用纸巾轻轻擦掉她的眼泪。
她自己好像被这么一冻也有点感冒了，鼻子有点塞。

“欢，如果那个给你下迷药的是安茹，你会原谅她吗？”安茜睁大了眼睛，抓住叶欢的手，一口气很快地说出来，以致于叶欢都没有听清楚。
“你说什么？”叶欢拿着纸巾正擤着鼻涕。
“给你下迷药的人是安茹……欢，你不要怪她，好不好，她只是一时被沈峻气昏了头。她不是坏人，她只是……”安茜哭哭提提地有些语无伦次。
叶欢愣在那里。她再一次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说，那天给我下药的是安茹？”叶欢不相信地重复了一遍。“你别乱开玩笑，安茜！”
“我没有开玩笑，欢，是今天早上RICHARD告诉我的，就是那个酒保……他告诉我他昨晚看到安茹在你的酒里放了东西，你就晕在一个男人怀里了被他带走了……”安茜抽噎着，“他有点担心你，又不好说什么，你也知道他老板是我跟安茹的干爹。他只好跟我说了。我听了马上跑去凯文家想找你的，可是却看见安茹走出来，我就问她，她承认了……天哪，可是，可是我不知道她是去送照片的……要是我知道，肯定不会让凯文看到那些照片的，肯定不会，对不起，叶欢，对不起……她一定是疯了，才会那样做的。她太爱沈峻了，可是沈峻明知道你不爱他，还是对你死心塌地的，她气坏了……你知道她不是这样的，她都把我吓坏了。”

叶欢听着安茜断断续续的解释，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恐怖故事，她没有感想，她没有能力作出任何感想。

“我明天就去跟凯文解释，他会原谅你的，你知道他很爱你的。本来早上我就想跟凯文说的，可是安茹太激动了，我……我只好先送她回去。”安茜摇着没有反应的叶欢，信誓旦旦地保证着。
“不要去找他，安茜。不要去找他。”叶欢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怎么故事会发展成这样？她那么喜欢安茹，她那么希望成为她的朋友，可是她却那么痛恨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她在这二十四小时里已经问了自己太多个为什么了。
这是她欠安茹了，现在算还清了吧？！叶欢只能这样想才能让自己理智一些。可是被朋友出卖的感觉却像被一块黑布蒙住后无数的拳头落在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说不出的委屈，说不出的痛。
她宁愿她一直被蒙在鼓里，她宁愿相信一切都是丁健干的。

她坐在墙角，蜷缩着身体，把头埋在膝盖里，她的头好痛，呼吸很困难，只能用嘴呼吸。胸口也闷得透不过气来。
安茜蹲在她身边，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可是对不起对她有任何意义吗？

安茜想抱抱她，叶欢大声地叫道：“不要碰我！”
安茜害怕地缩回双手，轻声地呼唤着：“欢姐姐……欢姐姐……”

叶欢不是故意的，她心里在对她说对不起，她知道这不关安茜的事。是她自己倒霉。
可是她怎么能原谅呢？
她做不到！她做不到！
她应该怎么办？
她没有了工作，没有了凯文，因为被好朋友出卖？！她又一下子什么都没有了！？真可笑啊！自以为是的叶欢被爱情和友谊了一起抛弃了！
她的头像被无数根钢针扎着般疼痛，她现在才是被真正地掏空了。
她只剩下她自己，她的坚强，她还有坚强吗？真的还有吗？

她想到了死。
一个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字眼，一种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解决问题的方法。如果她可以永远不要再醒过来，就不会再有这么多痛苦和眼泪，背叛和丑陋的现实，没有人再有能力伤害她，她也不再需要任何人，再也不需要爱。

