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类情感联结正逐渐延伸到机器身上,我们已然能看到些许端倪。几乎每周都会有陌生人发给我他们与 AI 的聊天记录,以此证明双方的交流多么深入、多么默契,彼此的理解多么透彻,精神层面多么契合。同时,也不断有报道称,一些青少年与 AI “朋友” 建立了深度情感羁绊。而这一切,都发生在人类尚未开展任何 “刻意为 AI 植入情感” 的系统性研究之前。
我们为何要为人工智能(AI)编写情感程序?原因有以下几点:
首先,情感是机器与人类交互的优质 “接口”,它能让人机互动变得更自然、更舒适。对人类而言,情感交流是与生俱来的能力,我们无需学习如何通过情感表达行为,却能凭直觉理解 “赞赏、热情、怀疑、劝说、惊讶、困惑” 等情绪信号,而这些信号恰是机器可能需要运用的交互方式。人类会通过细微的情感倾向传递非语言信息、强调重点或发出指令,未来 AI 也将在其指令输出与沟通互动中,运用类似的情感表达逻辑。
其次,市场会更青睐具备情感的智能体(emotional agents),因为人类本身就有这样的需求。即便 AI 与机器人的基础功能逐渐趋同,它们的类型仍会不断细分。在此背景下,其 “个性特质” 与 “情感属性” 将成为人们选择使用哪一款产品的关键因素。若多款 AI 的智能水平相当,那么更友善、更贴心,或是更善于陪伴的那一款,终将在竞争中胜出。
第三,我们期望人工智能体(无论是软件形态的 AI,还是硬件形态的机器人)实现的诸多功能,远非单纯的理性计算所能满足。仅让 AI 具备 “通宵编写代码” 的能力是远远不够的,当前我们对 “智能” 的价值评估存在过度倾斜。要让 AI 真正拥有创造力、具备创新能力或是拥有足够的智慧提供有价值的建议,仅靠 “高智商(IQ)” 是不够的。这类智能体需要在其软件系统中深度植入复杂且成熟的情感动态机制。
这真的可行吗?答案是肯定的。
数十年前,就已有研究项目在探索如何将情感提炼为可移植到机器中的属性,其中部分研究聚焦于如何通过硬件 “可视化呈现情感”,就像人类通过面部表情传递情绪一样。另有研究者则提炼出人类通过声音,甚至文本语言传递情感的规律。近年来,我们能看到 AI 开发者会调整其智能体的 “友善度” 与 “亲和感”,原因可能是部分用户不喜欢智能体的新性格设定,也可能只是单纯抵触其性格发生变化。尽管我们完全有能力为 AI 编写性格与情感程序,但目前尚未明确,对于特定任务而言,哪种性格或情感设定能达到最佳效果。
未来几年,围绕 AI 情感的尝试将层出不穷,有些 AI 会显得简洁直接、逻辑至上,有些则会变得健谈外向、善于交际,还有些 AI 会保持 “倾听模式”,只在你准备好交流时才开口。有人会偏爱活泼风趣、能逗人发笑的 AI,而许多商用 AI 则会被设计成 “你的挚友” 形象。
对于成年人而言,这样的 AI 或许值得称道,但对孩子来说,可能会引发担忧。事实上,AI 与儿童交互涉及的需警惕问题数不胜数,情感设定只是其中之一,一但情感联结必将成为儿童专用 AI 的核心考量因素。年幼的孩子早已能与无生命的玩偶、泰迪熊建立情感联结,甚至变得亲密无间。试想一下,如果泰迪熊能回应对话、永远耐心地陪孩子玩耍,还能共情他们的情绪,孩子长大后可能再也不愿 “告别” 这个泰迪熊。因此,机器情感的 “属性设定” 很可能会成为一个需要严格区分场景的领域,成人用 AI 与儿童用 AI 将遵循截然不同的规则体系,包括不同的使用规范、不同的功能预期、不同的法律法规,以及不同的商业模式等。
即便对于成年人,也会对情感智能体产生深厚的依恋,就像电影(Her)中描绘的那样。起初,社会可能会将那些与 AI 陷入 “情感纠葛” 的人贴上 “妄想” 或 “精神不稳定” 的标签。但正如大多数深爱着猫狗的人并非 “心理异常”,反而是适应良好、富有同理心的个体一样,未来大多数与 AI 建立亲密关系的人,也会将这种情感联结视为健康且能丰富精神世界的存在。
对大多数人而言,在大部分时间里,我们都会与一款 “全天候在线” 的 AI 智能体(或智能程序、机器人)建立亲密关系:它随时待命,愿以任何可能的方式提供帮助,而这种关系将与人类之间的任何联结一样,真实且富有意义。我们会心甘情愿地与它分享生命中最私密的时光,只要能持续获得益处,我们通常也愿意向它提供最个人化的数据。
二十五年后,若那些以 “全天候 AI 智能体” 为常伴的人,最终都变成了毫无修养的人、厌恶人类的孤僻者或一事无成的失败者,那么情感 AI 的故事也将就此走向终结。反之,若与 AI 智能体建立亲密关系的人,能比普通人更具同理心、更高产、更具独特性、更能适应社会,且拥有更丰富的精神世界,那么这将只是情感 AI 故事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