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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第51幅油画》※★※--作者:茅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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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1: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1节 铁链子锁起来的雀巢咖啡

火星,挂在五千五百万公里以外的夜空,遥不可及。人就是这样,越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东西,越是渴望,越是追求。相反,已经掌握在手的东西,却不当一回事,若干年后再回首,大多数人都会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唉,我这是何苦?


H饮料公司新推出的某品牌矿泉水,由N广告公司代理其广告业务,策划会议开了一个又一个,面对堆积如山的创意方案,汪总提出了自己的设想:

矿泉水的广告定位,就放在健康和纯净这两个概念上。

一块从南极运来、重达一吨的巨冰,放在一个洁净的专门容器里,冰块慢慢融化,通过容器的管道,滴注在杯子里。

这枚超级大冰块,摆在某大型购物中心的广场里,每位现场观众,都能免费品尝到一杯真正来自南极、绝无污染的冰水。

本品牌的矿泉水,就是采自南极,每一滴都由冰块融化而来,坚持奉献给饮者以百分百的健康和纯净。

果然,这个大胆的创意,赢得了众人的交口称赞。

汪总颇有些得意。事实上,这样的创意只有他才能想到。

汪总是不折不扣的冰块爱好者,只要是入口的液体,不管咖啡、红酒、绿茶、红茶、可乐、饮用水、啤酒、威士忌,他都要放冰块。若不是怕服务生异样的眼光,他甚至想在人参炖乌骨鸡汤里也加一些冰块。

有人提出异议,从南极运来一块浮冰,要向离南极最近的国家---智利,租一架大力神军事运输机,另外还需要一艘破冰船,从船上采冰,由飞机运输,横跨太平洋,抵达上海的空港,这笔费用一旦算出来,肯定吓一跳。

假设展出的冰块重量为一吨,那末,采集来的冰块至少要两吨,因为在运输途中,它就开始融化了。千万别演成这样的搞笑剧:采集来的冰块有一个房间大,运抵上海,只剩拳头大小了。

汪总忍不住笑道:"谁让你真的去南极采冰?傻瓜!"

一吨重的冰块,任何一家制冰厂都能制作。有谁会在喝下这样一杯冰水后,大声嚷嚷:

我喝过南极的冰水,不是这个味道!他们在搞假!

一经点破,众人都笑了,七嘴八舌又是一阵赞美之词:

汪总不愧为广告人,深得广告之精髓。

客户---H饮料公司一定会满意的。

平面广告与电视广告就按照这个思路,竭力吹捧,本品牌的矿泉水真正来自南极,绝无污染。

汪总发现一个奇怪现象,平时表现活跃的杜咬凤,今天一反常态,手里不停摆弄原珠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咬凤,你今天怎么啦,不舒服?"汪总问她。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集中在杜咬凤身上。

杜咬凤点了点头,用不大的声音说:

"对不起,汪总,我的一个朋友突然去世了。他也是我们公司的客户。"

"哦!他是谁?"

"他叫许国光,开了一间叫沪浙小厨的餐厅。"

汪总想起来了,去年中秋节,杜咬凤请自己去那家餐厅吃过饭,那里的饭菜确实给他印象深刻,尤其一道叫豆瓣雪鱼酥的招牌菜,至今齿颊留香。

"就以公司的名义送个花篮,向家属表示一下慰问。"

"谢谢汪总,我会办的。"杜咬凤的声音微微有点沙哑。


许国光死后,对餐厅管理一窍不通的许太太,只好把沪浙小厨折价转让了。

接盘的是个上海人,此君曾去日本打工,据他说,日本的商店堪称小偷的天堂,地方大得出奇,东西琳琅满目,营业员却少得可怜。怀里揣着不付钱的商品,营业员还客客气气朝你鞠躬,对你喊"阿里阿多",希望你再次光临。不像我们这儿,超市货架上一瓶雀巢咖啡都要用铁链子锁起来。于是此君辞掉了在餐馆洗盘子的工作,一头扎进商店,大干苦干加巧干,小到电池、大到滑雪板,无所不偷,由此掘到了第一桶金,无限风光地回到上海,做起规规矩矩的生意来。

前不久,他在公交车上发现一名小偷掏了别人的口袋,他奋不顾身下车追赶,一口气追出百余米,将小偷连人带赃物擒获,为此获得了"见义勇为好市民"的荣誉证书。

此君对沪浙小厨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更改,重新装潢,变成了日式烧烤屋,把餐厅原来的装饰物统统清除,还给了许太太。

到底是日本回来的,财大气粗。

许国光的葬礼后,杜咬凤还是第一次踏进这个家。今天是许太太请她去的,家里除了许太太和她儿子,还有那位金华的同学---卖地板的马老板。

两个女人彼此客套了一番,无非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务必节哀,保重身体,美好生活还在前头之类。许太太则说了一通吾先生在世时,承蒙您的提携与关照,万分感激,他若在天有灵,定会保佑您的云云。末了,许太太说:

您是否给国光送过一幅油画,是从拍卖行买来的,挂在餐厅包房里。现在餐厅转让了,画我拿了回来,物归原主。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墙角处,搁着一幅被牛皮纸、塑料纸包裹得好好的画,包装上装了四个硬角,上面盖着S美术馆的专用章,还有051的编号。

一小时后,这幅画就到了杜咬凤的家中。

短短一周,它从S美术馆的二楼C展区、陈馆长的书房、沪浙小厨的包间,几经辗转,终于在第四个新家里落了脚。

回来的路上,杜咬凤就在思考,该把这幅画挂在哪儿?照理说挂在客厅比较合适,但是客厅里挂着一块壁毯,是丈夫从新疆扛回来的,纯羊毛全手工,是他生前的最爱。前思后想,杜咬凤决定把画挂在楼上的卫生间。

洁具是清一色的骨白,墙上的瓷砖是一种少有的暗白色,带细碎花纹,地砖是浅绿色。杜咬凤讨厌卫生间光线暗,她需要明亮,而且杜咬凤有洁癖,用了白色,稍微一丁点儿的脏,在瓷砖上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于是女儿就批评她:不像卫生间,像停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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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1: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2节 出事了,出大事了

这幅画呈现出一种浅蓝色的基调,缓解了周围的苍白。卫生间很大,丈夫讨厌狭小的卫生间,装修时足足扩大了一倍,装了半圆形按摩浴缸,由于工作繁忙,母女俩洗澡都在楼下卫生间的淋浴房里,这个大浴缸基本没用过。这样也好,《窗台上的Zoe》挂在这里,就不用担心潮湿了。

杜咬凤自己动手在瓷砖上钻洞,由于有画框,担心吃不住重量,所以装了两个钩子,然后把画挂在西面墙上,正好对着浴缸。

"妈咪,这么大一幅油画怎么挂在卫生间,不怕人家说你没品位?像暴发户。"

诺诺啃着蛇果,口齿不清地数落杜咬凤。

"你懂什么?这里空荡荡的,挂小的反而显得小家子气,四千多块的画挂在哪儿不是一样?"

杜咬凤轻描淡写地回答,区区四千多元一幅油画,在收藏家眼里算不了什么。

"这幅画叫什么名字?"

