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16

  子夜时分。

  女人烧起了香。

  香雾缭绕。

  愿我主赐予我力量,愿圣母救我出火海。

  也许是受到了烟雾的刺激,她脸上的那些疤痕又开始刺痛。

  可是脸上的痛又怎能比得上心里的痛?

  皮肉之痛很快就会过去,而心里的痛,却是永无休止的。

  这么些年来,她的痛从来无处渲泄,她一直把它积压在心里。曾经,她也有恨,但是那恨也变成了痛。

  她伸手将脸上的皮扯了下来,取出药水往脸上涂抹。

  她是一个有着两张脸的女人,因为这两副截然不同的脸孔,她的世界也分为两半——白天一半,晚上重新开始另一半。

  她想,这样的忍耐很快就会结束,只要东西到手就可以结束了。

  她一定要等到那一天,讨回她的公道。

  抹完药水后,她打开一卷破烂旧书,像从前那样以食指抵住眉心,轻启双唇,嗡嗡嘛嘛的念经声又开始中回荡在屋子里。

  其实这根本不是什么经文。她知道这念经的声音一发动,那个孩子就又要开始行动了。如果是经文,这世上又怎会有如此邪恶的“经文”?

  她紧闭双眼,收回心神。

  她知道,这会儿,那个孩子已经拿着大铁钩子,走出房门,迷迷糊糊地去往冰窖了,也许此刻正在经过她的窗台下。

  她必须要找到那样东西。

  孩子,请你原谅我!

  “雅问!”

  大哥重重地一拍,惊得她手里的铁钩子咣当一下掉在了地上。

  “雅问,深更半夜的,你到冰窖来干什么?”

  她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铁钩子,又看了看不远处冰窖的门,一下傻了:又在梦游!

  怪了,她明明已经上床睡觉了,可是什么时候从屋子里走出来的?又是怎么走到这儿的?她完全一点都想不起来。

  “你拿这么大个铁钩子干吗?”大哥说着把地上的那个铁钩子捡了起来。

  “我……我……”

  “是不是刚才看到爸爸吓坏了?”大哥盯着她问。

  她一下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支支吾吾地说:“你、你也看到了?”

  大哥点了点头:“我刚才也是因为看到爸爸了,才跟了下来,没想到也碰上你了。”

  原来大哥误以为她也是看到了爸爸才出来的,不过这正好替她解了围。

  不过这两天怎么这么邪门,不止是她,连欢欢和大哥也看到爸爸了。

  事情好像有点不妙。

  “大哥,你确定刚才你看到的那个真是爸爸吗?”

  “确定。”大哥点了点头,“我半夜起来喝水,看见有一个人在客厅里散步,我开始以为是老二,所以也就没有理会,等我喝完水回屋以后越想越觉得那个人不像老二,我就穿上衣服又出来了,那个人还没有走,我问了声‘谁在那儿?’那个人没有吭声,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就下了楼。那个人一直站在原地等着我,我走近一看,发现他竟然是爸爸!我惊得喊了他一声,他一下子就不见了。等我再回头的时候,发现他正贴着窗户走过,我就赶紧跟了出来。雅问,你是在哪儿看见爸爸的?”

  “噢,我、我在窗口看见的。”她随便搪塞着,粗心的大哥也没有看出任何破绽。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16

  “其实,这是我第二次看见爸爸了,头一次的时候我以为是自已眼花出了幻觉,但是再加上这一次,我看绝没有那么简单了。”

  “大哥,你这两次看到的爸爸,是什么样子的?眼睛的瞳孔有没有碎裂?”

  “有。”大哥可能一早就 注意到这一点了,回答得很干脆,“跟他死的时候那副样子完全一样。”

  事情看来已经很严重了,算上大哥和欢欢,已经有三个人连着五次看到了死去的爸爸,就算是死人果真有灵,那么爸爸三番五次地出现,一定是有什么心愿未了,说不定有什么事要交待他们。

  她心念一动,觉得这次正是个大好机会,于是决定试一试。

  “大哥,咱们一块儿去冰窖看看吧。”

  “好。”大哥立刻表示同意,“我也想冰窖里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可惜咱们没有冰窖的钥匙。”

  没想到大哥这么好骗,她忍不住窃喜,贼溜溜地从衣兜里摸出钥匙:“我这儿有钥匙。”

  “妈妈的钥匙是你偷的?”大哥的眼睛一下瞪圆了。

  “不是,是在花园里捡到的。”她撒了个谎。

  除了她自已,谁也不知道她的那个梦。一提到那个梦,她就止不住地后怕,在梦和现实之间,她根本分不清了——她到底有没有做出那样的事?她到底要在爸爸肚子里找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偏偏那个梦每次还原的都只是那一小部分片断。

  “我老是有种感觉,觉得爸爸并没有死,我总是能感觉到他的存在、他的呼吸,就围绕在我身旁。”大哥沉沉地说到。

  一阵风吹来,她突然有些害怕。

  “大哥,你说死人会复活吗?”

  “要是能复活那世界还不乱了套了!”大哥轻轻训了她一句,“不过我相信人死了之后是有魂灵的,如果死人在凡间还有心愿未了,他就一定会回来。民间不是有好多‘招魂’的传说吗 ,如果这种说法没有一定的可信度,是不会有那么多人相信的。”

  魂灵不死?这个说法确实有很多人都相信,以前在学校念书的时候她就听别人说起过。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了冰窖的门口。

  “雅问,把门打开吧,咱们进去。”大哥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只小手电。

  冰窖的门打开了,大哥在前,她在后,两个人都不知道今天在这个冰窖里将会有怎样的厄运等着他们。

  在手电筒的光束下,冰窖里氤氲的冷气随处可见。

  走了一段路,大哥突然停了下来,侧着头,好像听到了什么。

  “雅问,你听,有一阵嗡嗡的声音。”

  是有一阵嗡嗡的声音,她也听见了。那声音响了有好一阵了,越往冰窖深处走这声音越集中。

  “我觉得这声音一直在跟着我们,好像就在咱们身边。”大哥说着拿手电筒前前后后照了一圈。

  她也转身四下查看着,并没有发现什么。

  突然,大哥把手电筒关了,吃惊地问:“雅问,你衣服里的那是什么东西?”

  她低下头一看,才发现胸前有一片莹白色的光。

  她猛然醒悟:是那块玉!它的光芒竟然能穿透衣服!

  “噢,这就是爸爸在遗嘱里吩咐一定要交给我的东西。”她说着把那个玉月牙从衣服里掏了出来,隧道内立刻被映亮了一大片。

  大哥惊讶地直咋舌:“这么细小的一块玉,能发出这么强的光?”

  “可能是宝贝吧。”

  “等等,等等,”大哥说着走过来把耳朵贴近这块玉听了半天,“雅问,你这块玉有声音发出来,你一直没有感觉吗?”

  她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一直跟随他们的那嗡嗡声是那块玉发出来的。以前她就知道这块玉会发出声音,不过在家待着的时候也没见这块玉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16

  大哥眼里的惊异之色更浓了:“我是听说过有些上好的玉会发出鸣声,可是像这么细小的玉月牙儿,就算摆上十个在一起也未必能听得到什么鸣声,可是这么细小的一个玉月牙儿竟然有这么大的磁场,这实在有些……反正挺奇怪的。”

  她也觉得是有些奇怪,这块玉发出的光芒一次比一次亮,玉里的嗡鸣声也越来越响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中帮助它增强力量一样。

  她总是有种感觉:爸爸把这块玉留给她,一定是别有用心的。

  爸爸也许有什么事情要让她去做,而这块玉代表一个很重要的信号或者信物什么的。事实上,这块玉也确料不同寻常。

  可是爸爸却没有在遗嘱里指明这块玉的用途……会不会,爸爸三番五次地回来,就是为了向她指明这一点?

  她举着那个玉月牙放到眼前,一眼就看到了那只乌鸦。一直躲在玉里的那只乌鸦。

  它还是那样懒洋洋地卧着,从个头上看,似乎比上次见的时候又长大了。

  在玉里密封着,它也能长大吗?

  “大哥,你快来看。”

  “什么?”

  “你看这玉,”她指着那只乌鸦,“你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了吗?”

  大哥用手托着那个玉月牙很仔细地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这里面什么也没有啊。这块玉真是清透得很,一点杂质也没有。”

  “没有?”她一凑过去,就看到了那只乌鸦。

  那只乌鸦像是知道她在看它似的,也睁大眼睛看着它,两只眼睛乌黑乌黑的。她说不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总之这鸟像是一只有生命的鸟,她怎么看也无法相信这只鸟只是能工巧匠巧夺天工的高超技艺而已。

  她和大哥同时在看这块玉,大哥什么都没发现,她却看到了玉里的乌鸦。

  “雅问,咱们别耽误时间了,早点进去也好早点出来。”大哥说着晃了晃手电筒,“电池好像不够用了。”

  “好,那快走吧。”她说着把玉重新戴好。

  在他们走完了这条长长的隧道之后,就在那块平放着的大冰块上看到了爸爸的尸体。

  她看了看大哥,大哥也看了看她,他们都在想一个同样的问题:爸爸的尸体一会儿会不会在他们面前突然坐起来?

  “雅问,你快看!”手电筒的光一照上爸爸的脸,大哥立刻毛骨悚然地大叫,“爸爸死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还好,她上次已经见识过了,早有心理准备。

  “大哥,你帮我打着手电,我检查一下。”她说着把两个手指头从爸爸大张着的嘴里伸了进去。

  大哥立刻扑过来阻止:“你这是要干什么!你怎么能对爸爸这样!”

  “爸爸嘴里有东西!”

  “是吗?”大哥这才将信将疑地松开了她。

  果不出她所料,爸爸的肚子里果然有文章。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手指触碰到的那样东西从爸爸的嗓子眼里夹了出来。

  那是一张叠得很小的碎纸片,又黄又旧,带着令人作呕的腐烂食物的味道。

  她捏着这张纸,一颗心失去控制地咚咚乱跳——在梦里,她拿着铁钩子使劲地捅到爸爸的嘴里,钩出来的就是这样东西。

  这张小纸片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可是她还是无法解释她为什么要找这张纸?抑或在梦中她只是一个被操控的傀儡?

  她把那张小纸片展开,凑到手电筒的光束下,依稀看到上面有几行断断续续的句子,什么“辰时吐故纳新”,什么“返抵手少阳经”等。

  她看了半天,根本不明白这些晦涩难懂的句子是什么意思。

  “这倒有点像是武侠小说里的武功秘诀。”

  “不是吧大哥,你说这是武功秘诀?太夸张了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个东西应该是个‘口诀’之类的。”

  口诀?大哥说得有道理,是挺像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17

  看来这个口诀对爸爸来说至关重要,否则他也不会把它吞到自已的肚子里去了。

  “雅问,咱们快出去吧,手电筒快没电了。”

  大哥话音刚落,寂静的冰窖中突然响起了一阵奇怪的声音。

  咯噔咯噔——咯噔咯噔——。

  又是这声音,骨骼伸展的声音。但这次有大哥在身边,她胆子也大了。

  她盯着那具尸体,正打算上前去看个究竟,大哥突然一把拽住了她,大喊“快跑!”