她突然想起有一种鸟，它没有脚，只能一直飞一直飞，飞累了就睡在风里，它的一生只有一次着陆，就是在它死的时候。

她已经飞得很累了。很想休息了。
第二十四章    荆棘鸟

叶欢没有死。没有自杀。
因为她病了，三天持续的高烧，西药中药在她身上没有任何作用。医生甚至担心她再这样烧下去会得脑膜炎。

很多人在她病床前徘徊，忏悔，安慰，自责，祈祷……
她听不见，也都不再需要。

第四天，她的烧退了。
等她意识渐渐清晰的时候，她模糊地听见凯文在她身边说话。

“欢，医生说你的烧已经退了，很快就会好的。你快点醒过来吧，求你了。
知道吗？你发烧的时候都没有皱过眉头，连糊话都没说过，我还希望你会叫我的名字呢！就像电影里拍的……我是不是很傻？我都觉得自己已经没用了。你是不是不愿意醒过来？不愿意醒过来看到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做梦，有没有梦到我？一定没有，我一定让你失望透了，居然会以为你是为了工作才跟丁健在一起。安茜都告诉我了……可是我不是有心的说那些话的，那些照片让我太害怕了，我应该扔掉它们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的！可是我做不到！我害怕极了，害怕你要离开我了，即使我快要气疯了！可是我想不到怎么样才可以留住你。我都是骗你的，你以为我真的可以做到不介意吗？我介意！我介意得要命！但比起失去你，那根本不算什么……叶欢，求求你醒过来好不好？好不好？即使你已经不爱我了，讨厌我了，也至少让我看到你已经没事了，不要再惩罚我了，叶欢……”

她感觉到他握着她的手，贴着他的脸，他滚烫的唇。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光线刺痛了她的双眼。她又流泪了。
终于，她睁开了双眼，看见了激动异常的赵凯文。
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除了凯文红润的激动的双唇。

在色彩一点一点回到她的世界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懦弱。其实她从来都不是坚强的，她只会在自己受伤之前躲进自己的洞穴里。
如果她不是一次一次地选择逃避，也许沈峻对她不会如此执著，安茹便不会恨她入骨。如果她真的对凯文百分之一百的忠诚，在丁健侮辱她之后她又怎会犹豫，怎会撒谎？虽然她最终选择了凯文，选择了重新开始，但是她是真的是完全为了凯文吗？还是为了让自己心安，为了留住自己的幸福？
她不能责怪凯文的不信任，如果是她欺骗在先，不是吗？

还是，她真的像强尼说的那样，她只对自己忠诚？她只爱自己？
她是配不上凯文的，她也许倾尽全力永远都无法像他一样心无杂念地爱任何一个人。

她手心里握着凯文和安茜的眼泪，她也能够想象安茹和沈峻咬紧牙关的疼痛。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感情旋涡里痛并挣扎着。
真正的痛苦是没有人可以分担的，他们只能把它从一个肩换到另一个肩。如果人只是简单的生活，没有陷入如此纠缠不清的爱情该有多好？
还是，那样会有遗憾？至少爱过，痛过，而活过。

能够不顾一切去爱的人是勇敢的，珍贵的，所有人都向往有一天被某个人奋不顾身地爱一次，却有几个人有决心有能力放下一切只是为了去爱一个人？至少她是做不到的。如果丁健不是用如此恶劣的手段，她能确保她不会为了工作慢慢妥协低头？如果她不确定，她又怎能坦然地接受如此无私无畏的爱？
她被他爱得自惭形秽。

当她告诉凯文这些话的时候，他不解地看着她。他说，他不管她是怎样的，值不值得，他都已经奋不顾身了。爱情是不受控制的，不是说放下，就能放得下的。

她是不愿意伤害他的。可是如果有一天她不得不这样做，只是因为他必须接受真实的叶欢。是他让她有勇气面对真实的懦弱的自私的自己，不再逃避。

她躺在病床上想了很久，她到底是要怎样的人生？怎样的爱情？
她自嘲，因为她活了二十几年却从未真正问过自己，自己一心要争名夺利的理由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是她仍然不能回答自己。所以她仍然不能释怀。

叶欢出院又搬回家与父母同住了，虽然凯文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但他拗不过叶欢。
因叶欢已经无法再像从前那样面对凯文。他的爱让她负疚。她需要一点时间适应新的自己。
其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时是对凯文的爱失望透顶，现在却对自己的爱毫无信心？！不是不慌张的。


