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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魔幻经典《旋转的螺丝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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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3 04:55 | 显示全部楼层

(14)

  两个黑衣宦官听到如此大的喧哗,赶忙手提马刀跑出来看个究竟,但他们很快就连声诺诺道:"原来是巴巴拉娄克!没有外人,只不过是巴巴拉娄克!"机警的卫兵挑起了挂在门口的粉色丝质薄纱,柔和的灯光下,他看到一个卵形深黑色的花斑岩浴池,四周围着用大节挽起的窗帘。透过窗帘的缝隙,他看到成群的女仆,在女仆们中间,巴巴拉娄克看到了自己的弟子,她们肆意地舒展着胳膊,仿佛要拥抱沁满芬芳的水波,在劳顿之后尽情地放松自己。柔柔的倦意、窃窃的私语,以及迷人的笑颜和玫瑰的芬芳,所有这一切都让人不由得心醉情迷,连巴巴拉娄克都差一点儿坚持不住了。

  他定了定神,恢复了往日的一本正经,用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吩咐女眷们马上离开浴池,回房休息。他正在发布命令的时候,年轻的奴茹辛花--埃米尔的女儿,她欢快得像一只羚羊,脑子里满是鬼主意,招手示意一个仆人放下用丝绸做绳索吊在天花板上的大秋千;与此同时,她向浴池中的同伴们眨眼示意。同伴们本来就对被迫离开温柔乡非常不满,于是马上开始攻击巴巴拉娄克,她们变着花样地取笑他。

  奴茹辛花看到巴巴拉娄克疲于招架,于是主动带着尊重的神情上前搭讪:"大人,让哈里发的宦官总管这么站着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这太没有规矩了。您就屈尊坐在这个沙发上吧,如果您不赏光,它一定会不高兴。"

  这番话让巴巴拉娄克很受用,于是他殷勤地答复道:"您真会说话,我接受您的邀请。说真的,您的娇媚让我感到眩晕。"

  "坐下来休息一下吧。"美人儿说着,把他摁到了那个所谓的沙发上,说时迟那时快,沙发突然塌了下去。其他的女人早已经明白了奴茹辛花的意图,她们赤裸着身子从浴池里跳出来,用尽全力推着秋千,那秋千飞上了高高的穹顶,可怜的巴巴拉娄克吓得魂飞魄散,有时他的脚会在水面上激起水花,有时天窗几乎要挤扁他的鼻子,他扯开嗓门发出破锣一样的哭喊,但是无济于事,因为女人们的哄笑声更大了,把他的声音淹没了。

  奴茹辛花和大家一起陶醉在欢笑中,她从小看惯了后宫的宦官们,但却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高贵显赫却又令人讨厌的人,她显然比其他人更兴奋。她开始用最装模作样的讽刺口吻模仿咏唱波斯诗篇:オ

  "噢,温柔的白鸽,当你翱翔天空的时候,

  请看一眼你的爱侣;

  歌声优美的夜莺,我是你的玫瑰;

  请放声歌唱,带走我的芳心!"オ

  苏丹女眷和他们的奴仆被这场景逗得兴起,用力推着秋千,乐此不疲。突然,秋千的绳索啪的一声断裂开来,巴巴拉娄克像乌龟一样跌进浴池,在水底挣扎。四周一片惊呼,十二个一直没被注意到的小门齐刷刷地打开了,女眷们把毛巾掷向巴巴拉娄克的脑袋,熄灭了所有的灯,然后匆忙逃离了这里。

  可怜的人啊,在齐下巴深的水里,四周漆黑一片,又一时无法从缠绕中脱身,只能自我安慰地聆听因自己的落难而引起的嬉笑。他匆匆忙忙地试图爬出浴池,但是没用,浴池边溅满了灯油,滑溜无比,他的每次努力都以滑落进浴池而告终,巨大的水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回响。四周可恶的笑声一次比一次响。他想,这个地方的女人比恶魔更可恶,他决定不再摸索尝试,而是静静地待在浴池里自言自语,其间夹杂着对那些可恶的邻居的诅咒;这种境况一直持续到清晨的阳光惊醒了他。哈里发很奇怪他不在身边,就责令四处寻找。最后,当被找到时,他险些被亚麻布勒死,浑身冷彻骨髓。他哆哆嗦嗦,上下牙直打架地出现在主人面前,哈里发询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泡得像根腌咸菜。

  "您为什么要造访这该死的地方?"巴巴拉娄克粗声大气地喊道,"难道像您这样的君主,应该携家眷来这白胡子埃米尔家里拜会吗?他对生活一无所知。他让这些高雅的女眷干了些什么,太过分了!您想一下就会明白,他们是如何像泡烤焦的面包壳一样对待我,让我像小丑一样在那该死的秋千上整夜荡个不停!对于您的内宫女眷而言,这是多么别开生面的一课呀,而从前我是如何教导她们要矜持和有礼貌的!"

  瓦提克对于他的恶毒谩骂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而是努力地把当时的情景连贯起来,他没有同情可怜的受害人,而是放声大笑,笑那秋千和巴巴拉娄克坐在上面的样子。瓦提克的笑声让宦官心里一阵刺痛,让他差点儿连对君主的敬畏都丢了。

  "笑吧,我的侯爵!笑吧!"他说,"但愿这个奴茹辛花不会在你身上玩什么把戏!她太淘气了,连君臣之礼也不忌讳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哈里发并没有在意,他很快就忘了,但是他们不久就让它旧忆重现了。

  谈话被菲克瑞汀打断了,他进来请求瓦提克和他们一起在大草坪上祈祷沐浴。瓦提克发现水很新鲜,但是祈祷却令人生厌,于是他不由得将注意力转移到那众多的托钵僧、萨通人和苦修僧身上。他们不停地进进出出,特别是那些婆罗门、苦行僧和其他一些信徒,他们来自遥远的印度,途中在埃米尔处小住。他们一个个都有着可笑的习惯:一个随身不离地总拿着一根大链子,另一个带着鞭子,他们都在念念有词;有人攀上了大树,凌空伸出一只脚;有人泰然自若地打坐在火上,不停地敲打着鼻子。有人宝贝似的抱着害兽,这些害兽知恩图报似的与主人耳鬓厮磨。这些流浪的信徒让苦修僧、托钵僧和萨通人感到厌恶,但是他们的厌恶很快就平息了,他们希望哈里发的出现能够抚平他们的愚昧,让他们皈依伊斯兰信仰。哎呀!他们多么失望呀!因为瓦提克不但没有向他们布道,而是像对待小丑一样地对待他们,吩咐他们转达他对维斯恩和埃克斯霍拉的问候,同时哈里发对一个蹲坐着的来自塞伦底伯岛(今天的斯里兰卡)的老头儿很有兴趣,这个老头儿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为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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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3 04:56 | 显示全部楼层

(15)

  "过来!"他说,"看在你主神的面上,扇自己几个嘴巴给我解解闷!"