  手电筒的光束在这时突然熄灭,冰窖里顿时陷入了无边无际的茫茫黑暗。

  “直着往前跑!别回头!快!”大哥在身后猛地往前推了她一把。

  她来不及想别的,只知道肯定出事了,于是没命地跑。等到了冰窖门口,她才发现大哥还在里面。

  “大哥!大哥!”她冲着里面大喊。

  脚步声很快咚咚而至,大哥终于出现在冰窖口了。这时,一阵轰隆隆的巨响突然从冰窖里传出,连她脚底下的地面都被震得直颤。

  大哥不由分说扣上了冰窖外头的锁。

  “刚才出什么事了?”

  “冰窖里边还有一个人!”大哥气喘吁吁地说,“还有一个人躲在冰窖里,幸亏咱们跑得快,要不然就被他干掉了!”

  她猜的没错,冰窖里果然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就是上次向她喊痛的那个人!

  “你看到他了?”

  “你伸手在爸爸嘴里掏东西的时候,我在一块竖着放的冰决中看到了他的影子。他一开始就看见咱们了,只不过他一直蹲着,所以咱们没有发现他。后来他突然站起身来,我才看见了。但他的影子只在冰块里闪了一下就挪开了。”

  这一趟冰窖之行幸亏有大哥和她一块儿进来 ,否则她今天一定不会活着出来的,想起来真是好惊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当我正在四下寻找他的踪影,我又在之前的那个冰块里看到了他的影子,他举着一块大冰块想砸死我们。这时候手电筒突然也熄灭了,我就拉着你赶紧跑了出来。”

  “大哥,那可怎么办啊?这个人总不能让他一直呆在里头吧。”

  大哥从鼻子里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还有一件事,我才想起来,你知道他举起的那块冰有多大吗?我当时虽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可也看出那块冰比爸爸身子底下躺着的那块冰还要大,最少也得有十几吨重。你知道‘十几吨’是个什么概念吗?可那个人竟然能用自已的两只手把那一整块冰举过头顶,还追了我们一段路程,就像举着一袋面粉那么容易,这哪里是一个寻常人能办到的事啊!”

  冰窖里这时已经恢复了安静。不知道那个人是否正躲在门后偷听?

  这一次冰窖之行,又是一次历险,又和上次一样死里逃生。不过关于那个梦,她终于渐渐有了点眉目。

  “大哥,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小心一会儿被别人发现了。”

  “好,先离开这儿,这个冰窖里的寒气太重了,我现在已经开始觉得身上有点不舒服了。”

  当她和大哥互相搀扶着路过花园的时候,她一下又住了——那要人命的喘息声,又传了过来。

  “怎么了?”大哥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不走了。

  “听到了什么没有?”她凝望着幽黑的花园,呆呆地问。

  那声音就弥漫在整个花园的上空,此起彼伏,像波浪一样一波一波涌来,可大哥却说他什么也没有听到。

  可能她能看见的、她能听见的,大哥都看不见也听不到。

  “雅问,快走吧,我不舒服!”大哥又推了推她。

  扑——。有一个东西落了下来,正好砸在她的头上。她捡起来一看,是欢欢的那个洋娃娃。她还记得这个满脸雀斑的洋娃娃有一个名字叫“鬼娃娃。”

  在淡淡的月光下,这个洋娃娃的脸上乌蒙蒙的,越看还真越像个鬼。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欢欢的小萝卜腿。

  欢欢一个人坐在窗台上,两条腿垂在外头,小睡裙的花边随着风吹一扬一扬的。

  欢欢好像并没有发现他们,甚至连形影不离的洋娃娃掉了都不知道,出神地翻着眼睛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二楼窗口的风一定很大,半夜三更的,这小丫头竟然自已一个人爬到了窗台上,还胆大包天地把两条萝卜腿放在外面!

  她刚想出言喝止,冷不丁发现,这小丫头脸上的表情,就和那个洋娃娃一模一样!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17

第六章:族史

  由于连日来为莫一的事奔波伤神,加上又被蛇咬了,本来身体就很虚弱的小美一下子就病倒了,虽然她体内的蛇毒差不多已经都被清除出来了,可是她的小腿还是有些麻木,也不能过多地行动。

  看来高阳和小美又要在这房子里多住几天了。今天早上妈妈已经放宽了口风,让他们养好了伤再走,反正人都已经住下了,多住个三天五天的也没有什么分别的,高阳他们没有报警,妈妈心里也一直觉得很过意不去,怎么还好意思在这个时候搬出雷克的遗嘱来下逐客令呢?

  雅问自然也很喜欢高阳他们在这儿多住一些日子,不管愁眉苦脸的高阳还是笑个不停的高阳,只要是高阳在这个房子里,她就会觉得屋子里不是那么冷。可是对于高阳他们留下来的问题,她也有她的担心:这三个年青人是一块儿出现的,但现在单单只死了一个莫一,事情是不是就到此为止了呢?

  她总觉得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操纵这件事:曾祖父、爷爷和爸爸,在他们死后的第二天,家里竟然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陌生人,而这些突然出现的陌生人都在一天之内离奇死亡,如果不是有什么力量操纵着,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其实她不想让高阳和小美离开这里,她真得担心他们一出门就莫明其妙地死在了大门口,还不如住在家里天天让她看到才放心。

  吃早饭了。

  难得小美也有胃口想下来吃饭。

  “罗婶,钥匙找到了吗?”

  “哦太太,我这两天正在找,房子里并没有,今天我再到花园里去看看。”

  雅问心虚地瞟了罗婶一眼,罗婶正在给她使眼色。

  “雷鹏,你在干什么?”

  大家都顺着妈妈的视线看过去,目光全部落在了雷鹏的身上。

  大哥嘻嘻笑着,嘴角的稀饭都没有擦干净,就像一个刚满五岁的小孩子似的,正在旁若无人地和欢欢抢那个洋娃娃,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抢得正起劲,欢欢都快急哭了。

  小孩子怎么能和大人比力气呢,洋娃到底还是被大哥抢了去。

  接着,大哥从碗里舀了一勺稀饭,对着洋娃娃的嘴灌了下去。洋娃娃当然是不会吃饭的,所以那些稀饭顺着洋娃娃的脸流了下来,弄得大哥的衣服上满身都是。

  饭桌边所有的人都停下了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小美悄悄碰了碰雅问:“你大哥不是最讨厌那个洋娃娃吗?”

  她没吭声。今天早上大哥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怪。

  这时,大哥又从碗里舀了一勺稀饭送到洋娃娃的嘴里。

  “他疯了。”大嫂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欢欢见到自已的娃娃被抢,心里很不服气,趁大哥不注意的时候一把又拽走了那个洋娃娃,然后撒开腿跑到楼上躲着去了。

  大哥一看娃娃被抢走了,竟然像个孩子似地气呼呼地撇着嘴,然后上楼追欢欢去了。

  好半天,大家才回过神来。

  “大嫂,要不要上去看看,他不会和欢欢打起来吧?”二哥提醒到。

  大嫂放下饭碗,起身上楼去了。

  “刘方怎么没下来吃饭?”妈妈这才发现饭桌边少了一个人,“罗婶,你上去喊他一下。”

  “好的,太太。”

  刘方是爸爸生前的两个助手之一,另一个助手叫石汀。

  平常如果刘方不开口说话,大家都会忘记家里有这么个人存在,他真得是个太不喜欢说话的人了。

  雅问回到家已经有一段日子了,从来都没有跟刘方说过一句话。刘方不仅是不爱说话,而且还不是一般的腼腆,他一看到有人从正面走过来就想办法躲。他从不抬头看人,老是低着头看脚下,好像地上随时都会冒出两个大元宝给他捡似的。

  也不知道爸爸看中刘方什么了,怎么会把这么一个闷葫芦留在身边当助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17

  雅问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二楼传来了罗婶的惊呼声,紧接着,罗婶从刘方的屋子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

  “太太,刘方他……”

  “他怎么了?”妈妈放下筷子,已预感到事情不妙。

  “他……死了!”

  刘方是被一根绳索吊死的。

  当全家人进来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僵硬,一动不动地挂在天花板下。

  大嫂带着欢欢回避了,小美和高阳也识趣地躲开了。剩下的一家人正在焦急地等待着阿杏的验尸结果。

  过了一会儿,阿杏一脸倦怠地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顺手把手上的塑料手套脱下来扔到了垃圾筒里。

  “阿杏,快说说吧,你都检查出什么了吗?”妈妈着急地招呼阿杏过来。

  “他身上并没有其它伤痕,也没有撕打的痕迹,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只有在颈处有一道很深的勒痕,这就是唯一的发现,也是他致死的主要原因,死亡时间大约是今天的凌晨四点左右。不过据我分析,是他自已走到那根绳索下,然后把头伸了进去。”

  “你是说,他是自杀的?”

  “是,也没有别的解释了,我检查得很详细。从尸体上看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除非你们另外有别的发现。”

  “他、他怎么会自杀呢?”妈妈吃惊地把脸转向石汀,“石汀,你平常总跟他在一起,有没有发现他最近有什么反常?”

  “没有啊!我们一直都是各干各的,他也很少跟我说话……”石汀想了想,补充到,“不过,有一天他突然跟我说,说他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很有名的魔术师,还说他接下来就要在屋子里好好地用功看书了。 我当时觉得很意外,因为他从来都没有说出过像这样的话,而且当时他那副表情,很兴奋,从没看到过他这样。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这几天他一直都在屋子里看书,连门都不出。”

  石汀说完以后,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谁也想不到刘方会突然一言当地自杀了,这真是应验了那句老话:悲剧往往降临在最不合群的人身上。最容易被忽略的人往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真的从人群中彻底消失了。

  可是雅问还是觉得不对劲儿:刘方说接下来他要好好用功看书的,一个突然之间有了远大志向并且踌躇满志开始学习的人,会因为什么事而想不开呢?何况家里人一直都对他很好。

  这桩自杀事件,实在出乎所有人意料。

  爸爸的死和莫一的死笼罩在他们心头的阴影还没有抹去,现在又多出了一个刘方。

  她猛然想起阿杏刚才说的一句话——“除非,你们另外有别的发现。”

  对啊,阿杏所做的只是尸体检验,也许自杀现场还有很多痕迹未被检验出来呢。她用眼睛瞟了瞟刘方的卧室,心头暗暗拿定了主意。

  “妈妈,刘方的事要怎么处理?”二哥问。

  “先通知他家里人吧。他家里还有什么人?”

  “听说他就只有一个老母亲。”

  “唉——!”妈妈沮丧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我们家里会出这么多事!你们想个办法把刘方的尸体弄回去,再给人家一笔钱吧。”

  “尸体运回去可能不太可能,我看得火化,就算通知他家里人过来也是一样的。”阿杏说。

  “那你们看着妥善处理吧,好好跟那个老太太解释解释,多给她点儿钱,千万不要让她把这件事情在外头声张,我们这样的家庭最怕别人在外头说闲话了。就算你爸爸已经死了,也要维持住这个家族的名声。你爸爸毕竟还没有下葬,他看到出了这样的事,不会安心的。”妈妈说着站起来,让罗婶扶她回屋去,“自从你爸爸死了以后,家里就不停地老出事。唉!这真是做孽啊!以后大家都各自小心吧。”

  雅问隐隐觉出妈妈说的最后一句话里有一种不一样的暗示。

  “雅问,你先上楼吧,我们几个商量一下刘方的后事。”二哥打发她走。

  正好,她对这个事情也没有什么兴趣,她用手朝楼上指了指,问到:“阿杏,我能进刘方的房间里看看吗?”

