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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夜香》--作者: 张宝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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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 23:29 | 显示全部楼层

别有味道

今天天蒙蒙亮,雪庵和雨亭就从济南出发了,雾气一团团翻卷着,朦朦胧胧,看不真切:雪庵小心翼翼地开着车,雨亭十分紧张,仔细搜寻着前方。

    轿车驶过一片村庄,雪庵感到被软绵绵的东西绊了一下,她叫声不好,立即刹车,打开车门,俯身探视。

    雨亭也打开车门,下了车,他往前望去,惊呆了;只见在雾云重重之中,浅黄色的路面上,站着一片银灰色的野鸽子,个个凝望着,谛听着,许久不肯离开。

    雪庵凄楚楚地用双手从车底捧出一只血淋淋的尸体。

    这是一只洁白的野鸽子,头顶有一小缕黑色的毛,洁白如雪的野鸽子,肚皮上溢满了鲜血,殷红殷红的,鲜血“滴滴答答”流了下来,落到雪庵深蓝色的背带裙上,落到坚实的黄色的土地上。

    “它死了,一个小生灵离开了这个世界。”雪庵悲哀地说。

    雨亭见到这般情景,也感到凄楚,一只野鸽,它毕竟是小生灵啊!

    “这是命运的安排,天降大雾,送走飞翔的生命。”雨亭劝慰道,扶起了雪庵。

    雪庵颤颤巍巍地双手捧着小鸽子,来到路旁,捡起一块尖利的石头,挖了一个小坑。她又找来一丛小草铺在坑底。

    “这便是它的墓穴。”雪庵说完,把小鸽子平稳地放入坑内,又找来一捧野花,紫色的、黄色的、粉红色的、白色的,纷纷扬扬洒了一坑,然后堆起一个小土丘。

    “雪庵,你看。”雨亭指着她的身后。

    雪庵回头一看,怔住了。只见那片小野鸽,齐刷刷地飞到这边,个个昂着头,圆睁着眼睛,一眨不眨,褐红色的双爪站立于地,一副庄严的样子。

    雪庵见了,更加感动,于是双膝跪地,在那小土丘上磕了三个头。

    雪庵一回头,那片小野鸽不见了,浅黄色的土路上,一片浅浅的爪痕。

    “奇了,真是奇了。”雪庵暗暗叫道,走到轿车旁边,最后看了一眼小土丘,然后恋恋不舍地上了轿车。

    雨亭也上了轿车。

    雪庵踩了油门,轿车原地不动。

    她下了轿车,走到后面,只见车尾被撞,水箱漏了,水洒了一地。

    “雨亭,糟糕,车被撞了,走不成了。”雪庵沮丧地说。

    雨亭听了,慌忙走出轿车。跑到后面一看,果然如此。

    雨亭想起来了,在他们为小鸽子入葬的时候,有一辆运煤的大卡车路过,可能就是被这个庞然大物撞的。

    “怎么办?这荒天野地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雪庵焦急地望着后面,茫茫大雾,没有车的影子。

    “用手机打电话。”雨亭说。

    “你真是聪明过度了,哪里有汽车修理部的电话,这水箱需要电焊。你这个书呆子,有什么用?”雪庵气鼓鼓地一屁股坐到路旁的一个土墩上。

    雨亭说:“天无绝人之路,说不定会有车来,把这辆车拖走。

    雨亭睁大了眼睛朝前后张望着。

    一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一辆车通过。

    雪庵感觉有点冷,从车里拿出一件夹克衫披上。

    雨亭从车后备箱里拿出两瓶汽水,一瓶递给雪庵。

    雪庵说:“我不喝这个,我喝纯净水。”雨亭又从车后备箱里摸出一瓶纯净水,后备箱里放满了面包、罐头、饮料、矿泉水,还有雨具、塑料布、卫生纸等。

    雪庵接过纯净水,拧开塑料盖,“咕嘟嘟”一仰而尽。

    雨亭喝着北冰洋汽水,他太爱喝北冰洋汽水了。北冰洋汽水在一段时期内销声匿迹了,直到前些年又冒出来。他兴冲冲地买了一瓶,拧开瓶盖,一喝,味道不对,原来是假冒伪劣产品。在一段时期内,假的不少,有人戏称,就是敌敌畏也是假的。一个姑娘失恋了,买了一瓶敌敌畏,一狠心喝了,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她天真地认为,天不灭我!于是不想死了。打假后,北冰洋汽水货真价实,那甜丝丝,香喷喷的味道又回来了。

    临行前,雨亭买了一箱放进轿车后备箱里。

    “雨亭,有车来了。”雪庵叫道。

    雨亭也听到了汽车喇叭声,他跑上去,只见一辆奥迪小轿车飞驰而来。

    “停下,停下!”雨亭叫道。

    奥迪轿车飞也似的开过来,车内有人嘟囔着:“找棺材板钱呀!”

    雨亭听见了,跳起脚骂道:“你他妈才找棺材板钱呢!”

    雪庵听了,咯咯笑道:“现在都兴火化了,谁还用棺材。”

    雨亭也笑道:“那你刚才还挖个坑……”

    雪庵听了,又不言语了。

    雪庵站了起来,对雨亭说:“可能是人家见你是男的,不理睬。我站到路中央拦一拦,试试。”

    雨亭闪到一边,雪庵来到马路中央,前后环顾。

    天下起霏霏细雨,小雨渗入松软的泥土,渗入泛青的潮湿的庄稼地,渗入饮烟袅袅的农舍中。

    这是地道的春雨,清新,滋润。

    小雨丝丝,飘落在雪庵的头上、肩上,滑落下来,飘洒开来,浸湿了她褐色的夹克衫,浸湿了她深蓝色的背带裤。

    雨亭从后备箱里找出一把花伞,悄然来到雪庵的身后,撑开了花伞,像一朵飘飘欲飞的大红蝴蝶。

    雨亭闻到了花的芳香,好像是从雪庵的身上散发出来的,丝丝的雨,白白的雾,伴着她身体的芬芳,在风中飘散着,在雨中潇洒着。

    雨亭有些陶醉,他眯缝着双眼,小心地撑着花伞,拼命地吸吮着……

    又一辆黄河牌大卡车飞驰而来。

    “师傅,我的车坏了,帮帮忙……”雪庵的声音像乡间的风铃声。

    卡车内的师傅瞟了她一眼,又望了望雨亭,把烟屁一吐,开走了。

    雪庵回头发现了雨亭,叫道:“你怎么又来了?”

    雨亭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撑着花伞,慢慢地退身,退到轿车旁,隐到轿车后面。

    又过了有一袋烟的工夫。

    雨亭听到拖拉机的声音。紧接着一个老农民驾驶着拖拉机来了,拖拉机上坐满了男男女女。

    拖拉机停在了雪庵身边“姑娘,雨天站着可别冻着,饿了吧?”老农民把一个贴饼子塞到雪庵的手里。

    雪庵问:“老伯伯,前面有汽车修理部吗?”

    老农民回答:“有,有,大概有60多里路吧。”

    拖拉机开走了,一股浓烈的柴油味飘荡在空间。

    天黑了,像一面黑色的大网罩了下来,路面上变得安静了。

    潮湿更重了,雪庵躲进了轿车,打开了轿车内的顶灯,橘黄色的光晕泻在她无奈的脸上。

    雨亭从车后备箱内取出面包、牛肉罐头和香蕉和雪庵一块吃。

    雪庵勉强吃了一瓣香蕉。

    雨亭打开牛肉罐头,用勺子挖了一块熟牛肉递给雪庵。

    雪庵说:“我已多年不吃肉,平时就吃一些新鲜青菜。”

    雨亭说;“那我到附近庄稼地里拔一点青菜给你吃。”

    雨亭说着,打开车门,走下车,摸进附近的庄稼地。

    月亮在青色的氛围中悄悄地升起来了,晚间的雾,轻轻地流动,升到树梢,像纱一样,似云,似烟,似一股淡淡的气流。

    月亮穿过云雾,把透明的光辉洒在大地上,一切像用银子铺的,映出了闪动的月亮的影子。

    雨亭在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雨亭终于摸到了一片萝卜地,挖出几个小红萝卜。然后捧在怀里,又深一脚浅一脚地摸回了轿车。

    雪庵见到雨亭捧的新鲜小红萝卜,喜出望外。

    雪庵滋滋有味地嚼着,声音细微,嚼得很小心,好像在品味一件美丽小巧的瓷器。

    雨亭心里也很快活,在这温馨的春夜,与雪庵同栖于乡间马路的轿车内真是别有味道。

    雪庵吃完萝卜,用手帕拭了拭嘴,微笑着对雨亭说:“我去方便一下,你可不许偷看。”

    雨亭笑着说:“我是解剖人生的,什么东西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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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 23:30 | 显示全部楼层

紧紧相拥

雪庵方便后回到了轿车里,心情开朗许多,话也多了起来。

    雨亭说:“想当年在工厂时搞野营拉拣,队伍开到四海县山沟里,团长一声令下,男左女右,黑漆漆的夜里,响起一片雨声,还夹着一阵阵雷声。”

    雪庵眉毛一扬,说道:“我看过你写的《西遁风云录》的小说,里面写慈禧西逃到河北一片庄稼地,要方便了,贵妃和宫女们围成一圈,慈禧围在中央。手纸是一片玉米叶子……人就是这样,顺其自然。我觉得,让人体的自然之泉,泄到广阔的土地里,滋润了大地,又养育了五谷杂粮;五谷杂粮又养育了无数的人,循环往复,以至无穷,从低级向高级,不断递进,多么有趣,就像人赤条条而来,赤条条而去……”

    雪庵说着说着,不由自主地打开了轿车内的音乐。

    是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乐曲忽而激越,忽而沉缓,在这寂静的原野上回荡着。

    雨亭嚼着萝卜,忘情地欣赏着这乐曲:他的生命仿佛融进了这乐曲中,仿佛来到了奥地利那青翠色的田野,看到了尖角的木屋,金子一般的小河:看到了牧羊女挥动着鞭子,在白絮一般的羊群中穿行。天,湛蓝湛蓝;云,自由自在。

    远处,偶尔传来一声声望乡的牧笛声……

    雨亭竟把萝卜皮和萝卡根都吞进腹中。

    雪庵扑哧一声笑了,说道:“你的魂被谁勾走了?”

    雨亭的思绪回到现实之中。

    雪庵说;“如果女人是一只船,她希望男人是一个纤夫,拉得慢和快是其次。”

    她看重的是男人为自己流汗卖力气的样子。

    雨亭笑道:“就像《纤夫的爱》中的于文华和那个小伙子。

    雪庵道:“我看你总是生机勃勃,对未来充满了希望,你就是在憧憬中生活的男人。”

    雨亭关掉了轿车车厢里的灯,他悠悠地说:“希望是一种要付出代价的奢侈品,只要用智慧和劳动才能将希望变成现实。只要存在着希望,生活就有动力。

    “生活上处境困厄的时候,事业上遭受挫折的时候,被敌人围攻和被朋友出卖和抛弃的时候,只要希望之火不灭,就能找到出路,走出困境。我认为,男人生命的最强烈的光芒,不是来源于他大获成功的时候,而是来自于他濒临绝境仍然凛然坚持的那一瞬间,来自于他从失败中踉跄站起来的那一瞬间。”

    雪庵幽幽地说:“这段话还真有点男子汉的味道,像男人身上那种浓烈的烟草味道。”

    雨亭说:“雪庵,我总觉得你身上有一种忧郁的气质。我觉得你有着充裕的物质生活,丈夫又不怎么管你,你的生活自由自在,你还有什么忧愁呢?”