  老人受到此番侮辱,不由得大声哭泣,他的泪眼中流露出恶毒的诅咒,这时哈里发转过身去,听身边为其撑伞的巴巴拉娄克低声说:"陛下对这些来历不明的人群应该小心为上,他有必要向陛下展示这些下三滥的景观吗?如果我是你,我会吩咐燃起一把火,马上净化一下埃米尔的土地、宫闱和他的动物园。"

  "呸!蠢货!"瓦提克答道,"知道吗?这一切让我如此着迷,在我造访完这些虔诚的乞丐前,我不会离开草坪。"

  无论哈里发走到何处,总是有一群可怜人云集在他身边:盲人、半盲人、没有鼻子的智者、失去耳朵的秀女,每个人都在称颂菲克瑞汀的慷慨无私,他就像白胡子使者一样,把石膏和糊剂免费赠给需要的人。中午,一大队瘸子出现了,很快残疾人以前所未见的阵势在空地上排列成行。盲人和盲人在一起摸索,瘸子和瘸子跛在一起,手臂伤残者用残存的手臂彼此比画着手势,聋子挤靠在一挂大瀑布的旁边,他们当中有些人来自勃固,耳朵不寻常的漂亮和肥大,但是他们一样听不到任何声音;另外,那里也不乏大量的驼背、歪脖等形形色色的人。グC锥为了突出宴会欢迎贵宾的隆重气氛,吩咐平地上铺满桌席,上面是成排的穆斯林肉饭和其他盛餐。看到这些食物,王子不由得开始想吃东西了。因此,尽管宦官总管一再劝阻,他仍然决定就地进餐。好客的埃米尔立刻吩咐在柳树阴下安排一桌酒席。第一道菜是鱼,是用从高山脚下金沙河里捕来的鱼做的;鱼很快就烤好了,和醋、西奈山的草药一起送上酒席。埃米尔所做的一切都完美无缺。

  当山间的琵琶声在群山间回荡时,甜点还没有上来。哈里发带着愉悦和惊愕,刚一抬头,一捧鲜花就迎面扑来。随着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几个年轻姑娘靓丽的身影从灌木丛中嬉戏着依闪而出,蹦蹦跳跳像欢快的小雌鹿。她们秀发中散发的芬芳激起了瓦提克的情欲,他着迷地推掉了宴席,对巴巴拉娄克说:

  "是天女下凡吗?你快看,尤其是她,身材是如此娇媚,正纵情地在悬崖边奔跑。"哈里发回头看到她那随风飘逸的长袍,不由得想:"难道就是她掷茉莉花给我?"

  "对!就是她!您也被她从岩石上投花掷中了。"巴巴拉娄克答道,"她就是我的好朋友奴茹辛花,正是她好心地把秋千借给我用,我亲爱的主人。" 巴巴拉娄克边用手拨开柳树的一条垂下的枝条边补充道,"让我来教导她改掉缺乏修养的毛病吧。埃米尔没有理由不乐意,他居然在山上养了这么一批女儿,料峭的山风赐予了她们放浪不羁的血脉,实在是罪过。"

  "安静,亵渎者!"哈里发说,"别这么说埃米尔,她带着我的心满山飞舞。我真想让我的眼睛长在她的身上,这样我就可以呼吸到她追逐蝴蝶奔跑喘息的气息了!"说着,瓦提克就向青山展开双臂,焦灼地用眼睛搜寻那从前不为其所知的身影,努力将那魂牵梦绕的目标锁定在视野里。但是她的行踪飘忽不定,难以琢磨,就像那美丽的蓝蝴蝶,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哈里发不满足于看,他希望能够听到奴茹辛花的声音,他热切地侧身倾听。终于,他听到了姑娘在抛茉莉花的灌木丛中和同伴的窃窃私语:"一个哈里发,他一定是我的同胞,长得很帅,但是我的戈钦尤兹更可爱。他的一缕发丝对我而言,比最华丽的印度刺绣还珍贵,我宁愿他淘气的牙齿咬我的手指也不愿意要皇家珍宝中最华贵的戒指。你把他丢在哪儿了?苏塔腊嬷嬷?他为什么不在这儿?"

  激动的哈里发还想听下去,但是她很快就和同伴一起退下去了。多情的王子目送她消失在视线外,之后焦躁不安得像一个迷茫的旅客,乌云遮住了指引方向的星辰,夜幕降临,万物黯然失色,雨水在他的心中灌满了沮丧和失望,泪水顺着奴茹辛花的茉莉花涓涓而下,落在他烈焰升腾的胸口。他抓起一个闪闪发光的鹅卵石,好让自己记住第一次感受到爱的暖流的情景。两个小时过去了,夜晚来临了,他还没有拿定主意离开。他多次试图离开,但终究是徒劳。柔柔的倦意让他的头脑有些混乱,他伸展四肢,躺在溪流边,张开双眼,望着幽蓝的山顶,他忍不住喊道:"你背后隐藏着什么?你的孤独意味着什么?她到哪里去了?真主呀!或许她正和她快乐的戈钦尤兹漫步在山间洞穴!"

  这时,潮气开始降临,为哈里发的健康着想,埃米尔安排銮驾过来侍候。瓦提克忘情于幻想,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被抬回到前天晚上接待自己的大厅。

  咱们先放下哈里发,让他在激情中回味。我们来看看奴茹辛花,此刻,她正在岩石后面和心爱的戈钦尤兹约会。这个戈钦尤兹是阿里·哈桑--埃米尔的兄弟的儿子,世界上最标致可爱的青年。阿里·哈桑在十年前的一次远航中失踪了,临别时把这个孩子托付给兄弟照看。戈钦尤兹能用不同的文字传情达意,能在牛皮纸上画出想像力所能及的最好的蔓藤花纹;他甜美的声音和着琵琶让人如痴如醉,当他歌唱麦戈农和雷勒的爱情,或一些古代的悲剧情人时,他的听众总是禁不住热泪盈眶;他谱写的诗篇(像麦戈农一样,他也是一个诗人)经常令女人们为之痴迷陶醉;女人们都爱他,所以,尽管他已经13岁了,她们仍然把他留在后宫中。他的舞蹈轻盈得就像薄纱在春风中徐徐拂动,但是他的臂膀,尽管在歌舞中能和年轻姑娘们配合,舞动得柔情若水,却既无法在追逐中投掷标枪,也无法勒住叔叔马厩中的战马。但是,他箭法极好,在比赛中曾胜过对手,否则他也不会得到奴茹辛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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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3 04:57 | 显示全部楼层

(16)

  两兄弟给孩子指腹为婚,奴茹辛花爱自己的表弟胜过自己的眼睛。两人有相同的品位和爱好,同样身材颀长,同样多愁善感,同样的卷发,同样娇好的面容。当戈钦尤兹穿上表姐的衣服后,他看起来比表姐还女孩气。如果任何时候他离开后宫去看菲克瑞汀时,他就像一只害羞的小鹿,有意地离开家巢去冒险。但是有时他太唐突地去嘲笑庄严肃穆的白胡子,尽管这样他肯定会被毫不留情地责骂一顿。但无论何时,只要这种事情发生,他就会躲进后宫的壁龛,伏在奴茹辛花的怀中低声啜泣,奴茹辛花爱他的过错甚至胜过他人的优点。

  这天晚上,离开草坪上的哈里发后,她和戈钦尤兹翻过长有青草的一座山,那里有一条峡谷,是菲克瑞汀选定的住处。太阳在地平线上变成巨大的一轮,年轻的人呀,他们的幻想总是那么生动而新鲜,他们想像着自己踏上西天华丽的云端,在那里选定了自己的家居。奴茹辛花坐在小山的斜坡上,散发着芬芳的戈钦尤兹的头枕在她的腿上。那里安静极了,除了从下面溪流中汲水的年轻姑娘的声音外,再没有其他动静了。哈里发的不期而至和哈里发华贵的仪表,让奴茹辛花热情的心奔腾澎湃,虚荣心让她无法自制地故意引起王子的注意,于是,她把戈钦尤兹送给她的鲜花抛给了王子。但是当戈钦尤兹询问起他为她精选的鲜花时,奴茹辛花陷入了慌乱,她匆忙地吻着小伙子的前额,心烦意乱地起身,在悬崖边上步伐凌乱地走着。夜晚降临了,金黄的落日变成血红色,像燃烧着的火炉发出的光芒,映红了奴茹辛花生动的面庞。戈钦尤兹猛然注意到了表姐的激动表情,他带着恳请的口吻对她说:"咱们走吧,天变了,柽柳比往日摇得厉害,阴冷的山风让我心口发凉。来!咱们走吧。这将是一个忧郁的夜晚!"