  “可以,不过千万别乱翻,他的遗物是要交给他家人带走的。”

  “知道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18

  以前,雅问从来都没有进过刘方的屋子。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那根绳子,挂在房子的横梁上,挽了个圈。

  这栋小楼里只有刘方的屋子里是有横梁的,没想到阴差阳错,一个要自杀的人住了进来,这根横梁为他提供了方便。

  除了横梁之外,她还看到一个很大的书桌。通常一个想要自杀的人,临死前都会写一些遗言之类的东西,对自已的一生做一个总结,对活着的人也做一个交待。想到这儿,雅问信手翻开了刘方书桌上摊开着的那本书。

  那不是什么遗言,而是一本书,书名叫《魔术大观》,其中有几页还折了角,用红笔做了记号。

  书中间夹着的那只红笔没盖笔帽,墨水吸得很满。看来他一直在屋里努力学习。

  一个临死前还在努力学习的人,怎么会突然放下书本去找根绳子要上吊?

  不过刘方的死和爸爸的死倒是有一点很相似:他们临死前都坐在屋里看书,书桌上同样都有一本摊开的书,只不过,一个是被吓死的,一个自杀的。

  书?她似乎有所感悟:难道问题出在书里?

  她又拿起那本书信手翻了几页,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全是在讲一些魔术,还配着插图。她想了想,把这本《魔术大观》装到了衣服口袋里,又打开了刘方的电脑。

  意外地,她发现电脑上的监视器竟然还开着。

  这个“意外”可真让她喜出望外!真是柳暗花明,说不定电脑监视器记录下了刘方死亡的全过程,那么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就能知道刘方死亡的真相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兴奋起来,赶紧打开了电脑。

  电脑屏幕上开始出现图像了:

  刘方正坐在桌前看书,一只手拿着笔,似乎很专心致志……他好像听到了什么,怔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转过头去……他身后的门并没有开,但他一直盯着那扇门。

  会不会是有人在敲门?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刘方的头。

  当刘方的脸再次转过来的时候,完倒换了一副表情,面部僵硬,眼睛直勾勾地瞪着,一脸的惊恐。可是并没有人走进屋子里来。

  她看了一下电脑屏幕上的时间显示,正好是今天的凌晨四点,也就是他死亡的那个时候!

  看来重头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电脑:

  刘方不知道在看什么,一直用那种充满惧怕的眼神呆呆地盯着自已的侧面。也许他在想什么……片刻之后,他好像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似的,上半身猛地剧烈地颤了一下,然后他向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他好像在想什么事情,表情看起来很悲伤……又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最终下定了决心,起身从墙角的一个储物箱里拿出了一捆绳子……

  这就是他自杀的全过程,再往后屏幕上显示的就是罗婶进屋看到他的尸体吓得大叫,然后喊大家上来的情景。

  他的确是自杀的,屋里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其他人,是他自已找出了绳子,自已把自已吊死的。

  可是,敏感的她不认为事情就这么简单。

  她又把刚才的片段回放了一遍,越看越觉得蹊跷:刘方侧着头看着自已侧面的那一段,看起来不像是在沉思,而像是在盯着什么东西看或者在聆听什么。可是在偏偏监视器上没有显示他的侧面有任何东西。

  就算是自杀的,是什么原因可以让他在短短的十几分钟内迅速下定决心要不顾一切地了结自已的生命呢?

  十分钟前还趴在桌子上孜孜不倦地学习,十分钟后竟然动了轻身的念头。不会是中了邪吧?

  她也情不自禁地学着刘方的样子把头靠在椅背上,他当时在想些什么呢?

  电脑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小黑点,她仔细一看,那原来是一个人的脑袋。

  当她再凑近点的时候,发现那个人正在向她招手。

  一回头,她就看到了小美。

  “小美?”

  “雅问,你跟我我来!”小美神秘兮兮的。

  她只好关了电脑跟小美去了。经过走廊的时候,她看见客厅里的人还在愁眉不展地商量着刘方的事。

  小美把她领到自已屋里,转身关上了门。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18

  “小美,不是不让你随便下地乱动吗,你的腿还没好呢。”

  “没事儿,反正就是两步路。”小美拉着她坐到床上,“刘方就是那个一天到晚都不说话的人?”

  “是啊,他以前是我爸爸的助手。”

  “怎么死的?”

  “自杀。”

  “自杀?”小美很吃惊,“为什么呀?”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

  小美是个外人,她也不想对小美透露太多。

  “好奇怪哦,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自杀了,死得太突然了。看来莫一说得果然没有错。”

  “莫一?”她一皱眉,“莫一说什么了?”

  小美眨了眨眼睛,也许想到了逝去的伙伴,伤感再度袭来。

  “雅问,你还记得我们三个来这儿的第一天晚上吧?”

  记得。她当然记得:那天早上,虽然一夜暴雨,但是第二天的阳光还算好,门铃响了,三个狼狈不堪的年青人敲开了她的家,个个又冷又饿,她答应收留他们住一晚,他们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跳了起来。

  现在想起来,她仍然觉得那是一个温馨的早晨。

  “那天晚上,天一直阴阴的,有点冷,莫一一直站在窗口,不知道在看什么。我过来拉他,他突然对我说‘今天晚上一定会有不寻常的事发生’,我问他会发生什么事,他摇摇头不肯说,心事重重的。后来他和高阳玩塔罗牌的时候,又把这句话说了一遍。都怪我粗心,我早就该有所警惕的,莫一的预感一向很准,可是我没想到,这次出事的会是他自已!结果那天晚上,他就被自已的预言说中了。而且,他还说过……”小美犹犹豫豫地看着她。

  “说吧。你叫我进来不就是要说给我听的吗。”

  “他说,接下来这个房子里一定会有血光之灾,因为这个房子里有一股‘死气’!”

  “‘死气’?”

  “对。莫一从小就喜欢钻研那些占卜星相或者看相之类的东西,他说他一走进这个房子就感到到处都有一种沉沉的‘死气’,而这房子死气最重的地方就是在门外的西北角。”

  西北角?雅问暗中掐着指头一笔划,西北角不正是那是冰窖么?

  这个莫一!

  小美谨慎地用眼睛瞄了一下门口,然后又往她身边凑了凑,贴在她耳边小声地告诉她:“莫一还说,叫刘方的那个人,脸上有股阴气,可能就快死了。”

  “他真这么说?”

  “是啊。”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她责怪道。

  “早点告诉你有什么用啊?再说我们第二天就打算走了,干吗跑去多这个嘴,找挨骂啊?而且我和高阳当时都以为刘方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呢,哪里想到他会……”

  啪嗒。雅问口袋里的书不小心掉了出来。

  小美弯腰替她拾起了那本书:“你喜欢魔术?”

  “不,这书不是我的,这是刘方临死前在看的。”

  “是吗。”小美随意翻了翻那本书,很快就被那些从来都没见过的好玩的照片给吸引住了,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她情不自禁地走到窗边望着西北角的冰窖,心说这个莫一确实不简单,他那天晚上所有的预言,包括那个“今夜子时,东门进,西门出”的说法全部都应验了,真是百发百中!

  如果莫一还活着的话,一定能帮助她解开不少谜题。

  “刘方钻研魔术吗?”小美在她身后问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18

  “是,他想成为一个魔术师。”

  “你说他会不会中了邪?”

  “谁?”她转过身来。

  “死的那个,刘方。你说他会不会中了邪?”

  “你为什么这么说?”她又是一惊,没想到连小美也会有这种怀疑。

  小美冲着她晃了晃手中的书:“我听说很多修道的人,还有很多迷信某种什么‘真理’的人,当他们不得要法而又深陷其中到了痴迷的程度,一不小心就会‘中邪’,迷失心智。你看刘方又是那种沉默寡言有什么都闷在心里的人,这种人最容易中邪了。没准儿,他是在看这本书的时候,受了其中哪个魔术的误导,一时头脑混乱想以身试法,结果弄巧成拙把自已吊死了。”

  小美的想法提醒了她,这种可能性不是不存在,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例子也有很多。不过……电脑监视器上的那段录像她已经看了两遍,从刘方当时的种种神态以及最后下定决心的那一个起身来看,她更认为刘方更像是受到了一种外力的鼓惑,而并非他自已。这种鼓惑应该是一种“有声”或是“有形”的东西。

  “雅问,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嗡嗡地响?”可能是离得近的缘故,小美也听到了那声音。

  “哦,是一块玉。”

  “呀!让我看看,什么玉能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是一块挺普通的玉。”她边说边把那个月牙从衣服里掏出来,“可是它好像有一种很强的能量,关上灯还能看见它会发光。”

  “哟!这么小!”小美看着那块玉露出了吃惊的神色,显然无法相信这么小的玉也会发出那么大的鸣声。

  “是啊,而且我也是头一次看见做成这种形状的玉,现在很少有人把玉刻成月牙儿的形状,还是这么细的。”

  “是啊,做得还真精巧!”小美爱不释手地小心摸着那个弯弯的月牙儿,生怕把它碰碎了,“你知道么,玉这个东西不是什么人都能戴得好的,莫一跟我说过,戴玉的人,他自身的气场必须能控制得住这块玉,那才能一片祥和,万事如意,如果他自身的气场不强,就会反被玉的磁场控制,佩戴的人就会被其所害。”

  “是吗?还有这种说法?”她看着小美那张专注的脸,忍不住心疼地问到,“小美,你真得那么崇拜莫一吗?为什么你翻来覆去说得全都是莫一?”

  小美怔了一下,低下头,脸慢慢地红到耳根,好半天之后才轻声说到:“有时候我觉得……他并没有离开我,我时常能感觉到他就在我的身边,关切地注视着我,而我也越来越能感知到他的想法。”

  “小美,别瞎想了,莫一已经死了。”

  小美两眼呆呆地望着窗外,像失了魂一样。

  “他说,我会很快再见到他的。”

  雅问用了一整个白天,才翻完了那本《魔术大观》,她完全不认为这本枯燥无味的书会让刘方产生自杀的念头。

  难道刘方的死也要和爸爸以及莫一的死一样成为一个无头谜案?虽然这三个人的死阿杏都给出了最后结论,但那只是尸表上的,真正的死因其实都有很多疑点。

  这本书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她又找出了爸爸临死前在看的那本书。

  那是一本很旧的线装书,所有的字都是繁体字,她在看了几页以后才知道,这本书原来是雷家的族史,上面详细地记载了雷氏家族的由来、每一位家族成员的姓名等个人资料。而且,这本族史竟然已有一千年的历史了。

  但更重要的是,这本族史让她发现了一个十分令人震惊的秘密!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爸爸在遗嘱上一再强调一定要将他的尸体保留七七四十九天,中途绝不允许有任何生人打扰。原来所谓的“停灵”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真正的目的是为了等待时机还魂!

  族史上明确地记载了雷家的每一个魔术师在死后的七七四十九天之内,只要将尸体妥善保管,防止其腐烂发臭,就可以等待一次还魂的机会。如果四十九天之内死人没有还魂,那就永无回天之力了。

  她盯着那几行小字,渐渐一阵头晕目眩,恍惚中以为自已已经隔世为人了。

  没想到这世上真有这种神秘的还魂术,竟可以让人死而复生!

  但是在族史上记载的那些已经逝去的魔术师中,只有一个人曾经死而复生过,这个人叫雷隐。可是对这个雷隐复生以后的行踪,族史上就没有记载了。

  她掐着指头仔细一算,已经过去了七天。这么说,还剩下四十二天的时间,爸爸就有可能复活!

