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播客[1]认识到「AI衍生布道师」余一,然后一口气翻了关于的她几篇文章[2]、访谈[3]来看。余一用了大量时间与AI协作,其中她提到的「AI as Me」被很多人感兴趣。她的做法是,把自己的各种心理、性格测评结果,朋友们对自己的评价喂给AI,让AI根据这些资料生成一篇1500字的「余一」小传。接着把这份小传复制到AI的customize位置,由此定制化了一个「AI版余一」。
我对AI as Me感兴趣的点在于,我们常常希望去咨询的对象能「站在我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但这很难成立,现在「基本没有感同身受」这回事也已经基本得到共识。但如果定制一个自己的AI,它「拥有」与我同样的经历,同样的性格,但又掌握更多的信息、身处更不受约束的环境,所以理论上它能够「站在我的角度」同时「超越我的角度」来提供建议,这个建议既包含理性层面,也包含情绪层面。
AI as Me的另外一个重要作用,是它同时作为「我」和「他者」的双重身份,转嫁了我独自做决定的心理压力。在余一的分享中,她高度评价了AI接受她在决策过程中「非理性、脆弱」的那一面,我们也可以换个角度说,是AI承担了余一本人对于决策中「非理性、脆弱」的谴责和批判。比如在前述余一的案例里,她不知道自己疲惫吗?不知道自己情绪能量低,需要休息吗?停不下来的人,不敢停下来的人,其内心有对高效的追求和对低效的恐惧,还有一种叫做「错失恐惧症」(FOMO)的心理。停下来休息是不是浪费时间耽误效率?如果停下来,刚好错过了重要信息怎么办?如果错过了,责任全都在我,所以我不敢停下来。但是当「AI版余一」告诉她,你现在应该休息,不要读书了。做决定的变成了「他者」,那么承担这个错过责任的也变成了「他者」,即使它只是一个虚拟的AI,于是我心里的负担放下了。这就像有些「聪明」的人,会让应该说但有风险的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背后是一样的原理。
在后期我与AI的协作中,因为它「部分地了解了我」,反而扮演了一个新的角色,那就是AI as Mirror,从它与我的互动和反馈中,我进一步认识我自己的性格。比如,因为我塞给AI的资料,那些性格测试,都是总结性的内容,会给每个人贴上很多标签,就如同最流行的MBTI,把人分成了所谓I人,E人,J人,P人等。因此AI在与我对话时,常常会冒出「作为一个xx人,你更偏向于xxxx」,「基于你的xxx属性,你不适合xxx」之类的语句。时间长了我就有些恼火,我非常讨厌被打标签,被定义。
很多人现在都开始把AI当做心理咨询师、疗愈师,或者像余一这样,当做一个可以聊天的「朋友」。我在看余一的分享时,隐隐会觉得,你是不是太过依赖AI?为什么这样那样的事情都要跟AI聊,要它给建议?当体会到AI as Mirror这一层时,我忽然意识到,人们热衷于与AI聊天,也因为现实生活中少了那个mirror。原本人是在与他人的互动中获得反馈,更看清自己。可是现在现实交往的频率下降,交往的真实度也降低了。尤其想讨论远离生活的「大问题」时,还愿意思考这些问题的人越来越少,不惧于产生冲突、愿意友好辩论不同观点的人就更少了。现实中的互动不仅不能让人看清自己,反而变得更混沌、更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