  然后,他抓紧她的手,带着她上路了。奴茹辛花麻木地跟着他走,心中有上千种奇怪的想法。她走过了一大片金银花,这是她最喜欢的地方,但这次她甚至连一眼都没看,戈钦尤兹忍不住一路上伸手采摘了一些,尽管他就像后面有怪兽追赶他似的跑起来。

  年轻的姑娘们看到他这么急急忙忙地奔过来,按照习俗,这是想跳舞,她们马上手挽手围成一个圈。但是,戈钦尤兹跑过来时上气不接下气,一头栽倒在草丛里。这个意外让这些嬉闹的姑娘惊慌失措,奴茹辛花也心烦意乱,精神恍惚,无力地倒在小伙子身旁,把他冰凉的双手放入怀中,在他的太阳穴上搽了些清凉油。终于,小伙子苏醒了,他把脑袋裹进表姐的长袍,祈求她不要回宫。他担心被萨班--他的导师,一个眉头紧锁、脾气暴躁的宦官抓到,由于打断了奴茹辛花正常的散步,他担心那个粗暴的人会挑错。那群欢快的年轻人围坐在长满青苔的小山上开始自娱自乐,她们的主管在远处神情严肃地谈着话。埃米尔女儿的导师,看到自己的学生坐在地上,两眼发呆,若有所思的样子,便尽力去劝慰开导她,给她讲各种各样有趣的故事。戈钦尤兹早已经忘记了不安,屏气凝神地听入了神,他大笑,鼓掌,给所有的人开了上百个玩笑,这其中当然没有落下主事宦官们。这可惹火了他们,他们顾不上年迈体衰,在后面紧紧追赶着这个年轻人。

  这时,月亮升起来了,风儿息了,夜色变得如此恬静宜人,以至于做决定也很清爽。善于做沙拉的苏塔腊嬷嬷在几个大瓷碗里放了小鸟蛋,搀上橘子汁的凝乳、薄黄瓜片和香草心,把做好的沙拉依次递给大家,并且在每份沙拉上浇了一大勺考克诺。戈钦尤兹,像往常一样依偎在奴茹辛花的胸前,撅着朱红小嘴不肯吃苏塔腊嬷嬷递过来的沙拉,除非是表姐喂他,听着她的细语就像蜜蜂痴迷于花酿般令人陶醉。一个宦官跑出去拿蜜瓜,其他人开始晃这对情侣头上的杏树,杏儿雨点般从枝叶间滚落而下。

  在这欢快的时刻,最高的那座山上出现了一处亮光,这亮光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亮光和月圆之夜的光一样明亮,如果不是月亮早已经爬上树梢,大家肯定会把这光亮误认为是月光呢。这怪异的光亮引起了大家的好奇,但是每人都无法推测出其中的原因。那可能是火光,因为那亮光透彻瓦蓝,流星或极光不会那么明亮、那么绚丽。那奇怪的光亮消失了一会儿,但马上又恢复了。最初,它一动不动地出现在巨石的脚下,刹那间它疾飞进一片棕榈树林,闪出一片火花;之后,就沿着湍急的河流滑落而去,最后停在一个狭长幽暗的幽谷里。就在亮光滚动的时候,戈钦尤兹紧抓住奴茹辛花的袍子,不住地催促她回宫。戈钦尤兹碰到突发事件或者稀奇古怪的东西时,心总会战栗发抖。女仆们对于戈钦尤兹的提议连连称是,但是埃米尔女儿的好奇心上来了。她不但拒绝回去,而且不顾一切地执意要过去探个究竟。当大家正在争论应该如何是好时,那光亮发出令人目眩的一道火焰,大家惊叫着四散奔逃。奴茹辛花跟着跑了几步,就要到甬路时,她停了下来,只身掉头往回走去,她一路格外警惕地跑来,很快就到了刚才大家晚餐的地方。火球在幽谷里看来没什么动静,只是在静静地燃烧。奴茹辛花以手扪胸,犹豫了一下是否该继续前行。现在她孤身一人,夜色静得可怕,四周的一切都让她产生一种未曾有过的感受。戈钦尤兹的恐怖多次闪现在脑中,她上千次转身回去,但是那火球始终在她面前,一种无法抗拒的冲动让她奋然前行,不管前面有什么险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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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3 04:58 | 显示全部楼层

(17)

  终于,她到了幽谷的入口。但是,她非但没有看到火球,反而发现自己四周漆黑一片,除了远处时不时闪动着微光。停了片刻,瀑布低沉的水声和着瑟瑟的棕榈树声、鸟儿从树梢上发出的尖叫悲鸣,这一切都让她心里充满了恐惧。她无时无刻都想像着自己踩到了毒蛇,所有关于恶毒的戴夫斯、阴森的幽灵的故事一股脑儿地全涌进了她的记忆。尽管如此,好奇心还是战胜了恐惧,她毅然踏上了盘山小道,一步步走向那火花光亮。但是由于不熟悉道路,没走多远她就开始为自己的草率而感到后悔了。

  "唉!"她说,"如果我待在曾经和戈钦尤兹一起度过了无数夜晚、安全明亮的家里就好了!亲爱的宝贝儿!如果你像我一样孤身走在这荒郊野外,你的心会因为害怕而跳成什么样啊?"想到这里,她又踏上了原路,很快,她来到了岩石凿成的台阶前,于是就一口气拾阶而上。那光亮渐渐变大,高高地悬挂在头顶的山峰上,最后,她听到哀伤、优美的声音从某个洞穴中传来,就像坟墓上空回荡的挽歌一样哀婉,一个声音仿佛是透过浴室的薄纱发出来传入了她的耳朵。她继续向上爬,发现岩缝中到处插满了巨大的熊熊燃烧的蜡烛和火炬。这个阵势让她有些害怕,同时火把所散发出来的清淡但却呛人的气味让她在幽谷口差点儿无力地昏倒在地。

  恍惚中她朝谷口里面瞥了几眼,看到了一个蓄满水的金水塔,里面冒出的蒸汽在她脸上留下了玫瑰的清香。轻柔的乐曲再次响彻山谷;在金水塔的旁边,她注意到了皇家的仪仗、王冠和苍鹫的羽毛,所有的东西上面都镶嵌着红宝石,闪闪发光。就在她凝神注意这些富丽堂皇的陈列时,音乐停了,一个声音马上问道:

  "到底是为了哪位君主,点着了这些火炬,准备了沐浴和这些不仅属于地球的统治者,更属于庇护神的仪仗?"

  第二个声音答道:"为了埃米尔菲克瑞汀美貌的女儿。"

  "什么?"第一个声音质疑,"为了那个整天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在一起消磨时光的俗物?那孩子整天沉浸在温柔乡里,长大后顶多是一个懦弱的丈夫。"

  "是的。"另一个声音附和道,"那些虚无的琐事会让她开心,但是哈里发--世界的主人,堂堂六尺身躯的王子,他注定会享有世界的财富,他的眼睛能看透任何女人的灵魂,现在正狂热地爱恋着她。不,她应该很明智地回报那份会让她万分荣耀的激情。不用问,她会的,她会轻视和抛弃她钟爱的玩偶。到那时,这个宫殿的所有财宝,包括吉埃姆奇德红宝石,将都是她的。"

  "说的对极了。"第一个声音回应道,"我得赶快回伊斯塔卡准备地宫的灯火,欢迎新婚夫妇的到来了。"

  声音消失了,火把熄灭了,四周漆黑一片,奴茹辛花突然惊醒了,她发现自己躺在父亲后宫的沙发上。她击了击掌,戈钦尤兹和女佣们马上围了上来。对于她的失踪,大家失望极了,四处派出宦官找寻。萨班和其他人一起过来,开始数落她:

  "小冤家,"他说,"你从哪儿拿的钥匙?还是庇护你的精灵给你开了锁?我倒要试试你的本事。过来,到你房间去!那里只有两扇天窗。别想戈钦尤兹陪你。快点儿!我会把你关在那个二层塔楼里。"

  面对这些威胁,奴茹辛花愤然昂起了头,睁大乌黑的眼睛瞪着萨班,自从在幽谷里听过那番对话后,她的眼珠就出奇地变大了,她说道:"滚开,把这些话说给奴隶们听去吧,今后要学会尊敬生来就是制定法律的女王,臣服于她的权势。"

  她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一声惊呼"哈里发!哈里发!"打断了。门帘马上被甩开了,奴隶们跪伏成两排,可怜的小戈钦尤兹慌忙藏到了沙发下面。起初过来两个黑衣宦官,后面跟着成群穿金戴银手持香炉的宫娥,一路上散发着芦荟的清香;接着巴巴拉娄克庄严地阔步而入,摇着脑袋似乎对此次造访不太高兴;瓦提克紧随着他,衣着华贵,步态大方高贵,他的出现让人倾羡,尽管他不是世界的统治者。他心嘣嘣直跳地来到奴茹辛花面前,看到她明眸里溢彩闪动,哈里发欣喜若狂,以前他只是偶尔瞥到过几次这种情形而已。但是她很快就垂下了眼睑,她的困惑为她的美貌更增添了几分姿色。

  善于察言观色的巴巴拉娄克明白悲剧就要发生在这张漂亮脸蛋上了,他马上暗示所有人退下。他很快在沙发下发现了小孩的脚,于是他就不拘礼节地把他拖了出来,举到肩膀上,当他离开时,给了他上千个可憎的拥吻。戈钦尤兹哭喊,挣扎,反抗,直到他的脸颊变成了盛开的石榴花,充满了泪水的眼睛里射出愤怒的目光。他情深意切地看了奴茹辛花一眼,哈里发注意到了,问道:"你就是那个戈钦尤兹?"