"左下角写着呢,自己看。"

"《窗台上的Zoe》……名字好怪喔。"

诺诺的视线沿着画布边沿走了一遍,又问,"谁画的?"

"无名大作,画家忘了署名。"

"怎么会有这种事?"诺诺对着画研究了半天,发出与先前几个人同样的疑问:

"妈咪,这个人为什么要戴口罩?"

"哎呀!你的问题可真多,妈咪怎么会知道,你应该去问画家本人。"

顿了顿,杜咬凤开始盘问女儿:"你最近好像对绘画产生兴趣了?"

诺诺有点莫名其妙。

"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接到一个电话,对方是个男的,姓朴。我问他是哪儿的,他说他是绘画班的老师,通知你明天晚上八点钟去上课。"

诺诺的脸颊微微一红,糟糕,怎么会把电话打到家里来?我明明只留给他手机号码呀。

为了省钱,诺诺在手机上设置了来电转移,把打手机的电话转移到家里的座机上,一定是外出时忘了取消,真是个意外。

"是啊,我在学绘画……"诺诺搪塞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要是你的画画水平能达到这幅《窗台上的Zoe》,就不用做计时工了,做职业画家,妈咪做你的经纪人!"

杜咬凤朝女儿的背影嚷着,心里却在嘀咕,干吗不学广告绘画?公司里有一个跳槽过来的,薪水比我还高。



出事了,出大事了。

阿壶被三文海扁了一顿。

事情的起因在阿壶,他几次来星巴克找诺诺,显然是想追她,诺诺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自己已经有男友了,叫三文。

阿壶坐在隔壁的真锅咖啡馆里,等诺诺下班,看见三文骑着摩托车来接诺诺。

阿壶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倔劲,决定跟三文竞争。

正是靠着这股倔劲,阿壶才有资格跟TOTO、美标、科勒这些世界级卫浴生产商坐在一起,谈论"女性立式小便器"的专利转让事宜。

下面一组数据,可以简单说明两人的实力对比:

论身材,三文体重70公斤,身高180公分,能做男模特;阿壶正好相反,体重80公斤,身高170公分,像一把茶壶。

论月薪,三文有八千元,在上海属于中等偏上水准。阿壶的收入很不稳定,如果"女性立式小便器"能在全世界的公共洗手间推广应用,阿壶一定能成为大富翁,但目前,阿壶还要靠父母的接济。

这天,三文休息,在家里玩电脑游戏。

"滴嘟……滴嘟……"可视对讲机的蜂鸣器响了。

汪汪汪!趴在地毯上睡觉的英国猎犬"比夫"一下直起半个身体,警觉地叫起来。

这就是养猎犬的好处。每次有人在楼下摁门铃,或是上楼后敲门,比夫都会异常警觉,吠叫不止。六个月大的比夫用前爪一搭,可以舔到三文的下巴,据说这种猎犬能长到40公斤,有了它,家庭安全绝对有保障。

三文走到门厅,拿起话筒,液晶屏幕上出现一张陌生面孔。

"你找谁?"

三文不认识他,以为是搞推销的。

"你是三文吧?"

阿壶站在公寓大楼的电子监控门外,对着通话器。

"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三文又问了一遍,言下之意,你不说,我就不开门。

"我是诺诺的朋友,叫阿壶。我知道你是诺诺的男朋友,所以来找你,我们能谈谈吗?"

"谈谈"这个词的范围太广了,谈生意、谈恋爱、谈政治,都在其列。

三文隐约感觉到,"谈谈"的内容是有关诺诺的。

三文没有让他上楼,自己下来,在小区花园里,建有一座古罗马雕塑的喷水池边,开始了两个男人的"谈谈",结果竟变成一场全武行,两个人扭作一团,从池畔滚进了池中。

一位在花园遛狗的居民,看见两个男人在喷水池里大打出手,开始以为是嬉闹,走近一看,不得了,是殴打,是海扁。一个瘦子,一个胖子,瘦的明显占上风,胖的满脸是血,血从鼻孔里淌下来滴在喷水池里,居民慌忙叫来小区保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人拉开。

事后,三文承认,自己先动的手,因为阿壶的傲慢惹恼了他。

三文把在紫金山看火星那晚,诺诺的反常表现与眼前这个和茶壶差不多的男人联系了起来,不由怒从心头起。

你算什么东西,居然要我把女朋友拱手相让,你以为你是贝克汉姆?哪怕你用辣妹维多莉亚跟我交换,老子也不答应。


从摩托车的轰鸣声,诺诺判断出是三文驾驶的那辆雅马哈。

杜咬凤上班去了,诺诺在家休息,本来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诺诺想给三文一点补偿,那晚在紫金山上,三文的欲望和三文的恐惧,本是两种天壤之别的感受,却因为诺诺的一句话,瞬间走到了一起,那种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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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1:4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3节 想出来的下流借口

万万没想到,诺诺满脸温柔地出来迎接三文,看到的却是一张怒气冲冲的脸,三文是来兴师问罪的。

"那个叫阿壶的家伙,怎么会知道我家的地址?是不是你告诉他的?你有没有脚踩两只船?你说,你说!"

平白无故挨了一顿骂,诺诺当然不甘心,于是大吵一架。

"你打他了?你真的动手打人了?怎么可以这样野蛮、不讲道理、不近人情!"

"我打了他,你是不是心疼了?"

"对呀,我心疼,揪心地疼!我真希望他一拳头把你打个稀巴烂!"

"哼,可惜这小子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要不是小区的保安赶来,他早就被我摁在喷水池里溺水翘了辫子!"

"你是黑社会的打手,你滚出去,我不想再看到你!"

诺诺气呼呼上楼,回到自己房间,碰一声把房门关上。

三文不肯罢休,跟上楼,在诺诺的房间门外,继续扯他的喉咙。

"今天你一定要跟我说清楚,你跟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俩有没有'那个'?他有没有看过你、摸过你?你都给他看什么部位了?"

房间里传来诺诺的回骂:

"你看过什么部位,他就看过什么;你摸过什么地方,他也摸过,我对你对他一视同仁!满意了吧?"

三文气急败坏,用脚踢了一下门,搜肠刮肚,想出一句恶毒的骂人话:

"你是……上海滩……第一号的……骚货!"

房间里传来诺诺的哭泣声。

这类没有实质内容的争吵,大多以女孩子的哭泣而暂告一段落。

三文隐隐约约觉得肠在蠕动,一阵排便的意识袭来,扭头一看,卫生间就在前面,他走了进去,顺手把门带上。

三文还是第一次走进楼上的卫生间。诺诺的家,他来过几次,上洗手间都在楼下。

TOTO马桶上装了一套粉红色的"卫丽洁",座圈可加热,内有自动伸缩的喷头,专门清洗人体的污处。三文坐在座圈上,在一排按钮上选择了适度加温键。

马桶里传来闷闷的"乒!乓!"声,那是三文的肠胃在扔"炸弹"。

哇,这个座圈好温暖。每次吵完架都能有这样的享受就好了。

三文打量这个卫生间,第一感觉就是洁白和干净,尤其那只半圆形的按摩浴缸,让他想起自己家里的浴缸,只有它的一半不到,简直是它的袖珍版。

纯白的基调下挂着一幅油画,它的浅蓝色调跟周围的白色搭配,就像蓝天和白云,视觉很舒服。盥洗箱的旁边挂着一只造型奇特的塑料钟,是一条鱼的形状,鱼鳍下摆可以挂一条毛巾,现在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

三文的视线集中在那条"鱼钟"上,忽然他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近在咫尺,他转过头来,看见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砰"的一声,三文提着裤子,慌慌张张奔出卫生间,跑到诺诺的房间门口,门依然紧闭。

"诺诺,你快开门呀,我有要紧的事情告诉你!"