后来，再想到安茹的时候，叶欢已经不再怨恨了。可是她不知道安茹还恨不恨她？因为那些照片已经成为她和沈峻之间的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后来，再见到沈峻的时候。
沈峻说：“对不起。叶欢。”
“我已经听腻的对不起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她笑着说。已经失业的叶欢跟沈峻坐在有巨大落地窗的咖啡馆里。
叶欢不再喝让她神经战栗抖擞的EXPRESSO了，也不再钟爱甜得发腻的玛琪朵。她选了拿铁，不淡不浓，很适合现在的心境。
“安茹还好吗？”叶欢看着他。
“你还怪她吗？”他问。
“恨一个人会很辛苦的。我何苦要折磨自己。”
“其实她一直很后悔的，你病的时候她偷偷去看过你的。”
“我知道的。我已经不怪她了，只是有件事我一直弄不明白。”
“什么事？”
“安茹跟丁健是怎么回事？他们本来就认识吗？”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原来安茹是在美国学跳舞的时候认识丁健的。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一直保持距离。没想到就在前一阵子他们又遇到了，因为丁健也常去SOUL的，还看见了你好像跟安茜安茹很熟，于是就……不过你放心，那些照片已经都被毁了。”
叶欢苦笑。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只是听到这样的由来，心里还是一阵翻涌。不是滋味。
SOUL，恐怕她以后都不会再去了。

“你跟她，有什么打算吗？”叶欢问。
“打算？安茹很快会移民加拿大的。她已经想通了，我跟她之间必须作个了断，否则我们两个人迟早都会被毁了。”
“移民？怎么从来没听你们提过？”叶欢有些吃惊。
“她们的父母已经过去了。本来她们打算一直留在上海的，你知道我们开的那个广告公司。可是发生了这件事，大家心里都有些别扭了。现在只靠我和凯文勉强支撑着，估计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你跟她谈过吗？”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她谈。她也一直躲着我。大家都害怕面对彼此吧。对她我始终是愧疚的。对你也是，我从来没想到她会为因为我这样做。”
“感情的事，没有什么好愧疚的。如果要愧疚，对你我也应该有啊。如果一开始我就跟你在一起，会不会所有人都会快快乐乐的？”
沈峻笑了，“是啊，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你想得美！”叶欢皱皱鼻子笑着说。
“你就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吗？一点也没有？”沈峻深深地望着她。
“我喜欢你，跟你在一起我很舒服，可是那跟我对凯文的感觉不一样。那天晚上，是我被初恋情人抛弃喝醉了才会……心里是在赌气。对不起。”叶欢认真地看着他，这些话很早以前她就应该对他说了。
“我早就知道答案会是这样的，只是一直不死心。”他苦笑着。
“也许上辈子我们也是兄妹哦！她们走了，你就把我当妹妹吧！”叶欢拍拍他的手。
“那你跟凯文准备什么时候办喜事？”沈峻笑着问。
这次轮到叶欢苦笑了。“你知道吗，爱不爱是一回事，能不能在一起又是另一回事。”
“什么意思？”沈峻有点意外。
“我不知道。也许时间可以让一切都好起来。”叶欢叹息，“你知道，爱会让人快乐也会让人有压力。在那件事之后，我以为凯文从来都没有信任过我，让我很难受。但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因为他的爱纯度太高，而我身上的杂质却太多。他想要安定，我以为我也想安心地跟他结婚生孩子，可是却发现心里随时都有想要背离一切的念头。婚姻让我害怕。”叶欢搅动着咖啡看着窗外。
“知道吗？第一次看见你跳舞，我就想知道什么样的爱情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你臣服。原来你自己都不知道。”沈峻微笑。
“我也是在抽丝拨茧地慢慢发现自己啊。人只能活一次，我不想有遗憾。所以只好自私一点了。但是，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凯文说。”叶欢心里又抽了一下。

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可以一时间爱得死去活来，也可以一时间准备离弃一切。
叶欢在想自己在离弃一切之后，会不会后悔？会不会还想再拥有一切？
第二十五章 遇见

机场。

叶欢总是避免到机场的。因为这个空旷寒冷的地方总会让她想起秦咏离开的那个下午。他说他会回来娶她的。

如果不是强尼硬要她来接机，她是不会来的。
她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她脑海中有无数幅相遇的画面，模糊的微笑，低低的私语，定格的欢愉。
她坚持不要他的照片。也不给他自己的照片。她坚持她的想象。就快要被现实粉碎的想象。她莞尔。
她最好的朋友。甚至是她最亲近的人。
她会认出他，不需要照片。