  "陛下,"她答道,"放了我表弟吧,他天真、柔和,不值得您生气。"

  "放心,"瓦提克笑着说,"他不会有事。巴巴拉娄克喜欢孩子,他身上不带糖果蜜饯不会出门。"

  菲克瑞汀的女儿羞红了脸,在戈钦尤兹被强行带走之前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胸口剧烈的起伏暴露了她的慌乱。依然兴致勃勃的瓦提克,忍了忍没有生气,他可是从来都不会勉强克制自己的脾气。这时,埃米尔突然闯了进来,在哈里发的脚下以脸杵地,说道:

  "真诚的君主!请不要在奴仆面前自贬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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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3 04:59 | 显示全部楼层

(18)

  "错,埃米尔。"瓦提克答道,"我赐予她与我平等的身份,我封她为妻,你家族的荣耀将由此而代代相传。"

  "唉!陛下,"菲克瑞汀鼓起勇气说,"这会让您忠实的奴仆折寿,与其这样还不如责令她离开您的身边。奴茹辛花已经正式许配给戈钦尤兹--我兄弟阿里·哈森的儿子了,这一点奴茹辛花的双手可以为证。他们彼此也心意相通,已经发过山盟海誓了,婚约神圣,不能打破呀!"

  "什么?"哈里发坦言道,"难道你就这样把这么超凡脱俗的美人托付给一个比她还女人气的丈夫?难道你会认为我会那么窝囊地让你女儿的美貌在我手里枯萎?不!她注定是要生活在我的怀抱里的。这是我的旨意!退下,不要打扰我欣赏她的美色。"

  气恼万分的埃米尔拔出马刀,递给瓦提克,伸出脖颈,坚定地说:"砍了扫兴的主人吧,陛下!他活够了,他看到真主先知的仆人亵渎了宾主之仪、好客之道。"

  听到父亲说出这席话,奴茹辛花再也承受不了内心的冲突和折磨,昏倒在地。瓦提克一方面担心她的身体,一方面对有人反对自己十分不满,他吩咐菲克瑞汀照顾女儿,拂袖而去,走之前还狠狠瞪了一眼不幸的埃米尔,埃米尔立即就仰面摔倒在地,浑身冷汗淋漓。

  戈钦尤兹挣脱了巴巴拉娄克,马上跑了回来,大声呼救,因为他没有足够的力气应付场面。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可怜的男孩试着用拥吻唤醒奴茹辛花。终于,在颤抖的热吻中奴茹辛花苏醒过来了。菲克瑞汀也开始从哈里发的怒视中慢慢恢复了知觉,他颤颤抖抖地坐了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看看危险的王子已经离去后,召唤萨班和苏塔腊嬷嬷,分别对他们说:

  "我的朋友们!制伏恶魔需要猛药。哈里发已经把悲哀和恐怖带进了我的家门,我们应该如何应对?如果他再瞪我一眼,就会把我送进坟墓。拿着这些麻醉药末,这是苦修僧从阿拉肯给我带来的,一小撮儿粉末的效果能够持续三天,必须给这两个孩子下药,哈里发就会相信她们死了,因为他们看起来的确就像死了一样。我们假装着要把他们葬在梅穆的岩洞里,趁机去大沙漠的入口处--那些侏儒居住的房子附近。当看客们散去的时候,你、萨班和四个精选的宦官,把两个孩子运送到湖边,那里有口粮,足够养活她们一个月。根据我的推算,哈里发有一天的时间震惊,五天的时间伤心难过,一整夜的时间静思,剩下的时间开始准备新的行程,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哈里发逗留,到那时我就可以免受他的冒犯威胁了。"

  "您的计划很周密,"苏塔腊嬷嬷说,"如果能够成功实施的话。我已经注意到了奴茹辛花支持哈里发的怒视,他也从来不会瞪她一下,所以我确信,尽管奴茹辛花喜欢戈钦尤兹,如果她知道哈里发在这儿,她绝不会安静,除非我们说服她她和戈钦尤兹都真的死了,把他们运到山上一段时间是为了救赎他们的爱所犯的罪过;我们会补充说我们两个也绝望自杀了,你的侏儒--他们两个从来没有见过,会每日给他们布道。我相信会一路平安,事遂人愿。"

  "肯定会!"菲克瑞汀说,"我同意你的安排。咱们赶快行动吧!"

  他们马上去拿药粉,并把它搀在果子露里,喂给戈钦尤兹和奴茹辛花喝。不到一个小时光景,两个人开始心悸,之后逐渐地全身麻木。他们从地板上站起来(自从哈里发走了以后,他们就一直躺在那里),爬上了沙发,全身挺直躺在上面,彼此互相拥抱着。

  "抱着我,亲爱的奴茹辛花!"戈钦尤兹说,"把你的手放在我胸口,我的心似乎就要冻僵了。唉!你和我一样冷!哈里发用他那可怕的怒视杀了我们俩吗?"

  "我要死了!"她断断续续地喊道,"抱紧我,我就要走了!"

  "咱们死也要死在一起。"小戈钦尤兹说道,与此同时,他的胸部一阵痉挛,"让我把自己的灵魂吹进你的唇!"他们没有再说一句话,就像死了一样。

  后宫马上哀号声大作,萨班和苏塔腊嬷嬷以娴熟的技巧表演着伤心欲绝的角色。埃米尔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第一次用他的药粉在女儿身上做实验,自然无须掩饰就悲从中来,悲痛万分。四处聚集来的奴隶们木然地站在那里;所有的灯都灭了,只留下两盏灯,黯淡的微光洒落在这对年轻人的脸上,仿佛春天里早谢的花儿。丧服备好了,他们的尸体在玫瑰水里洗过了,漂亮的头发重新梳理熏香过了,他们的尸身用比雪花石膏还白的裹尸布包了起来。就在仆人们在死者额旁放置了两个用他们生前最喜欢的茉莉花编成的花环的时候,刚刚接到噩耗的哈里发赶来了。他的脸色看起来比整夜在坟墓间逡巡的幽灵还苍白憔悴,他忘掉了自己和其他在场的人,拨开人群,跪倒在沙发脚下,双手捶胸,称自己是"残暴的凶手",在自己身上祈求一千次的诅咒。他颤抖着双手,揭开了蒙在奴茹辛花面庞上的面纱,一声尖叫,就晕倒在地板上了。主事宦官龇牙咧嘴地把他拖走了,边走边重复着:"唉!我早知道她会让你当众失态!"