  天啊!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18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大哥刚才那种眼神……看着大哥一言不发地走下楼梯,她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在下楼的时候,她听到空气中飘飘忽忽传来一阵嗡嗡嘛嘛的声音,像是念经的声音,不过只片刻就隐去了。

  她一直跟在大哥后头,大哥也没有发现她。当她看见大哥笔直地冲那个冰窖走去的时候,一下子恍然大悟:大哥也在“梦游”!

  她刚想冲过去的时候,斜刺里猛地冲出一个人,一棒子抡在了大哥的脖颈上。大哥一下子倒地,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小姐,快!快来!”那个人在向她招手。竟然是罗婶!

  “罗婶,你干吗打他呀?”

  “我也是一下子着急,没考虑到那么多,我开始还以为你们两个都在梦游呢,再说我怕又喊又叫的到时候你大哥没醒倒把其它人弄醒了。我有一次在电视里看到人家对付那些梦游的人就是用得这一招。放心吧,我没怎么使劲,他不会有事的。”

  “你看的那都是负面教材!”她生气地白了罗婶一眼。

  “小姐,别说那么多了,咱们快把你大哥抬到屋里去吧。”

  于是她抬脚,罗婶抬头,把大哥抬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等他醒了自已就会回屋去的,咱们谁也别声张,最好不要让他知道今天晚上发生过什么。”罗婶叮嘱到。

  “可是,明天晚上要是他接着梦游怎么办?”

  罗婶拉住她的胳膊说:“你跟我来,我有事要对你讲。”

  她跟着罗婶进了屋:“是什么事?”

  罗婶反手关上了门:“雅问,你上次去检查的时候那个教授说你根本不可能有梦游症吗?”

  她点点头:“是啊。”

  “我现在知道你们兄妹两个为什么都会梦游了。”罗婶神秘地冲她挤了一下眼。

  “为什么?”

  “你刚才跟着你大哥下来的时候有没有听到有人在念经?”

  她猛地记起来:“是,是有一阵!”

  “我发现,在那念经声响起的时候,你大哥就开始梦游,好像前面有人在引路一样。而且在你梦游的那晚,我也听到了同样的念经声,当时我以为是谁在为老爷的亡灵超渡,所以也没有在意,只是觉得挺奇怪,因为从来就没见家里有人信佛什么的。可是刚才又突然听到, 才引起了警惕。要知道,我是看着你大哥从小一点点长大的,他有没有梦游的毛病我怎么可能不清楚。”

  就算罗婶不说,她也觉得大哥不可能会梦游,通常只有那些意志薄弱的人才有可能患有梦游症。

  看来罗婶的分析不无道理:她和大哥极有可能都是受到了那念经声的催引,所以才会梦游,潜入冰窖。

  有人想控制他们!

  这下她茅塞顿开了!

  她连着四个晚上都做相同的怪梦,其实那也许并不是什么梦,而是她四个晚上接连在梦游状态中做出的事。但她竟然还会依稀记得自已在梦游中干了什么事,这不能不说也是很稀奇的,通常梦游的人都不知道自已干过些什么。

  有人在利用什么“经文”控制她,利用她去冰窖里偷出爸爸肚子里的东西,这东西就是那张记载着一些古怪口诀的小纸片。

  这个人一早就知道那张纸片藏在爸爸的肚子里,可是又不敢自已去冰窖,所以利用了她和大哥。看来这个人不仅知道爸爸秘密,也知道那个冰窖的秘密。

  看来这个人相当危险。

  而且他一直隐藏在暗中,连半点蛛丝马迹都还没有露出来呢。

  可是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今天晚上那个人操控的对象换成了大哥?

  “罗婶,你说这个人会是谁?”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19

  “我也不知道。”罗婶无奈地摇摇头,“除非这个人再一次利用你们梦游,咱们才有机会查出这个人。刚才我救下你大哥,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躲在暗处都看见了,看来,这几天我们要小心一点, 也许他就是房子里的某一个人,也许他是从外面潜入的,现在没有证据咱们乱猜也没有用。”

  “罗婶,你说的那个‘经文’是什么经文?真得会有这种邪门的经文?”

  “我想那应该是一个咒语。”

  咒语?她一皱眉:对,这世上有很多古老的咒语,相信有一些的确是可以控制人的行为的,就好像一直很神秘的催眠术一样。以前催眠术也被人们认为是一种邪恶的咒语,可是很多国外的警察办案也都借助催眠术的帮助。

  那、死人也能真得复活吗?她想起了族史上说的那个还魂术。

  “小姐,我觉得大少爷他、有些反常,昨天还是好好的,可是今天早上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我在想,他被操纵梦游,可能也跟他的反常有关系吧?”

  她看了看罗婶,别看这个老佣人年纪大,长得又胖,脑子可一点也不比她差。

  不过,大哥是反常了,昨天从冰窖里出来以后,他就开始反常了。

  这一晚,当雅问回到自已房里睡的时候,竟然发现窗口站着一只乌鸦。

  她本以为那只乌鸦只是站在那儿歇歇脚的,可是它竟然一直站在窗口一动不动,就像脚底长了钉子一样,而且它似乎隔着玻璃在打量她。

  很奇怪的一只乌鸦,既不叫也不动,倒是很安静,个头也很大。

  它好像真得在观察她。

  这只乌鸦很眼熟。

  她想这可能是自已的错觉。本来嘛,天下乌鸦一般黑,所有的乌鸦都长着同一张脸,怎么可能有乌鸦会跟她很熟呢。

  她试探着朝它走了几步。它并没有飞走,这只鸟不怕人。

  她又朝它走近了几步,现在可以看得很清楚了。

  这是她这一辈子头一次见到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比雷氏家族秘密流传的那个还魂术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她看见那只乌鸦在笑!

  没有发出任何笑声,但那只乌鸦的确在对着她笑!

  这只鸟的两只眼睛全都笑得弯弯的,像是弯弯的月牙。

  看到她瞠目结舌呆若木鸡的样子,这只乌鸦笑得似乎更起劲了。

  好半天之后,她才想到要去抓住那只乌鸦,看看它到底是什么怪物。

  她的手还没有拉住窗户的铁框,那只乌鸦已经振翅飞走了。

  从头至尾,它一声也没有叫过,就像一个胜券在捏的阴谋家那样在黑暗里静静地等候,又放肆地嘲笑。

  她终于明白,莫一为什么大半夜三更地会跑出去追赶一只乌鸦了。

  这只乌鸦,会不会正是莫一看到的那只?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19

第七章:面纱主人

  经过两天的疗养,小美身上的蛇毒已经差不多去除干净了,伤口也结了痂,脸色也渐渐恢复了光泽。

  早上吃完饭,雅问来到了小美的房间里。

  “阿杏说你的伤已经全都养好了。”她笑了笑,“这下真得要回家了吧?”

  “怎么,你是来赶我走的?”小美噘起了嘴,嗔怪地瞪着她。

  “不是,其实我挺舍不得你们走的。”

  “真的?”小美不相信地冲她斜着眼睛。

  “你斜我干吗?我说的是真的。”

  “那我在这儿多留两天行不行?”

  “行啊。家里现在出了这么多事,反正谁也没心思管你们了,就多留两天呗。”

  “雅问,我说的是真的,我真得要多呆两天,因为我要在这里等莫一,莫一就快回来了。”小美的神情很凝重,不像是开玩笑。

  她看着小美清澈的眼神,心里真不知道这个姑娘到底是真得痴了还是一直在自已安慰自已。

  “小美,莫一死了,难道你忘了吗,莫一的骨灰还放在你屋里的盒子里……”

  “他的骨灰不见了。”

  “不见了?”她大声叫了起来,“骨灰怎么会不见了?”

  “嘘——,”小美扶住她的肩示意她安静,“骨灰盒一直都在,可是昨天晚上我打开那个盒子,却发现莫一的骨灰不见了,盒子里面是空的。我问过高阳,高阳说他根本连碰都没碰过那个盒子。”

  这可真是邪门的事!放在盒子里的骨灰竟然不翼而飞!

  可是她发现小美一点也不为这件事感到难过和紧张,相反在说这件事的时候,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掩饰住的兴奋。

  “雅问,我知道,莫一就要回来了!”

  小美的这种兴奋突然让她感到了害怕,忍不住喊了起来:“你疯了吗!”

  小美似乎仍然沉浸在自已的幻想当中:“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莫一对我说过他会回来找我的。现在他的骨灰不见了,就是最好的证明,他带走了他的骨灰,他就要回来了!”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小美那张沉醉的脸,突然感到了一阵心痛:其实从莫一死的那天开始,小美就已经疯了。

  “小美,莫一已经死了,一个已经被烧成灰烬的人怎么可能还会再活过来呢?如果他再活过来,一定是个鬼了,你醒醒吧!”

  “我相信莫一,他说过会回来找我的。就算是鬼,我也不在乎。”

  “莫一莫一!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莫一死了!”

  “死了又怎么样?我每天无时无刻不在感知他的存在,他的思想,我甚至能感觉到他就站在窗边望着我。”

  看着执迷不悟的小美,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也许莫一的魂真得附在了小美的身上,才会令小美这样不顾一切。

  好好的一次旅行,好好的一个女孩子,就这样全完了。

  她打算放弃了,也许让人在幻想中怀抱希望也没什么不好,回到现实只会让人在痛苦中迅速老去。她只希望从今以后不要再看见这个女孩子,不要再看见这张痴狂而令人心疼的脸。

  人生啊,短短的一个晚上,就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

  “那么,你确定他一定会回到这里来吗?”

  “是,我确定。他是从这里失踪的,一定会回到这里来。就像我能感知他一样,他也一样能够感知到我在这里。”小美已经开心得抓起了她的手,“我知道再怎么跟你说你也不会相信的,没关系,你不声张就好,我们已经给你们带来了够多的麻烦了,不想再惊扰你的家人。剩下的时间,我只盼望他快点出现!我有预感,就在这一两天,他就会回来!”

  她头一次看到小美的眼神里充满这种对新生活的希冀和新生的火花,那种急切的热情似乎即刻就要喷涌。

  这个单纯的姑娘也许现在还不知道,给他们带来灾难的就是这个大房子,如果还不走,也许还会有不测发生。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19

  “小美,如果你跟莫一走了,那高阳怎么办?”她突然问到。

  “高阳……高阳……”小美眼里的热情一下熄灭了。

  下午的时候,阿杏已经把刘方的后事处理得差不多了。到底是法医官出身的,办事就是干净利落。阿杏说刘方的母亲明天上午就会从老家赶来这里取走儿子的骨灰和遗物。

  雅问想了想,把那本《魔术大观》又放回到刘方的桌子上,这本书是刘方临死前还在看的东西,也算是他的遗物了,应该让他的母亲一块儿带走。

  刘方的屋里一切都没有变样,横梁上的那根绳索已经解了下来。

  她环顾了一圈,忍不住又在电脑前坐了下来。

  明天刘方的母亲来了以后,就会把这屋里所有属于刘方的东西全部拿走,那样的话想要再找出任何和刘方的死有关的蛛丝马迹就难了。

  她还是不甘心,她还是认为刘方的自杀事件有问题。

  她首先想到的是电脑监视器在刘方死前拍下的那一盘带子。刘方的母亲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村妇女,一定不会弄这些东西,即使带回去了也只是随随便便地往一堆破烂中一扔,最后卖给收废品的,以后要是想找都难了,所以那盘带子必须复制一份。

  虽然从画面上看,这盘录象带印证了阿杏的结论,但也更加重了她的怀疑——刘方那天晚上明明在看书,突然转身盯着门口,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或是看到了什么;而且从他一直盯着侧面看的样子分析,他的侧面一定坐着什么人,只是电脑画面上没有显示出来而已。

  对了!她一拍腿,一下子激动起来:刘方的监视器一直开着,可是她只看了刘方临死前的那个晚上的录象,可是前面的许多情节却一直没有看。

  也许从前面的录象中会发现她需要的东西。

  这个刘方!她暗笑,还在电脑上装个监视器,怕主人家会偷他的东西么,没拿你当贼防着就不错了!