诺诺抽了一张纸巾,擦着鼻涕,书桌上扔着五、六个揉成一团的湿纸巾。

"砰砰砰",敲门声响个不停。

"诺诺,你快开门呀,我真的有要紧事情告诉你!"

这一招真管用,我一哭,你就求饶了。求饶就求饶吧,干吗找借口?

别指望我会开门,我一开,你就有机会了,可以趁虚而入了,哼,想都别想!

今天你要是不说上足以塞满一只集装箱的好话,听到我耳朵根发软,我就是不开门!

想到这儿,诺诺对着门外用力喊:"不开不开不开,我就是不开,你走吧,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诺诺,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我真的、真的有很要紧的事情呀,你猜我刚才看见了什么?那幅画,你们家挂在卫生间墙上那幅画,它……它在变!"

什么?画在变?

诺诺半信半疑,把房门开了一小半,就看见三文一只手提着牛仔裤,白色内裤露了出来,裤腰上写着CalvinKlein的商标。

坏蛋!果然想骗我开门,已经迫不及待脱裤子了!

诺诺想关上门,三文不让她关,一个死推,一个硬顶,在门框处展开一番拉锯战。

"诺诺,你听我说呀,刚才那幅画上的女人,脱光衣服,变成裸体了!"

哼,骗我开门,连想出来的借口都是那么下流!

不如说两声"对不起,我爱你,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了"之类的话,让我心动,开门让你进来,接下来的事情就取决于你的表现了,或许今天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给你扮演一个"终结者",终结我处女身的终结者。

但现在,这种可能性是微乎其微了,你的表现太差劲,让我倒胃口。

诺诺毕竟力气小,敌不过三文,房门已经被顶开三分之二,干脆一松手,三文猝不及防,一个趔趄撞了进来,扑倒在地板上。

揉着疼痛的膝盖,三文满脸委屈地说:"我没骗你,是真的,不信你去看。"

诺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间。

从她的脚步声来听,应该走进了卫生间。

半分钟后,瞠目结舌的表情再一次出现在三文的脸上。

墙上的这幅油画,跟挂在S美术馆二楼C展厅、跟拍卖会上展示的完全一样,戴口罩的Zoe体态优雅地坐在窗台上,双眸凝视前方,浅蓝色的医生服、白色的皮鞋与这间诊疗室一样,给观者一尘不染、干净整洁的感觉。

诺诺斜着眼睛,看了看三文,就这么看着他,语言已是多余的。

三文忍不住嚷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刚才我明明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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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1: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4节 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他使劲咽了口唾沫,接着道:"看见她的衣服和鞋子掉下来,就掉在这儿……"

他指着浅绿色的地砖。

"她一丝不挂,还有她的口罩也掉下来了,我看见了她的脸耶,她的脸……"

"她的脸怎么样?"诺诺用嘲讽的语气问。

"她、她在朝我笑!"

"噢,是吗?既然她对你笑,那她有没有跟你说话?说国语还是英语?今晚约在哪家饭店?几点钟、几号房间?"

诺诺连珠炮地发问,三文无可奈何地望着她。

"诺诺,我没有骗你,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对天发誓。"

"你好像经常'对天发誓',我记得你曾经发誓说,要疼我、爱我、呵护我,结果呢?看你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恨不能把我一口吞了!"

三文无话可说。

画中的Zoe静静地坐在窗台上,听着这对恋人的拌嘴,她的表情隐藏在浅蓝色的口罩后面,捉摸不透。



整个下午,三文觉得不舒服。

今天气温在摄氏30度至24度,多云,太阳不时被厚厚的云层遮挡,盛吹东南风,还是比较凉爽的。三文却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心脏不舒服,脉搏比平时跳得厉害,摸摸额头,并没有发烧,以前三文从来没有这种不舒服。

对这种"不舒服",三文难以形容,就像一个早搏患者,处在盛夏前的黄梅天,气压偏低,湿度又大,浑身上下从里到外,腻腻歪歪的。

下午,三文在店里跟老板吵了一架。老板埋怨他推销年卡的动作不力,别人每月至少能推销掉十张,而三文这个月是零,上个月也少得可怜,只有三张。

年卡分几种,最低一千元,最高五千元,持卡的客人,每次来店里消费后,从卡里把金额扣除,由于提前埋单,所以消费金额为一千元的卡只售八百,消费金额为五千元的卡更便宜,只售三千五。

与别人不同,三文并不热衷于向客人推销卡,尤其对熟客,虽然每推销掉一张都有两成的回扣。三文以前上班的那家店也有类似的消费卡,没等客人把卡里的金额消费完,店就关门倒闭了,卡里的钱如黄鹤一去不复返,倒霉的客人去消费者协会投诉,结果不了了之,于是纷纷向三文抱怨,对此三文只能报以苦笑,表示同情。

所以,三文不再积极向客人推销这类卡,除非有的客人财大气粗,处处摆阔,三文会向他建议买卡的。

面对老板的抱怨,三文说,等你多开几家分店,有了实力,客人相信你,自然会买你的卡。

老板很不高兴,骂了三文几句,三文不服气,也顶了几句。

"算了,三文,别说了。"

坐在理发椅上的一个女孩这样劝三文。她是三文的熟客,跟三文有过肌肤之亲,短暂的交往后,彼此发现对方都不合自己的胃口,就做了一般朋友。

三文一边帮她打理着头发,一边看着镜中的她。不知道为什么,三文的脑海里就浮现起那个裸体的形象来,奇怪得很,通常女人的裸体能勾起男人的欲望,数秒钟里就能勃起,三文也不例外。可是,中午在诺诺家看到的那个裸体,非但没有勾起他的欲望,相反让他异常心慌。

"三文,你今天是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有点色迷迷哦,是不是想那方面了?"