  哈里发刚走,埃米尔马上吩咐把棺材抬进来,并且禁止任何人进入后宫。所有的窗户都上了栓,所有的乐器都被毁掉了,阿訇开始诵念祷文。直到天黑,瓦提克一直在默默地哭泣,为了让他的狂怒和绝望情绪平息下来,下属们给他吃了镇静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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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3 05:00 | 显示全部楼层

(19)

  次日拂晓,皇宫宽阔的两扇大门打开了,殡丧队伍一路向山里进发。哀悼的哭声传到哈里发耳中,他多想身体早日痊愈,能够参加葬礼--如果不是身体过于虚弱无法行走,没人能说服他在家休养,他刚走几步,就摔倒在地了,下属们赶忙上前把他放回床上,他就这样没有任何知觉地在床上躺了好多天,连埃米尔都动了怜悯之心。

  殡丧队伍到了梅穆洞穴口,萨班和苏塔腊嬷嬷就解散了队伍,只留下四个贴身宦官。在棺材旁休息了一会儿后,他们把棺材抬到了一个岸边长满灰白苔藓的小湖边。这是苍鹫和鹳聚集的地方,他们以小蓝鱼为生。侏儒们接到了埃米尔的指示,很快就对房屋进行了修葺,在宦官们的帮助下,开始用灯心草和芦苇搭建窝棚,这可是他们的拿手好戏,令旁观者啧啧称奇。一个小仓库也建起来了,用于储存食品,一大堆木材堆成了小山用做燃料,山上的空气还是比较阴冷。

  晚上,湖边生起了两堆火,两具可爱的尸体被从棺材中抬了出来,小心地放置在同一个铺满干树叶的小屋里。侏儒们开始用他们清晰的尖嗓子朗诵《古兰经》,萨班和苏塔腊嬷嬷远远地站在一边,焦急地等待药力的消失。最后,奴茹辛花和戈钦尤兹无力地伸出胳膊,慢慢睁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每一个物件。他们想站起来,但是由于太虚弱,又倒下去了。苏塔腊嬷嬷给他们喂了一点儿兴奋剂,这是埃米尔让她小心带来的。

  戈钦尤兹完全醒了,他大声地打了几个喷嚏,由于惊奇,一翻身就起来了,离开小屋,在户外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不错,"他说,"我又能呼吸了!我还活着!我听得见声音!我看见了挂满星辰的苍穹!"

  奴茹辛花听到了熟悉悦耳的声音,也从干树叶中爬了起来,跑出去把戈钦尤兹抱在胸前。她注意到的第一件事情是他们身上长长的裹尸布、他们的花环和赤裸的双脚。她把头埋在胳膊里努力回想:怪诞的沐浴景象,绝望的父亲,更历历在目的还有瓦提克威严的身躯;她还想起来她和戈钦尤兹生病了,就要死了。但是所有这些想法让她非常困惑。她不知道她在哪里,放眼四望,想要认出周边的景象。这个奇特的湖,光滑的湖面上反射着岸上的火光,灰白色的湖岸,浪漫的小屋,哀婉地摇着低垂的脑袋的芦苇,鹳鸟忧郁的叫声和着侏儒们的尖叫声,所有这一切似乎都在向他们表明死神已经向他们打开了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戈钦尤兹很惊奇,他搂住表姐的脖子。他相信自己已经来到了鬼魂的国界,他被她的沉默吓怕了。最后,他对她说:

  "说话呀,"他说,"我们在哪里?难道你没看见火炭上舞动的鬼魂吗?他们是芒克尔和纳克尔(两位丑陋的天使的名字)来抓我们回去的吗?河上的这座桥,出奇地安静,它是不是通向永世下沉不得解脱的深渊?"

  "不,孩子们!"苏塔腊嬷嬷边走过来边说着,"别紧张!把我们的灵魂带到这里和你们一起的寂灭使者告诉我们,对你们懒惰和奢华生活的惩罚只会持续几年。在这段时间里,你们必须住在这沉闷的住所里,这里很少能看到太阳,土地上既没有鲜花也不产果实。他们,"她指着侏儒继续道,"将负责提供我们所需要的一切。这里没有肉食,你们的食物只有米饭,面包会被蒙在湖面上的雾弄得潮呼呼的。"

  看到这荒无人烟的景象,可怜的孩子们泪如雨下,他们拜倒在侏儒们面前,侏儒们非常欣赏他们的人品,诵念了一篇关于神圣的骆驼将会在千年之后送他们到真主的天堂的布道文。

  布道结束了,开始沐浴,他们赞扬了真主阿拉和先知,默默地吃完晚餐后,回到枯树叶堆里休息。奴茹辛花和她的小表弟互相安慰道,尽管死了,他们还是躺在同一个屋子里。因为此前已经睡得太多了,两个人在悄悄话中度过了后半夜,谈论着他们的遭遇,由于害怕鬼魅,他们彼此紧紧拥抱着对方。

  早晨,天气昏沉沉地伴着小雨,侏儒们支起高高的杆子当做尖塔,让他们做祈祷,包括苏塔腊嬷嬷、萨班、四个宦官和一些鹳鸟在内的集会早已经准备好了。两个孩子从他们的小屋中走了出来,步态迟缓,神情沮丧。尽管他们的头脑里笼罩着一种淡淡的忧郁和哀伤,他们仍然虔诚地进行了祈祷。祈祷刚一做完,戈钦尤兹就问苏塔腊嬷嬷和其他人:"他们怎么这么巧同时和我们死在一起?"

  "我们自杀了,"苏塔腊嬷嬷答复道,"不忍心看着你们死去。"

  听到这儿,奴茹辛花说道:"哈里发呢?他也死于孤独悲伤了吗?他也会和我们一样到这里来吗?"

  侏儒们早已准备好了答案,一本正经地答道:"瓦提克罪孽深重,得不到神的救赎。"

  "我早就知道他会有这样的下场。"戈钦尤兹说,"很高兴听到这个消息,因为我确信是他恐怖的怒视把我们送到这个地方来,让我们听着布道,吃着斋饭的。"

  就这样,不知不觉一个礼拜过去了。奴茹辛花贪恋着生前的繁华,戈钦尤兹和哄着他的侏儒们一道祈祷、劳动。

  当山上演绎着一幕幕天真的时候,哈里发又去拜访埃米尔了。他刚一恢复健康,马上就用一种让巴巴拉娄克战栗的声音狂吼道:"背信弃义的异教徒!我发誓和你断绝关系!是你杀害了我心爱的奴茹辛花!如果我明智一些的话,我恳请穆罕默德的怜悯,他会让奴茹辛花留在我的身边。拿水来让我沐浴,把虔诚的菲克瑞汀传唤来,我要和他一起献上祈祷,让我们摒弃前嫌,重新和好。之后,我们要一块儿去祭奠可怜的奴茹辛花的坟冢。从此以后,我将隐居山林,度此残生,以救赎我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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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3 05:01 | 显示全部楼层

(20)

  尽管奴茹辛花很喜欢戈钦尤兹,而戈钦尤兹一有空儿就和她在一起,可谓形影不离,但她还是不太满足,因为她总觉得戈钦尤兹是一个小玩物,根本无法和吉埃姆奇德红宝石相提并论。她经常质疑自己的存在,无法相信死人会有活着时的所有欲念和奇思怪想。为了在这个复杂的想法上找到满意的答案,一天早上,她趁着其他人还在休息,小心翼翼地从戈钦尤兹身边爬了起来,给了他一个温柔的吻后,她开始绕湖而行,最终她到达了终点--一块巨大的岩石,虽然很高,但是她自忖能爬上去。历尽艰辛,她爬了上去,一路向前跑去,就像母鹿无意中跟着它的猎人,她像机敏的羚羊一样不停地奔跑,然而不时地停下来在柽柳下休息一下。她就这样躺着,脑子里对自己身在何处一无所知。瓦提克那天早上觉得很不安,于是在拂晓前,他径直走了出去。突然,他看到了她,惊讶地不知所措,他不敢接近眼前的这个穿着寿衣躺在地上的身影,她浑身颤抖,脸色苍白,但依然美丽。终于,奴茹辛花带着快乐和痛苦,向他抬起了眼睛:"主人,你到这儿来是为了和我一起吃斋布道吗?"

  "鬼呀!"瓦提克喊道,"你在说话?你有和她一样美丽的身材?一样迷人的容貌?你是和她如此的相似?"说着,他就热切地抱起了她,"四肢和胸口还有热气!这个奇迹预示着什么?"

