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孙燕姿”的背后:AI音乐与自我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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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微信文章
导读：“AI孙燕姿”，是AI与音乐相互交织的代表。她引起了我们对未来音乐产业发展的反思，也唤起了我们于时代之下对灵魂深处的自我的探索。

在2023年5月，歌手孙燕姿火遍全网，但这个孙燕姿并不是本人，而是“AI孙燕姿”。在B站，有up主用孙燕姿的声音合成AI歌曲，发布在平台上，引发大量关注。随后一个月，在B站搜索“AI孙燕姿”，便可找到数不尽的“AI孙燕姿”翻唱作品。其中包括《发如雪》《下雨天》《一直很安静》等大家耳熟能详的流行金曲，也有《烤面筋》《朝你大胯捏一把》这类与孙燕姿本人气质完全相反的鬼畜区常客曲目。


（B站中“AI孙燕姿”翻唱的作品）
2000年，孙燕姿发布同名专辑《孙燕姿》正式出道华语乐坛，也凭借着这张专辑获得了“最佳新人奖”。她优雅的音色迅速惊艳了华语乐坛，之后，她也凭借着自己独一无二的声音众多知名作品一直居于乐坛顶流。

23年后，AI技术加持下的孙燕姿再一次让网友们沉沦，因为AI孙燕姿几乎无所不能，任何曲风她都能驾驭。在她之后，又有越来越多的AI歌手陆续出现，如“AI周杰伦”“AI陶喆”“AI王力宏”等，但是大家最终仍然觉得，“AI孙燕姿”翻唱的作品最为自然。部分孙燕姿的歌迷也纷纷要求up主们制作更多“AI孙燕姿”翻唱的歌曲，以缓解他们迟迟听不到偶像的演出之饥。

“AI孙燕姿”的爆火，关于AIGC与音乐翻唱的帷幕，正在悄然掀起。

“AI孙燕姿”粉墨登场

“AI孙燕姿”是怎么制作的？

根据经历过“AI孙燕姿”翻唱作品制作的up主介绍，整个整个翻唱的技术底座是一个来源于全球最大开源社区GitHub中的项目So-vits-svc，公开资料显示，该项目是基于VITS、soft-svc、VISinger2等一系列项目开发的开源免费AI语音转换软件。目前，这个项目已经迭代到了4.0版本，相较于以往几个版本的项目，So-vits-svc更加简化，只需要几段实验目标音频，就可以合成目标音色的音频，并训练出想要的声学模型。北京商报采访了抖音博主小亦，小亦向记者展示了“AI孙燕姿”制作的所有过程，简单来说，这个过程大致可以概括为收集素材、分离“干声”、进行训练、翻唱歌曲四个步骤。

首先是收集素材阶段，需要找到大量的由孙燕姿本人演唱的歌曲，数目通常在几百首左右。第二阶段，通过相关技术手段，将歌曲中的伴奏、混响、和声等与人声分离，再在这个基础上进行切割，删除空白片段，将每个片段控制在5-20秒之间。这些片段是训练“AI孙燕姿”的基础。

有了这些片段后，即可开始第一次训练。小亦一开始在算力市场租用了显存以满足硬件的需求，然后在训练2000次时手动暂停。他表示，主动暂停是为了提早检验结果，在优化好训练参数并确认无误后，他便重新训练大约3万次。片段数量是训练质量的基础，在片段数量一定的程度下，训练次数的递增导致成品的质量的成长曲线会趋于平缓。

在训练完毕后就是翻唱歌曲的最后一步，将需要翻唱的歌曲音频进行替换，其中需要花费的时间大致为3分钟左右，而训练的时长为10个小时，因此，AI翻唱的制作重头戏都在第三步的训练上。

之后，小亦也制作了其他的AI歌手，比如“AI张雨生”等，但是耗时相较于“AI孙燕姿”太长了。

网友讨论，为什么“AI孙燕姿”的歌曲最为自然，也最受欢迎？有的回答说，孙燕姿本人咬字清晰，习惯尾音短，句尾收音干净，更容易被AI化。小亦表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孙燕姿的声音集已经在网络上公开，大大节省了用户训练的时间成本。