    雪庵想说出丈夫不管自己正是她的忧愁所在。丈夫为拍电影和电视剧浪迹天涯,接触外界的机会很多,难免生出许多情缘。不知有多少美丽动人的女孩环绕于他,又有多少佳人做着电影梦。丈夫不管她,可能正是心有内疚的表现,也可能是另有心上人的缘故,总之,丈夫越是对她宽容,她越是觉得孤独。

    雨亭说:“忧愁,说到底是人的患得患失本性的自然流露。没有得到的,担心得不到。已经得到的,又怕再失去,于是就贯穿了人生。一个人如果不能从愁闷中解脱,不但难以有大的成就,而且也不能享受人生的真正快乐。与其为泼出去的水惋惜,不如再提一桶水。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雪庵说:“这些道理我都懂,愁一愁,白了头;笑一笑,十年少。”

    正说着话,雪庵侧着身子仔细听着远处的动静。

    雨亭以为来了生人,警觉地望着四方。

    雪庵说:“我听到了水的声音,雨亭,你听,但愿不是幻觉。”

    雨亭努力使自己静下来,他也仔细地听着。

    果然是水的声音,声音由远而近。

    雪庵惊喜地说:“可能是一条河,一条大河,奔流不息的大河。”

    雨亭说:“奇怪,白天怎么没有看到?”

    两个人下了车,朝水响的地方摸去。

    雪庵走得挺快,很快把雨亭甩在后面。

    走了没有三四里地,走上一个高坡,雪庵站在高坡上叫道:“啊,真是一条大河!”

    雨亭紧跑几步,也奔上高坡,只见眼前出现一条银光闪闪的大河,缓缓地流着,对岸有一片密密匝匝的树影,皎皎月下,河中映出树的倒影。旁边有一座石桥。

    雪庵欢快地跳下河堤,雨亭也随她下了河堤。

    雪庵高兴地说:“这河水多清凉,我要下去游泳,洗一洗身上的晦气。”

    雨亭道:“这河水看样子挺深,下去有危险。再说水太凉。”

    雪庵咯咯笑道:“你还不知道吧,我是冬泳冠军,曾经横渡昆明湖。雨亭,你背过脸去,不许偷看。”

    雨亭顺从地将身子背转,望着石桥。这石桥果然也很古老,饱经车辆驴马的践踏,灰蒙蒙的一片。

    “雨亭,好了。”雪庵已扑通跳进水中,浪花飞溅。

    雨亭见地上狼藉着她的衣裙、鞋子。

    雪庵像一尾小白鱼尽情地在水中翻腾、穿梭。

    雪庵游泳的姿势确实很优美,两只雪白的手臂似两只白桨,有节奏地划动着。她乌黑的头发披散在水中,像一朵黑色的睡莲。

    “自信人生二百年,会当水击三千里。”雪庵在水中吟着诗,似浪里白条疾行。

    雨亭看怔了,这仿佛是美人出浴图。人生如此美好,她真是精雕玉琢的精品。

    雨亭怕雪庵有闪失,于是脱掉衣服,只穿一条内裤,也跳入水中。

    河水不像他想像的冰冷,反而有些温暖,暖暖的水流滋润着他的肌肤,使他产生一种异样舒服的感觉。离河岸近的地方,水并不深,脚底能踩着一些碎石,有点扎脚。

    雨亭向雪庵游去,刚游了六七米,便觉得跃入一个深渊,脚踩不着底,水流湍急,浮荡着一些摇摇欲坠的水涡。一些墨绿的水草缠绕着他的身体,他的脸,痒痒的,松松的。

    雪庵忘情地嬉戏,奋力向远方游去。

    一群亮晶晶的东西涌了过来。雨亭仔细一看,原来是一群河鱼;它们成群结队,很快游走了。

    又有一只小精灵游了过来,雨亭抓住它,原来是一只墨绿色的青蛙。它鼓着两只眼睛。友好地望着雨亭,露出白的肚皮。

    雨亭放掉青蛙,放眼朝前望去,雪庵没了踪影。

    他有点慌了,大叫:“雪庵!雪庵!”

    雪庵没有应声。

    雨亭的两只脚先是颤抖,紧接着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奋力往前游去。游着,游着,忽觉右腿被一双柔软的手抱住了。他感觉是雪庵的手,温温的,柔柔的。

    雨亭向下摸去,摸着一个绒绒的软软的东西,再一伸手,手滑掉了。他再一次下滑。拦腰抱住了一个白鸟般的柔软的身体。

    原来雪庵被河底的小草绊住了。

    雨亭费力挣脱了纷乱的杂草,挟着雪庵向上游去,一会儿浮出了水面。

    雪庵已精疲力尽,任凭他游到岸边。雨亭费力把雪庵推上岸。

    雪庵横卧在沙滩,她美丽动人的胴体在溶溶的月光下,闪烁着莹莹的光。

    原来雪庵在裸泳。

    雨亭也上了岸。

    雪庵看到雨亭,露出灿然一笑。

    “要是没有你,我早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了。”雪庵凄凉地说。

    “怎么会呢?”雨亭一阵激动,眼里含满了泪。他忘情地扑到雪庵身上“我不能没有你,我爱……你!”雨亭在雪庵脸上落下无数的吻。

    雪庵也伸出两只雪白的臂膀,揽紧了雨亭,眼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雨亭觉得浑身的血液沸腾起来,夜幕的黑暗更激起了情欲,他两眼矇眬,双颊火红。膨胀起来的身体战栗着……

    雨亭深深感到雪庵粉白的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杏仁般的苦香味,以及她纤白的手指的力量。

    “我爱你,雨亭……”她呻吟着,完全沉醉在这热烈的生气盎然的热吻之中,她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她觉得她的身体在往上浮,完全忘记了周围的存在……

    雨亭几乎淹没了雪庵,他紧紧地抱住雪庵,在她的身体上吻着……

    忽然,雪庵猛地翻了一个身,呜呜地哭起来。

    雨亭不知所措。

    “雨亭,你原谅我吧,我不喜欢性,我崇尚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我说过,我的生命和你的生命是连在一起的……”

    雪庵说完,抱起衣服,向夜的深处走去,一会儿便消失了。

    长时间的静默。

    草虫似乎停止了奏乐。河边的一只青蛙,忽然用力地叫了几声,以后大地归于一片寂静。

    雨亭回到车里时,雪庵已穿好衣服在后座上睡熟了。

    雨亭无奈地望着心爱的女人,久久地望着……

    往事如烟,历历在目,如今雪庵又奇迹般的出现了,怎能不让雨亭激动万分。

    坐在窗前的雪庵缓缓转过身。

    “雪庵,真的是你?!”雨亭热泪盈眶,冲上前去。

    雪庵睁大了眼睛,望着雨亭,全身颤动着,阳光从窗口泻进来,轻轻地洒在她身上,就像镶了一层金色的光彩,笼罩在金色的光辉里。

    雪庵笑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扑簌簌滚了下来。

    “雨亭,雨亭……”她大叫着,扑上前,张开了双臂。

    二人紧紧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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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 23:31 | 显示全部楼层

山农叫山宝

雨亭感觉到雪庵身体的温度,暖融融的,就像柔软的绒被,他又闻到了雪庵熟悉的甜甜的气味,杏仁一般的清新气味,从她的薄薄的嘴里,从她的鼻翼里,从她柔软白皙的身体里,溢出来,淌出来,包裹了雨亭的身体。

    雨亭情不自禁,热泪滚滚,他生平还是第一次流淌这么多的泪水。

    雪庵的泪水,像潺潺的小溪,细细的,温温的,淌在雨亭的右肩上。雨亭感到非常幸福,这幸福用语言难以形容,真是销魂时刻,谁解其中味!

    雪庵轻轻地说:“雨亭,在你的一生当中,肯定走过不少桥吧,有木架的、石造的、混凝土筑的,也有钢铁构成的,它们的功能都一样,让你到达彼岸,它们都是默卧在流水之上。我就是桥,我要让你到达彼岸。”

    雨亭吻着她说:“你是我生命的桥。在这时代的洪流之中,你给我力量,给我希望。”

    雪庵又一次涌出了泪水。

    雨亭轻轻拭去雪庵脸上的泪水,把唇贴住雪庵的唇,这一次雪庵没有回避,张开了殷红的嘴唇,仿佛要把雨亭深深地吸进心里……

    原来那天傍晚,在那座洪水围攻的“孤岛”上,雪庵并没有停止呼吸,她因为高烧昏迷过去。情急中的雨亭一时手脚慌乱,认为她气息全无,悲伤地将她送入大河之中。

    雪庵醒过来时已到了另外一座“孤岛”上,一个以采药为生的山农救了她。山农叫山宝,是个孤儿,40多岁,长年栖于深山,以采药为生,至今未婚。他把雪庵背到一个山洞里,升起篝火,从背篓里取出草药,为雪庵擦身降温,同时服侍她喝了药剂。第二天上午,雪庵醒来,看到衣衫褴褛、相貌丑陋的山宝,吃惊不已。山宝告诉她实情,雪庵回忆起前后情景,感慨不已。

    几天后洪水退去,雪庵要求下山,去寻找雪亭,山宝不允。

    山宝说:“妹子,我真心喜欢你,你就做我的女人吧。我采药,你熬药,我卖药。我为你做饭,你给我洗衣服。咱们就在这深山老林里快快活活地过日子。”

    雪庵说:“山宝哥,你救了我,我终生不忘,你的大恩我一定重报。我有丈夫,有家庭,我的家在北京,我会给你一笔钱的。”

    山宝摇摇头,问:“你是不是嫌我穷?”

    雪庵摇摇头。

    山宝又指着自己的脸问:“是不是嫌我丑?”

    雪庵又摇摇头。

    山宝伸出双手,问:“是不是嫌我脏?”

    雪庵还是摇摇头。

    山宝怆然泪下,“除了你,我半辈子没有碰过女人。我见了你的身子,用了你的身了,你就是我的女人了!”

    雪庵听了,似乎明白了什么,脸涨得通红,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穿的树枝衣,那是山宝用树枝编织的“衣服,”自己的衣服早在洪水的冲击下流失了。

    雪庵“啪”地打了山宝一个耳光。

    山宝叫道:“妹子,你为什么打我?!”

    雪庵恨恨地叫道:“打的就是你!”

    山宝哭道:“我也是人啊!我从心里喜欢你,你长得好俊俏!皮肤像粉皮儿,身子像嫩藕,脸像大苹果……”

    雪庵气得又打了他一个耳光。

    山宝见雪庵执意下山,生怕失去她,于是把雪庵用绳子绑在树上。

    雪庵大声呼叫,微弱的声音在山谷里回荡。

    山宝哈哈大笑,手舞足蹈,他对雪庵说:“你就是喊破嗓子也没有人听见,以前这是八路军的根据地,连日本小鬼子都爬不上来。你叫唤只能把野兽招来。”

    雪庵一听不再喊了。

    夜里,果然来了一群狼。

    它们嗷嗷叫着,围着火堆,就是不敢上前。

    雪庵吓得急出一身汗,手脚被捆绑动弹不得。

    山宝围着火堆跳舞,一手拿着吃饭用的破铁桶,一手拿着根树棍。

    这群狼有十来只,大狼、小狼、老狼,一个个龇牙咧嘴,垂涎欲滴。

    山宝朝它们叫道:“小的们,来啊,来啊!跟爷爷跳个舞!奶奶不跟我跳,你们跟我跳!”

    雪庵在一旁听了,哭笑不得。

    山宝把树棍捅进火堆,烧着了,朝那些狼冲去。

    山宝大叫着:“冲啊!山宝的军队进攻了!冲啊!”

    那些狼连滚带爬四散而逃。

    雪庵看到这般情景,“噗哧”笑出声来。

    山宝凯旋而归,口中大呼:“狼兵败了,狼兵败了!”

    山宝回到雪庵身边,俯下身来,笑道:“报告老婆,狼兵败了,山宝的军队胜了。”

    山宝“唉哟”一声叫道:“老婆受伤了……”

    他见到雪庵大腿间流下一片殷红的鲜血,在树枝间时隐时现……

    山宝惊慌不已,自言自语道:“啥时候狼兵冲过来的呢?”

    山宝拿起一片树叶,想为雪庵擦去腿上的血迹。

    雪庵拼命扭动着身体,叫道:“不要碰我!”

