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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
发表于 2006-6-8 0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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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好在更新速度还可以~~~~
王老板眼圈发黑,显然没有睡好。昨天跟石语跑了两趟,让他觉得37号已经不像餐馆,倒更像战场,更糟的是争斗各方不仅仅是人,也有鬼在轧一脚。
昨天下午,石语硬拖他到慈心医院去。他不情愿地随石语走进一幢陈旧的小楼房,在一间单人病房里见到了一位神气活现的老太太,一个神情恍惚的年青人。他在那天第一次吃惊得合不拢嘴。后来,石语让他回汽车上等着,自己留下耐心地听老太太作形势报告。他如蒙大赦,钻进车中享受难得的一刻清闲,最后在雨声中沉沉入睡。等他醒来时,发现汽车已被小同持枪劫持。
大厨兄弟昨晚又表现出他的无能。刚才,小陈来电话续假,凯文一本正经交来张病假条。诸事不顺,餐馆像是降了一个档次。
这个石语究竟是救命王菩萨还是扫帚星?不能完全指望他。是不是再找找道士阿胡子一类的角色?隔壁老爷叔说可以帮忙。刚才石语说他最近要去外地跑几天,而唐公馆的拍摄计划,他和小钱已经作了调整。本来就是,天天下雨,镜头也要发霉了,还拍啥照片。
从雕花楼的窗口看出去,交织着月光的薄雾里疏影横斜,是那棵大青树伸出的枝干。窗前坐着的人,只觉得寒意慢慢爬上了肌肤,一时间,也难辨那冷冷的是月光还是夜雾。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一点风,那夜雾被缓缓搅动,越发的扑朔迷离起来,四周的树影忽隐忽现,似在活动一般。有时候,竟勉强看得见河对岸山坡上的灯光,那应该就是芒果寨的所在了。
如今的交通比二十年前方便得多,石语昨天早上离开上海,下午已经在自治州首府走下一架支线客机。今天清晨开着朋友的汽车上了公路,过午就到了芒果寨。想当年,从芒果寨到上海要走十来天。
他不愿意在寨中露面。近乡情更怯,这句话用在此处似乎不妥,但石语觉得自己的心情只能这样形容。十八年前那次归来记忆犹新。
他直接去了老塔山中的魁星塔。
还是因为竹叶日记上的几个字:真相在塔里。他总觉得小梅的解释不合逻辑。竹叶回娘家时是让父亲在她遭遇不测后到塔里去找东西,但那是78年底。一个多月后再在日记里写上那几个字,而且日记还是放在塔里,这样做毫无意义。竹叶是个有头脑的人。因此,他相信,塔里还有秘密。只是十八年过去了,魁星塔是不是还在?里面竹叶留下的秘密是不是还在?
小梅思索一阵,同意他的看法;小同则不置可否。去魁星塔探秘,似乎是个比进太平间找指纹更疯狂的念头。但石语认为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这是唯一的一条线索,而且是最重要的线索,在被误读了十八年后再次被拣起。权衡再三,几天以后,他还是踏上了老塔山。
十八年后的老塔山,依然弥漫着草木的清新味。灿烂阳光里熟悉的草木气息让石语心中微微一颤,似乎被过去时光中的什么东西轻轻叩响了心扉,下意识地想抓住那一点记忆,却是稍纵即逝,立时便无从寻觅,只留住一丝淡淡的惆怅。
走到魁星塔下时,石语已是微微气喘,额角上沁出一片汗珠来。他暗叹人生易老,自己早已青春不在。抬头望去,塔身已经看不出颜色,被植物枝蔓缠绕了大半,呈现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通向塔底门户的小路已经被荒草湮没,勉强辨得出一点痕迹,显示近年已经没有人光顾这里了。这让石语心中稍安,也许,真没人发现塔里的秘密。
进门以前,石语发觉自己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他扶住门框,闭上眼睛,慢慢调整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听得一阵笑声在塔里回响,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的欢笑声。笑声中仿佛有三两个人影掠过。他认出其中有自己,还有大同。
大同抬起头,念着门楣上刻的四个字:“照—高—星—魁”。
石语大笑。大同似乎永远在为语文课犯愁,因此差点留级到石语班上。他最烦的是古文、诗词,一概斥之为“封建糟粕”,宁可得零分也不做作业。这点和他弟弟大不一样。照他们母亲的说法,小同几乎三岁起就可以给哥哥当语文老师。
石语笑着说:“你念反了,应该是‘魁星高照’。”
大同满不在乎:“谁写的字?真没文化,连该从左向右写都不懂。”
石语笑得快透不过气来。两人又去研究墙上的碑文。碑文风化严重,小半已漫湮不可辨。大同念了二十来个字,有两三个不识,四五个读错,立时没了兴趣。石语勉强看了个大概意思,似乎是清朝道光年间,因当地文运不昌,本乡几个头面人物带头倡议建了这座塔,以求得魁星庇佑。
那是石语和大同第一次进魁星塔的情景。现在他明白了当年此地“文运不昌”的原因:那帮人实在不通。将魁星老爷和佛家的塔扯在一起,便很有些搞笑的意思。
石语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还在微笑。想到大同,他又想起一个威严的老太太,还有一个电话号码。
塔里一片阴凉。太阳已经偏西,阳光斜斜照进塔里,照亮了一小片地方。从外面看,塔高五层,其实里面只能上到二层。二十多年前,虽说楼梯已破损不堪,胆大的人还敢冒险爬上去。现在,楼板和楼梯已经荡然无存。