  电脑打开了。

  前几天的录象没什么特别的,而且刘方在家的时候很少开监视器,他不在家的时候从录象上只能见到罗婶进出打扫的身影。

  可是,有一天,录象上出现了爸爸的身影……她赶紧往前凑了凑。

  爸爸来找刘方谈话……他们面对面坐着,刘方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是在挨训似的……紧接着第二天,爸爸又来了,他们俩还是像前一天一样面对面坐着,刘方仍然低着头;爸爸的情绪明显得比前一天激动了许多,好像十分愤怒的样子,他不安地站起来又坐下,挥舞着双手,不知道在嚷些什么;后来刘方好像抬起头说了一句什么,爸爸竟然扬起手狠狠给了刘方一巴掌……第三天,爸爸又来找刘方了,还是那样面对面坐着,两个人的脸色看起来都很不好,好像大病了一场似的,爸爸好像一夜之间老了很多,连头发都有些凌乱;他们今天的谈话倒是很平静,爸爸总共就没说多少话,但是说到最后的时候爸爸竟然哭了!再后来爸爸起身要走,刘方扑通跪下来抱住了爸爸的腿,爸爸用手摸着他的头,老泪纵横……

  奇怪,一向老实的刘方是从来都不会做错什么事的,是什么样的错误会让爸爸动手打人?他们这三天到底在谈些什么?

  但是可以肯定,刘方做的这件事后果一定非常严重,从第三天的录象上看,爸爸应该是已经放弃了插手管这件事的念头,而刘方却跪在地上祈求爸爸的原谅。

  她继续搜索着电脑屏幕。

  接下来显示的一段录象就是第三天的同一天当中发生的事,时间是在爸爸离开刘方的屋子半个小时以后:

  刘方一直呆呆地坐在窗前在想什么事,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不时地伸手擦拭着眼角。片刻之后,他弯下腰,不知道从桌子下边的什么地方拿出一张纸。他打开这张纸看了看,重新又把它折好,然后站起身开始急急忙忙地找地方。看来他是要把这张纸藏起来。

  看到这儿雅问明白了:原来刘方和爸爸就是为了这张纸在吵!爸爸让刘方把这张纸交出来,而刘方说什么也不肯。这张纸八成是刘方从爸爸那儿偷的,否则他不会跪在地上求爸爸原谅。

  录象带还有:

  刘方挪开了墙角的一个柜子,抠下了墙上的一块砖,然后把那张纸塞了进去,接着把砖封好,又把柜子移过来挡上。

  再接下来就是刘方自杀的过程了,她那天都看过了。

  她立刻关了监视器,然后起身到墙角挪开了那个柜子。

  柜子后头有一大片剥落的墙皮,露出了青色的石砖。

  她一眼就看出其中有一块石砖边上的水泥层是空的。她试着用手一抠,果然把那块砖抠了下来。

  石砖后头果然有一张纸!

  她看着那张纸,心里挺不是滋味:这个刘方真是笨得可怜,把个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这么好找的地方,“柜子后面翻墙洞”,从小她就知道人家是这么藏东西的了!再说连她都一眼看出那块砖后面藏着东西,别人能看不出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19

  这张纸提前让她找到了,也是命不该绝。

  她把那张纸塞到兜里,然后把柜子放回原位,悄悄地走出屋子。

  刚吃完早饭,客厅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连罗婶也回自已的小屋休息去了。

  可是有一个人正在角落里偷偷地盯着她。

  而她却毫无察觉。

  这张从刘方屋里找到的纸又黄又韧,不像是外头能见到的,质地倒是跟爸爸留下的那本族史的纸很像。

  她把那本族史拿过来一对照,还真是一样。

  该不会,这本族史和这张纸是同一个时代的?那这张纸岂不是也有五百年的历史了?

  她仔细端详着那张纸上的几幅图,半天也没看明白。

  纸上一共有五幅图,五幅图姿态各异,可是每一幅图上画的都是一个人和一条蛇在捕斗的场面。那个人的头总是被淹没在蛇粗壮的身子里,也看不清长相,但是那条蛇却很凶猛,体型十分强悍,目露凶光,信子又粗又长,尖端的开叉十分刺眼。

  而且,那条蛇竟然长了两个狰狞的头!两个头的后脑前后相抵,一个朝前,一个朝后。

  这五幅图连起来看倒有点像小儿书里的连环画。她正弄不明白这张纸代表什么意思,眼角的余光就瞥到了写在纸上最下边的一行小字,是一行很细小的繁体字,看来这纸确实有些年头了,那行字写得是——要练秘术,必先去琳琅府,暗号:2。

  一看完这纸上写的字,她突然就像吞进了一只苍蝇似的那么心慌。

  “秘术”、“琳琅府”,这两个字眼让她觉得事情不妙,不是一般的不妙!

  她还没有从族史上那个“死而复生”的传说中回过神来,又有一个新的震惊摆在了面前。

  “要练秘术,必先去琳琅府”——难道所谓的秘术,就是这五幅图上所指的内容?

  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秘术呢?

  她一皱眉:难道就是教人与大蛇搏斗的秘术?

  这种可能性似乎蛮大,因为图画上的这条蛇并不是一条随处可见的普通的蛇类。而且即使是少见的双头动物,它们的头也都是并排长在一起的,而这条大蛇的两个头却是一前一后正好冲着两个相反的方向,后脑连在一起,身体重叠。

  一看到这条蛇的眼睛,她就不寒而栗。这条蛇的眼睛里透着一种直冲天顶的戾气,似乎恨不能把一切全都毁灭。

  如果真得有这样的一条异类存在于人间,那可真是人类的灾难。

  可是……她回到现实里来:图上的人穿的衣服都是属于远古时代的,那个人甚至还打着赤脚,从远古时代到现在,那条蛇铁定早就死了,如果直到现在还活着,都该成蛇妖了。换句话说,这张纸对现在的人应该没有什么用了,可是爸爸和刘方为什么还争着要找到这张纸呢?

  再说不过是制服一条蛇,就算它长了三头六臂,多几个人去不就得了么,周冲制服蛟龙不也就在江里厮杀了三天三夜么,哪还用得着特意修炼什么“秘术”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她看着这张纸,左思右想左顾右盼,还是不得要领。她想这个“秘术”也许并不是像她想的那样是什么与大蛇搏斗的秘术吧。

  而且爸爸的另一个助手石汀曾说过,刘方曾经对他说起过,自已很快就会面为一个很有名的魔术师,接下来他就要在屋子里好好用功看书等待出人头地的那一天。可是刘方一向资质平平,爸爸选中他当助手是看中了他的老实本份。一个像刘方这样老实而又愚笨的人,突然得意忘形地夸口自已很快就会出人头地,一定是暗地里得到了什么承诺或者指示。刘方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他一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才这么说的。

  再说要成为一个魔术师,要练的,光看书用功顶什么用?

  难道,刘方所依赖的就是这纸上所说的“秘术”?他既然要成为一个魔术师,又怎么会去辛苦地练习与蛇搏斗呢?

  那这个“秘术”就是另有所指。

  可是,“琳琅府”又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去了琳琅府会见到什么呢?

  还有那个暗号“2”又该怎么用?

  现在她已经开始怀疑——如果爸爸是因为这张纸而和刘方起了争执的话,那他到底是在阻止刘方去琳琅府,或者,这张纸根本就是刘方先得到的,爸爸在逼刘方说出琳琅府的秘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20

  刘方在临死前还想着要把这张纸藏好不让别人找到,又怎么会突然自杀呢?

  她刚把这张纸小心翼翼地折好夹在族史里,就听见罗婶在客厅大叫:“来人那!快来人!”

  又出什么事了?

  隔壁的几间屋子晨里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跑下楼,她也赶紧跟了出去。

  这次又是大哥出事了,他躺在客厅的地上,脸色苍白,嘴唇乌青乌青的,小腿上有两个很深的牙印,留着血点,十分显眼。

  “大哥这是怎么了?”她拉住罗婶问。

  “大少爷刚才在花园里被蛇咬了。”

  “怎么又来了蛇?”

  “我也不知道,我正要出门去买菜,看到大少爷突然一头倒了下去,我赶紧跑过去,他就对我说他被一条蛇咬了。”

  “真是的,怎么最近老有蛇?”妈妈一脸的焦虑,“上次不是已经洒过雄黄粉了吗?怎么这蛇连雄黄也不怕!”

  “妈妈,怎么办?以后可怎么出门呀?”大嫂胆子一向都很小,上次小美被蛇咬伤了以后,她就一直战战兢兢不敢出门。

  “我会想办法的。罗婶,你明天再去多买一些雄黄粉回来,以后每个人出门的时候身上都戴上一包。家里也在各个角落放上一包,千万不要让那些蛇钻进屋子。”妈妈的眉头越皱越深,“雷东,等罗婶洒上雄黄粉以后,你就和石汀去好好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有蛇洞什么的。你爸爸还没有下葬,家里就出了这么多事,现在又开始闹蛇,这怎么办啊?我现在是越来越力不从心了!孩子们,你父一定要自已照顾好自已,别再让我担心了。”

  “妈妈您别难过,不管出什么事都有我们在呢。”雷东安慰到。

  趁着大家都在七嘴八舌议论,雅问独自一人悄悄离开,来到了窗前。

  现在正是春天好时李,花园里的草越长越密,那些风信子一摇一摆,那些狗尾巴草也一摇一摆。

  蛇?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一想到这个字就像是有什么预感似的心跳突然加快。

  怎么又会是蛇?刚刚才在刘方藏起来的那张纸上看到了狰狞的蛇。

  很奇怪,连着两个晚上雅问都没有再梦游,连一个梦也没有做。

  现在该引起注意的人倒是大哥,他自从去了那个冰窖以后就一直状况不断,先是家里人都看出他行为反常,再是被她和罗婶发现他半夜梦游去冰窖,今天又被蛇咬了。

  一古脑的事儿全都找上了他,会不会真是因为那个冰窖阴气太重,所以才让他厄运缠身?可是她也去了冰窖,怎么就一点儿事也没有呢?

  她看了看表,已经快到子夜了。今天应该轮到罗婶值班。现在她和罗婶轮班值夜,一直到找出那个念经的人为止。

  今天晚上也不知道那只会笑的乌鸦会不会来?自从看到那只乌鸦以后,她就发现玉月牙里的那只乌鸦竟然不见了。

  也许是玉里的乌鸦吸收了玉的灵气,所以变成精就飞出来了?她笑了笑,又不是聊斋,哪会有这样的事?