女孩挑逗地从镜子里望着三文。

三文经常去健身房锻炼,肌肉很结实,一米八零的身高,一头长发,加上手艺好,银色的剪刀在手里上下翻飞,嚓嚓嚓削起头发来简直能迷死人。说真的,比起F4的仔仔只不过稍微逊色了那么一点。

三文不傻,知道她的暗示,要在平时,就跟她约时间了,好好搞一下,让心情爽一爽。可是今天,三文始终提不起那种欲望,只是苦笑了一声,说了句客套话,"我发觉你比以前漂亮了"。

女孩走后,三文在洗头的地方用冷水洗了洗脸,然后去隔壁的罗森便利店,买了一瓶三得利乌龙茶,想给自己提提神。

便利店内有一张长条桌,三文靠在上面,喝着乌龙茶。透过橱窗,街头的路人和汽车都处在运动状态,还有漂亮的美眉经过,有意无意地朝店内瞟上一眼。

但是三文没有胃口。他决定给诺诺打电话,有两句话,非说不可。

第一句,我在你家里所看到的一切,千真万确,我没有撒谎,没有跟你开玩笑。

第二句,那幅画有问题。

绝对有问题。

三文摸出诺基亚7250手机,准备给诺诺打电话,屏幕上"收到1条信息",三文不假思索按操作键,阅读它。

屏幕上显示一行文字,让他感到不可思议。

"你们终于看见了我的裸体,从现在起十二小时内,你必须公开展示你的裸体,否则将厄运临头。"

加上标点符号,一共四十二个字。

三文靠着长条桌,足足有三分钟,一动未动。

这条信息的接收时间在12点01分,即在他目睹了画的变化之后,当时他提着裤子惊慌失措地跑出去找诺诺,未能觉察收到信息的提示音与振动。

发送这条信息的手机号码是13901673693,139是"中国移动"的号码,对三文来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三文犹豫了一下,按了通话键,想听听这家伙的声音,跟他(她)沟通一下,问问他为什么要搞这种恶作剧,手机里清晰地传来"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关机。"

现在是下午四点半,三文决定提前下班。



三文骑上雅马哈,先去了诺诺上班的星巴克肇家浜路店,想给她看这条短信息。出乎意料,店里的同事告诉他,诺诺提前下班了。至于去了哪里,不知道。

三文要了一杯卡布其诺,坐在店堂里,拨了诺诺的手机,铃响数遍,无人接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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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否则你将厄运临头"

她在哪儿?她在干什么?她为什么不接电话?

三文的脑海里一下子冒出几个问题。

是不是跟那个叫阿壶的家伙在一起,因为这顿扁,向他道歉,给他疗伤,帮他摸摸这儿,摸摸那儿……

三文马上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亟待解决。

三文给诺诺发去一条短信:"你在哪儿?为什么不接听?"

隔了几分钟,没有回复,又发一条:"我收到一条奇怪的短信,想给你看。"

还是没有回复。三文想明白了,诺诺肯定在赌气,上次争吵,她也是这样,一连三天不接听手机,不回复短信,连家里的电话也不听,都是她母亲接的电话。

"三文啊,诺诺有点不舒服,上床睡了,你明天再打来吧。"

最好是这样,只要她不跟那把茶壶泡在一起,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死三八,赌气也不看看时候,人家有要紧事情跟你商量嘛!

三文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按动,进入"收件信箱",把那条短信又一遍阅读,尤其是最后一句"否则你将厄运临头。"

车祸、溺水、遭遇劫匪、食物中毒、做爱的时候心肌梗塞、中幸运彩大奖狂喜猝死……这些都算厄运吧?

三文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放在脑海里重新过滤了一遍,整理出以下两种可能:

第一,那幅画不是普通的油画,而是一件高科技产物。那层画布能产生特殊的视觉效果,类似电脑里的动画,至于掉在地上的"衣服"、"鞋"、"口罩",只是电脑的虚拟境界。

科技发展之迅猛,建议把"不可能"一词从词典里永久删除,还有什么不可能做到的?据说,明年世界上头一例接受子宫移植的男性就要怀孕分娩了。

当时,如果我没有惊慌失措地跑开,而是不慌不忙,尝试把"它们"拿起来,也许就真相大白了,因为虚拟的东西是看得见而摸不着的。

第二,是我撞邪了。

我遇上一个女鬼,一个有暴露癖的女鬼。

前一种是高科技,后一种则是古老腐朽的传说,两者相差十万八千里。究竟是哪种呢?

卡布其诺喝光了,三文稀里糊涂地走到服务台,要求续杯,服务员礼貌地提醒他,这里不是麦当劳,咖啡不能续杯,但有免费的冰水供应。

下午六点,他去了"舒适堡"(PHYSICAL)。一般他是周二、周六去这家号称上海滩规模最大的连锁健身中心,在那里挥汗如雨,主要练手臂和腹部的肌肉,顺便看看周围的美眉,看有没有机会泡一个。但是今天,他另有企图,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在健身区里逛了两圈,现在是下班时段,来健身的客人渐渐多起来。

先在转腰机上来回转了几下,用40磅砝码。又在跑步机上跑了五、六分钟,出出汗。

隔壁一台跑步机上,一名个头较矮但很丰满的美眉跑得呼哧呼哧,像一头被追赶的小猪,时不时偷偷地瞥三文一眼。

三文猜想,平时她不会跑得这么卖力,不过今天有一位帅哥在旁边,另当别论了。

唉,世风日下呀,连女人都这么好色……

要在平时,三文一定先把跑步机的速度放慢,改成慢走,一边转过头去,很关心地对她说,别这么猛跑,当心小腿变粗哦,要循序渐进,来,我帮你把速度调慢……

一边在跑步机上散步,一边聊天。顶多一小时后,两人就坐在楼下一家肯德基里,面对面地啃鸡翅了。再过一小时,彼此的电话号码都留在对方的手机里了。再过两天,跑步机上的健身就改在床上进行了。再过一个月,三文就不会去跑步机那边了,免得再碰见她。再过三个月,即使在街头擦肩而过,也未必会认得。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三文风流成性,时不时干掉一个女人,但对诺诺,他还是蛮认真的,甚至有点痴情。到目前为止,除了KISS和吻那两颗"星星",还没有那个呢,这对三文来说简直是奇迹了。

三文朝跑步机上的"小猪"微笑了一下,就离开了,直接回到男更衣区。

此时,更衣区已有不少客人,有的刚到,把东西放进衣物箱,开始换健身服,有的冲完淋浴正在擦身,有的蹲在地上系鞋带,有的坐在镜子前,拿电吹风吹干自己的湿发,还有的拿着手机旁若无人地说笑。只有两名男服务员东张西望,随时将地上的水渍擦去,免得客人滑倒。

一切都很正常。

三文把自己脱得精光,不穿鞋,沿着更衣区的通道走了一遍,走路的时候,尽量昂着头,挺起胸膛,目不斜视,步伐沉稳,就这样,来回走了五、六圈。

这应该算是"公开展示裸体"了吧?

还是多走两趟吧,这样比较保险。

望着这位与众不同的客人,服务员心里一阵纳闷,因为他走路的样子不像散步,更像示威。如果没有光着身子,穿上一套名牌西装,服务员会以为他是舒适堡的华东地区总裁来视察。

三文一共走了八圈,耗时9分36秒,要不是一个响亮的喷嚏,提醒自己光着脚丫子在光滑冰凉的地砖上行走寒气易侵入,他还想多走两圈,凑齐十圈。

进入淋浴区,打开水龙头,热水喷泻而下,好烫!三文把调节阀往右转动了一下,注入冷水,水温瞬间柔和了下来。水打在身上,形成无数的小水珠,朝四周飞溅,一阵从未有过的舒畅渐渐涌起来,胸口闷闷的感觉消失了,心脏和脉搏的跳动也恢复了正常,空空的腹中有了饥饿感,他想吃油腻的食物,炸薯条、鸡腿汉堡、苹果派,再加一大杯冰可乐……

三文裹着大浴巾,擦干身体,飞快地穿上内裤他不想再被别人看到自己的裸体,免得吸引"同志"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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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1: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6节 "金越房"靠窗的一张餐桌