  奴茹辛花含糊地说:"你知道,主人,在您屈驾造访的那天晚上我死了。我表弟认为是您的怒视所致,但是我不信;对我而言,它并没有那么可怕。戈钦尤兹和我一起死了,我们被带到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那里的饮食很差。如果您也死了,来和我们入伙,我很同情您的遭遇。因为,您的耳朵将会饱受侏儒和鹳鸟叨扰之苦,同时您也将会和我一样万分痛苦地失去地宫的财宝。"

  听她说起地宫,哈里发停下了拥吻,询问奴茹辛花是什么意思。她就简明扼要地向他述说了梦境的所见所闻,和随后发生的一切,以及她装死的经过,同时描述了她从中逃脱的赎罪的处所,如果不是哈里发被深深打动和吸引了,他准以为她是故意在逗乐子呢。她刚讲完,哈里发就把她紧紧搂在胸前说:

  "我明白了!谜底终于揭穿了!我们都还活着!你父亲是个大骗子,为了把咱俩分开,他居然把我们两个都给欺骗了。那个异教徒,据我所知,他的意图是让我们一起继续前进,看起来他还有点儿良心,至少我们在他的火宫找到他之前还有时间。在我眼里,你这个可爱的小人儿远比远古苏丹的财宝更珍贵,在我像一只鼹鼠一样日日夜夜不停地刨土打洞之前,我希望高兴地占有它。忘了那些琐事吧,戈钦尤兹和--"

  "唉!主人!"奴茹辛花提议道,"我请求您不要伤害他。"

  "不会的,不会的!"瓦提克答道,"我已经嘱咐过你不要为他而惊吓自己了。他是在牛奶和汤水中长大的孩子,这让我有些妒意。我们就让他和侏儒们待在一起,不管怎么说,这些侏儒也是我的老熟人了,他们的陪伴对他很合适。至于其他事情,我不会再去找你父亲,我不会再去听他唠叨所谓宾主之仪、待客之道了,好像你嫁给一个一国之君还不如嫁给一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光彩!"

  奴茹辛花无力反驳这么掷地有声的高谈阔论,她惟一希望的就是多情的君王对吉埃姆奇德红宝石多一些热情。由于受到吹捧,所以奴茹辛花就极尽能事地对哈里发百依百顺了。

  哈里发见时机已经成熟,就传唤巴巴拉娄克。巴巴拉娄克正在梅穆的山洞里睡觉,梦见了奴茹辛花的鬼魂又一次把他放在了秋千上,并且用力推了他一把,他一下子就高飞在山顶上,一会儿他又跌入了深渊,主人的呼唤让他从梦中惊醒。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过来,一看到奴茹辛花,那个最近经常萦绕在他的噩梦中的鬼魂,险些仰面跌倒。

  "主人!"他退缩十步,用双手捂住眼睛喊道,"你去过地狱了吗?您果真把死人挖出来,但愿您不要玷污死者,毕竟她曾经戏弄过我,她十分恶毒,小心她亵渎了您。"

  "住嘴,蠢货!"瓦提克说,"你很快就会明白抱在我胸前的就是奴茹辛花本人,她活生生的,好好的。去,在旁边的峡谷里支起帐篷来,我要在那儿和美丽的郁金香住下来,我很快就会让她恢复生机。尽你所能地找些助兴的东西来,一会儿我再让你做更多的事情。"

  这个不幸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埃米尔的耳中,他伤心欲绝,蓬头垢面,万念俱灰,开始疏于政事,行人不再受到款待,他也不再发放膏药,不要说曾经让这个庇护所声名远扬的施舍活动了,连里面的居民现在也只能哀号着面对被遗弃的现实。

  尽管菲克瑞汀痛心于永远地失去了女儿,他仍然没有忘记戈钦尤兹。他马上安排人通知苏塔腊嬷嬷、萨班和侏儒们,吩咐他们不要告诉孩子真相,而是要哄着他,把他从湖边的高山上带到一个预定的地方,脱离险境,因为他怀疑瓦提克会对孩子下毒手。

  戈钦尤兹找不到表姐,心中充满了疑惑,侏儒们对这件事情也觉得不对劲儿,但是苏塔腊嬷嬷更深谋远虑一些,立刻猜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戈钦尤兹高兴地想像着在山洞里再次拥抱了奴茹辛花,地上点缀着橘子花和茉莉花,那花床不知道比现在这个小屋里的枯草要好多少倍;他们在那儿可以和着笛声聊天,可以一起捉蝴蝶。苏塔腊嬷嬷正在讲述这类故事的时候,一个贴身宦官在旁边向她招手示意兄弟会的一个信使来了。信使向他解释了奴茹辛花逃走的秘密,同时捎来了埃米尔的指示。苏塔腊嬷嬷马上和萨班以及两个侏儒开了一个紧急会议。随后,他们的行李就被打理好了,他们上了一叶轻舟,带着听话的孩子安静地起航了。他们就这样相安无事地一路前行,轻舟到了巨石中空的底部。小船刚进入空洞,戈钦尤兹就发现四周一片漆黑,他陷入慌乱之中,撕心裂肺地哭个不停,因为大家劝他应该接受天谴,他在有生之年已经和表姐享有了太多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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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3 05:02 | 显示全部楼层

(21)

  让咱们回去看看哈里发和占据他整个身心的女人。巴巴拉娄克已经支起了帐篷,用印度织布做的屏风封住了谷口,并让埃塞俄比亚奴隶马刀出鞘地守在那里。为了保持驻地的清凉和新鲜,身着白衣的宦官们不停地拿着红水瓶绕着驻地跑来跑去。在皇帝营帐附近可以听到摇扇子的声音,透过细绢的灯光,哈里发一览无遗地欣赏着奴茹辛花的万种风情。伴着笛声,他陶醉在她柔美的声音里,而她也同样被哈里发所描述的萨马纳城、神奇的高塔所深深吸引,但最令她着迷的是哈里发关于那个滚动的球、异教徒的地缝和乌黑的大门的讲述。

  就这样,他们谈了整整一天一夜。他们在黑色大理石做成的浴盆里共同沐浴,沐浴让奴茹辛花更加容光焕发。巴巴拉娄克立刻为他们设宴,一些山珍海味准备好了;他还派人到钦纳兹那里取了些芬芳美味的酒回来,那些酒可是在穆罕默德出生前就装瓶珍藏起来了。他们用石头凿出几口平地锅,来烤奴茹辛花亲手做的白面包,那白面包的味道让瓦提克如此高兴和兴奋,以至于他再也接受不了其他妻子做的菜肴了。菲克瑞汀尽管心存愤恨,最终还是原谅了他们;否则,他们如此不检点,一定会在埃米尔的懊恼和诅咒中死去。

  代拉娜王妃在此之前一直是哈里发的宠爱,对于哈里发的遗弃怨气冲天,因为在她得宠期间,她听瓦提克讲述了许多奢侈的狂想,非常向往伊斯塔卡雄伟的古墓、四十根金柱的大殿;另外由于从小信奉三圣教,她非常佩服和欣赏哈里发执著于对火的崇拜,所以,哈里发和她的情敌奢华、散漫的生活让她备感痛苦。有时,瓦提克短暂的虔诚会让她感到十分恐慌,但现在他可是罪大恶极。于是,她毫不犹豫地下定决心,提笔给卡拉希丝写了封信,告诉她这里的情况很糟糕。他们大家在一个虔诚圣洁的埃米尔家吃住玩乐,但是拥有远古苏丹财富的梦想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为遥远了。这封信交给了两个在深山老林里砍柴的樵夫,他们抄近路,用了十天时间就到了萨马纳城。

  两个樵夫捎来的消息传到卡拉希丝耳朵里时,她正在和摩萨卡纳贝德下棋。自从瓦提克走了几个礼拜之后,她就不到高塔顶层上去了,因为在她占卜儿子的命运时,星相一片混乱。重新烧香膜拜,躺在塔顶期望得到神秘的预示也是徒劳。在梦里,她只是看到了锦缎、鲜花和其他不值一提的东西。这让她陷入深深的绝望中,她惟一的寄托是摩萨卡纳贝德,一个不错的男人,她对他非常有信心,而他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桃花运。