除了技术层面，声智科技的副总裁黄赟贺也指出，“AI孙燕姿”的出圈是因为AI分身有“虚拟偶像”的特征，可以链接粉丝和偶像产生互动感，具有娱乐性。在各种“AI孙燕姿”翻唱作品的评论区中也能见到不少孙燕姿的歌迷表示“孙燕姿果然是音色天花板，唱什么都可以。本人可否出来营业一下呢？”“很想看孙本人出来复刻对比一下”。

类似于这种虚拟歌手并非第一次见，曾经的早在2007年，虚拟歌手初音未来诞生，后来“二次元形象+语音合成引擎”的虚拟歌手层出不穷，包括B站的洛天依、乐华的虚拟艺人女团EOE和虚拟艺人男团量子少年。而电子技术合成翻唱更是不罕见，B站的特色鬼畜歌曲就是将各种音色进行电子修音拼接制作。但是，无论是初音未来、洛天依还是鬼畜拼接，都能很明显地被听出其“电音十足”的与人声完全不同的痕迹，并不会混淆人们对真假的认知。而以“AI孙燕姿”为代表的AI歌手所翻唱的歌曲让听众感觉到以假乱真，仿佛真的是由歌手本人翻唱。因此，可以说“AI孙燕姿”的爆火是一次音乐合成技术的版本迭代。

成名路上曲折不断

很快，“AI孙燕姿”等AI歌手翻唱的作品便引来了众多争议。首先是法律层面，AI翻唱的歌曲本身是否侵犯了歌手以及词曲作者的著作权，被众多人讨论着。虽然，《著作权法》第24条对版权“合理使用”进行了规定，免费表演已经发表的作品，且该表演未向公众收取费用，也未向表演者支付报酬，且不以营利为目的，构成合理使用，无需取得著作权人许可及支付报酬。但是一些法律人士也指出，借助于AI技术模拟孙燕姿的声音，演唱其他歌手的歌曲，并发布在网络上，很难说明其不以营利为目的，难以构成合理使用。

《民法典》第1023条规定，对自然人声音的保护，参照适用肖像权保护的有关规定。因此，法律人士还表示，孙燕姿的声音具有一定特点，未经其许可擅自使用其声音，涉嫌侵害了孙燕姿的声音权益。

除了歌手以及词曲作者的权益外，AI歌手的声音所替换的音频所属的权益也应当受到保护。

在B站，有一些同名的歌曲被不同up主制作的“AI孙燕姿”同时发布，在播放量最高的版本评论区下，有听众表示“这个up训练的孙燕姿是最像的，其他up听起来都很怪”，up主在这个评论中回复听众，因为所替换的歌曲音频并不是原唱的版本，而是模仿孙燕姿唱腔的翻唱版本。AI翻唱只是替换掉原有歌曲中的音色，但很难改变歌曲演唱者的唱腔，因此为了让“AI孙燕姿”翻唱的歌曲听起来更像是孙燕姿本人所唱，有些up主在训练好“AI孙燕姿”的模型后，并不选择替换掉被翻唱歌曲的原唱版本，而是挑选网络上的孙燕姿模仿歌手所录制的版本，避免了被翻唱歌曲的原唱与孙燕姿本人的唱歌风格不一致。但是这便引出了被“AI孙燕姿”翻唱的歌曲的另一版本的翻唱者的权益争议。