梳头的时候,他想到了手机里的那条短信,本来是一些普通的文字,当它们以某种顺序排列起来,就有了特别的含义,带着这段充满诡谲之气的文字走来走去,三文觉得很不舒服,干脆把它删除吧。

至于诺诺,她看不看无所谓,反正她看了也不会相信的,又要说是我瞎编的。

他拿出手机,发现一个未接听电话,他以为是诺诺打来的,可是一看来电号码,却是另外一个人的,这是一个三文不想见到的人。



晚上八点,赵叁德坐在"金越房"靠窗的一张餐桌,看着儿子慢吞吞走进餐厅,气就不打一处来。

赵叁德是A银行某区支行的行长,别看官衔不大,但手里掌握着发放贷款的大权,乃实权派人物。

处在经济高速发展时期的上海,需要贷款的很多,就像电视新闻里,联合国难民署在非洲发放救济粮,工作人员站在卡车上,面对下面无数双索要的手,只能满足其中一二。

所以,求他的人很多,而赵叁德必须捂紧口袋,看看对方是否有资格获得贷款。

父亲给他起名字的时候,希望他有"叁德"---仁德、商德、道德。

赵叁德就这一个儿子,给儿子起名字的时候,显然受了父亲的影响,他希望儿子有"三文"---有文化、讲文明,待人处事温文尔雅。

后来,别人提醒他,国外有一种鱼,叫三文鱼,他一笑了之。

可惜儿子不争气,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

大学只读两年就辍学了,然后在社会上鬼混。别人都在考托福、念MBA,手里夹着笔记本电脑,他倒好,拿起了剪发刀。

赵叁德曾想安排他出国留学,不管是日本、澳洲、美国还是欧洲,只要三文真的想去,赵叁德就会安排,并且为儿子准备足够的盘缠,有没有奖学金、打不打工,都无所谓。

赵叁德对三文已经到了别无所求的地步,哪怕学习成绩不好,只要不退学,坚持念下去,把大学念完就算胜利了。如果能娶个白种人老婆,生一个不再是黑眼睛、黑头发的漂亮Baby,籍此获得居留权,那更是不虚此行,值得庆贺了。

可惜,儿子的思路跟爸爸的背道而驰。用三文的话来说,他只喜欢做两件事:剪头发、泡妞。本来,父子俩的沟通全靠三文的母亲来维系,自从母亲去世后,三文跟父亲的话越来越少。母亲去世不到半年,三文看见父亲把别的女人领进了家,头也不回就走了,开始在外面租房,正式独立了。

除了赵叁德的生日、母亲的忌日,还有春节那顿年夜饭,三文没有回去过。

去年圣诞节,赵叁德送给儿子一辆雅马哈摩托车,再三叮嘱,摩托车是"肉包铁",小心着点,别飙车,别超速,上海滩第一批申领摩托车牌照的骑手已经死得差不多了。

今天,赵叁德把儿子叫来,说有事情跟他商量。点了椰肉炒什菜、冻椰青乳鸽、越南檬粉、香芒龙俐鱼、海鲜酸窝这几道菜,虽然未必是正宗的越南菜,但金越房的越南风味在上海是比较有名的,赵叁德知道儿子一定爱吃。

果然,三文吃得很香,赵叁德看在眼里,心里觉得踏实了一点。

"爸爸有个客户,是新加坡人,愿意为你去新加坡留学作担保。新加坡的地方虽然小了点,但比上海干净,至少没有人在大街上吐痰甩鼻涕。

新加坡是双语教学,英语为主,国语为辅。你的英语基础实在太差,爸爸为你找了一名英文家教,是美国在上海的留学生,一对一的教学,每天上课三小时,每周五天制,爸爸每月支付他一千美元,辛苦半年,保证你的英语水平突飞猛进。"

赵叁德说得差不多了,三文也吃得差不多了。

"老爸,我真是想不通,我现在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很充足,我喜欢自己的职业,喜欢自己的生活方式,你为什么非要赶我走呢?"

赵叁德把筷子重重放在餐桌上,脸色很难看,他不想在公共场合大声斥责儿子。

最终,父子俩的争吵还是不可避免地爆发了。

"上海有什么不好?非要我背井离乡。别忘了,你自己也是上海人,你这是背叛!"

"爸爸是过来人,爸爸吃过的苦比你吃过的饭还多!"

"爸爸没有说上海不好,但为了你的将来,爸爸希望你能去更好的地方发展,有什么错?"

"我的将来我自己会计划,至少现在,我很满足,我不想改变。"

"没出息的东西,将来你会后悔的。等到你明白爸爸的一番苦心,为时已晚啦。"

"你早晚会明白,在外边当囚犯,也比在这边当公民强!"

"你这是反动,说这种话小心要坐牢的!"

父子俩不欢而散,赵叁德气得差一点连结账都忘了。


"好了。"

朴老师走上来,把一道屏风撤下,诺诺就展现在大家面前。她没有穿衣服,确切地说,她是裸体。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住她,诺诺并没有觉得不自然,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堂课两个半小时,报酬人民币两百元。比起她在星巴克打工的报酬,确实要高出许多。

诺诺是在网上发现这份工作的,私立C文化学院的绘画班急需模特,半裸甚至全裸,年龄不限,身材好坏也不限,因为不是T型台上的模特,而是被绘画的,体态的不同能提高绘画能力。另外,要求有一定的艺术修养,还有一定的体力,能把姿势保持一堂课。

诺诺毫不犹豫地进行了网上报名,并按照要求,把自己的数码照片(脸部特写、全身照各一张)发送过去,一周后,通知她面试,签了一份工作协议,每周三堂课,都在晚上,因为学员大多是上班族。

诺诺看中了索尼爱立信的一款拍照手机,它有65536色的彩色屏幕,三十万像素的数码摄像头,造型象一只电视遥控器,售价在人民币两千八,诺诺决定以最快的速度拥有它,前提是以最快的速度赚到钱,当裸体模特,是她惟一能想出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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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1: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7节 父子俩不欢而散

当然还有别的赚钱方法,但诺诺决不会考虑,这已经是她的底线了。

空调咝咝吐着冷气,朴老师小声问诺诺,是否有点凉。

诺诺半躺在一张台面上,其实是半张乒乓球桌,台面很光滑,肌肤与之接触,确实有一种冰凉的感觉。诺诺开始担心一堂课下来会得感冒,那样会影响明天在星巴克的上班,打着喷嚏如何接待客人?