石语心头一紧,要是竹叶把秘密留在二层,那就麻烦了。他变换位置观察,低头思索,想看出一些端倪。脚下软软的,长满野草,堆积着鸟粪,一小片阳光里看得见自己的身影。
忽然,他发现自己的影子边又多出一个影子。
石语猛地回头,身后无人。一步抢到门外,四下看去,唯有空山寂寂,满目苍翠,并不见一个人影。
是眼花了,还是精神紧张引起的幻觉?真不好说。石语深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心绪已被扰乱,难以集中注意力来找东西。于是他开始收敛神思,缓缓调息,渐渐的也就物我两忘。等他睁开眼时,塔里那一缕阳光已经消失,暗了下来。
一只蜜蜂嗡嗡在耳边振翅,忽然又飞向门外的阳光里。塔里幽暗,阴凉,安静。
心中烦躁已经消除,石语立觉眼睛清亮许多,暗中看去,塔内的情景历历在目。四周是砖墙,埋于墙中的木柱已经开裂糟朽,同墙面一般的黑色,倒也难以区分开来。青苔从墙脚往上蔓延,低处已被薄薄的覆盖了一层,上方的墙面却是斑斑驳驳,雨水的痕迹和新旧不等的蛛网与青苔交杂一处。
石语拿出一把瑞士军刀,平心静气,从一根柱子边的墙砖轻轻敲起,自一人高处敲到脚边,直将墙面敲过一半,连柱子一道仔细察看了,也未见异样。除了有几处脱落的,似乎每一块砖看上去全无区别。
不知为何,石语有了一种感觉,好像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塔里,有谁陪伴在旁,想要对他说什么。他停住手,回头看了看,没有第二个人,但那感觉仍挥之不去。有点困倦了。他靠着柱子,闭上眼睛想歇息一会儿,却在眼前隐隐显出一个女子的面容。
“竹叶还是小梅?”他听见自己问。
“有什么不同呢?”好像是那个女子反问。
“不同?”他迟疑了一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小睡了片刻。
不同。砖和砖之间有什么不同?自己是在找藏在里面的什么东西。可是竹叶在仓促间能藏什么?如果她不是“藏”呢?
再次环顾四周,他的目光已经不同。他的视线停在一处墙面上。一时说不出那儿有什么异常,但直觉告诉他,就是这里了。打开瑞士军刀,刀刃接触墙面的一瞬间,他明白了,这里的青苔略厚一些。
刮去巴掌大的一块苔藓,里面的颜色比一般墙面浅一些,再刮,一些泥土随手而下。他的心突然猛烈跳动,执刀的手抖了一下,随即便发疯般动作起来。
终于,他看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石语缓缓抬起头,上方是一个黑洞,深不可测。
苍天有眼。
坐在雕花楼里,石语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如今的雕花楼已经是杨在明家的产业。他买下雕花楼改建为旅馆,原想靠旅游热赚点钱,不想这地方过于偏僻,少有游人涉足,于是只能做做收购商贩和下乡干部的落脚处。小梅建议石语在这里下榻。
小楼自然经过了翻修,如今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五颜六色的艳俗,倒也另有一番情趣。现在是淡季,整座楼里只有石语一个客人,还有一个旅馆负责接待兼任厨子的外乡人。于是石语很舒服的吃了一顿当地风味的晚餐——腊肉和炒木瓜,外加一盘菌子。
夜幕降临,石语凭窗而坐,他发现自己已经全然没有了二十年前对雕花楼的恐惧感。恶梦般涌动的蟑螂,黑暗里诡异的目光,一切恍如隔世,或者说,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
只剩一个环节。只要这个环节能连上,唐公馆里的鬼魅将无从遁形。就差这一点……
窗外的雾散了?不是,是月光淡了。很快,停在楼前的那辆汽车已经隐入暗中看不见了。石语辨别出来,不是月光,而是夜雾带来的清冷。湿湿的雾气爬过肌肤,便有凉水浸过的感觉。
石语有点冷,站起来在屋里走走。厨子早已不见,也不知睡在哪一间房中。石语觉得他就像个影子,不声不响地出现,放下饭菜,又不声不响地消失。不经意间,桌上的碗盏又不见了。
楼里有些微响动。不知是老房子里的蛇鼠,还是那个影子在走动。
外面的门响了一下,门轴发出呻吟似的凄楚声响。石语心中一动,二十年前的一个黄昏,他推开那扇门时,响起的就是这种声音。
又是一声门响,像是门厅和走廊间的那扇门轻轻开启了。
很轻很缓的脚步声,在走廊上慢慢的越来越近,时而停住,便会有房门开启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人不慌不忙地推开一扇扇房门,在一间间房中寻觅。他在找什么?
脚步声渐渐靠近,快到自己的门前。夜雾更冷,石语觉得肌肤上起了鸡皮疙瘩。
他走到门边,侧耳倾听片刻,猛地拉开房门,探出身去。
走廊上昏昏的一盏灯下,空无一人。
石语推开了两三扇虚掩的房门,也没见有什么异样。他一手放在裤子口袋里,握着一把打开的瑞士军刀。听小梅说过,这一带的治安已大不如前。
走出又一扇房门时,石语似见走廊那端有白色的身影一闪,便紧走几步追了上去。
他走到楼外的空地上,只见到自己的汽车停在那里。再向大青树那边看过去,路灯下的薄雾里,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似隐似现。听见石语的脚步声,她转过脸来。
“竹叶!”石语脱口叫出。
她刚要张口,忽然露出受惊的表情,一下子便消失在雾中。
难道又是小梅?石语欲待上前,突然又有了被人监视的感觉,不由得停住脚步。
就在这时,月亮钻出了云层。像下午在塔中的情形一样,石语看到月光将一个人影投射在一边的车身上。
他迅速转身,发现自己正和一个熟人面对面。
杨在明。
千万恨 恨极在天涯 山月不知心里事 水风空落眼前花 摇曳碧云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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