时间还早，她坐在长椅上看着杂志。
广播在播着强尼的飞机已经降落的时候，叶欢的心开始突突地跳。
叶欢收起杂志。认真地开始计划着要跟强尼说的每一句话。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吓了叶欢一跳。
是安茜。
“欢，你在哪里呀？”
“我在机场，接个朋友。有事吗？”
“你今晚有空吗？安茹明天就要走了……她想见你。”安茹的语气小心翼翼。
“今晚？可能不行。”叶欢想着今晚应该会和强尼一起吃饭的吧。
“欢姐姐，你是不是还在怪她？她明天就走了，你就让她走得安心一点吧。”安茜在恳求。
突然有个念头从叶欢脑子冒出来，她为什么要让安茹走得安心呢？
她摇头还是说：“好吧，我尽量。也许晚饭之后，好吗？”
“好，那晚上她在SOUL等你，不见不散。”安茜这才放心。
“不，我不去SOUL！”叶欢脱口而出。
“那……也好，等你方便了我们再找地方吧。”

叶欢挂了电话，怔怔地坐在那里。
安茹会想跟她说什么？她不要再听对不起了。不要再听任何人对她说对不起。她已经很努力地想要忘记那件事，可是每一句对不起都在不断提醒自己。让她嫌恶。
转念一想到她们就快要移民了，竟觉得一阵轻松。叶欢皱眉。

“欢……？！”叶欢突然听见有人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叫她的名字，好熟悉。
她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见秦咏站在自己的面前。

他比原来瘦了，却依然挺拔。他带着金丝边眼镜，灰色的毛衣，黑色的西裤，曾经帅气的篮球队长如今已变成儒雅的商人了。

她站起来，用力眨了眨眼睛。
忽然思绪翻涌。是真的吗？
一直尘封在心底的酸楚和怨怼，也许还有曾经纯洁的依恋，突然间哽咽了她的喉咙，模糊了她的双眼。

他放下行李箱，走过来把她搂在怀里。

他洒了古龙水，她已经找不到她熟悉的阳光味道。
他亲吻着她的头发。

她轻轻推开他。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天真的少女了。

“这么巧？”叶欢朝他微笑。
“是啊。因为我们有缘。”秦咏深深地望着她。
“我是来接个朋友的，有人来接你吗？”叶欢看见秦咏身后已经渐稀的人群，突然想起了强尼，会不会已经错过了？

“欢，我就是强尼。”秦咏慢慢地说。
叶欢错愕。呆呆地看着他。

“原谅我，欢，我爱你，却不能在你身边，只能用另一种方式关心你。”秦咏想握住她的手。
她却往后退了一步。

她不能接受强尼就是秦咏这个事实，他们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
怎么可能呢？！
强尼是那么体贴，那么聪明，那么坚强，是她坚实的后盾，而眼前的这个人却是曾经将她弃之不顾的！

他怎么可以用这样介入她的生活？她几乎什么事都跟强尼说，凯文的安茜的沈健的安茹的甚至丁健的，他已经对她的生活她的一切了如指掌了，可是她却对他的一切一无所知。而她居然相信他之前所说的一切。
被欺骗的愤怒油然而生。

秦咏抓住她的双肩，对视着她恼怒的眼睛。
“你知道吗，欢，我已经想象了无数遍我们再次相遇的情景，我期待这一天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也许你会高兴地扑进我怀里，也许你会因为我一直在骗你而怪我恨我，也许……也许你还爱我，我知道那个也许很渺茫，但我必须试一试。所以我回来了，我已经离婚了。我可以遵守当初的诺言，回来娶你了。我会在这里，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了，欢！”

叶欢愣在那里。她又何尝不是想象了无数遍与强尼见面的瞬间。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样。这个被她牢牢锁在心底的人突然间活生生地站在她的面前。说要娶她。她这辈子唯一最纯粹的爱情又回到她的面前，可是叶欢还能回到从前吗？！
现实总是可以出人意料地让人哭笑不得。

突然觉得很可笑。为什么这个人就现在才出现？这些话到她现在才听到？
突然很怀念那个一心盼着男友从美国学成归来风光成婚的女孩，如果她当时能听见他的求婚，会不会喜极而泣？
而现在的叶欢却已经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她现在要嫁的人是她自己。
她真的很同情自己。
原来她视之如命的爱情，经过这几年的辗转之后，竟变得如此渺小而无足轻重？