  无人不知瓦提克的为人,一千个关于他的荒谬的故事在民间流传着。卡拉希丝接到信的急切心情不难想像,看到信中儿子的放荡行为,她勃然大怒:"果真如此吗?要么我死,要么瓦提克进火宫接受惩罚。如果他还能执掌所列曼的权杖,就让我在火焰中死去吧!"说到这儿,她猛然转身,摩萨卡纳贝德吓了一大跳,连连后退。她吩咐把她的大骆驼艾尔布法凯带来,恐怖的纳克斯和无情的卡福随行。"我不要其他随从。"她对摩萨卡纳贝德说道,"我要去处理紧急大事,注意休养生息!看好老百姓。我不在的时候,照常收取赋税,因为我们要花大笔的钱,没人知道那会是多少。"

  那天晚上,夜色特别黑,阴风肆虐在卡托尔平原上,任何行人,无论有什么急事,都会停下来等待天晴。但是,卡拉希丝最喜欢品味那些令别人恐惧的东西。纳克斯和她同感,而卡福特别喜欢瘟疫。早晨,这支非凡的队伍和引路的樵夫停在了一大片沼泽地面前,沼泽地里冒着毒气,那毒气能毒死所有的动物,当然,艾尔布法凯除外,因为它生来就是呼吸着这种毒气长大的。农夫们请求大家不要在这个地方睡着了。

  "睡觉,"卡拉希丝喊道,"多么美妙的想法!除了神游的时候,我从不睡觉。至于我的随从们嘛,他们工作很忙,不会闭上他们的独眼!"

  可怜的农夫们本来对这一行人就不满意,听到这番话,惊愕地合不拢嘴。

  卡拉希丝下了坐骑,黑女仆们也下了骆驼,各自脱下外套,跑着去从太阳光最毒的地方精选毒草。这是为埃米尔一家准备的礼物,同时也是为任何敢于延误伊斯塔卡征程的人准备的礼物。看到三个可怕的魅影跑来跑去,农夫们吓坏了,他们也不喜欢待在艾尔布法凯身边。此时已是正午,太阳毒辣辣的可以把石头烤化了,卡拉希丝一道出发的命令把农夫们吓傻了。尽管因为不愿意而怨声载道,最终农夫们还是被迫服从了。

  艾尔布法凯喜欢独处,当它看到身边有人的时候,响鼻总是打个不停;卡拉希丝一向娇惯着它,它时常就侧到一边,这样它就看不到农夫了。他们穿越的这个地区本来有不少上天安排的产奶山羊,可以让行客商队止渴养神,恢复体力,但这些动物一看到那丑恶的骆驼和它的主人就四散奔逃得无影无踪了。卡拉希丝不需要普通的食物,因为她事先已经把鸦片放在胃里了,还给了她的哑女们一些。

  夜幕降临的时候,艾尔布法凯突然停了下来,不停地顿足,卡拉希丝明白,这表明他们到了一块墓地。当晚的月光明亮,他们在一堵很长的墙上发现了一扇微敞的门,那门很高,连艾尔布法凯都可以不费力地进去。可怜的向导们,看到末日就要来临了,卑微地苦苦哀求卡拉希丝饶命,但对于她来讲这是一个绝佳的埋掉他们、把他们交给鬼魅的机会。纳克斯和〖JP2〗卡福,两个自以为才智超群的家伙,她们才懒得在傻乎乎的农夫身上费神呢,另外世上再没有比埋人的黄土和坟墓更合她们胃口的东西了。这座山的斜坡上至少有两千座坟墓:有些像金字塔,有些像柱子,简而言之,奇形怪状,应有尽有。面对这一景观,卡拉希丝陷入无尽的沉思不能自拔,眼眸中闪动着娇媚,她想着如何从目前的局面中捞到一些好处,忍不住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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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3 05:03 | 显示全部楼层

(22)

  "这么美的坟地肯定有鬼魂出没!由于不留心死了向导,我要让鬼神们为我指明方向,作为酬劳,我会请他们享用新鲜的尸身。"

  简短的自言自语后,她招呼纳克斯和卡福过来,用手指示意她们,好像说:"去,敲打坟墓的四周,唱起你那令人愉悦的歌,我想见的客人们会很喜欢。"

  黑奴们非常高兴地领命,带着征服的神气,开始敲打坟墓。她们不停地敲打,地下传来隆隆的声音,地表裂开了缝,四面八方的鬼魂们伸出鼻子,呼吸着樵夫尸身上发出的臭气。

  他们聚集在一个白色大理石石棺面前,卡拉希丝就坐在两个倒霉的向导尸身中间。女王以高贵典雅的礼仪接待了它们,在它们用完晚餐后,开始了正题。打听到她所需要的一切后,她马上就决定起程,但是她的女仆们正在和鬼魂缠绵,她们恳请她黎明再走。由于她一向很贞洁,永远不屑于爱情和休息,她拒绝了她们的祈求,跨上艾尔布法凯,命令她们马上出发。四天四夜的风雨兼程,一路上既没有向左拐也没有向右拐,第五天,他们穿越了群山和半数烧焦的森林,第六日终于到达了山谷口的屏风面前,一屏之隔的后面就是她那奢侈无度、浪迹在外的儿子。

  那正是拂晓时分,卫兵们正在岗哨上酣睡,毫无戒备,艾尔布法凯急促的蹄声把他们从梦中惊醒,个个惊慌失措。卫兵们还以为看到了飞出深渊的魔鬼,看着他们越来越近,卫兵们仓皇而逃。此时,瓦提克和奴茹辛花正在边洗澡边听巴巴拉娄克讲故事,他们时不时发出笑声。听到卫兵们的喊叫后,瓦提克一个鲤鱼打挺蹦出浴缸,正好让骑着艾尔布法凯带着女仆破门而入的卡拉希丝看到了他的背影。看到这突如其来的人马,奴茹辛花还以为是上天的报应来了(她从来没有停止过自责),无助地紧抱着哈里发。

  卡拉希丝仍然安坐在骆驼上,看到眼前难以入目的情形,她不由得怒火中烧。不问青红皂白,她就粗野地咆哮起来:"你这个双头--四腿的畜生!你到底在折腾什么?你不爱江山权杖,却和女人在此厮混,对此你不感到羞愧吗?这就是那个贱人骚货吗?就是她让你坏了异教徒写下的条约?你就是为她而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这就是我教会你知识的结果?这就是你旅途的终点?把她从你怀里推开,当着我的面把她扔到水里去,马上按照我的吩咐做。"

  盛怒之下,瓦提克真想把艾尔布法凯大卸八块,把卡拉希丝和她的黑仆扒皮抽筋。但异教徒、伊斯塔卡宫、马刀和避邪法宝等想法像闪电一样同时涌进脑海,他马上变得谦恭平静起来,他用一种平静而坚决的语气对母亲说:"令人敬畏的夫人!我听您的话,但是我不能把奴茹辛花扔到水里去。对我而言,她比麦拉伯兰糖果还甜蜜,她迷恋红宝石,尤其是

  吉埃姆奇德红宝石,那注定是赐予她的宝石。所以,她愿意和我们一起走,我和她情愿在所列曼的庇护下休憩,没有她我无法入睡。"

  "那就这样吧!"卡拉希丝答复道,她下了坐骑,同时把艾尔布法凯交给仆人照看。

  一直紧紧抱着瓦提克没有松手的奴茹辛花,鼓起勇气,用哈里发非常喜欢的语气说道:"我灵魂的主人啊!我会追随你们而去,只要您意愿所至,哪怕是海角天涯,我万死不辞;上刀山,下火海,我在所不惜。"

  "我们这儿多了一个既勇敢又博学的丫头!"卡拉希丝赞道。

  但是尽管她很坚强,她还是忍不住歉然地回想起可爱的小表弟戈钦尤兹,以及他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温柔的日子,她甚至掉了几滴眼泪,不经意地叹了口气道:"唉!我可爱的表弟!你将来会怎样呀?"这一切都让卡拉希丝看到了。