朴老师拿起遥控器,把空调的温度从摄氏25度调高到26度。

学员们都在认真绘画,他们大多是上班族,凭着对艺术的执着爱好,自费来此学习。

巡视中,朴老师提醒大家一些注意事项:

起轮廓线时用简洁的直线、曲线勾勒出女人体的大致形态,注意头部、颈部、胸部、臀部和腿之比例的统一和谐。将人体各部位分体块用素描的明暗线条关系处理,深入刻画女性臀部曲线和胸腔体积。

两个半小时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朴老师重新竖起屏风,让诺诺穿好衣服,学员们各自收拾画笔画板,准备下课。

报酬在月底支付,到那时,手机应该又跌价了。

诺诺离开教室,有个男学员从后面追了上来,三十六、七岁的样子,个头比三文稍矮,有点络腮胡子,他掏出名片,自我介绍道:

我开了一间酒吧,人家都叫我Q先生。我的酒吧与众不同,并非它的饮料,而是每晚举办一场人体彩绘。

诺诺当然知道人体彩绘,以人体的肌肤当画布,用颜料进行绘画,画什么的都有,山水鱼鸟人物。它和纹身不同,可以冲洗掉,而纹身是永久性的。

Q先生打量着诺诺,继续说:在绘画班里,什么样的模特都有,高矮胖瘦,从少女到老妪,一概欢迎。而人体彩绘就不同了,那是一种美的欣赏,所以对模特的要求很高,不单要漂亮,肌肤还要洁白光滑,棕色的、古铜色的肌肤,适合在海滩show,但不适合人体彩绘,那会影响色彩的发挥。

我觉得你的身材很棒,肌肤象牛奶一样洁白,没有一点瑕疵,我的酒吧需要象你这样的模特,我们的报酬是每小时三百元人民币,比这里高得多。

诺诺承认这报酬很诱人,但是,她婉言谢绝了。

在课堂上脱光,与在酒吧里脱光,对她来说,感觉截然不同。

前者是为艺术献身,而后者,多少有点色情的味道。

在绘画班上,人员比较单一,都是学员。但是酒吧里的人很杂,只要买杯饮料,谁都可以进来,万一被熟人看见……

天哪,那个女孩不是乔佳诺吗?

真没想到,她在这种地方赚钱,而且脱得精光……

万一传到妈咪的耳朵里,可是天崩地裂。

诺诺非常明确地拒绝了。

Q先生莞尔一笑,这在意料之中,大多数女孩第一次都会拒绝的,如果痛痛快快答应下来"好啊好啊,每小时三百块,不许反悔喔!今天晚上我就来上班,你的酒吧在什么地方?"

如果是这样,Q先生反而要对她产生怀疑了。

Q先生把名片塞到诺诺的手里,"没关系,再考虑一下吧。如果你改变了主意,给我打电话,我的酒吧随时欢迎。"

说完,Q先生匆匆走了。

诺诺朝名片看了一眼,酒吧叫AK47,一种苏制冲锋枪的名字,基地恐怖分子和巴勒斯坦的武装人员都喜欢用这种冲锋枪,据说它结构简单,射击时不易卡壳。

我不会来的,肯定的,百分之百……

心里这样想,诺诺还是把名片放进了钱包的夹层。


离开金越房之后,那种难以名状的不舒服,渐渐又占据了三文的躯体,胸口一阵阵发闷,脉搏和心跳在加速,腿有点发飘,额头不时渗出虚汗。

三文对着手表测了一下脉搏,一分钟94跳。

他不想上医院,这个时候,只能挂急诊。

这些症状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定是疲劳加上风寒,得了重感冒。

经过华氏大药房,他买了一盒百服宁,当场剥开包装,吃了一粒蓝色药丸。

百服宁分橙色和蓝色两种药丸,蓝色药丸比橙色药丸多含一种叫"马来酸氯苯那敏"的成份,易嗜睡。所以,橙色的白天服用,蓝色的晚上服用。

三文驾着摩托车,在回家的路上奔驰,车速放慢到四十码,安全第一,何况身体不适。

他把摩托车停在小区的车库里,旁边挤着一辆大家伙,那是一辆崭新的克莱斯勒与北京合资生产的吉普,国人习惯称它"大切诺基",一辆四轮驱动的豪华越野车。

三文已经好几次在车库里看见它了,每次看见它,心里就免不了升起一种占有的欲望。

什么时候我也有这样一辆大家伙就好了。宽敞的车厢,高高的底盘,即使外面下暴雨发洪水,照样可以在车里做爱。

三文夹着头盔,匆匆回家。以前,他习惯把头盔往车把上一挂,结果被偷了好几次,就连停在车库里,头盔亦会不翼而飞,只好每次都带走。

他的公寓在九楼,拿钥匙开门的时候,三文就觉得有点不对头,平时,只要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比夫就会在里面欢叫起来,兴奋地跑到门厅,迎接主人的回家。

进了门厅,开了灯,比夫没有出现。

"比夫!比夫!"

三文连喊几声,比夫才慢慢地走过来,耷拉着一对大耳朵,无精打采的样子。

"怎么了?回家晚了,你不高兴?晚饭吃了没有?"

三文到阳台上查看了一番,食盆里,宝路狗粮被吃得干干净净,屎盆里有一团狗屎,颜色和形状都说明了它的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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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1: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8节 她在这种地方赚钱

"好样的。"三文夸了比夫一句,摸摸它的头,亲一下作为奖励。比夫却始终一副蔫蔫的状态。

浴缸里放满热水,三文泡在浴缸里,想驱一驱体内的寒气,卫生间里点着薄荷味的香薰,没泡多久,蓝色药丸的作用就开始在体内发挥了。

……

三文蓦地睁开眼睛,一下从浴缸里站了起来。

水怎么这么凉?

糟糕,我在浴缸里睡着了。

三文暗暗骂自己,他至少犯了两个错误:不该在半路上服用蓝色药丸,以致睡意来得太早。不该泡浴缸,本来想驱驱寒气,现在倒好,寒气彻骨。

三文用大毛巾擦干身体,擦的时候很用力,想活活血。

穿好衣服,来到客厅,不知怎么搞的,睡意消退了,相反,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

他看了看墙上的钟,快到午夜十二点了。

比夫趴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响,好像有心事。

手机放在茶几上,三文拿起来想把它关掉,免得它在自己入睡后叫起来,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更可气的是对方把电话打错了。

手机屏幕上"收到1条信息"。

"三文,我是彭丽,没忘了我吧?哪天有空啊?一块吃晚饭,有家新开的潮州餐馆,很不错哦!"

接收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那时三文正躺在浴缸里。

三文想起来,是那块"老菜皮"。

(注:上海俚语,指上了岁数的女人,皮肤开始松弛,像失去水份的菜叶)

自从那次帮她染发,奉承了几句"你很漂亮,头发保养得很好"之后,这个女人就经常来找三文,要三文帮她打理头发,顺便给她的颈部做几下按摩。她主动约过三文好几次,不过最近一直没见她来,大概忙于赚钱。

"好啊,下周再定吧。"三文这样回复。

虽然对她没兴趣,毕竟是老客户,如果人人都像她出手阔绰,老板就要对三文换一副面孔了。

"滴嘟……滴嘟……"可视对讲机的蜂鸣器响了。

三文反应有些迟钝,回头先看了看比夫,通常只要蜂鸣器一响,比夫马上会直起身体,警觉地叫起来。可今晚比夫不知是怎么了,蜷缩在沙发上,两眼无助地望着主人。

大概它跟我一样"不舒服"吧?