  起先她看到那块玉里有一只会动的乌鸦时,心里确实吓了一跳,还以为那块玉有什么古怪。后来她在电脑上无意中看到一个短文:据说清朝乾隆皇帝有一个九龙杯,是用白玉制成,价值连城,当这个小小的酒杯斟满酒时,迎着光就可以看到玉中有九条龙上下飞舞,栩栩如生,后来八国联军入侵北京的时候这个九龙杯就从此遗失了。看完这则短文以后她这才相信这世上真有如此能工巧匠,可以做出这样人间仅有的宝贝。

  可是玉里的乌鸦突然不见了,这倒还真有些奇怪。

  当当当当——。客厅的大钟敲响了,正好十二下。

  那只乌鸦怎么还不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只乌鸦身上似乎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她只看过它一次,就老是想再见到它。它看起来像只瘟神,可是它眼睛里的笑意却像一块无暇的美玉一样柔和。

  她相信天赐到来的东西,就像这只乌鸦和她的缘分——它停在她的窗口不肯走,,又对着她笑,这一定是天意。

  如果这世上真有青蛙王子的话,乌鸦也可以变成人的。

  这么想的时候,她发现自已也好像中邪了。

  好笑!堂堂的雷家大小姐,声名赫赫的雷克先生的女儿,竟然被一只怪里怪气的乌鸦搞得神魂颠倒。

  这么一想,还真是好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20

  就在她忍不住轻轻笑出声来的时候,听到了一阵扑啦扑啦的声音。那是扑腾翅膀的声音,就像大芭蕉叶在风中互相击打。

  于是她又看到了那只停在窗口的乌鸦。

  它背对着月光站着,仍然像上次那样对着她笑。

  它终于来了!

  它身后的上就是圆圆的月亮,它恰好站在月影的中间。因为角度的关系,那月亮看起来就像是长在它身上的一个光环。

  这次它看起来不像个瘟神,倒像个女神。

  就像见到了分别很久的亲人一样,一种澎湃的喜悦涌上心头。

  我这是怎么了?她摸摸自已的脸,竟然有些发烫。

  她尽量克制自已不要乱动,生怕惊着那只乌鸦。片刻之后,她确定它不会害怕了。

  然后她小心地走过去打开窗户,那只乌鸦就轻轻地跳了进来,还是对着她笑。

  它到底是天生就会笑,还是只对着她笑?

  她发现它的身上全都湿透了,羽毛一绺一绺的。

  是掉到水里了,还是谁家的水泼到你身上了?她用手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头:天下乌鸦一般黑,还是给你取个名字比较好,省得下次错把别人当成你了,你总是在月光明亮的夜晚出现,那就叫你“月儿”吧。

  “月儿?月儿?”她轻轻唤着。

  月儿的眼珠子微微眨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困了,还是听懂了。

  可她是有点困了。她看了一下表,现在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想必罗婶已经醒来了,正坐在窗口值勤呢,今天晚上可以好好地睡一觉了。明天刘方的母亲就到了,还要帮罗婶在院子里洒雄黄,今天还是早点睡吧。

  她躺到床上,月儿就一跳一跳地蹭到了她身边。

  这只乌鸦,也许是有人养过的,否则为什么跟人这么亲?

  月儿好像也累了,单立着一条腿,闭上眼睛打起了瞌睡。

  今天它的确是赶了很远的路才过来,它星夜兼程,就是为了在子夜时分准时地见到现在面前的这个女孩子。

  今天临出发前,它的主人还告诫它,它身上的使命是很艰巨的,也是很神圣的,它必须尽一切力量来完成。

  是的,它知道自已不是一只平凡的鸟。也许,它会为这个使命付出生命。

  而且,它还有一个死对头,它一定要自已的生命终结之前杀掉这个对手。

  心里有这么多的包袱,怎么会不累呢?一只鸟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这时它旁边的那个女孩已经开始打起了呼噜,她胸口的那块玉正隔着衣服发出莹白色的光。

  它过去用嘴轻轻叼住那根绳子,把那块玉叼了出来放在衣服外面,然后它慢慢地把脸贴在这块玉上,享受着那一片久违了的祥和之光。

  它闭上了眼睛。晚安,月亮。

  月亮里会不会有一座广寒宫?

  寂寞嫦娥舒广袖,一朝年华几朝愁。

  高阳从来都不是一个寂寞的人。

  在任何人的眼里,他都是一个阳光一样的人,没有心事,没有脾气,没有心计,总是笑盈盈的,总是招人喜欢。

  但这只是外人对他的看法。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事情的真相。

  只有他自已明白,他总是不快乐,因为他的心总是深陷在痛苦的沼泽中。

  也许这就是他的宿命。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20

  其实有很多人比他还可怜,虽然他们也一样不快乐。

  他抬头看了看天,月亮就像个大饼,真想咬一口。

  雅问的房间就在隔壁,站在窗口,他甚至能听到这丫头打呼噜的声音。也不知道这丫头睡觉时流不流口水。

  头一次见到雅问的时候,他就在心底惊呼:雅问的眼睛长得实在太像那个小女孩了!而且笑起来的样子也像。那一刻,他就感觉到眼前有一条时光隧道,他正步入从前。

  可是雅问的家世背景却和那个小女孩完全不一样,雅问是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而那个小女孩却没有父母。他小的时候一直管那个小女孩叫“伢伢。”

  小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喜欢他,也没有谁愿意走近他,小伙伴都管他叫“扫把星的孩子”。他总是又脏又臭,因为家里没钱,连洗澡的水都得省着用,头发里还有虱子。自从十岁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穿过干净衣服,有的时候,他自已都觉得自已像一个小乞丐。

  而他的母亲,那个被称做“扫把星”的女人,似乎再也承担不起生活的苛责与艰苦,终于在披头散发的哀凉中撒手人寰。

  也许,伢伢是天使。因为只有天使才不会嫌弃像他这样的孩子。

  如果没有这个小姑娘,也许他早就饿死了。每一颗鸡蛋、每一块烧饼、每一碗白饭、每一杯清水,都带给他比海还深的恩情。他知道。伢伢因为经常偷东西给他吃,每被发现一次就会被暴打一顿,那个老女人会用藤条狠狠地抽她的小腿,一直到她皮开肉绽。

  伢伢带给他的,岂止只是一顿饭的恩情?

  他带着她去过开满花的小山岗。直到现在他都记不得那一天他们为会什么玩得那样高兴,他也不记得他们都玩了什么,可是他记住了自已的一句话,他对伢伢说“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好好保护你,谁也不敢欺负你。”

  他只能空口说一句承诺。也许那个小女孩根本就不会把这句随便说说的话放在心上,但他却曾经发誓一定要做到。

  那是一个孩子多么坚定的决心啊。

  可惜,那个小女孩有一天被一个男人带走了。一直跟她生活在一起的老女人说伢伢不会再回来了。过了一年之后,那个老女人也病死了。

  他一直等一直等,一直等到他自已也离开了那个地方。

  这一辈子最让他懊悔的事儿就是:他一直都没有问伢伢的名字。

  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相见了。

  亲爱的姑娘,你有没有受到欺负?

  他经常抽空回到小时候居住的地方去等,亲眼看着山岗的花越开越少。

  现在,没有人知道他的童年,没有人再喊他“扫把星的孩子”,他从小所受的一切困苦老天都已经对他有所补偿。可是他无法再看到小女孩那张纯洁的笑脸,他再也无法吃到一个裹在脏衣服里偷出来的馒头。

  他两手空空,什么都没有抓到,所以他更不能忘了回忆。

  那个小女孩笑起来像月牙儿一样弯的眼睛,已经被他在人海中过滤了千百次。

  他再也没有见到一张那样纯真的笑脸。

  他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这样执着。有的时候他甚至想照着那双眼睛找一个替代品算了。他为自已这样卑鄙的想法感到过痛恨,可是不然又该怎么样呢?

  真得是痛苦。

  欢乐聚,离别苦,个中更有痴儿女。

  他摇着头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小美。

  小美睡得正香,也许又见到了她的莫一吧。

  前天小美告诉他,说她可能怀孕了。

  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傻了,万一以后小美的肚子一天一天隆起来怎么办?

  可是小美的反应却一直都很平静,小美说她自已会解决的。

  现在小美对他越来越冷淡了,每天在一个屋里见面,却连话也懒得说一句。

  他真得后悔当初不该提议这次旅行,结果一个死了,一个痴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20

  他总觉得莫一说得有道理,是这房子的问题,莫一说这个房子“风水不好,有股阴气”,有的时候他甚至也能感到那股阴气正在他们身边一圈一圈游走。

  可是他现在竟然不舍得离开这里了,因为那双月牙儿一样弯的眼睛。如果离开了这里,就见不到雅问了。

  有一些异样的粉末随着空气中的扬尘飘到了他的鼻孔里。啊欠——,他打了个喷嚏。

  这些粉末,不会是莫一的骨灰吧?

  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来过这个地方。

  因为从来没有人能看得到这个地方。

  如果没有乌云的领路,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都没有办法进来,只要他们一跨进这个门槛,就会连骨头都会被吃下去。

  这里总是刮大风,似乎这世上所有的风都被聚集到这里了。

  狂风怒吼,天怒人怨。

  很久都没有活人的气息了,空气中没有热血流动的声音,有的时候他甚至认为自已也是一块冰。

  他枯坐在台阶上,恹恹地想要睡去了。

  “主人。”有人走了进来。

  他睁开眼睛一看,是雷隐。

  “什么事?”他问。

  “主人,乌云说已经找到她了。”

  “是吗!”他灰浊的眼睛一下子放出光彩,就好像重新开始拥有了生命一样,“让乌云尽快带她过来!”

  “是。”雷隐退了出去。

  他从台阶上缓缓地站起身来,拿掉了脸上的面纱。

  他就是这里的面纱主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21

第八章:迷踪

  一早,阿杏就去车站接刘方的母亲了。罗婶在厨房准备中午客人吃的饭。

  “罗婶,昨晚大哥梦游了吗?”

  “没有,一切正常。我估计是不是……”

  “嘘——,有人来了。”

  来的人是高阳,急匆匆地跑来的。

  “雅问,小美不见了!”

  “是不是出去了?什么时候的事?”

  “不是出去了,她真的不见了!”

  她脑子里“嗡”地一声,小美果然又出事了!

  “你听我说!”高阳着急地用手笔划个不停,“就是刚才,她说她今天要出去,我问她干吗去,她说莫一在外头等她,说完了她转身就往外走,我追过去拉她,可是还没等碰到她,她整个人就在楼梯口一下子消失了!”

  她和罗婶面面相觑,一下子像掉到了无底洞里。

  “真的!她就在我眼前像空气一样不见了!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高阳见她们没有反应,急得直跳脚。

  她们都听懂了,可是大家都一下子被这样的事弄得措手不及,不知如何是好了。

  大白天的,人怎么可能就在屋子里不见了?

  “会不会是从楼梯上陷下去了?”罗婶试探着问,“那楼梯下面可是空的。”

  “怎么可能!”高阳似乎为她们的愚笨生气了,“如果是掉到楼梯里了我能看不出来吗!她就是不见了,原地不见了!不信你们去看看!”

  她和罗婶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来到客厅。

  楼梯确实完好无损,没有漏洞和塌陷。

  “她就站在第一层台阶的拐角那儿,我看得清清楚楚,她正要下楼,刚抬起一只脚,那只脚还没落到地上,整个人就忽地一下不见了,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似的。”高阳站在楼梯口焦躁地一圈圈走来走去。

  “哎呀!小姐,这可怎么办是好?家里可从来都没有出过这样的事啊!大白天的,莫不是撞见了鬼了!”罗婶也慌了起来。

  她看了看高阳,又看了看罗婶,他们两个也都在看着她。

  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样的事如果不是高阳亲口说出来,她能相信才怪!