  听到这里,瓦提克皱起了眉,卡拉希丝问他是怎么回事。

  "她在为一个望穿秋水、一头柔发的小伙子哀叹,那个小伙子深爱着她。"哈里发说。

  "他在哪里?"卡拉希丝问道,"我必须认识这个漂亮男孩,因为--"她压低嗓音补充道,"我想在我离去之后赢得异教徒的欢心。在他看来,没有什么东西比一个情窦初开的男孩儿的心更珍贵了。"

  瓦提克沐浴完毕,吩咐巴巴拉娄克清点宫眷和后宫一切能够搬走的物品,集合队伍,三日内准备出发。卡拉希丝独自一人回到营帐中休息,恍惚中异教徒用令她振奋的幻景安慰她。她终于醒来了,发现纳克斯和卡福在身旁,她们用手势告诉她,她们带着艾尔布法凯到湖边去吃草,那儿的苔藓看起来毒性很强。在那里,她们发现了和塔楼水池里一模一样的蓝色的鱼儿。

  "啊哈!"她说,"我要去那里见它们,那些鱼儿毫无疑问和塔楼里的是同一种,只要略施小计,我就可以祭起神谕,他们就会告诉我这个小戈钦尤兹在哪里,我非常希望能够抓到他去做祭品。"说完,她马上就带着黑黝黝的随从们出发了。

  卡拉希丝和女仆们很快赶到湖边,烧好魔力无边的药之后,她们脱光衣服,〖FJF〗NE941!糉JJ〗着水走到齐下巴深的地方,纳克斯和卡福在她旁边举着火把,卡拉希丝口中念念有词。鱼儿们马上齐刷刷地从水里冒出头来,尾鳍不停地摆动,水面涟漪骤起。最后,鱼儿们被法力定住,动弹不得,只好张开小口说:"由鳃至尾我们都是您的,您想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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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2-23 05:06 | 显示全部楼层

(23)

  "鱼儿们,"她说道,"我以你们身上金光闪闪的鳞的名义恳请你们告诉我,戈钦尤兹现在哪里?"

  "在岩石后面。"鱼群异口同声地答道,"您满意了吗?我们不喜欢总张着嘴。"

  "很好。"女王说,"我不知道你们不喜欢长谈,所以,尽管我还有其他问题想问,我还是决定先放了你们。"说完,水面就恢复了平静,鱼儿们也瞬间不见了。

  卡拉希丝雄心勃勃地带着她恶毒的计划匆忙跨过巨石,发现可爱的戈钦尤兹正在藤架下睡觉,两个侏儒在旁边守候,嘴里不停叨念着耳熟能详的祈祷文。无论何时,当坏人想接近善良的穆斯林时,这两个小人未卜先知的天分就派上了用场。他们早已经料到了卡拉希丝的到来,卡拉希丝突然停下来,自言自语道:"他歪着可爱的小脑袋睡着了,多平静啊!他的面容看起来是多么苍白憔悴呀!他正是我想要的孩子!"

  侏儒们一跃而起扑到她身上,打断了这段令人愉快的自白,拼命地抓她的脸。但是纳克斯和卡福奋力上前营救女主人,狠命地掐两个侏儒。两个侏儒痛得双双住了手,哀求穆罕默德严厉地惩罚这个恶女人和她的家奴们。

  峡谷里的喧闹声把戈钦尤兹吵醒了,他惊恐万分,用力一跃,爬上一棵紧靠岩石斜坡的树,并借此爬到山顶,头也不回地跑了两个小时。最后,他筋疲力尽,像死了一样跌进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天使的怀抱,老人喜欢孩子,保护孩子是他惟一的天职。有一次,当他在天上例行公事地巡视时,恰巧碰到残忍的异教徒在地缝里咆哮,老天使及时地从虎口边救走了瓦提克献给异教徒的50个小孩子。老天使带着孩子们在比云还高的住所里生活,他自己住在一个更宽敞的地方,那是他从别人手里抢过来的。フ庑┥袷ゲ豢汕址傅谋踊に的四周悬挂着飘动的彩色纸带,上面用金字写着阿拉和先知的名字,像闪电一样熠熠生辉。在这里,仍然不知道自己装死真相的戈钦尤兹认为自己置身于永恒和平的殿堂,他毫不畏惧地接受了其他小朋友的祝福,他们都在可敬的天使爷爷家排成队,争着询问他平静的前额和漂亮的眼睑。这是一个令他心旷神怡的地方,远离尘世的喧嚣、后宫的无礼、宦官的粗暴和女人的狡猾。在这个和睦的团体里,他的日子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地过去了。智者没有让沾满铜锈的财富和虚伪的科学玷污自己的学生,他让他们享有永恒的童年。

  卡拉希丝从来没有丢失过到手的猎物,她上千次地诅咒她的女仆们居然抓不到一个小孩子,她们没有再往死里掐那两个侏儒,因为那对她们也没有什么好处。卡拉希丝一路抱怨着回到山谷,发现她的儿子还在奴茹辛花怀中没有起床,于是就没有好气地数落他们两个一顿。第二天就去了伊斯塔卡,历经艰辛穿过异教徒的住处和艾比利斯本人见面的想法,最终让她对当日的不快渐渐释怀。但是,命运注定不是这样。

  晚上,卡拉希丝和代拉娜在聊天,代拉娜凭借自己的发明和创造能力,与卡拉希丝意气相投。这时候,巴巴拉娄克进来通知卡拉希丝:"萨马纳方向的天一片通红,看起来预示着什么惊天动地的灾难。"卡拉希丝马上借助于星盘和魔法仪器,她测量了星球的高度,根据推算,令人羞辱地发现萨马纳城发生暴动了。从来就和兄长不和的穆塔瓦克尔,怂恿民众暴动,自立为王,占据了高塔,而摩萨卡纳贝德则带着一小撮仍然忠于瓦提克的人撤离了高塔。

  "什么!"她大喊道,"我失去了高塔!哑女!黑奴!木乃伊!更糟的是,失去了我花了那么多夜晚在里面的实验室,而我甚至连儿子能否完成他的使命还不清楚。不!我不能吃这个哑巴亏!我要立即火速回城去援助摩萨卡纳贝德,施展魔法,乌云将会向叛军的脸上射出冰雹,把火红的烙铁砸在他们头上;我将点燃地下的地雷和火药,我要让他们的立足之地在爆炸中夷为平地!"

  说完,卡拉希丝匆忙去见他的儿子,哈里发此刻正在他那粉红色的豪华帐篷里和奴茹辛花平静地饮宴。

  "你这个贪吃鬼!"她哭喊着,"如果不是我,你很快就一文不值了。你忠实的臣民已经放弃曾经对你许下的誓言,不再拥戴你;穆塔瓦克尔--你的兄弟,现在统治着斑马山,如果不是我在高塔里还有一些东西,我不会轻言放弃,与你同行。但是,时间可能还来得及,我只想说八个字:拔营起寨,马上出发。注意途中不要再闲荡徘徊,浪费时间。尽管你违背了约定,但我并没有失去信心和希望,因为你确实违反了好客之道:在享用了埃米尔的食物后,勾引了他的女儿。这样的行为对于异教徒而言,只能让他更高兴。如果你在路途当中触犯了其他的罪过,不要理会,继续走,你最终会胜利地进入所列曼的皇宫。再见!艾尔布法凯和我的黑奴在等着我呢。"

  哈里发无言以对,他祝愿母亲一路顺风,然后在山上继续用餐,直到晚宴结束。午夜,营寨在嘹亮的喇叭声和其他军乐声中开拔了。这当中,声音最大的要数铜鼓,喧天的鼓声掩盖了埃米尔的哀号,老人由于已经流了太多的眼泪,现在已经无泪可流了,他双眸委顿,头发也掉光了。

  对奴茹辛花而言,这样一组交响乐很痛苦,但是她没有听到,也没有悲伤,她陪着哈里发在龙辇里,互相逗乐,想像着即将笼罩着他们的辉煌。其他女人悲哀寂寞地坐在轿中,充满沮丧,只有代拉娜期待着在堂皇的伊斯塔卡露台上庆祝火典礼的愉悦,她用这期待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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