B站有一首由“AI陶喆”翻唱的《泪桥》，感动了无数听众。因为这个“AI陶喆”的声音与唱腔都与年轻的陶喆几乎完全一致，没有半点突兀的感觉，许多陶喆歌迷都对中年陶喆的严重倒嗓导致遗憾，这个“AI陶喆”翻唱的《泪桥》让他们感觉回到了年轻时听陶喆的时光。该AI模型的制作者为up主“@AI音乐XYZ-小妖”，而他让“AI陶喆”翻唱的《泪桥》并不是伍佰版本的《泪桥》，而是另一位同样在B站的up主“@火鸡”所翻唱的版本。但是“@AI音乐XYZ-小妖”替换掉“@火鸡”版本的《泪桥》并发布在平台上时并未向“@火鸡”本人取得授权。后“@火鸡”在核实了其原型为自己所翻唱的版本后私下联系“@AI音乐XYZ-小妖”下架该音乐，但是并未收到回应，于是他将此事曝光，但引来了众多听众的谴责，如“你翻唱了版权就是你的吗？”等等，最终“@火鸡”选择了妥协。也有不少支持“@火鸡”的听众，认为使用了他的音频，就应该向他本人说明。关于这场对翻唱者权益的争吵至今仍未定论。而这个版本的《泪桥》至今也依然未下架，视频的播放量也达到了446万。



（网友对“AI陶喆”是否应该表明原音源问题进行争执）

在“AI孙燕姿”爆火后，许多媒体都指出了其中的法律争议，虽然没有明确指出是否真的侵权，但是有不少up主还是选择删除了发布的“AI孙燕姿”的作品，但是有一些歌曲已经成为许多听众歌单的一部分，因此在作品删除后，一些“AI孙燕姿”歌迷自发将这些歌曲重新补档上传，并且表明了转载。至今也暂时未见有国内的歌手提出要追究自己的“AI分身”的法律责任，更有些歌手也因此作为自己的激励。不过在国外，已经有了一些案例值得参考。一名TikTok用户利用AI蕾哈娜翻唱碧昂斯热门单曲《Cuff It》的案例，引起了该曲版权方环球音乐的注意，并引发了侵权诉讼。但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歌手表示愿意与自己声音所合成的AI歌曲进行商业合作，美国女歌手Grimes发布推文称，可以随意使用她的声音，不受惩罚。而且对于任何使用她声音的成功的AI生成歌曲，她都会分摊50%的版税。当然，这所提到的歌曲便不是已发表的歌曲了。当然，其中最值得注意的便是制作AI歌手的So-vits-svc技术本身。so-vits-svc模型的开发者已经从源代码托管服务平台Github上删库，项目开发者声明中强调“这个项目是为了让开发者最喜欢的动画角色唱歌而开发的，任何涉及真人的东西都与开发者的意图背道而驰。”可见，AI歌手与音乐人本身的界限还有待明晰。



（源代码托管服务平台Github中截图）

如今，针对AI歌手以及相关的AI艺术作品也有了初步的规定。2023年5月9日，抖音在发布了关于人工智能生成内容的平台规范暨行业倡议。公告中提及，发布者需对人工智能生成内容产生的相应后果负责。同时，发布者应对人工智能生成内容进行显著标识，帮助其他用户区分虚拟与现实，特别是易混淆场景。B站的“AI孙燕姿”的作品，凡是在经历了媒体的报道后发布的，也都有标识了“该内容疑似使用AI技术合成，请谨慎甄别”的字样。而最初发布的那些作品则没有，但是如今，“AI孙燕姿”们的作品也都不约而同地在标题前方加上【AI孙燕姿】的字样了。

那么，孙燕姿呢？

“AI孙燕姿”爆火后，大量的歌迷也到孙燕姿的社交媒体账号下留言，想知道她是如何看待这件事情。孙燕姿本人也在社交媒体发布了文章《我的AI》。其中，孙燕姿对AI的自己表示坦然，“我想说的是，你跟一个每几分钟就推出一张新专辑的人还有什么好争的。”但是，她也能够直面AI代替人类的指日可待。最后，她表示，“在这无边无际的存在之海中，凡事皆有可能，凡事皆无所谓，我认为思想纯净、做自己，已然足够”。文字如她的音色般温情自然，也引发了众多网友对AI与音乐、AI与艺术的深思。