她看着秦咏深情的眼神，眼前又闪过凯文揪心的眼泪，沈峻温厚的笑容。她是何其有幸，拥有那么多的爱！

可是她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再需要爱情了，仿佛那已经变成一种负累，这会不会是最大的讽刺？

她又想起了那句话，男人，只是做个伴的，没有什么爱或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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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香啡阁里等待安茹的叶欢，心情很平静。
自从秦咏走后，这里就变成一个禁区，她连门口都不愿意路过。

它还是老样子，一样舒缓柔和的音乐，昏暗低沉的灯光，巨大的沙发，彩色的垫子，只是不知何时老板收起了帘子，恋人们不能再肆无忌惮地拉起帘子为所欲为了。
她轻轻环视着他们曾经拥有过快乐时光的咖啡馆。她已经学会了只在记忆里留下美好而把所有不快都过滤掉。她相信这个世界上会随着时光流逝而越发美好的只有记忆。

秦咏说他会等她，就像凯文一样。
她也在等待自己慢慢苏醒。

秦咏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她突然明白了自己所有的不甘和不惜一切争夺地位和利益竟是为了有一天可以和抢走秦咏的那个女子抗衡，没有人可以再次从她身边抢走任何东西。
可是现在她还拥有什么可以被抢走的东西吗？
她是应该高兴还是悲哀。

也许她从来就没有被抢走什么，如果秦咏仍然爱她。
如果她好好珍惜那个完好纯粹的自己，是不是今天在机场她就能够如偿所愿地飞奔入他的怀抱？做他的新娘，然后过童话般美好的生活？

是她自己把幸福拱手让人了？还是，她现在才找到生活的真实意义，不是为了爱情不是为了名利，只是为了可以随心所欲地做回自由的自己。

咖啡凉了。
她看见安茹走进来。
苍白的脸有些憔悴。仍然美丽。

安茹朝她笑笑。坐在她对面。
她只要了一杯白水。

“安茜怎么没来？”叶欢一时找不到话题，只好这样问。
“是我想单独和你谈谈。”安茹咽了一口冰水。
“那件事我不想再提了，让我们都把它忘记吧。好吗？”叶欢不想再听对不起了。
“我今天见你不是为了那件事。”安茹安静地说。
叶欢疑惑地看着她。
“我见你是为了沈峻。”安茹叹了一口气。
“沈峻？”
“你知道我就要走了，我放心不下他。”安茹低着头。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安茹。” 叶欢皱眉。
安茹笑了。笑得竟然有点凄凉。
“不是，我只是希望你有时间可以关心一下他。我离得那么远，心有余力不足。”
“你见我只是为了这个？”叶欢微笑，“你不说我也会关心他的，毕竟我们是朋友。”
“叶欢，你知道吗？你不记恨我，对我来说反而是一种折磨。”安茹抬起头。
叶欢也看着她，缓缓地说：“是谁告诉你的？我只是想把它忘记，没有说我不怪你不恨你。”
安茹笑了，“难怪沈峻会喜欢你。”
叶欢苦笑。
“对了，还有件事要跟你说。”安茹正色道。
“还有任务呀？”叶欢开玩笑。
“是关于丁健的。”
叶欢收起了笑容，“别跟我提他了吧。扫兴。”
“你以前公司的林总真是厉害，丁健已经被扫地出门了，估计是他胃口太大，把林总惹毛了。”
“是吗？”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吧。叶欢却高兴不起来。
“听说他回美国了。在这里待不下去了。估计凯文也使了把力。”
“不说他了。”叶欢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和有关他的一切。
“好吧。很遗憾我们连朋友都没做成。”安茹有些惋惜。
叶欢莞尔，“我们一直是朋友啊，从安茜把我带到医院开始。”
……

当安茹转身安心地离开时，叶欢也起身准备离开。
头发已经花白的老板突然走过来，笑着对她说，“你很久没来了。”
“是啊。”叶欢微笑。
“下个月这里就会顶给别人了，我年纪太大管不了这家店了。”他的笑容仍然安详。
叶欢动容。像是心里突然丢失了什么东西。
“那，这里还会是咖啡馆吗？”
“呵呵，那个年轻人让我保密的。就是以前常跟你一起来的小伙子顶下来的。这些年他经常都会寄名信片给我问候我，可是我知道他只是想知道关于你的消息。只可惜你一直没再来过。”老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叶欢哑然。
第二十六章    飞翔