    山宝愣住了,说道:“我看着心疼,这是为你好。”

    雪庵道:“没关系。”

    山宝见雪庵态度安详,放下了树叶,一屁股坐在地上。

    山宝制作了一个大铁笼子,留下一个小门,把雪庵关在里面。他在笼子里放了一个木桶,,为雪庵大小便使用。

    山宝下山用草药换了一些粮食、蔬菜、肉类、衣物、用品上山,寄存在山洞里。他特意给雪庵选了红衣翠裤,让雪庵换上,脱掉了树枝衣,雪庵换上布衣裤,感到十分舒服。山宝心灵手巧,很快搭起两间小草屋,把铁笼子安放在其中一间草屋内。

    山雨倾泻,狂风大作,山宝把草屋的门紧紧闭上。炎炎夏日,山宝站在铁笼边用大蒲扇为雪庵纳凉,并扑打蝇蚊。每逢雪庵大小便时,山宝便自觉回避,然后用水清洗木桶。山后有一潺潺小溪,泉水清凉,每逢一周傍晚,山宝便带雪庵出了铁笼,来到溪边,让雪庵洗浴,他自觉避到一边,远远监视。天长日久,雪庵饮泉为生,又吃新鲜粮食和蔬菜,身体反而结实许多。偶遇寒风,也不轻易感冒。使雪庵最为难受的是没有书读,平时在北京,她以读书为乐,几乎每日都在书屋里,有时还要挥毫写书法。听不到新闻,看不到DVD获奖影片,也使她十分烦恼。

    真是与世隔绝,既不是世外桃源,也不是蓬莱仙境,倒有点像原始社会。

    山宝过得十分快活,有雪庵这么一个如花似玉文雅娴静的年轻女人为伴,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艳福。真是天赐良机,命中有运,一场浩淼的大洪水,竟然漂来一个精赤条条的佳人,福分不浅。虽然她不承认是我的女人,但是她跟我同呼吸共命运,同居一室,共同生活,这不是夫妻是什么?山宝的女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女人!

    有一次,山宝悄悄溜下山,从集市上买了一个“喜”字回来,贴在门上,洋洋得意。

    雪庵因为关在铁笼之中,没有发现。一次洗浴归来,发现了喜字,勃然大怒,一把扯掉。

    山宝一见,有些着急,叫道:“老婆,老婆,不要撕,不要撕,才贴了几天。”

    雪庵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说道:“反正也不是真夫妻,山宝,你下山给我买一本书。”

    “什么书?”

    “名字叫《一只绣花鞋》。”

    “好,我明天就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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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绣花鞋

山宝第二天一早下山,悄悄摸进县城的新华书店。

    他在书架上翻来翻去,也没有见到《一只绣花鞋》。

    售货员见他急得满头大汗,问道:“同志,你找什么书?”

    山宝嘻嘻笑道:“我找一只绣花鞋,我不识字,没进过学堂,是我老婆让找的。”

    售货员说:“已经卖过去了。”

    山宝一听,急了,说道:“不行,我老婆非要不可,不然不让我上床!售货员阿姨,您行行好,找一只吧。”

    那位售货员刚18岁,一听山宝喊她阿姨,心里不悦,平时她就好美,喜欢照照镜子,听说现在兴整容,可自己又没钱整容,她的气不打一处来,立即推搡山宝说:“去,去,这儿没有你找的破鞋烂袜子,出去!”

    山宝被赶出门,冲着书店叫道:“你什么服务态度,你长的那德性,脸蛋还不如我老婆的屁股好看呢!”

    山宝怏怏不乐地来到农贸市场,正见一个摊上挂着几只绣花鞋,心中大喜。

    他思忖:老婆要一只绣花鞋,书上写的不如真的,干脆我买一只带回去,讨老婆喜欢。

    山宝问了绣花鞋的价钱,十元钱一双。

    山宝想买一只,讨价5元钱。

    卖鞋的胖女人嘟囔道:“买鞋都买一双,哪儿有买一只的?听着都新鲜!”

    山宝瞪大了眼睛,叫道:“我就买一只!”

    胖女人叫道:“你眼睛瞪得比牛还大!你老婆是不是残疾人,就一只脚!那只脚叫哪个野汉子偷去了?”

    山宝一听胖女人侮辱雪庵,气得直哆嗦,他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再加上围拢看热闹的人多,脸上挂不住,于是一拳打在胖女人的左胸上,只觉得像个厚厚的绵垫子弹了回来。

    “好哇,你敢奇袭老娘的奶头山!你吃了豹子胆了。”胖女人咆哮一声,一头朝山宝撞过来。

    山宝躲闪不及,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他见围观的人哄堂大笑,又羞又恼,顺手抄起旁边立着的一个竹竿,一竿扎中胖女人的屁股,只觉得像扎了城墙一样。

    胖女人又一声大叫,转过身来又一头朝山宝撞来。

    山宝这回有准备,一闪身,胖女人扑了一个空,一头撞在摊位上,绣花鞋“哗啦啦”落下来,一根绳拴住了她的脖子,七八只绣花鞋落在她的脑后,众人又一阵哄堂大笑。

    胖女人朝摊位大叫:“傻老公,你还不快出来!”

    胖女人的丈夫起初只躲在一边看热闹,如今见老婆有些吃亏了,于是闪了出来。

    山宝抬头一看,不由打了一个寒噤。

    这是一个粗壮如牛的汉子,光着上身,袒露着浓浓的胸毛,有点像当年梁山泊好汉一百单八将中的赤发鬼刘唐。

    那壮汉呵呵干笑几声,冲到山宝面前。

    山宝嘻嘻笑道:“大哥,多有得罪,我不过是买一只绣花鞋。”

    壮汉也不言语,像拎一只鸡一般拎起山宝,打了一个转儿,说:“我摆了十几年摊,怎么也没见过你这个花边蚊子!”

    山宝说:“我一直住在山里,早时不怎么下来。”

    壮汉笑道:“原来是占山为王的山大王,今天我倒要领教领教!”

    山宝道:“不敢,不敢,我是一个采药的,没有功夫。”

    壮汉呵呵笑道:“原来是采花的,我倒要看看你是雌蝴蝶还是雄蝴蝶?!”

    壮汉说完,一把揪下山宝的裤腰带,将他的脑袋塞进裤裆之中。山宝露出又干又瘦黑黝黝的小屁股。

    胖女人一下抄起绣花鞋,照着山宝的屁股乱打,一边打一边说:“看你还敢不敢撒野!”

    一连打了几十下,愈打愈凶。山宝的屁股一下肿起来。

    围观的女人多已散开,只剩下几个好事的男人观看。人群中有几个爱管闲事的人过来劝道:“老大,饶了他吧,他不是本村人,不懂规矩,教训一下就行了;打坏了,警察来了,你也担待不起。”

    胖女人一听,住了手,对壮汉说:“老公,我见到你的心思了,饶了他吧,打坏了要吃官司的。”

    壮汉见女人说情,于是把山宝往地上一掼,扬长而去。

    山宝连爬带滚爬到山头时,天已大黑。他摸到小草屋前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瞧,一只野狼卧在草屋门前睡着了。

    他用脚踢了野狼一下,那野狼卷起尾巴溜走了。

    他惦记着雪庵,进屋直奔铁笼。

    雪庵半倚着铁笼睡着了。

    山宝凑过去,用手摸着雪庵的脸,呜呜地哭起来。

    他哭得如此伤心,就像受了委屈的孩子。

    雪庵被哭声惊醒,睁开了眼睛,皎洁的月光轻轻地泻在她的脸上。她就像一尊观音,安详,庄严。

    “你怎么了?”雪庵柔声地问他。

    山宝哭得更伤心了。

    雪庵关切地问?“山宝,谁欺负你了?”

    山宝抽搐得更厉害,双肩不停地抖动,上气不接下气。

    “《一只绣花鞋》呢?”

    “还提鞋呢,我叫人都快打成鞋底了。”山宝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山宝一五一十地讲了。

    雪庵咯咯地笑起来。“我让你买书,你却要买鞋,你真是中了邪了,又碰上那么一个邪门杂货铺,你的草药呢?我帮你用药。”

    山宝摇摇头,“不用了,我这个地方不好看。”

    山宝躲到暗处偷偷地涂了药,然后点了火堆,给雪庵煮老玉米和土豆。

    雪庵说:“你放我出来,我帮你做饭。”

    山宝摇摇头。

    雪庵笑道:“你还怕我跑了?”

    山宝憨声憨气地说:“你要跑,我可追不上,我的屁股疼得厉害,一动连骨头节子都疼。”

    雪庵说:“我不会跑,我不会乘人之危干缺德的事的。”

    山宝说:“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但是我不愿失去你,再说如果你下山跑的急,绊倒了,受伤了可怎么办?山里有狼、豹子、毒蛇,万一有个好歹,我心里不忍。”

    雪庵笑道:“你真是一个大善人,我算是遇到好人了,可是你也不能把我关一辈子吧。”

    山宝扭过头去说:“我就是把你关在这里一辈子,不让你走,谁叫你是我的女人呢,我每天看着你就高兴。”

    雪庵一听,凄然一笑,不再言语了。

    又过了两个月,转眼到了冬天。下了一场大雪,山上如同银白世界。

    天气寒冷,山宝在屋里生起火炉,他用草药给雪庵换了一床虎皮褥子,铺在铁笼内,又买来一床厚被。

    雪庵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群山峻岭,银蛇飞舞,感慨万千。

    雪庵,雪庵,这草屋不就是茫茫大地中的雪中之庵吗?

    这个山宝不就是守庵奴吗?

    我的挚友雨亭,沙龙朋友黄秋水、飞天、老庆、新颖等,还有我那日夜为事业奔波的丈夫以及其他亲友们,肯定认为我早已不在人世了,认为我枕一叶木舟,随波逐流,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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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 23:33 | 显示全部楼层

沙龙

雪庵想起雨亭,这个与她心心相印的男人,她虽然已婚5年,与丈夫的关系也是举案齐眉,但是她似乎觉得与丈夫的关系就像朋友,即使是做爱,也是小心翼翼,无微不至,恭恭敬敬,彬彬有礼。她在卧室内安装了大镜子,想试图改变这一状态,可是仍然未能如愿。她深知丈夫第一个深交的女人不是她,丈夫也不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上大学时,她喜欢上一个高个子男同学,他有运动员般的体魄,他能很轻易地举起她,两个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无话不谈,形影不离。她到过那男同学的家里,与他父母相处融洽。

    异地他乡,与一个异性情投意合实属不易,她认定他是可以依靠的男人,她为他写了不少诗歌和散文,他也为她带来许多欢乐,排遣了诸多寂寞。在个风花雪夜的晚上,就在她那个温暖如春的小房间,在爱情之舟,她在吻如急雨之中,为他献出了宝贵的贞操。他很幸福,亦很快乐,他从未后悔过,因为那并不草率,也不茫然,实在很浪漫,凄美动人。因为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更不是所谓性开放女子,她有她的尊严,有她的思维方式和行动轨迹。可是后来他们有了矛盾,经常为一件小事赌气、吵架,可能毕竟年轻的缘故,后来竟分道扬镳。说不上是谁对,也说不上是谁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顺其自然,就是她的人生哲学。

    她信奉佛教,她觉得佛教的道理深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因果报应等佛教哲理,她深信不疑,以后她几乎每年都到普陀山拜谒。当她沐浴着普陀海岛徐徐的佛气时,她感到由衷的愉悦。

    佛教视死如归,把死看成是摆脱痛苦,走向极乐世界。

    她时常跪在菩萨像前默默祈祷,为亲人,为朋友,为她自己。

    以后她结识了丈夫,丈夫的憨厚老实勤劳智慧,被她赏识,他出生于贫苦之家,受过苦难。她觉得嫁给他很可靠,于是毅然选择了他。

    丈夫以前也有情感经历,以前曾与一个电影明星相好,后来由于诸多原因,分手作别。雪庵是一个很有灵性的女人,她文雅纤弱,她知道在生理上丈夫喜欢丰腴肥美的女人,有时她也想入非非,希望自己能像唐朝长安女子一样,美丽丰腴。

    遇到雨亭后,她感到亲切自然,雨亭的英俊儒雅,宽厚智慧,才华横溢,让她欣慕不已。她喜欢雨亭,总觉得每次见到他,有一种生命相通的感觉。她跟母亲谈及雨亭,母亲想见见雨亭,因为女儿清纯善良,不谙人世,让她不放心。因为社会复杂,人心莫测,特别是男人,有的居心叵测,暗藏心计,她生怕女儿不小心掉进风流陷阱。一天晚上,雨亭和老庆约雪庵参加沙龙的聚会,母亲尾随女儿身后,实实在在观察了一下雨亭,凭阅历她老人家也觉得雨亭是一个不错的男人。但是她顾及女儿的幸福生活,家庭稳定,女婿又长期排戏在外,不愿是非起于萧墙之内,便不作声了。

    一次,雪庵生病在家,雨亭前去探望,屋内只有他们二人。雨亭探问她的病情,与她谈及文学、美术、哲学,甚是投机。雪庵不觉之间觉得病好了许多,脸上渐渐露出神采。她拿出自己的美术作品,请雨亭指正。雨亭谈了自己的意见,雪庵播放了轻松的音乐。雨亭和雪庵完全融化在音乐之中。雨亭再也按捺不住,情不自禁地吻了雪庵,雪庵不好意思地甜甜一笑。这嫣然一笑,使雨亭有些不能自持,他轻轻揽住雪庵的纤纤细腰,双手下意识地往下滑……

    雪庵轻轻地推开了他,快活地坐在沙发上,削起苹果。

    雨亭也坐到沙发上,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忽然有一天晚上,雪庵打电话给雨亭,告诉他一个真实的心声:“雨亭,我觉得我们每次见面,生命是紧紧地连在一起的!”