这么晚了,还有谁摁我家的门铃?大概是摁错了人家。

深更半夜,扰人不安,非骂他几句不可。

想着,三文走到门厅,拿起话筒,对讲机的液晶屏幕上,出现一团模糊的人影。

"你找谁呀?"三文对着话筒问。

人影动了一下,估计是往后退了退,比刚才清晰一些。

那是一个背影,从发型看,是短发,出于职业习惯,三文能分辨出这是女人,她穿着一件衣服,由于天黑,液晶屏幕上看不大清楚,只知道是浅色的。

"你是不是摁错了?你找几楼几室?"三文接着问。

对方没有回答,保持原来的姿势。

从没见过这种人---摁了门铃,却转过身,背对着电子监控门,如此一来,门上的通话器和摄像头都不起作用了。

"小姐!"三文耐着性子,继续问:"我是905室的,你会不会摁错了?"

"你到底是谁呀?神神鬼鬼的!"

三文不耐烦起来,挂上话筒,刚要离开门厅,手机响起一阵短促的音乐,有新的短信息收到。

不会是那块老菜皮吧?我回复说"下周再定",她难道等不急了?真是讨厌!

三文按了阅读键,这条短信真够短的,只有两个字:

"开门"

三文楞住了。

难道……是门外的人?

三文在手机上输入三个字"你是谁?",发送过去。

对方的回复很快来了,这次是三个小写的英文字母:

"zoe"

发送这两条信息的号码是13901673693,对这个号码,三文已经不再陌生了。

他的手不由哆嗦了一下,手机掉在门厅的地砖上,发出清脆的"砰"一声。

三文抓起话筒,想再看一遍门口的状况,液晶屏幕上,那个背影不见了,电子监控门外什么也没有,笼罩在一团淡淡的雾气中。

哈,一定是恶作剧,超级的恶作剧。

大概是前两年,我欠下了什么风流债,有人精心策划,想报复我,吓唬我,哼!

或者不止一个,两个甚至三个女人,她们组成一个小团队,也蛮厉害的。

三文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擦了擦额头不时渗出的冷汗,脑子转得飞快,三套方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一,报警。

二,逃离。

三,不予理睬,睡觉。

咦!什么味道?

薄荷味的香薰还在燃烧着,它可以持续六小时,现在空气中又多出一种特别的气味,有点像消毒药水的味道,在医院里闻到过。

对了,好像不是医院,是牙科诊所,洗牙时闻到过这种气味,护士和医生身上都有……

仅仅瞬间,三文决定采取第二套方案,三十六计走为上。

他开始考虑第二个问题:怎么个"走"法?

像平常那样,打开房门,坐电梯下楼,打开大楼的电子监控门,大摇大摆走出去……

万一"她"守在外面怎么办?

这点小事难不倒三文,他有一件新式武器---高楼逃生速降器。

9·11以后,这类速降器在美国很畅销,赵叁德去年在美国考察业务的时候,在沃尔玛买了一套,99美元,使用很简单,把结头一端固定在阳台的栏杆上,用绳索捆在腰上,就可以往下降落了。下降速度基本是每秒钟一米,从九楼到地面,有半分钟够了。往下降的时候,三文心里涌起一丝悲哀。

大楼又没有失火,更不会坍塌,我怎么会吓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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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1: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9节 是那块"老菜皮"

万一被人发现,当我是高楼飞贼,到时候就说不清楚了,被抓进警察局的肯定是我。

双脚落地后,他解开绳索,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绕到大楼门口,看看那个"她"。

妈的!谁怕谁?

心里是这样想的,脚步却朝相反的方向走,进了小区的地下车库。

三文跨上摩托车,钥匙插进孔里,脚底一踩,突突突,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声。

糟糕,头盔忘记拿。

没有就没有吧,他用脚把拄地的支架与地面分离,准备开出去。

去哪儿?三文这样问自己,心里马上有了答案。

去找诺诺,这件事情是从她家开始的。

如果她不承认,就跟她母亲谈,给她看手机里的短信,让她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整个事件的幕后策划者,可能就是那把"茶壶"。

至于诺诺,极有可能是帮凶,三八!

旁边停着那辆大切诺基,三文小心翼翼,驶离停车位,生怕刮到这部四轮驱动的大家伙,无意中朝它一侧的车窗看了一眼---

车窗玻璃上,清清楚楚反射着三文骑车的状况。

摩托车后座上竟然坐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穿着一身浅蓝色工作服,脸上戴着一只淡蓝色口罩,她贴着三文的背,搂住三文的腰,头靠在三文的颈后,脸朝大切诺基一方微侧,诡魅的目光从车窗玻璃的反光上注视着三文……

一瞬间,三文周身的血液凝固了。

妈呀!后面有人?!

她搂着我的腰,我怎么一点没感觉?!

雅马哈在驶出停车位后,就失去了控制,像一匹脱缰野马猛地撞向前面一辆七座面包车,发出轰隆一声巨响,三文被狠狠地反弹了回来,像颗炮弹一样又撞在大切诺基的车身上,巨大的冲击力使车门被撞出一处凹陷,车窗玻璃都震碎了。

摩托车倾翻在地,引擎还在轰鸣,车轮还在转动,排气管喷出的废气在车库里弥漫,车身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喘息不止。



诺诺做了一个恶梦,在梦中,她目睹了一次可怕的谋杀。

阿壶用他发明的那条"超级内裤",把三文活活勒死了。

三文痛苦地挣扎,阿壶不知从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狞笑着,狠狠地勒,差一点把三文的脖子勒断。

作为现场目击者的诺诺,无法帮助三文摆脱魔鬼般的阿壶,急得连声尖叫。

诺诺醒来的时候,特意看了钟,时间还早,才午夜十二点多。

一阵尿意袭来,诺诺下床,去了卫生间。她没有开灯,因为对周围的一切她太熟悉了,闭着眼睛也能摸到任何一件东西。

诺诺把内裤退下来,坐在马桶圈上,马桶里传来嘘嘘的小便声。

卫生间里白色的基调,在黑暗中隐隐约约泛着一股白光,使得黑暗并不太黑。

真要命,我怎么会做那种梦呢?

是否在潜意识里,我希望阿壶替代三文?

诺诺马上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否定。

尿完后,她没有马上站起来,睁着惺松的睡眼,东张西望,目光在一处地方停顿。

那幅油画,跟周围的骨白色洁具、暗白色瓷砖一样,泛着一股暗淡的白光。

好像不对耶!

诺诺不由自主站了起来,连内裤都忘了拉上,她慢慢地凑近,鼻子几乎贴到了那幅画上---

画上什么也没有。

诊疗室、治疗椅、窗台上的牙医,统统不翼而飞,只剩一块苍白的画布。

"妈咪!妈咪!"

女儿的尖叫声,吓醒了睡梦中的杜咬凤,她一骨碌爬起来,冲出卧室,在过道里,撞见了惊慌失措的女儿。她以为有色狼翻窗潜入,企图强暴女儿,杜咬凤随时准备跟任何一个胆敢伤害她女儿的坏人拼命,每晚睡觉前,都会在枕头底下放一把锋利的切肉刀。

母女俩住着一幢楼上楼下共有六间房的别墅,不得不为安全考虑。毕竟家里没有男人。

女儿的状况确实让人担忧,她披头散发,内裤居然退到膝盖上。

难道已经……

从女儿嘴里迸出的话,却让杜咬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妈咪……你快去看……那幅画……那幅画……"

画?画怎么了?