  当——当——,客厅的钟又敲响了,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

  “罗婶,你先回厨房做饭去吧,一会儿刘方的妈妈就到了,别让人家看出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什么都别说。快去吧。”

  “噢,我知道了。”罗婶慌里慌张地走了。

  楼梯上只剩下高阳和她了。

  她低着头在小美消失的那个地方一圈一圈地走,脑汁都绞尽了也想不出一个大活人怎么能像神话小说里写的那样凭空消失了?是被什么东西吸走了?要不就是真撞见鬼了?

  就算是“蒸发”了也不可能有这么快的速度啊!

  在消失的时候,小美在想些什么呢?

  “雅问,你别来回走了,我怕走着走着你也不见了!”高阳上来拦住了她。

  “我就是想不通,大白天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是啊是啊!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什么倒霉事都让我们遇上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21

  “你们没来之前可真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就算是闹鬼,也该有闹鬼的理由啊。”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高阳的神色不对了,目光呆呆的,像失了魂一样。

  “高阳,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半天,高阳才嗫嚅着说:“是有理由的!是有理由的……”

  看样子高阳是被刚才她说的话刺激到了。

  “高阳,你别这样子,我只是信口说说的,我们家又不是凶宅,怎么可能闹鬼?”

  “不!”高阳急切地打断她,“你说的没错,是有理由的!是有理由的!”

  看高阳的表情,好像知道什么。

  “高阳,你说的是什么理由?”

  高阳看了看四周,突然拉着她的手急急地走到自已房间里,然后啪地锁上了门。

  “雅问,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小美!”

  “怎么了?”

  高阳咽了一下口水,目光中露出懊悔不已的神色:“自从莫一死了以后,小美就像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原本她活泼又温柔,可是现在因为莫一的死她的脾气变得很暴躁,我一跟她说话她就恨恨地骂我,说都是因为我的馊主意,非要到这种荒郊野外的破地方玩,我们才会因为暴雨回不了家,才会来这里借宿,如果是这样莫一也不会大半夜三更地遇见什么乌鸦,也不会死在外头。”

  这一点雅问倒是早就知道了,有的时候经常能听到小美在屋子里和高阳吵架,相信家里其他人也有听到过。小美感现在的脾气是很不好。

  “那一阵子我也很自责,我一闭上眼睛就忍不住想到莫一全身骨骼碎裂的样子。后来我慢慢地又发现了不对劲儿,小美住在这里好像越来越不想走,她老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并且说那些话都是莫一告诉她的,她还说莫一的思想已经附在了她的身上,所以她现在也能像莫一那样感知未来了。”

  “你也觉得小美有些不正常了吧?”

  高阳点了点头:“我本来打算回去以后就带她去看大夫的。不过她的情况似乎又并没有那么严重,只要不提到莫一,她还和平常一样。后来……后来……唉!都怪我!后来我看着小美老是莫一莫一地说个不停,心里竟很生气,我想我是嫉妒了,一念之关我竟然将莫一的骨灰拿去扔了!我是想让小美不再见到莫一,不让她再想着莫一,我怕她这样下去会疯了!谁知道,她发现骨灰不见了,竟然兴奋异常,对我说一定是莫一带走了他自已的骨灰,他就要回来了。她完全失去控制了!”

  “高阳,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她吃惊而失望地瞪着高阳,“原来莫一的骨灰是你拿去扔的!”

  高阳痛苦地用手搓着脸:“不然我能怎么办?如果你是一个男人,看着自已的女朋友天天想着别的男人,甚至为那个已经化成了灰的男人弄疯了自已,你会怎么做!”

  “什么?小美是你女朋友?”她愣了一下,以前可真是一点也没看出来小美和高阳有什么关系,事实上她一直以为他们三个都只是好朋友,而小美喜欢莫一。

  “是啊,连你也没看出来,可想而知我们的关系有多冷淡了。”高阳自嘲地笑了一下,“我们三个人其实都是大学同学,莫一大我们三届,毕业后他就出了国,从那个时候起我和小美就谈起了恋爱。三年之后莫一从国外回来了,我和小美见到他都特别高兴,本来我们就一直是很好的朋友,我就提议一块儿出来玩几天。也就是在这次旅行中我才知道,小美在上大学的时候就一直喜欢莫一,所以……”

  “所以旅行还没完,你就知道你们的感情已经完了?”

  高阳沮丧地点点头:“我想小美的失踪如果把真有你说的‘理由’的话,这个‘理由’就是‘报应’,我昧着良心扔掉了莫一的骨灰,所以他才会回来抢走小美。”

  “高阳,怎么连你也在胡说!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不然你认为还有别的解释吗?大白天的,人就突然在我眼皮底下不见了,难道小美她是妖精吗?再说小美不也老说觉得莫一在她身边吗!”

  看高阳的样子,好像真是很无奈。

  “小美疯了,难道你也疯了吗?你是一个受过教育的人,怎么也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

  其实雅问心里也没底儿,高阳的说法也正是她的猜测,她的家族里甚至连死而复生的传说都有,别说一个死人的鬼魂了。可是她必须帮助高阳安定下心来,不能让这一次的事件又搞得家里鸡犬不宁,所有的人连日来遭受的惊吓和打击已经够多了,不能再让什么闹鬼的传闻扰乱人心。

  她觉得自已一下长大了。

  其实她一直都在长大,只是在她真正肯定自已的时候才真的对“长大”真有体悟。

  “反正不管怎么说,请你一定要帮帮我,帮我把小美找回来,因为她已经有了孩子。如果她出了什么事,那个孩子也保不住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21

  “你们有了孩子?”这么问的时候,她清楚自已的心正在失望。

  “不,那个孩子是莫一的。我跟小美在一起虽然都已经三年了,可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那种关系,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她眨了一下眼睛。我不知道,她在心里默默回答。

  从这三个人踩着一脚的大泥巴来到她的面前的那一刻起,她就看出小美喜欢莫一,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三个人的感情竟然像一团纠缠在一起的乱麻。

  高阳见雅问不答话,就自已说了下去:“这也是‘报应’。因为小美看出来我的心情没有全部放在她身上,女人的直觉真是很灵。我的心里确实一直在想着另一个女孩子,一晃都过去了十几年,我始终在想念她。我心里想着别的女人,所以小美心里也想着别的男人,而且还背着我怀上了他的孩子,这就是我用情不专所遭的报应。”

  他一边说一边又不知不觉想起了那段贫穷的童年、冬天的风雪、哭泣的母亲还有手里端着热汤的小女孩,他始终不曾忘记自已在小山岗上幼稚的誓言,始终不曾忘记那双月牙儿般的眼睛。

  这样的思念已经是对他的折磨。

  在他发现小美有了莫一的孩子时才有了深深的忏悔:既然他心里还想着伢伢,就不该再去找别人填补空虚,因为他不能执着又不能放弃,所以为自已的贪念付出了代价——承受爱人的背叛。

  他现在依旧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抓住。甚至在小美失踪的那一刹那,他也没有能抓住小美。

  现在他明白了,他对伢伢的感情是一种亲人般的依恋,而他跟小美的感情也许……他好像又有些糊涂了。

  “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让你过了十几都忘不了呢?”

  “是一个像天使一样的姑娘,是我这辈子的亲人。”他的鼻子有点酸,“我父亲很早就死了,在那个村子里,所有的人都瞧不起我们、讨厌我们,甚至想把我们从村子里赶走,只有那个小姑娘不嫌弃我们。直到我母亲死去,她还一直在照顾我。”

  雅问听得有些痴住了,也不知道是嫉妒还是什么,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她叫什么名字?”

  高阳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就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遗憾,他不知道伢伢叫什么名字。

  “反正她长得很像你,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一样。”

  小美失踪了。

  可是突然从人世凭空不见的小美,去了哪里?

  她还活着吗?

  刘方的母亲是一个清瘦得出奇的女人,可以说是骨瘦如柴,眉宇间和刘方的神色倒是很相似,一看也是个心事很重的人。

  也许是头一次来到这样的大房子,她显得有些局促,手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放,进门以后就一直不停地瞅阿杏。

  “您坐着歇会儿吧,太太出门去了,一会儿才回来。正好您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吧。”

  “我可不可以不见太太呀?”老太太小心翼翼地问到。

  “也不是非让您见,”阿杏笑了笑,“只不过,您都来了,要是碰见了就见一见吧。怎么,您怕见我们太太啊?”

  “我只是一个乡下老太婆,什么都不懂,怕说错话惹太太不高兴。再说我的儿子……”老太太叹了一口气,一脸的辛酸,“这么些年一直多亏了你们照顾他,到死了还给你们添这么大的麻烦!真是,我见了太太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姨,您别这么说,其实我们大家心里都不好受,怪我们没有照顾好刘方。”

  “阿杏姑娘,我可不可以先上我儿子的房间去看看?”

  对于这样的请求,阿杏当然是不能拒绝,于是领着老太太上楼了,给她推开了门。

  “阿姨,您在这儿慢慢收拾吧,我就在旁边的屋子,有事您在走廊上喊我一声就可以了。”

  “等等,姑娘,”老太太伸手抓住了阿杏的胳膊,“我儿子,是在哪里吊死的?”

  阿杏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阿姨,您不要这样……”

  “我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这一趟,你无论如何得让我弄个明白啊。”老太太灰暗而浑浊的眼里满是恳求之色。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22

  “好吧。”阿杏扶着老太太往前面走了几步,往上一指,“就是这根横梁。”

  老太太顺着阿杏指的方向看去,还没等看见那根横梁,就已经老泪纵横了。

  “阿姨?”

  “姑娘,你不用管我了。”老太太说着摆了摆手,自已摇摇晃晃地找到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眼巴巴地抬头瞅着那根横梁。

  阿杏还站着不肯走,似乎放心不下。

  “阿杏,”雅问在门口招了招手让阿杏过来,“别打扰她了,让她一个人呆着吧。”

  “可是,我怕她万一触景生情,悲伤过度,我怕……”

  “不会的,她还要把她儿子的骨灰带回去呢。放心吧,这个老太太没那么脆弱。我会替你照看她的,你现在还是赶快去看看我大哥吧。”

  “你大哥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不知道。罗婶说,大哥一起来就闹头疼,连床也下不了,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好像挺严重的,刚才还吐了。”

  “是吗?那我得赶紧看看去,说不定是蛇素没清除干净。”

  “好,你快去吧。”

  阿杏走了以后,老太太就一直呆呆坐着,一眼一眼地瞅那根横梁,啪嗒啪嗒地掉眼泪,看着真可怜。

  这母子俩还真是很像,尤其是老太太现在低头坐着的这副样子,跟刘方是一模一样,看着就是老实巴交的人。

  她忍不住起身捶了捶腰,已经在门外站了好长时间了,腰都站疼了,老太太还在坐着擦眼泪,都好半天了,一动都没动。她心里惦记着大哥的病,打算先趁着这个空档离开一下,于是踮着脚尖来到大哥房里。

  大哥裹着床很厚的棉被,好像还是冷得不行,牙齿咯咯咯地一直在打颤。

  “阿杏,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在冒冷汗?”

  阿杏的神色很严肃:“我现在还没有查出来,他的脉是正常的,心跳和血压也正常,可他就是觉得冷,你看,连嘴唇都冻得发乌了。”

  她用手一摸,发现大哥身上已经盖了两床棉被了,可是他还是瑟瑟发抖。

  “光这样盖着棉被怎么行?我这是病了,我看不审赶快送医院吧!”她着急地说。

  “不行!谁也别想送我走!我不去医院!”大哥死死抓住床沿,大声地吼了起来。

  “大哥,你病了……”

  “我没病!我只是有点冷,你们就要把我拖出去害死!你们这群歹毒的家伙!谁也别想让我走!”