    雨亭在电话里听了,热血沸腾地说:“我也是,我们明天能见面吗?”

    雪庵说:“好,明天上午在我家见。”

    第二天一早,老庆给雨亭打电话说:“雪庵今早来电话,让我和你到她家品茶。”

    雨亭听了,默不作声。

    雨亭不知道,雪庵昨晚进行了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

    雨亭在心里说:雪庵,雪庵,你真是雪中之庵!

    雪庵倚着铁笼,又想起老庆。

    对老庆,她是雾里看花。

    是老庆把她带入金蔷薇文化沙龙,她和老庆认识,甚至早于结识雨亭。

    六年前的一个冬天下午,雪庵走进位于王府井大街北面的女子书店,她翻阅有关的西藏风土人情的书籍。

    雪庵穿着一件暗红色的风袍,戴着一顶十八世纪法国上流社会贵妇人戴的那种礼帽,气质优雅,风度翩翩。

    正在一旁与店主神聊的老庆登时被雪庵的气质深深吸引了。他大胆地走上前去,也在雪庵旁边翻阅着书籍。

    “小姐在找什么书?”老庆问。

    雪庵望了他一眼,觉得他很滑稽。于是回答:“我在找有关西藏的书。”

    老庆说:“是找西藏密宗的书吗?”

    老庆如数家珍般的讲述密宗。

    就这样老庆把雪庵引进了沙龙。

    后来在雨亭的家里,雨亭、汪国真、老庆等人在谈及文学艺术后不久,几个人翩翩起舞。

    老庆与雪庵在一个单间跳舞,二人谈着谈着,老庆不由自主地拥紧雪庵。

    雪庵浪迹天涯,已经很久没有接触到男人了,老庆这么近距离地与她交谈跳舞,她感觉很新鲜。她觉得老庆很滑稽,有点像什么呢?对,大熊猫,憨态可掬的国宝大熊猫。但是在老庆一双眼镜片后面,她也感觉到一双像刀子一般的冷光。

    跳着跳着,她觉得轻松舒适,老庆浓重的呼吸扑鼻而来,夹杂着浓浓的烟草味,她很久没有闻到这种熟悉的烟草味了,她觉得很刺激,她狠狠地吸着这味道。

    老庆开始轻轻地吻她,吻她的脸颊,耳垂,但是她不让他吻她的唇,因为这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她只能与她深爱的人亲吻,那时人世间只有两个人与她有这种吻的内容,一个是她初恋的男同学,另一个就是她的丈夫。

    雪庵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女人,她善解人意,她知道任何一个男人,只要他不是病态的人,他会喜欢美丽的女人。因为最初她对老庆的举动没有退缩,也没有表示反感。但是当跳了半小时之后,她明显感到老庆身体有了变化,于是说:“老庆,歇一会儿吧。”

    老庆也知趣,于是松开雪庵,二人回到客厅

    雪庵想起飞天,他行动神秘,寡言少语,他来聚会,总是端端正正地坐着。有一次在国际艺苑聚会,雪庵给他削了一个苹果,轻轻地递给他,说道:“吃个苹果吧,平平安安。”飞天听了,脸色绯红。雪庵觉得他像个怯生生的姑娘。雪庵知道飞天书法很有功夫,于是向他求一幅汉简书法,不久他在聚会时带来一幅字,上写:雪中之庵,飘忽不定。那书法甚是古朴典雅,雪庵十分喜欢。

    雪庵非常奇怪,飞天在北京独居一室,神出鬼没。雪庵听说过不少飞天的传说,有人说飞天狂极一时,追求他的女孩子写的情书铺满了他的办公桌。也有人说,他居住的门前经常有主动献身的女子。还有人说,最早传抄他的诗歌手抄本的是一个高中女生,后来女生要求为他献出贞操,他犹豫再三,后来南下,终于满足了这位追星族的要求。可是雪庵觉得这些传说都是无稽之谈。

    黄秋水也很可爱,像个小伙子,60多岁的人了,还是满腔激情。他生活比较清苦,为了探望远在海外的情人伊人,不惜借钱飘洋过海。这老头脾气古怪,性格倔强,有时为了一件小事,他会争得面红耳赤。有时朋友聚会,喝酒正酣,遭遇口角,拂袖而去。与他跳舞,他贴近你,由于他个子较矮,跳舞时够不着你的肩,只得把手搭在你的臀上。雪庵又不好意思把他的手移开,只是默默地顺其自然。他跳舞时总是眯缝着双眼,不知是在遐想往日有趣的事情,还是陶醉在一种氛围中。不过,雪庵对他一直尊敬,毕竟在这个老诗人孤寂的房中还锁着一间房屋,保留着他跟情人伊人做爱的痕迹,这间情爱小屋一锁十年。难怪去年中国一家杂志发起评选中国十大男子汉,他站出来大声疾呼:有哪个男人像我这样忠诚爱情,我至今锁着和情人销魂的房间,十年不渝。我为了心爱的伊人,一锁就是十年啊!说罢,黄秋水老泪纵横。底下掌声雷动。黄秋水以高票当选为十大男子汉之一。

    雪庵还想起牧牧,他已四十多岁,却像一部不停的机器。他精力充沛,热情如火。一般聚会散时,曲终人散,他仍余兴未尽,总是说,再唱一曲,再跳一曲。跳舞时他喜欢用胳膊狠狠锁住对方的脖子,让你几乎喘不过气来,仿佛生怕对方跑掉。每次聚会,随叫随到,他喜欢看你手相,预测你的身体状况及前程;顺着手掌那弯弯曲曲的沟线,预测你是否兴旺发达,教你如何排病解难。他还会按摩,一听说你不舒服,他会迅速从包里掏出一个小木片,称这为足疗工具,脱下你的鞋子,扒下你的袜子,往沙发上一掼,用工具开始足疗。他熟练地驾驭这小木片,在你的脚趾间穿行,疼得你龇牙咧嘴,虚汗淋漓,惨叫阵阵,大声告饶。然后方才罢手。

    银铃神秘可爱,有时在朋友家里聚会,一会儿不见踪影。原来她在一旁打坐,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

    雪庵听雨亭讲,银铃的家墙上画着六仙女,是银铃亲手所绘,在天宫瑶池中戏水嬉闹,唯独不见七仙女,七仙女暗指银铃,她是七仙女所变。雪庵还听说银铃对佛教十分虔敬,屋内供着释迦牟尼卧佛,供奉石榴、瓜果等,香炉内香烟袅袅。银铃生活比较清苦,但不敢慢怠佛祖,总是恭恭敬敬地供上新鲜水果。就这一点来说,雪庵对银铃的印象最佳,她总想亲自登门造访,但银铃总觉得雪庵是阳春白雪,自己是下里巴人,有点格格不入,因此,雪庵的愿望一直未能实现。

    洪强很有商人味道,雪庵不太喜欢商人,她总认为商人惟利是图。雨亭说,如果沙龙不与经济结合,则一事无成。再说商人中也不乏儒商,他们有文化,有品位,是中产阶层的代表。他们之中有留学归来的海归派,有博士后毕业掌握高新科技有远见卓识的能人,现今的商人跟明清时期惟利是图的商人大不相同了。至于洪强,他虽是海归派,但是仍保留小业主的旧习,工于心计,出手太低等。社会也在改造这一类人。雪庵觉得洪强文化生意档次不高,明明是一部诗集,却夹杂了一些格调低下的平庸之作,结果被有关部门查处,牵连到沙龙一些朋友。洪强喜欢在女人面前夸夸其谈,喋喋不休,但是一见雪庵,戛然而止,默不作声。

    雪庵在深山里时常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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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 23:34 | 显示全部楼层

她笑的样子令人销魂

冬去春来,小溪解冻,泉水潺潺,大地复苏一片盎然春色,漫山遍野绿了起来,像镶上一层翠绿。大雁归来,黄鹂、喜鹊吱吱叫个不停,各种野花,五彩缤纷,相映成趣,引得蝴蝶竞逐,香气洋溢。

    雪庵对山宝说:“我想家了,你放我下山吧。”

    山宝说:“我要你跟我在一起,就这样挺好。”

    雪庵正色道:“你这样扣留一个人是犯法,你知法吗?”

    山宝道:“这山上我说了算,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雪庵道:“你现在放我走,我不会让政府追究你的责任,我还要感谢你,让我丈夫给你一笔钱,你在县城开一家药店,自主经营,小日子肯定红火。你有了钱,在城里挑个漂亮的女人做老婆。”

    山宝红着脸道:“俺不让别的女人做老婆,俺就要你。”

    雪庵气得脸色发白,叫道:“山宝,你太自私了!”

    山宝一言不发,脸涨得通红,像小孩子似的萎缩在屋角。

    一天深夜,山宝从山下回来脸色苍白,两眼发直。雪庵看在眼里,以为他病了,于是问道:“山宝,你是不是不舒服?”

    山宝颓然坐在地上,叼起旱烟袋,“吧嗒吧嗒”抽起来。

    “山宝,你又呛我。”雪庵用手掩着鼻子。

    山宝没有说话,失神地盯着铁笼。

    浓浓的湿湿的烟雾在草屋中弥漫,雪庵早已经熟悉这呛人的味道,无奈地忍受着。

    “山宝,你哪里不舒服?下山遇到什么事了?”

    山宝放下旱烟袋,瓮声瓮气地说:“他们都以为你死了,我在山那边看到了你的坟……”

    雪庵听了,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升起。

    山宝又说:“坟头上围满了花,真好看,墓碑前还有个人……”

    “有个人?什么样?”雪庵不由睁大了眼睛。

    “不像是乡下人,是城里人。四十来岁,白白净净,文文绉绉……”

    “高个?”雪庵往前凑了凑,不由睁大了眼睛。

    山宝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妹子,你的眼睛亮亮的,像两个灯笼。那个人长得挺帅,眼泪刷刷地往下掉。我估摸那花就是他带来的,他身上还有花瓣,他是你什么人?”

    雪庵听了,涌起一阵激动,有些不能自持,眼泪不由自主地涌了出来。

    山宝看到她闪着泪光,问道:“你哭了?他是你什么人,老公,还是相好的?”

    是雨亭!她在心里惊喜地叫道,满面都是热乎乎的泪花,热血沸腾,她站了起来。

    山宝又说下去:“我看到他从兜里掏出几张纸,念着什么,总是重复着‘血……安……’”

    “是雨亭,是他!他还惦记着我……”雪庵呜呜地哭起来。

    山宝看到雪庵伤心的样子,一时不知所措。他也站起来,掼掉旱烟袋,走到铁笼前,不知如何安慰她。

    “妹子,别哭了,俺不愿看到你这样子,俺愿意看你笑,你笑的时候真好看,像一朵花。你哭的样子让我心疼。”

    山宝伸出一只手擦去雪庵脸上的泪水,没想到越抹越黑,原来他的手满是泥巴。

    雪庵问:“山宝,你说的再细一些,后来呢?”