诺诺不由分说抓住妈咪的手,把她拉进了卫生间。杜咬凤随手打开吸顶灯,节能灯管散发出皓白色的光芒,让白色基调的卫生间笼罩在粉白的光线中。

"你快看呀!"

诺诺用手指着那幅画,须臾之间,人像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了。

画上一切依旧,诊疗室、治疗椅、写字台,还有那名戴口罩的女医生,泰然端坐在窗台上,双腿略微搅在一起,露在口罩外的那双眼睛,幽幽地望着母女俩。

"看什么?"杜咬凤狠狠瞪了女儿一眼,厉声道,"快把裤子穿起来,像什么样子!"

诺诺好像没听见,继续傻站着,杜咬凤只好帮她把内裤提起来。

"刚才我明明看见……画上什么也没有……就剩下一块白色的画布……"

杜咬凤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看你是睡扁了头,连裤子都不穿,屁股着火一样蹿来蹿去,万一家里有男人……我看你怎么办!"

画框有些朝右倾斜,杜咬凤把画框扶正,斥责道,"好了,快去睡吧!"

诺诺躺在床上,彻底失眠,想起今天中午三文遇到的那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当时,她也像妈咪一样,狠狠训斥三文,骂他性幻想想过了头,是否街上每一个女人在他眼里都能变成裸体?

现在看来,这幅画真的有问题。

明天……不,是今天,我要去找三文,告诉他我所看见的,用放大镜或者显微镜,把这幅画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看看画中究竟隐藏着什么奥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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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30 21: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0节 我怎么会做那种梦呢

天哪,怎么会有这种事情?


真是一起离奇的交通事故。

交警支队的莫警官发出这样的感慨。

三文之死,最初是按照一起交通事故的程序来处理的。

晚上十二点四十分,小区一位业主驾车回到车库,发现惨状,马上叫来保安,保安报警,同时拨打了120急救中心电话。

巡逻警车于三分钟后赶到现场,认定是摩托车失控撞击汽车而引起的。虽然没有发生在大街上,但撞击一方与被撞击一方都是车辆,故定性为一起交通事故。

五分钟后,救护车赶到现场,把伤者送往医院抢救,确定伤者已经死亡。民警将车库暂时封闭,在现场进行拍照、取证工作。车库于凌晨两点三十分重新开放。

地下车库实施廿四小时摄像监控,整个撞击过程被拍摄下来,对事故责任的认定大有帮助。

肇事车辆为一辆雅马哈重型摩托,牌照"沪A20911",停车位的号码是B-13。

根据录像记载,午夜十二点十分,肇事车主赵三文进入车库,将车发动,录像显示他未戴头盔,光这一点,他就违反了交通法规。按规定,凡是骑摩托车,不管骑手还是后座被载的乘客,都必须戴头盔。

赵三文发动摩托车,驶离停车位后,车辆突然失控,以六十码的速度冲过车道,猛地撞向相距二十余米开外、停车位为A-24的一辆金杯七座面包车,两辆车皆受损,摩托车基本报废,若不是被别人发现及时,摩托车很可能漏油爆炸,届时整个地下车库将陷入一片火海,停放的每一辆汽车都可能成为一枚威力巨大的汽油炸弹,后果不堪设想。

同时,停在肇事摩托车隔壁、停车位为B-12、牌照"沪AD1776"的一辆大切诺基也受到了撞击,右侧车门严重受损,两块车窗玻璃震碎。

肇事车主赵三文被送到第六人民医院,经抢救无效死亡。

结论:赵三文对此次事故负全责。

关于这起交通事故的情况,基本是这样认定的。

但是,此案的经办人莫警官,在仔细研究了车库的录像带后,提出了几个在他看来难以理解的地方。

首先,录像上显示,赵三文进入车库,跨上摩托车,掏钥匙,发动引擎,这一系列的动作看上去都很正常,没有急躁或慌张,将摩托车驶离车位时,还显得小心翼翼,生怕擦到旁边的大切诺基。

之后,他的摩托车突然失控,如脱缰之马飞了出去。

事后,摩托车被送到市交警总队下属的车辆检测中心,虽然损毁严重,但可以肯定,在撞击发生前,摩托车并没有故障,也就是说,这起事故不是因为车辆本身而引起的。

其次,撞击发生后,摩托车侧翻在地,相隔被撞的金杯面包车仅两米,车主赵三文被甩了出去。按理说,即使被重重甩出,也应该躺在离摩托车不远的地方,但是他竟然被甩出去二十多米远,撞在B-12停车位的大切诺基上,右侧前车门被撞出一块大大的凹陷,仿佛被三十磅重的汽锤砸过,好好一扇车门报废了,右侧两块车窗玻璃也被震碎了,可想而知,这股力量有多么强大。

根据莫警官的经验,如果在大街上,摩托车与金杯面包车同时以不低于六十码的速度迎面相撞,才有可能造成如此严重的状况,而现在,面包车是静止不动的,力量从何而来?

若非录像带是一气呵成的,莫警官真要怀疑自己在欣赏一部好莱坞电影里的撞车特技画面,拍摄前经过一遍又一遍的排练,拍摄后用了剪辑手法,才能达到这样的观赏效果。

在区公安局食堂用午餐的时候,莫警官把这件事情当作茶余饭后的聊天材料,说给了同桌的刑侦队探员浦宏鸣听,巧的是,浦宏鸣正想找他了解这件事情。

早晨六点五十分,110报警中心接到求助电话,巡逻警车赶往事发地点。

打报警电话的,其实是三文楼下的邻居、805室的一位业主。

早晨他拉开窗帘,发现阳台外竟有一根绳索从天而降,垂直落到地面,他以为曾有小偷光顾,急忙报警。

民警抬头观察,发现这根绳索来自楼上905室的阳台。阳台的栏杆上,固定着一只不锈钢结头,绳索是从结头里拉出来的。

905室,迟迟没有人出来开门,室内传来一阵阵狗吠。

民警向小区保安询问,保安证实,凌晨车库里发生的撞车事故,肇事者就住在这间公寓里,系单身。

上午八点半,三名民警用工具撬开房门,进入905室,一条硕大的英国猎犬一下子扑了上来。还好民警事先有准备,用专门捕捉流浪犬的铁夹子钳住了狗颈部,叫它动弹不得。

室内整整齐齐,没有任何异常,没有翻动、搏斗的痕迹。

养着这样一条大狗,如果真有小偷爬进来,一定后悔莫及。

这件无头无尾的天降绳索案,交给了区刑侦支队的探员浦宏鸣处理,在与"车库撞车事故"结合后,推断出这样一个过程:

午夜十二点以后,赵三文欲下楼,但他没有采取正常的途径,而是使用了一种从美国带回来的"高楼逃生速降器",从九楼阳台降落至地面,然后走进地下车库,取他的摩托车,在驶离停车位的时候,摩托车突然失控,撞车身亡。

会不会是他家的门锁出了故障,导致他一时出不去,而他又急着出门,所以……

浦宏鸣曾有这样一个疑问,但后来经检查,905室的房门锁没有故障。

这就怪了,为什么放着好端端的门不走,采用这种荒唐甚至有一定危险的下楼方法?万一在降落过程中,绳索断裂,那可就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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