（孙燕姿回应“AI孙燕姿”所撰写的《我的AI》原文）

在每一个AI歌手翻唱的作品评论区下，都会有人说，依然很容易能听到这个歌曲还是AI味儿太浓，没有感情，没有灵魂。孙燕姿也在文章中说“你可能会反对，说我还是能分辨出区别的，它没有情绪，没有音调和呼吸(或任何你能想到的术语)的变化。很抱歉，我怀疑这只是一个非常短期内的回应。”当人们纷纷在一个本应是第一时间反应出这是虚假的音乐中寻找灵魂时，关于所谓音乐灵魂的探讨便已经到来。也就是说，当人们在AI歌手翻唱的歌曲中寻找灵魂时，就已经潜在地将人类自我与人工智能相比较，那么其中是否又有竭尽全力向人工智能证明自己为自己的挣扎？这或许是一种不甘，但是这种不甘也恰巧证明了人类的灵魂。

虽然“AI孙燕姿”的歌曲被许多人反复地听，但是大家听的也不仅仅是“AI孙燕姿”本身。歌迷们更多的是通过“AI孙燕姿”的高仿真的音色，激起自己脑海中对真实孙燕姿的姿态，其实每一个人都能够想象到这首歌真由孙燕姿本人来翻唱会是什么样子，心中对这个版本的演算远远超越了如今AI制作的版本。所以，歌迷们更多的是从AI歌手中获取对歌手本人“营业”的期待。

2024的B站跨年晚会邀请到了孙燕姿本人，当她演唱完歌曲后，台下的观众对她的欢呼声经久不绝。评论区有网友调侃“如今的AI技术真先进，台上这个AI孙燕姿太真了”歌迷们对现实中的人的热情并不会被AI技术所浇灭，即使“这种新技术将能够大量炮制每个人所需的一切。”反而，在一遍遍地听“AI孙燕姿”的“缺少灵魂”的歌曲中，歌迷们对真人的演绎的期待值变得更加高涨，我们更加珍惜切实的个人，更能够体会到所谓的“灵魂”的魅力。但这也并非是“灵魂”通过“横向对比”变得更加凸显，而是在经历了“AI孙燕姿”的洗礼中，深刻思考了音乐或者是艺术的灵魂何为。



（孙燕姿在B站2023年跨年晚会演出）

至少在当下，“AI孙燕姿”所复制的只是其看似最核心的音色，但是构成一个人对音乐的感受的因素却远远不止于此，或许是某一瞬的拖尾、或许是曾经听着这首歌时所处的周遭与四季、亦或许是陪伴自己听这首歌的某个人……正如孙燕姿在《平日快乐》中所唱的“生命自有它的准则，抓不住预测的可能，趁一切都在原地各自美好，致敬各人生”

“AI孙燕姿”与音乐的关系刚刚开始，她与孙燕姿各自精彩，一如AI与我们。

参考资料：

[1]《“AI孙燕姿”爆火，技术如何复刻声音？》颜媛媛

[2]《AI歌手翻唱的现实价值、伦理危机与策略探索》姜原欣

[3]《真假孙燕姿虚拟数字人的异化》杨月涵

[4]《这个孙燕姿，让人好害怕》南风窗https://mp.weixin.qq.com/s/e3bfNYG-Zd-bK-hYN7cYzQ

[5]《第一个被AI替代的，居然是孙燕姿｜深网》深网腾讯新闻https://mp.weixin.qq.com/s/Mun_GboFXA6hIwWidCt4Qw

[6]《AI孙燕姿，动了谁的奶酪？》中国企业家杂志https://mp.weixin.qq.com/s/Q-qVuo5auUNVmAfC0aPa8A

[7]《“AI孙燕姿”成全网顶流，是陷入恐慌还是拥抱浪潮？》知著网https://mp.weixin.qq.com/s/0IrdB6AIXJjwKoNbsTeo8g

[8]《AI孙燕姿爆火背后：全民制造的歌手，陷入争议的音乐》经济观察报https://mp.weixin.qq.com/s/8oNYd9fgrep31NBaKEfov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