    山宝一时语塞,望着雪庵的脸,说:“后来他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脸上像你一样满是泪水。”

    雪庵颤抖着说:“你带我去找他。”

    山宝急得淌下汗来,“他……他早走了,旁边有一辆车。”

    “那你带我去看那个坟墓……”

    山宝摇摇头,“那地方离这儿还远着呢,要翻过一座大山,我正好到那边采药,你的身体吃不消……”

    雪庵的眼睛黯淡下来,无力地扶着铁栏杆坐下了。

    这一宿,雪庵没有睡稳。

    恍惚之中,她看到雨亭飘然而进,穿着一身白西服,白西裤,系着一条红领带,微笑着向她走来;他迈着矫健的步伐,带着一股清新之气,轻盈盈地飘来……

    雪庵伸开双臂,运足了浑身的力量,想扑入他的怀抱,她由衷地想把一切都献给他,但是扑了一个空,她撞在铁栏杆上。

    第二夜,雪庵睡得很实,实在是因为前一夜失眠未睡的缘故。凌晨时分,她被一股股清新空气催醒了,春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带着新鲜的山桃花瓣,还有嫩绿的瓜子形的树叶,从窗口飘散过来,清新怡人。

    雪庵打了一个哈欠,猛地看到赤条条一个人形在屋内立着。

    她唬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山宝。

    雪庵一骨碌爬起来,喝道:“山宝,你干什么哪?”

    山宝被吓得魂飞魄散,一溜烟跑了出去。

    太阳照到地上有一竿直了,山宝还不见踪迹,雪庵有点慌了。他跑出去时天正下雨,夜间天寒,再加上潮湿,她怕山宝冻出病来。

    下午,山宝回来了,捧着两个烧煳的老玉米,低着头怯生生塞进铁笼,然后一声不吭地退到外屋。山宝受了风寒,他剧烈地咳嗽,咳嗽声搅得雪庵很不是滋味。

    雪庵说:“山宝,你熬点药汤,病好得快些。”

    山宝说:“俺一直采药为生,全身都被药泡透了,大小病俺都不怕。”

    雪庵说:“山宝,你放我出来,我给你熬药做饭。”

    山宝没有说话,仍是咳个不住。

    雪庵发了脾气,她一生极少发脾气,她使劲摇晃着铁栏杆,叫道:“你放我出去,我给你熬药,你有病!”

    雪庵的叫喊,惊动了山宝。他还没有看到过雪庵发这么大的脾气。山宝从腰里摸出钥匙,走进屋,开了笼门。

    雪庵把他扶到外屋床上,然后生火,熬药。她按照山宝的吩咐,挑选了草药,放入铁桶,挂在支架上。

    山宝看见雪庵忙前忙后,很像自己的婆娘,露出了笑容。

    雪庵把床下的旧衣物统统掏出来,扔到一个大木桶里,又扒去山宝身上的,为他穿了一身干净衣服。

    山宝就像小孩子一般,服服帖帖,他长长地吸吮着雪庵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眯缝着眼睛尽情地享受着。

    药熬好了,雪庵取下铁桶,用嘴轻轻地吹着,帮助晾温了,然后给山宝喂药。

    山宝喝了药,脸上出了一些汗,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了。雪庵端着大木桶来到附近的小溪边,山谷是花的天地,鸟的世界,红色的、绿色的、藕荷色的、琥珀色的野花争奇斗妍,五彩缤纷,蝴蝶竞逐,百鸟争鸣,叽叽喳喳,形成一支节奏分明的交响乐。雪庵长年生活在城里,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绚丽的奇景。

    雪庵在溪边的石头上槌打着衣服,小溪映出了她美丽的倒影,亭亭玉立,多情妩媚,风姿绰约,她还是初次领略自己的美丽,她变得有些丰腴结实,一扫往日纤弱的气质。

    这时,不知从哪里飞出一群群白蝴蝶,盘旋在她的周围,有的落在她的肩头、发梢上,有的大胆地落在她的面颊上甚至眉毛上。白蝴蝶愈聚愈多,铺天盖地,层出不穷,她简直成了“蝶人”。那无数白色的双翼形成了“蝶雨。”雪庵在地理书和生物书上读过此种情景,这是蝶雨的状观景象。

    雪庵轻轻褪去身上的衣服,滑进小溪之中,兴致勃勃地洗浴,高兴地哼起小曲。

    白色的蝴蝶轻轻飞翔,舞姿翩翩,在她的周围形成了一个个光圈。她用小脚丫轻轻地荡着水面,白色的脚丫随着蝴蝶起伏;她轻轻潜入清凉的水里,像一尾鱼自由地游。

    游了一会儿,雪庵又回到岸上,坐在一块巨石上,除了鸟鸣,周围静悄悄的。一只白蝴蝶轻轻地落在她身上,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它,仔仔细细地端详着。

    白蝴蝶优美地舒展双翼飞走了。雪庵恋恋不舍地望着它远去。

    雪庵穿上衣服回到小草屋里,山宝仍在熟睡,他大汗淋漓,鼾声大作。

    山宝在第三天病已痊愈,这一早雪庵醒来,铁笼门大开,地上放着一个包裹,旁边放着一个信封。

    山宝笑吟吟地望着她。

    雪庵不解,疑惑地望着山宝,问:“你这是怎么了?”

    山宝憨憨地笑着,“俺知道俺也留不住你,你是个好婆娘,你下山吧。只要记住俺就行。”

    雪庵明白了,但她想就这样走了有点委屈了山宝。

    山宝说:“这封信里有500块钱,你坐火车回北京吧,下山有一条路到县城的车站。”

    雪庵激动地走出铁笼,她拥抱了一下山宝,在他的脸上结结实实地留了一个吻。

    就这样雪庵回到了北京。

    ……

    雨亭听了雪庵的叙说,觉得这经历太离奇了,他让雪庵用手掐他一下,雪庵用手轻轻掐了他的后背,他感觉真的有点疼。

    中午,雨亭请雪庵在烤肉季美美吃了一顿。雨亭见雪庵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特别高兴,因为他以前和雪庵吃饭,她总是细嚼慢咽,雨亭总是怕她吃不饱,而今天却大不相同。

    “我有什么变化吗?”雪庵扬起眉毛问雨亭。

    “有点黑了,显得结实了,还有些成熟了。”雨亭说。

    “你丈夫也一定很惊喜……”

    “他……”雪庵的头垂下了。

    “怎么?”

    “他以为我去世了,几个月前结婚了,也是个演员。”雪庵的声音低低的,几乎听不见。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雨亭问。

    “浪迹天涯,以四海为家,赤条条来去无牵挂。”雪庵一字一顿地说,话语里有点茫然。

    “以后我怎么跟你联系?你的手机总不开。”雨亭的话语凄凉,有些忧郁。

    “我会找你的……你要好自为之,今天我见你一面,心里也就安宁了,今后能否再见,就看我们的缘分了……”雪庵说完,嫣然一笑,她笑的样子令人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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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 23:35 | 显示全部楼层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老庆听雨亭说雪庵死去活来,大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听说雪庵又飘然而去,只见了一面,于是感叹道:“雪庵,雪庵,只有雨亭;弄玉能有雪庵半点风度,心中只有老庆就好了!”

    弄玉在一旁听了,对老庆道:“弄玉不在雪庵之中,也不在雨亭之内,弄玉就是弄玉,身子虽单薄,意志却坚如磐石,冰如冷玉,你老庆再大的气力也搬不走。”

    老庆听了,微微一笑,说:“你就是一本书,我早晚要阅读你。你是一块硬玉,我早晚要把你捧在手里。”

    黄秋水叹道:“雪庵随她去罢,她的天性就是无拘无束,顺其自然。”这天下午,老庆从金蔷薇茶屋出来,走上银锭桥,忽见一辆“胡同游”三轮车驶上桥头,一阵风袭来,香气扑鼻,一个珠光宝气的贵妇仰坐车上,身穿黄锻旗袍,涂脂抹粉,戴着一副墨镜。风掀动她的风帽,飘落在地。

    老庆拾起风帽,叫道:“那位太太的帽子掉了。”

    三轮车夫停下车,老庆举着浅黄色风帽来到贵妇面前。

    “您的帽子。”

    贵妇摘下墨镜,目不转睛地望着老庆,老庆见她如此全神贯注,有些不太自然。

    “你是……”贵妇迟疑着打量着他。

    老庆见这贵妇实在陌生,她三十多岁,厚厚的脂粉盖住了脸颊,两颗明亮的眸子闪烁其中,金耳环摇摇欲坠,金色的头发在风中摇曳。

    “你是……老庆?”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我不认识您……”老庆有些茫然。

    “家住东单麻线胡同5号大院……”

    “你是?……”老庆睁大了眼睛。

    “我是你的邻居,汪霞呀!”贵妇兴奋地跳下车。

    汪霞?就是那个顽皮的小伙伴,那个梳着一对小刷子的小姑娘,当年她不是到美国继承亲戚的遗产去了吗,20多年了,没有音讯。

    “我可找到你了,你还是那股劲儿,原型没变,哈,老庆!”汪霞激动地攥住老庆的手。

    “汪霞,真的是你?你的变化太大了。”

    老庆有点不知所措。

    “你爸爸妈妈好吗?”汪霞问。

    “好,好,他们都已经退休了。”

    汪霞说:“我现在到中国发展,今年三月来北京后一直在找你,可是那个旧宅院已经拆迁了,那个胡同已剩下一个尾巴,好想你呀!走,上车,咱们旧地重游。”

    汪霞不由分说,拽着老庆上了三轮车,汪霞对车夫说:“去东单,土地庙下坡麻线胡同……”

    一路上,汪霞激动万分,谈笑风生。老庆如坠五里雾中,就像一个木偶,听汪霞眉飞色舞地说话。

    原来汪霞当年到了美国纽约,继承了她叔叔的一大笔遗产,成为船王,又在唐人街开了一家很大的中国餐馆,生意做得十分红火。老庆听了不由感叹:老天爷专扶顺风船,汪霞西去,一路顺风,买卖兴隆通四海。自己是黄鼠狼专咬病鸭子,逆风千里。

    汪霞问:“老庆,你现在在干什么?”

    老庆回答:“卖文为生。”

    汪霞说:“别着急,你会有事做的。”

    老庆笑道:“我是阿斗,扶不起来的天子。”

    汪霞不由捶了老庆:“你还是那么调侃,要真是天子这胚子,还真不错呢。老庆,成家了吗?”

    老庆叹了一口气,“成了又离了。”

    汪霞道:“好,来去自由。”

    老庆问:“你呢?”

    汪霞道:“我喜欢一个人,无拘无束,女人只要有事业就很满足了。我整天忙忙碌碌,顾不上那么多。”

    老庆道:“追你的帅哥肯定不少。”

    汪霞道:“但我都觉得他们不怀好意,是奔着我的财产来的,在美国哪里有那么多的风花雪夜,有的只是残酷的竞争,尽情的享受。”

    三轮车驶进麻线胡同,来到一片工地。

    汪霞跳下车,感叹道:“‘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拆了,全拆了,落了个茫茫大地真干净!”

    老庆道:“你还记得不少诗词。”

    汪霞道:“我虽然入了美国籍,但是不会忘记生我育我的祖国,我在闲暇之时总喜欢翻看中国的古典文学,特别是喜欢唐诗宋词。对,老庆,我记得你小时候就喜欢朗诵诗歌。”

    老庆憨憨地笑道:“我就是诗人。”

    汪霞摸了一下老庆的脑壳,“原来你已经是大诗人了,出诗集了吗?”

    老庆摇摇头,“没有,卖不动,人家出版社不给出,只能自费出版。”

    “写了多少首了?”

    “一百多首,代表作是《我的心》。”

    “那我资助你出版,大概需要多少钱?”

    老庆见汪霞认真的样子,从心里感到甜蜜,说:“咱们多年没见面,哪能让你出钱。”

    汪霞说:“诗人哪有不出诗集的,到底需要多少钱?”