叶欢在打包行李的时候，发现了秦咏写给她的信。怎么会把它藏得那么好呢？
再次重读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伤感的。
她重新把它折好，放进被小心翼翼撕开的信封里。就像把曾经笃信爱情的叶欢一起装了进去。小心翼翼。

她申请了去英国留学。这一次她不是逃避，而是去找寻她想要的生活。这些年的嘈杂纷争让她忽然向往起校园的宁静。

沈峻也和她一样离开了这个城市。去寻找自己真正的归属。

凯文死死地抱住她，不让她离开。她柔弱的手指捧住他的脸，告诉他永远不要再为爱情放下尊严。不要等她，他的爱会让她的翅膀无法飞翔。请原谅她的自私。

秦咏的工作很忙。不过总能抽出时间见她。他说她相信爱情也好，不相信爱情也好，它总是存在的，即使他们都不再纯真。他还是强尼，她的坚强后盾，坚实依靠。不管她会不会再飞回到他身边。曾经沧海的坚持，他已经不在乎时间和距离了。他会在香啡阁靠窗的沙发上安静地让头发慢慢花白。


没有人为她送行。她坚持不让他们来。
离别总是伤感的。

当飞机离开地面的时候，她低低地喘息。
她终于飞翔。
是不是，真的，忘记了，就没有痛了。

很多年以后她又在这个机场着陆的时候，已是风尘仆仆。生命的杂质在岁月的涤荡之后慢慢沉淀，她才可以重新回到最初单纯空灵的状态。
行李箱里有她的相机和笔记本。还有她愉悦而厚重的记忆。

她看见秦咏坐在那个她曾经等待强尼的座位上。
朝她微笑。

她想着，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永远等着你。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会有这样一个人的。

sojamilch

喜 欢 这 个 故 事

我 的 父 母 和 叶 欢 的 有 点 像  ， 我 出 国 也 有 点 逃 离 的 意 味  不 过 毕 竟 是 自 己 亲 爸 妈    再 怎 么 样 也 好 爱 他 们   暑 假 回 国 感 慨 万 千 (两 年 的 时 间家 里 的 变 故  让 我 痛 彻 心 菲  并 绝 望 透 顶 )  呵 呵  长 大 了  要 学 着 扛 起 自 己 的 家 庭

关 于 爱 情  
其 实 开 始 时  是 喜 欢 这 个 题 目 ‘忘 了 我 就 没 有 痛 ’
呵 呵  我 最 近 的 真 实 感 受 ---- 真 的  如 果 忘 了 就 没 有 痛
但 偏 偏 根 本 不 可 能 忘 掉
这 就 是 爱 情 吧 ^^ 不 管 发 生 过 什 么 你 伤 我 多 少   我 伤 你 多 少
爱 上 了  就 不 会 去 计 较   即 使 有 时 心 里 很 不 爽  很 恨  但 还 是 爱 着 不 肯 放
呵 呵  人 就 是 践   痛 并 快 乐 着
啊  圣 诞 夜  好 想 他  好 嫉 妒  好 恨 自 己
但 我 有 我 的 理 由   只 有 自 己 知 道 的 理 由
我 选 择  我 坚 持    坚 持 奋 斗   呵 呵
也 坚 持  痛 痛 的 念 着 他  爱 着 他 ^^

没有翅膀的天使

一口气读完,真羡慕叶欢啊,不过她也挺累的

[ 本帖最后由 没有翅膀的天使 于 2005-12-25 14:30 编辑 ]

mlj_lilie

看完了，觉得欢的爱情真的很累很累．．．．．．．比较喜欢和沈峻在一起．．．

mmxx

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永远等着你。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你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会有这样一个人的

如果真的可以把一切忘记，痛，但愿不要那么痛

chen-_-hao

今天难得准备1点前睡，结果一口气看完到现在。。。。
看的太投入了，就一字一句看的好慢，，过瘾！

zbl8

"但他们之间唯一的维系只是一个号码，一个可以被随时删除的号码"
错过了就永远错过了,到现在想起只是个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