    老庆说:“印个一千册,有5万就够了。”

    “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了。”汪霞远远地望着废墟中孤零零的一棵老枣树,枝干挺拔,正值秋季,绿叶之中挂满了红色的果实。

    汪霞感叹地说:“老庆,还认得吗?当年我带着你上房摘枣,你穿个大背心,把枣搁进前胸,我也是,结果让洋子把我咬得火辣辣地疼。”

    老庆的脸上露出笑容,说:“汪霞,你还记得这段故事。我记得,上房时,我胆小不敢上去,你说你先上去,然后拉我上去。你当时穿着一个大裤衩子,我一拽,不小心拽下你的大裤衩,结果露出一个小圆屁股,就像是只大蜜桃!……”

    汪霞听了,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差点岔过气去。

    “老庆,你还是这么幽默,这么调侃,笑死我了。”

    汪霞从皮包里掏出手机,吩咐司机把车开来,然后来到枣树前,深情脉脉地望着树上的红枣。

    “这些枣长得多好,风景依旧。”她自言自语,然后叫过一个施工的工人,塞给他10元钱,让他摇动枣树。

    红枣飘洒一地。

    汪霞拾起一大捧红枣,来到一个水龙头前,拧开龙头,用水洗了红枣。

    “老庆,来,吃几个,这是家乡的枣啊!”

    老庆吃了两颗,只觉甜到心里。

    老庆问:“汪霞,你妈妈好吗?”

    “她老人家在两年前去世了,是在美国我的家里。她在草坪的躺椅上静静地离开了人世,没有任何痛苦,十分安详。人,悄悄地来到人世,又悄悄地离开人世,这就是生命的规律。”

    老庆说:“老人家一生不容易,你父亲去世早,她拉扯你和你的哥哥生活,不容易呀!你哥哥在哪儿?”

    “他去加拿大渥太华定居了,子孙满堂,他是我母亲的前夫生的。”

    老庆吐了一颗枣核儿,说:“我记得他小时候特别淘气,你妈妈很是操心。他喜欢用石块砸邻居的玻璃。有一次,他砸了我家的玻璃,每到这时候,你妈妈总是揪着他的耳朵到我家认错儿,你哥哥也不知疼不疼?”

    汪霞又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庆呀,老庆,你总是记得这些故事,你换个题目好不好?”

    这时老庆看到一辆宝马轿车疾驶而来,扬起一片黄尘,在离汪霞几米处戛然而止。轿车的司机下来,对汪霞说:“汪总,我到了。”

    汪霞招呼老庆上车,轿车沿着长安街向东驶去。

    汪霞对老庆说:“今晚我请你吃西餐,咱们到星期五西餐厅。”

    老庆一听汪霞请自己吃西餐,不由心花怒放,这几天他肚子里正有点素,西餐也几个月没有光顾了。

    老庆问汪霞:“你现在住在哪儿?”

    汪霞望着飞驰而过的车流人流和周围的景物,她正沉浸在喜悦之中。

    “我住在碧丽花园,在燕莎那边。北京变化实在太大了,绿化也不错,大楼起了不少,马路也开阔多了。就是人多车多,倒是不寂寞。”

    汪霞望着国贸大厦,欣赏着背后的蓝天白云,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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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叫金蔷薇大厦?

从国贸大厦住北一拐,在星期五西餐厅前停下来。

    汪霞拉着老庆进入星期五西餐厅,上了二楼。

    一位服务小姐问:“吸烟吗?”

    老庆点点头。

    汪霞说:“今天不吸了吧,我最怕烟味。”

    老庆点点头。

    汪霞说:“多喝点啤酒,烟瘾就不犯了。”

    二人拣了一个僻静处坐下来。

    老庆闻到一股股牛排的味道,觉得非常亲切。

    汪霞要了两份美国牛排,一盘沙拉,一个烹大虾,两碗俄罗斯红菜汤,一碗意大利牛肉面,两大扎黑啤。

    服务小姐依次端上菜肴,汪霞与老庆对饮,十分快乐。

    汪霞问老庆:“老庆,你说我在中国投资什么才能挣大钱?”

    老庆想到金蔷薇文化沙龙,于是说:“改造一个金蔷薇大厦,重点发展文化产业,组合人才资源,做到人尽其才,才尽其利。”

    “为什么叫金蔷薇大厦?”

    老庆就把金蔷薇文化沙龙的来龙去脉,雨亭、飞天、黄秋水等人的业绩细细叙说一遍。

    汪霞在美国就听说过诗人飞天、黄秋水,也听说过黄秋水与伊人传奇般的爱情经历,她对金蔷薇文化沙龙甚感兴趣。

    汪霞说:“市场的竞争说到底是人才的竞争,毛泽东当年也说过:世界上只要有了人,什么人间奇迹都可以创造出来。’这个沙龙办好了,它既能聚集人才,又能为企业穿针引钱,实现人才资源的整合。这个沙龙应当办成中国最大的文化沙龙,把才子佳人都吸收进来的,既有名星、影星、歌星、名作家、名画家,又有名记者名律师、著名企业家,这可是个宝库。”

    老庆说:“真是满园春色关不住,支支红杏出墙来。”

    汪霞说:“到时候可以举办一些国际文化交流活动,设坛讲学,互通有无,沟通信息。老庆,你去过巴黎吗?”

    老庆摇摇头,苦笑了一下:“我连朝鲜、越南、蒙古也没去过。当年到了海拉尔,想到俄罗斯边贸城市看看,结果身份证丢了,也没去成;就是到呼伦贝尔大草原转了一圈,我想那儿离蒙古近,就等于到蒙古了。”

    汪霞把半截大虾塞进嘴里,‘咕嘟嘟’喝了一大口黑啤。

    “巴黎是世界文明的发源地之一,巴黎圣母院、塞纳河、凯旋门、旺多姆圆柱,这些名胜古迹,应有尽有,你应该去看一看,到时候我请你看一看。”

    老庆停住了叉子,为难地说:“我口袋里可没有那么多钱,旅游一趟需要一二万。”

    汪霞说:“我请你去,让法国总统接见你,接见一个中国民间文化领袖,多高的规格。”

    老庆笑了,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老庆其实不怎么刷牙,每早一次,也是对付,用个烂牙刷,往嘴里,左掏掏,右掏掏,就算完事。他是天生的牙白,牙齿长得整齐。

    “老庆,我喜欢你的牙齿,白得像象牙。”

    老庆笑笑,“象牙?那是经过加工的,原始的象牙不一定那么白。”

    汪霞两只眼睛笑成一条缝儿,“老庆,你真可爱,什么事都认真。”

    老庆仔细端详着汪霞,说:“汪霞,我觉得你跟小时候就像是两个人,我记得你小时候,十分瘦小,又黑又瘦,两只眼睛又黑又亮。说话时挺神气,一对小刷子高高地翘着,像要翘到天上去,胸脯平平的,就像小搓板。”

    汪霞说:“现在都是吃那些乌龟王八蛋吃的,身体吃胖了,被大西洋的风一吹吹白了,乳房是垫起来的。”

    老庆说:“美国人也讲究美容?”

    汪霞点点头:“当然,爱美之心,人人有之。”

    老庆又喝了口酒,指着汪霞说:“汪霞,你怎么变成两个人了?是双胞胎吗?”

    汪霞说:“老庆,你喝高了,这么一会儿工夫,喝了三大扎。”

    老庆摆摆手说:“没高,没高,远亲不如近邻,二十多年的发小儿,见面高兴,高兴!服务员,服务员!”

    一个女服务员应声而来。

    “再来两扎!”老庆高声叫道。

    “没关系,汪……霞,今晚这钱我来付,别看我兜里就有200多张大毛票,可我有存折,到银行的取款机里取,这小卡一插进去,这钱就来了!”老庆从钱包里掏出一个储蓄卡,摇晃着。

    老庆摇晃着站起来,用手做了一个手枪的动作。“汪霞,你老实坦白,你是不是那边过来的?”

    汪霞说:“老庆,你喝多了,坐下来。”

    “我没多,没多心,你就是那边派过来的梅花党,美国中央情报局,还是布什总统,你是多面间谍。二十多年不见,你突然出现在我的身边,你冒充美国的富婆……”老庆继续摇晃着。手里托起大扎“咕咚咚”又喝了半扎。

    汪霞有些不悦,但是忍住了。她望了望四周人们都在各自就餐,没有人注意到他们,旁边一对情侣,正沉浸在对视的幸福之中。

    汪霞叫过一个服务员,问:“你们这儿有醒酒药吗?”

    服务员摇摇头。

    汪霞走到老庆旁边,掏出手绢擦拭着老庆下巴的酒渍。

    老庆一把推开她,哈哈笑道:“汪霞,你这个梅花党的联络员,想用美人计来勾引我,你的接头信物,那只绣花鞋呢?我不怕,我是谁,我就是苍蝇,一只可爱的苍蝇,专门叮梅花党的花魁,哈哈哈……”

    汪霞哄老庆道:“老庆,咱们还是不做苍蝇,还是做梅花吧。”

    “梅花,梅花有什么了不起?它不敢在春天开,怕跟百花斗妍;不敢在夏天开,不敢跟莲花比美;不敢在秋天开,不敢跟菊花比清洁;它偏偏躲到冬天开。冬天,冬天,百花都凋零了,白茫茫一片,它只有躲在冬天哭泣。哭泣,哭泣,哭泣!啊,汪霞,你不是梅花,你是一片早霞,升起来给人间光明,给人间温暖,你升起来是一片火焰,落下时是一摊鲜血,啊,一大摊鲜血!红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红得让百花羞怯,红得让老庆心跳!老庆已经不是从前的老庆了,他长大了,他长出了胡须,……”

    汪霞生怕老庆醉后出丑,连忙付了钱,把他推进车里。

    老庆倚在汪霞的肩头,轿车向北驰去。

    汪霞心绪有些凌乱,只觉老庆头一歪,一股秽物喷洒在汪霞身上。

    汪霞慌忙推开老庆,让他斜倚在玻璃上,然后掏出手绢拼命地擦着,并拿出一瓶法国香水悄悄洒在车厢内。

    “汪总,去哪儿?”司机问道。

    “碧丽花园。”汪霞头也没抬,小声地说道。

    碧丽花园是北京东北一座华丽的公寓,天已大黑,轿车在碧丽花园前停下来,汪霞费力地扶出老庆。

    “汪总,我来帮你。”司机走过来。

    “不用了,你先回去休息,等我的电话。”汪霞说完扶老庆进了电梯。

    老庆醉得不醒人事,汪霞扶着他出了电梯走进自己的房间,把他轻轻放在床上。然后拿过一个热毛巾擦去他身上的秽物,又在屋里喷了些法国香水。

    香水漫漫散开,屋内弥漫着温馨的香气。

    老庆静静地躺在宽大的床上,均匀地呼吸着。

    汪霞脱去他的一双皮鞋,只觉一股异味扑鼻而来。汪霞闻到这种异味,不仅没讨厌,反而“噗哧”一声笑了。

    她想起少时的一幕情景:

    那是汪霞9岁时,赤日炎炎的中午,老庆到汪霞的窗前唤她。

    “汪霞。”

    “老庆,做什么?”汪霞一骨碌从床上跃起来。

    老庆隔着窗户笑道:“汪霞,我看见你的小奶子了,平平的。”

    汪霞一低头,原来天太热,她仅穿着一个大花裤衩。

    汪霞叫了一声:“讨厌!”慌忙穿上背心和短衬衣,一溜烟出了门。

    老庆牵着汪霞的手来到后院,蹿上了房。

    老庆摘枣,汪霞装枣,一会儿装了一书包。

    尖尖的枣,泛着光亮;红红的圆枣,红得耀眼。

    “差不多了,老庆,够吃的了。”汪霞招呼着老庆。

    老庆一屁股坐在房顶上。

    汪霞道:“这里太热,找个树阴。”

    汪霞牵着老庆的手来到一片枣林下面,正好有个墙垛。

    两个人坐下来。

    “汪霞,靠着我。”老庆眯着双眼,美美地打了一个哈欠。

    “美得你!”汪霞靠在他身边,掏出书包里的枣吃起来。

    “谁在房上呢?!”房里传出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

    老庆爬起身,从房顶凸起的一角玻璃往外一望,只见北屋的胖刘婶正撅着一个大白屁股蹲在那里。

    老庆小声对汪霞说:“坏了,这是咱院的茅房,胖婶正在那儿蹲坑呢!看你找的这个地方,我说怎么这么大的味呢!”

    汪霞平时最怕胖刘婶,她说话大嗓门,放屁如雷,夜里打呼噜,左邻右舍都听得见。

    汪霞拉着老庆接连越过两个屋顶,来到一个平台上。

    两个人相倚着坐下来。对面是一株桑树,旁边有一株古槐,知了不停地鸣叫。

    汪霞指着一个个由细丝牵着的小绿虫叫道:“吊死鬼,老庆,你怕吗?”

    老庆瞟了它们一眼,满不在乎地说:“我才不怕呢!它们都是小动物。”

    汪霞说:“老庆……”

    老庆说:“我还没老呢,等我七老八十时你再叫我老庆行不行!?我才八岁。”

    汪霞说:“就叫小庆,小小庆。”

    汪霞痴迷地望着无云的天空,说:“人不老有多好,我妈妈年轻时可漂亮啦,大粗辫子又黑又亮,能够着屁股,我见过她那时照片,可是现在她发胖了。”

    老庆把一个枣核吐出来,说:“你妈还不算老,我奶奶才算老,她的头发都白了,走路要用龙头拐杖,把龙须都磨没了,龙头成了秃顶,她走路这样……”

    老庆学着奶奶走路的样子。

    汪霞忍俊不禁,笑得前仰后合。

    汪霞问:“小小庆,人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

    老庆点点头:“人死了,埋在地下,慢慢就腐烂了。如果烧了,就化成一股烟没了,无影无踪。我想,人就是这么简单。”

    汪霞说:“我们班同学说,别的星球也有人,火星上可能就有人。”

    老庆说:“你说的是外星人,也可能是三头六臂,也可能是长着翅膀。反正有空气,有水,就可能有人。”

    汪霞说:“人都是猴子变的,现在的猴子能变成人吗?”

    老庆沉吟了一下,把鼻涕涂在房顶上,说:“语文老师说,主要是时代不同了,环境变化了,现在的猴子变不了人了。”

    汪霞说:“我听老师讲,历史上也有女人统治整个世界的时候。”

    “那叫母系社会,女人是国王,男人听女人的调遣,但这时代永远过去了。”

    “你胡说!谁说这个时代永远过去了,我就是国王!”

    “你?!”老庆讥讽地看了她一眼。“谁叫你蹲着撒尿的!”

    “我也能站着撒尿!”汪霞说着站起来,掀起大裤衩,一股热流顺着她的腿哗哗淌下来。

    老庆看呆了,他脱下鞋,一股异味扑鼻而来……

    “臭脚!汗脚!”汪霞大叫着,落荒而逃……

    汪霞从回忆中返回现实,老庆仍在熟睡。汪霞拿过一床薄被给他盖上,然后到另外一个房间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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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 23:37 | 显示全部楼层

你看,黄丁香!

第二天早晨,汪霞起床,走进老庆睡觉的房间,只见床上空空,老庆不知到哪里去了。

    汪霞感到纳闷,她到几间屋子都看了,没有老庆的踪迹。

    汪霞走进卫生间,只见老庆仰面倒在地上,仍在熟睡,马桶被他坐倒了,斜在一边。

    汪霞看了,不禁暗笑;这个老庆,酒劲儿真够大的,居然把马桶都坐翻了。

    汪霞走过来,提起老庆的裤子,把他扶到床上。

    直到下午,老庆才醒过来,他看到汪霞笑吟吟地望着他,不由吃了一惊。

    “你是谁?你不是弄玉?我怎么到了这里?”老庆怔怔地望着刚做完美容的汪霞。

    汪霞大声说:“我是汪霞,你小时候的邻居,什么疼玉。”

    老庆拍打着脑袋,连忙说:“喝多了。喝多了,原来是汪霞。汪霞,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的家,碧丽花园。”汪霞大声叫道。“疼玉是谁?你的前妻?还是其他什么女人?”

    老庆笑道:“是弄玉,湖南的一个小姑娘,我的好朋友。”

    “好朋友是什么意思?是情人吧。”汪霞问道。

    老庆拍打着脑袋,连声说:“喝多了,实在喝多了,我喝了有四扎多,别说星期五,就是星期六,我也不去了。”

    汪霞扶老庆起来,说:“你去浴室洗个澡,晚上请你去全聚德烤鸭店,咱们吃烤鸭,不喝酒。”

    老庆跳起来叫道:“烤鸭不能吃,现正闹禽流感,飞禽不能吃。”

    汪霞道:“没那么严重,北京鸭没事。”

    老庆道:“你没听说,烤熟的鸭子飞了!”

    “鸡不能吃,鸭不能吃,怕禽流感,鹌鹑不能吃,鸽子不能吃,怕禽流感,牛不能吃,怕疯牛,果子狸不能吃,怕非典,那还能吃什么?猪,现在身价百倍了,你看猪那洋洋得意的样子,鲤鱼价都跳龙门了。”

    “上东来顺涮羊肉吧,那是内蒙古锡林郭勒大草原小绵羊的肉,又鲜又嫩。”

    老庆咂吧咂吧嘴,好像已经尝到小绵羊鲜美的羊肉了。

    就在老庆喜逢二十年前两小无猜的女伴时,雨亭也遇到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幸会。

    梦苑是雨亭人生中第一个红颜知己,那是几年前的事了。诗人雨亭无法用诗篇语言来形容梦苑的美丽和温柔,妩媚和风流,只有四个字“天生尤物。”

    在圆明园的废墟,透过历史的投影,他认识了正在大学中文系读书的梦苑,楚楚动人、秀色可餐的这位南国小姐与雨亭一见钟情,双双坠入爱河。梦苑是出类拔萃的那种女人,风姿绰约,多情妩媚,乌黑的瀑布似的长发,映衬出瓜子形的脸;深澈如水的眼睛,透出几丝忧郁:微呈弧形的高鼻梁,一对银葫芦般高耸的乳峰,玲珑秀丽……

    她的美貌在男人的羡慕目光中往往更多地体现出来。有一次她到王府井大街买东西,一个怯生生的小伙子一直跟随她到美术馆门前:她停下了,那小伙子脸涨得通红,羞涩地说:“你太美了,简直是一幅艺术品。”

    她听了,微微一笑,轻盈地走了。

    小伙子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怔住了。

    她时常感到委屈,她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丈夫对她好像无所谓。在家时,总是把她关在屋里。丈夫到外面不知忙些什么,总是很晚才回家,有时干脆睡在朋友家里。由于门当户对,她与他组成了家庭,3年后生了一个儿子。她的父亲是个司局级干部,“文革”时自尽了。公公是某单位局长,婆婆是某单位人事处长,如今都已退体在家。她通过公公的关系,从一个中学调到一家出版社当编辑。公公的呆板,婆婆的刻薄无情,像两座大山重压着她,使她喘不过气来。公公和婆婆在“文革”中都颇得意,整人整惯了;粉碎“四人帮”后,无所事事,因此把整人的习惯用在儿媳的身上。最为可笑是在家里的电话上偷偷安装了一个窃听器,专门窃听她与外界通话的内容。她把满腹委屈和怨愤全理在心底,有时偷偷拭泪,怨恨丈夫经常夜不归宿,埋怨丈夫所在单位没有住房。两年前她决定报考北京的大学,以摆脱家庭的罗网。她天性聪慧,博闻强记,居然考取了京城八大学院中这座有名的文科大学。

    她叫梦苑,顾名思义,仿佛是生在恍惚梦中,考入大学时本来想换一个名字,可是挖空心思,查尽辞典,也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好名字。

    梦苑与雨亭在一次约会时,向他叙述了自己的家事。“25岁以前我是一个非常规矩的女人,算是贤慧的妻子吧,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让人窒息的家庭改变了我,或者应该说,是本性不安的我冲破了家庭的压制……

    “有一次,编辑部组织去山区野游,夜宿帐篷。编辑部副主任是个40岁不惑之年的男人,长得有点像日本的影星高仓健,他平时寡言少语,后来我才知道,实际上他早就盯上了我。这天晚上吃过晚饭,他约我去外面遛遛。我跟他来到一个风景秀丽的山坡,他向我讲述他家庭生活的苦闷,说起来泪水涟涟,我被感动了,联想自己的家庭生活,同病相怜。再后来,我不说你也明白,不知怎么,我爱上他了,这是我的真正意义上的初恋。我背叛了家庭,背叛了丈夫,如急风暴雨,势不可挡。我沉浸在爱情的热浪中,不能自拔,幸福得发狂,常常彻夜不眠。可是我错了,他爱的是我的容貌,我的身体,不是我的灵魂。3个月后,他又开始追逐另一个漂亮的女孩,我像一个幼稚的孩子苦苦恳求他,并愿意离婚嫁给他。没想到他却是那么无耻,竟当着我的面和那女孩……我简直气疯了,多少次跑到江边,想投入汹涌澎湃的江水。可是我为什么要死呢?该死的应该是他,这个玩弄女性的家伙,这个负心的家伙。我病倒了。生病给了我反省的机会,病愈后我想投入新的生活,可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这时同屋的一个编辑非常同情我,他经常照顾我,我俩也很聊得来。同情可能就是爱情的桥梁,渐渐地我们产生了感情。他长得不帅,甚至可以说有点像《巴黎圣母院》里的那个敲钟人。但是他心地善良,而且很侠义,你知道,我特别喜欢仗义的男人。他很有才学,知识渊博,说话挺幽默。有一次借出差的机会,我们到云南西双版纳去了一趟,这是一次浪漫的旅行,人生难得有这样的浪漫。西双版纳的密林,更是梦一般的美。那令人难以忘怀的小竹屋,清澈的泉水,美丽的傣家姑娘,多姿多彩的民俗,蓬勃的绿色生命……真叫人心醉。”

    说到这里,梦苑忽然不说话了,眼里涌出晶莹的泪珠。雨亭俯下身问她,她还是一言不发,雨亭拥紧了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又说道:“没过多久风言风语多起来。丈夫跑到编辑部大闹,当众打了我一耳光。那个男人不敢理我了,私下对我说:‘梦苑,谢谢你给我的幸福,我终身难忘,我会把它珍藏在心底,以后我们还是好朋友、好同事。’我明白他的意思,我理解他,何况他还有一个贤慧的妻子……”说到这里,梦苑已是泪流满面。

    雨亭端了一杯温水给她,她喝了一口,“人生真是有趣,我和另一个同事明明没有任何越轨的行为,只是平时聊得来,他时常帮助我看书稿。可是又有不少风言风语。那个同事的妻子是个醋瓶子,听到传闻后,风风火火跑到编辑部,口口声声要跟我上法庭。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哭笑不得。那个同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劝走他的妻子,又是一场风波。”

    雨亭笑道:“你在编辑部成了知名人物了。”

    梦苑苦笑道:“我哪里愿做这个知名人物,你开我的玩笑,真坏!”

    梦苑用小拳头捶打雨亭,雨亭躲过了。

    “去年春天,我那位同事来了,他出差路过北京顺便来看我,我知道他一直背着黑锅,家里闹矛盾,冤枉了他,索性将错就错,于是……”

    雨亭正听得津津有味,忽听一声闷雷,一会儿下起瓢泼大雨,屋内一直没有开灯,一片黑暗,几道闪电,照亮了梦苑。她慌忙来到窗前,隐到窗后,悄悄向外张望,拉上了窗帘。

    “嘭、嘭、嘭……”有人敲门,屋内可以看到外面巨大的投影。

    梦苑示意雨亭不要开门,雨亭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敲门的人远去了。

    梦苑飞鸟般扑到雨亭的怀里,雨亭见她眼里泛着亮晶晶的雨珠,轻轻地把它擦干。

    “你冷不冷?”他问她。

    她摇摇头。“浑身是火,火燎燎的。”

    “刚才敲门的是谁?”

    “可能是同学,说起来挺有趣,有一次,班上的一个男同学喝醉了,不知什么时候溜到了我们的房间,躺在我的床上睡着了,我只好退了出去。”

    雨亭瞧瞧窗外的天空,说:“我要走了。”

    “今晚浪漫吗?”

    “故事挺浪漫,以后我不写诗了,写小说。”

    “一定要把我写进去。”

    “当然,你是主角。”

    两个人穿好衣服,开了门。

    梦苑送给他一把伞。

    “雨还在下,拿着伞。”她旋风般地吻了他的脸。

    一个星期三的下午,梦苑没有课,两人约好到紫竹院公园游玩。

    下午3时,园内游人寥寥,梦苑和雨亭走上一座石桥,来到一片紫竹林中。

    梦苑今天换了一件黑色镶白边的连衣短裙。更添了几分俏丽。

    天有点阴,没有明亮的阳光,但还是清新明朗。雨亭给梦苑拍了几张快照。

    “梦苑,你知道紫竹院的别名吗?”

    “情人公园。”梦苑嫣然一笑。

    “没有你不知道的。”

    “我昨夜根本就没睡,有个男同学跟我聊了一宿,把一捆蜡烛都用光了。

    雨亭听了心里一沉。

    “你猜我的本性是什么?”梦苑略带调皮地微笑着望着他。

    “本性风流!”雨亭道。

    她自豪地点点头。

    “我适合做情人,不适合做老婆。”她又是嫣然一笑。

    竹林中有一个石凳,上面躺着几片枯黄的竹叶。

    一大片阴云急急地从他们头上飘过,天色暗了下来,他们走入后面的一座假山。

    一声闷雷,下起大雨,天地间变成一片细密的蒙蒙雨幕。

    雨亭牵着梦苑的手钻入一个山洞。这个小山洞勉强容下两个人。不远处有一片黄灿灿的丁香花,在大雨中奇异地散发出浓郁的芳香。

    “你看,黄丁香!”梦苑指着那片金黄叫道。

    雨亭跑过去摘了一束回来,递给梦苑。

    梦苑吻着黄丁香,有说不出的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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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 23:3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祝福你……

不久,雨过天晴,一道彩虹出现在天边。梦苑冲出山洞,兴奋的跳啊,笑啊,雨亭背起她,向山下走去,走入朦胧的丁香丛中。

    穿过丁香丛,翻过几座翠绿的山丘,走上一条小径。已从雨亭背上下来的梦苑,牵住雨亭的手向门口走去。

    忽然,梦苑站住了,用心聆听着什么,她的脸上露出庄严的神情。

    教堂的钟声!一定是哪一对新人婚礼的钟声……

    雨亭也隐隐听到了,一阵阵钟声颤动着,悠悠地传过来,动人心魄。已是傍晚时分,前面一片苍翠,天际一片青黛色。暮霭中的梦苑面容异常苍白,她牵着雨亭的手,喃喃自语:“我没有这个福气……”

    她眼里滚出晶莹的泪珠……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雨亭又如约来到梦苑的宿舍,门开着,屋内没有人。

    他到校园里一个阅报栏前看了20多分钟报纸,再回到梦苑的宿舍,还是没人。

    他有些失望,也有几分纳闷。梦苑是不会失约的,是不是出了问题。

    他又来到学校传达室,打了梦苑的呼机,可是仍然没有消息。

    一种不祥之感油然而生。他不甘心,又来到梦苑的宿舍,进到室内,这才发现,梦苑身着一件米黄色的连衣裙,平躺在床上,一股酒味扑鼻而来。

    雨亭走近梦苑,她喝醉了,睡着了。她的左胳膊有划伤,渗出血迹。

    “梦苑,你怎么了?”

    雨亭坐在床沿上,用手轻轻推她。

    她哼一声,埋在枕间的脸露了出来。她满脸通红,睁开双眼,也是通红。

    “有谁知我心啊……”她长叹一声,晶莹的泪水泉涌般顺着眼角滚淌下来,湿了枕巾。

    此时,看到梦苑如此难过,雨亭也心如刀绞,雨亭觉得自己真正爱上了梦苑。

    爱一个人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他为她的幸福而高兴,为使她能够更幸福而去做需要做的一切,并从这当中得到快乐。

    男人通过女人获得解放,女人在解放了的男人那里获得自由。雨亭守护着梦苑,直到她沉睡。

    第二天下午,雨亭和梦苑来到天坛公园。游人稀少,四周静悄悄的;他们被一种肃穆的氛围笼罩着,簇拥着。在一株巨大的古柏前,两个人久久接吻。梦苑的脸发烫。她小声地说:“叔本华说,男人的爱情,从他得到肉体满足的瞬间起显著减退,不管哪个女人,在他看来都比自己的女人有魅力。

    “因为男人是善于变化的。与此相反,女人的爱情是从这个瞬间起骤然增长的。

    “瓦西列夫说,一个男人不论有多少浪漫史,在他的心里往往有一个永远不会被任何人所代替的女人。

    “吻是灵魂与灵魂相遇在爱人的嘴唇上。”梦苑说到这里,又补充了一句,“女人即使与男人交合也不会轻易和男人接吻。”

    雨亭被臂弯中的这个精灵般的女人深深地沉醉了。他说:“恋爱中的每一个人都是诗人,梦苑,你看你也成了诗人,你的语言多么像诗的语言。”

    “情人的希望仿佛是意识中的一粒种子,只要一生根,就飞快的成长。”梦苑用纤细的左手抚摸着雨亭的胸膛。

    “建筑在美貌上的爱情,一旦美貌消失,它也会随之消失。”梦苑小心盯着雨亭。

    “我一旦爱上一个人,不仅爱她的容貌、身材、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而且爱她的精神、她的灵魂、她的性格、她的思想。”

    梦苑笑了,“这不是你说的,是俄国的车尔尼雪夫斯基说的。”

    雨亭抱紧了她,“你看的书还真不少。”

    梦苑眉毛一扬,“那当然,文学系的高才生嘛。”

    雨亭见她那副娇美的样子,忍不住又吻了她的脸颊。

    梦苑的双眼清澈如水,望不到底。

    “老年是女人的地狱……”她的眼神浮现几丝忧郁。

    “风流的女人,有年轻时的快乐;忠情的女人,有年老后的安逸。

    “不知为什么,我的一个女同学说她有妓女心态。”

    梦苑说到这儿不作声了。

    许久她才抬起脸庞,“一对情侣如果要想长久,就必须彼此都增强魅力。”

    雨亭小心地抚弄着她的柔发,“我不相信人一生只能爱一次,我也不相信人一生必须爱许多次,次数不说明问题,爱情的容量即一个人心灵的容量。你是深谷,一次爱情就像一条汹涌澎湃的江河,其它的爱情不过像这条江河上奔腾翻卷的浪花……”

    梦苑忽然脸颊通红,呼吸急促,雨亭感到她浑身颤抖。

    “你怎么了?”雨亭问她。

    她没说话,整个身体像一条蛇缠紧了他……

    “你怎么了?”雨亭问她。

    “雨亭,我太快乐了……”

    雨亭和梦苑在崇文门便宜坊烤鸭店吃完晚饭,走出来时已是黄昏时分。晚霞染红了天际,远处东单公园的红亭时隐时现。车辆川流不息,行人来去匆匆,正是下班高峰时间。两人走上过街天桥,雨亭看到下面人头攒动,一片喧嚣,仰头向天,残阳似血,不由得脱口说了句:“魂断蓝桥……”

    梦苑一听,心有所悟,不由自主,情不自禁,紧紧拥抱雨亭,发狂地吻着。

    雨亭恍入仙境,真真感到了人生的妙处。心有灵犀,真是古今中外,读破万卷,描述爱情的篇章层出不穷,惟独这一章最是真切。他只疑惑自己在梦中,用手掐了掐自己,竟毫无知觉……

    四年的大学寒窗生涯就要结束了,梦苑满载着学业的收获,人生的真谛,丰收的喜悦。

    她给雨亭打电话,邀他当晚到王府饭店用餐,这是他们至今最后一次会面。

    王府饭店的自助餐厅里,灯光摇曳,菜肴丰盛。

    梦苑一改平日的发型,挽了一个乌黑的云髻,满面风采,身穿一件薄如蝉翼的黑色紧身衣裙。

    “雨亭……”她用悦耳动听的柔声唤他。

    雨亭在她对面坐下了。

    “最近好吗?”

    雨亭点点头,显得有点紧张。

    梦苑叫服务员端来两杯法国红葡萄酒。高脚杯里,紫红色的酒浆映照着通红的蜡烛。

    梦苑的脸娇红,两个酒涡似两个红樱桃。

    她显得有些庄重。

    “雨亭,你说我是一个好女人吗?”

    雨亭点点头,苦笑着:“算是吧。”

    “不是一个打满分的好女人,有点勉强,对吧?”梦苑的一双大眼睛,紧紧地望着他。

    梦苑开门见山地说:“我最近回了一趟家,办了离婚手续,我解放了!”

    雨亭道:“还去了一趟普陀山……”

    “老庆的嘴好快,心蕊不像他。对,然后从海南直达普陀山,是和我的新婚丈夫去的,就是那个你在机场见过的同学,比我小6岁……”

    “我祝福你……”雨亭一本正经地说。

    “是真心的吗?”她把胳膊并拢胸前,笑望着他。

    梦苑说“我想会理解的。女人视婚姻为生命的归宿,男人一般视婚姻为人生旅途的驿站。许多女人一心投向婚姻,有的男人的心常在婚姻之外流浪。这个人对我一直执着,我也欣赏他。总而言之,我想有个家,一个温暖如春的港湾。我这条船实在太疲惫了,需要靠岸了……”

    梦苑把一只炸虾夹到雨亭面前的碟子里。

    “这些年谢谢你给我的爱……但是你已有妻子,不能给我一个家,我太累了,他的出现正好填补了我空虚的心灵。今后我们还是朋友,你永远是我的朋友,我不会忘记你的……”梦苑的眼睛里泛出感谢的目光。

    梦苑又说道:“我就要离开北京了……”

    雨亭听了一怔,心怦怦地跳。

    “他的家在浙江,我毕业后要到他的家乡去,已分配到当地的电视台,做电视节目主持人……”

    吃过饭后,梦苑把雨亭带到5楼的一个房间。这是一间客房,房内布置优雅,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彩色花瓶,插有一束红玫瑰。

    梦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录音机,扭动了开关,播放出阿拉伯音乐《谜》。美妙,动听。

    梦苑把灯光调暗,然后到卫生间洗浴。

    卫生间里传出“哗啦啦”的水声。

    雨亭坐在沙发上,仿佛觉得自己的心扩展了,在这明净的夜晚,他的心中仿佛充满了柔声细语,无数仿徨苦闷的欲念都在他心中突然蠕动起来,像有一种吸引力把他和这充满生命的意境融合在一起了。在这柔和的夜里,他感到神秘的东西在颤栗,不可捉摸的希望在悸动,他闻到了一种幸福的气息,但这种气息又是飘忽不定的,他的心既快活又惆怅,既幸福又茫然……梦苑出来了。

    她像那幅裸体油画。

    雨亭怎么也看不清她。

    她轻盈地走来……

    雨亭感觉到了她灼热的呼吸。她缩在他的身上,她的手触及到他的头,她的湿湿的散发,落到了他的脸上。

    雨亭闻到了这头发独特的香气,他的头昏眩起来。一种奇怪的不可抗拒的力量驱使他双手拥住了她,拉向自己……

    她那富有弹性、灼热、饱满的胸脯紧贴着他的胸脯,他的心跳快而激烈,他感觉到了她光滑柔软的身体……

    人世间的一切都无影无踪了。一切都在盘旋,美妙的音乐在回荡、升华……

    他有点恍惚。

    他仿佛飞向北极光。

    那令人难忘的奇景在摇晃,闪着霓虹的色彩……

    雨亭的每一个细胞都感触到梦苑那热烈的青春胴体,他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好像在飞。

    梦苑的秀发像瀑布一样飘洒着,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愉悦升腾起来,传遍全身。她轻轻地说:“雨亭……这是最后的晚餐……我谢谢你,我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

    升腾的音乐在屋里弥漫、回荡……

    梦苑几乎是从心里升腾出这么一句:“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叫你一辈子也忘不了我!雨亭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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