  看着大哥目眦欲裂的样子,她明白大哥又开始不正常了。

  “你大哥又开始说胡话了。”阿杏拍了拍她的肩,“算了,雅问,你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是交给我吧,你去看看刘方的妈妈怎么样了吧。”

  “好吧。”

  她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回头看着躲在棉被里发抖的大哥,一丝疑云浮上了心头:自从上次一起夜入冰窖以后,大哥就开始频频出现意外,而且行为一直很反常,可是在做梦的那几个晚上,她连着进入冰窖,为什么一点事都没有?这到底是什么道理?而且罗婶还叮嘱过她那个冰窖阴气太重,尤其不准让女人进入,雷家更是没有哪个女人敢踏入冰窖半步的,那为什么“中邪”的人反而是大哥?

  就这么想着想着,她又走到了刘方的屋子门口,一个不留神,头“咚”地撞到了门板上。

  这一撞把她撞清醒了不少,她顿时明白了:是宝玉!

  她进入冰窖之后之所以会安然无恙,很有可能是因为身上佩戴的那块玉的缘故。

  那块玉能发出那么明亮的光芒和那么响亮的鸣声,毫无疑问一定是有很大的能量。玉自古就是辟邪的宝物,一定是那块玉保佑她不受冰窖的阴气侵袭。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说不定把它戴在大哥的身上,大哥的那个忽冷忽热的怪病就好了。

  这真是好主意,得马上试一试。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22

  她刚返身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她记得刚才离开的时候,门是敞开的,老太太正一个人坐在椅子上默默掉眼泪,可是她一走,门就被关上了……哎呀!老太太该不会一个人在里面想不开……她用手推了推门,门竟然从里面被锁死了。她趴在门上听了听,听到屋里传出了稀哩哗啦的声音。

  这老太太一个人在里面瞎翻腾什么呢?就算是整理刘方的东西,也不用特意把门锁上啊。

  她的脸沿着门板滑来滑去,还真找到条缝。

  看刘方住的这间破屋子,不仅墙上的砖可以抠出来,门上还有缝,就连房上的横梁也都是现成的,风水这么不好,难怪他会自杀。

  她正为自已这么“二”的想法感到对不起死去的刘方,门缝中映入眼帘的一幕很快就让她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刘方的母亲正在屋子里翻箱倒柜地找东西,但她并不是在整理东西,而是在急切地寻找什么东西,神情很紧张,脸上都是汗珠,本来梳得光溜溜的发髻也有些凌乱,几绺头发松散了下来搭在脸旁,这跟她刚才消沉气馁、精神萎靡的样子完全叛若两人。

  把所有的抽屉都翻完了之后,老太太又开始翻刘方桌上的几本书。她随手翻几页,就停下来检查上面的内容,看得很仔细。但即使这样,她的眼力可是非常得快,扫了几眼之后就知道这一页没有她要找的东西。不一会儿功夫,已经检查完了四五本书。

  她早就听说过刘方的母亲不识字,只是一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妇女,这还是刘方自已亲口说的。可是看着这个老太婆伸着一只手指在书页字里行间滑动的样子,分明是识字的!

  雅问越看越感到事情不对头:这个老太太绝不是在整理她儿子的遗物,她是在找东西!而且她并是盲目地东翻西找,从她很有主次的样子来看,一定是早就做好了打算。

  找到那样东西恐怕才是这个老太太此行的真正目的。

  可是,一个母亲,在自已的儿子刚死的时候,不是应该很悲伤的吗?她刚才也确实是很悲伤的,怎么一下子就变了一副嘴脸?什么东西这么急着找到呢?

  很快,桌上的书连同笔记本都检查完了,显然老太太没有找到她要的东西,神情也更加严峻。她沉着地四下打量了一圈,目光突然像两道闪电一样直盯着那道门缝,正好盯住雅问的眼睛!

  雅问吓得一哆嗦:那目光……

  老太太还在直勾勾地瞪着这边,死死瞪住她的眼睛。

  看着这老太太的目光,简直比进了那个冰窖还让她害怕。如果,眼睛可以杀死人的话,她现在已经死翘翘了。

  天啊,这世上怎么会有上了年纪的女人长着一双这么可怕的眼睛!

  而且更要命的是,这个老太太已经向她走来了!

  她已经觉得站不住阵脚了,正准备撤,突然发现这个老太太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原来她没有被发现,那个老太太刚才可能只是在盯着这里想别的事。

  老太太打开了刘方的电脑。电脑屏幕一闪,她躲在门外看得很清楚,跃出的是电子邮箱的界面。

  老太太十个手指头正在键盘上噼噼啪啪地敲——她在试密码!

  这一下可让雅问惊得非同小可:这个农村老太太竟然会电脑,而且还会解码!解码可不是一般人会的啊,只有十分精通电脑的高手才会弄这些东西,可这个老太太竟然如此熟练!

  不一会儿,密码试出来了,邮箱打开了。老太太开始查阅刘方的邮件。

  这个举动让她觉得心里很别扭——一个母亲,是不应该对自已的儿子做出这种举动的。

  或许,这个老太太和她一样不相信刘方会自杀,所以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其它的线索?

  可是直觉又告诉她这不太可能。从会解密码这一点看,这个老太太有些不让人放心。

  邮件里似乎没有老太太要找的内容,她关了电脑,懊丧地拍了一下桌子。

  这个老太太,到底要找什么呢?

  这时,屋里的老太太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又开始到墙角处进行新一轮地搜索。

  “雅问,你在这儿干什么呢?”身后有个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吓了她一跳。

  她回头一看,是石汀。

  “小点声!”,她用手指了指屋里,“刘方他妈来了,正在……”

  “姑娘,你找我?”门突然开了,刘方的妈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个老太太这么快就换了一副表情,她看起来又和刚进门时一样的悲伤与局促。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22

  可是,越是盯着那双苍老而昏暗的眼睛,雅问越是觉得心里发虚——那双眼睛,不是一个孱弱的老人应该有的!那双眼睛里的眼神,也绝不是一个做母亲的女人的眼神!

  刘方的母亲中午在这里吃了一顿饭,下午的时候,阿杏就送她去火车站了。

  由于刘方的东西比较多,所以高阳也帮忙送他们。高阳因为小美失踪的事心里烦得不行,所以正想借此机会出去换换脑子。

  中午的时候,大家都顾着照顾刘方的母亲,谁也没顾得上问小美为什么不下来吃饭。反正这几天大家心里都有心事,不下来吃饭的人多了,所以谁也懒得问了,再说大哥今天也没下来吃饭,也没有人问。

  大哥一直在屋子里熟睡。自从戴上了这块玉之后,他的情绪一下子稳定了很多,身上忽冷忽热的状况也正在逐步缓解,整个下午,他都一直在睡。相信这一觉睡醒之后,他应该就可以下床吃饭了。

  那块玉果然有功效。此刻,那块小小的玉月牙儿在他的脖子上安静地躺着,一圈一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似乎正在轻轻安抚他的灵魂,默默治愈他的伤痛。

  雅问一直守在大哥的身边。大哥的鼾声很快传染了过来,她也不知不觉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经全黑了。

  大哥还在睡,打着呼噜,睡得好香。她走过去把掖在大哥脖颈下的体温表拿出来一看,三十二度。大哥一直睡得很沉,呼吸也很均匀,看来肌体正在自动恢复,应该不用太担心了。

  她想阿杏他们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一出门,她就看见所有的人都围坐在客厅里的大沙发上。罗婶并没有做好晚饭。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可能是高阳已经把小美的事跟大家说了吧,她想。

  她下楼走到高阳身边坐下,小声问到:“喂,你把小美的事跟大家说了?”

  “嗯。”高阳好像不想和她说话。

  她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抬头看她。

  “阿杏回来了没有?”她又问高阳。

  “没有,她晚点回来。”

  “天都黑了,你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回来,路上出事了可怎么办?”她推了高阳一下。

  “她坚持要这么做,让我先把刘方的骨灰盒和他的那些遗物统统拿回来,我带着那些东西跟着她也确实很不方便。她说如果今天实在太晚她就会在明天早上回来,让你们不要担心。”

  “刘方的骨灰盒和遗物不是下午都让他妈妈一块儿带走了吗?干吗又拿回来?”她不解地问。

  “他妈妈出事了。”

  “出事?”

  “我们车子走到一半的时候,刘方他妈妈突然说肚子疼,可能是吃坏了什么东西,非急着要下车方便一下,我们只好把车子停了。当时那个地方离城区大概只有几里地了。后来她起身往我们这边走的时候,突然有一辆车从后头猛地冲了出来,一下子就把她撞倒了,人现在正在医院里抢救呢,有人看着。我回来的时候阿杏正在警察那里录口供。”

  “车祸?怎么会这样?”雅问的眼睛一下子瞪圆了,“那你们有没有记住那辆车的车牌号?”

  高阳惭愧地摇了摇头:“没有。”

  “你们怎么搞的!荒郊野外的,一天之内也没有几辆车经过,人都被撞死了你们却连个车牌号也没有记住!难道就让人这样跑了?”

  “对不起!”高阳的头更低了。

  “又不是你撞的,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

  “好了,雅问,又不是高阳的错。”妈妈终于开口说话了,“现在还是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吧。我一回来就听说了刘方他母亲的事,接着又听说小美失踪了,怎么什么事情都赶到了一块儿了!这个时候就不要互相埋怨了。阿杏刚才打来电话说刘方的母亲情况很不好,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她年纪那么大了,让车这样一撞,怎么可能吃得消呢?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咱们可要怎么办呢?唉!咱们可真是太对不起这母子俩了!”

  “要不,咱们换个地方住吧?”妈妈的话音刚落,大嫂就率先提议,“自从爸爸死了以后,这房子就不吉利,老出事。我倒是不要紧,反正你们能扛我也能扛,可是欢欢还小,总不能让她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吧?再说,现在这院子里又开始闹蛇,一天到晚连门也不敢出,总不能一年到头都洒雄黄吧?现在我一闻到那雄黄的味儿头就疼。”

  大嫂的话说完了,大家都不吭声,既没有人响应也没有人反对,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自打着小九九。

  其实大嫂的话也不无道理,三天两头闹怪事,谁都受不了,尤其是小美这桩突然蒸发事件,实在太离奇了,谁都害怕下一次厄运会轮到自已头上。再说这房子已经很老了,到处都是潮乎乎的,屋子里一年到头都是阴森森的,一走动木板就吱吱地响个不停,谁都想换一个日照充足的新房子住,对身体也有好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22

  这种沉默持续了很久。大家都在等着有人先开口支持大嫂的意见。

  “就算要搬也要等到你爸爸下葬了以后。”妈妈说着站了起来,“你们要搬就搬吧,你们都还年轻,是应该搬到热闹的市区去住,想搬走的人到时候提前跟我说一声就可以了。”

  “妈妈,那我们选好了房子以后先接您过去看看,您要是喜欢我们就住下,好不好?”大嫂立刻眉开眼笑。

  其他的人却是面面相觑,始终拿不定主意。

  “我是不会搬的,我在这里住了一辈子,我舍不得走,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走。我活到这把年纪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就让蛇来咬死我好了。”

  “妈妈,您不要说气话……”

  “好了,我累了,要上去休息了。”

  “太太,我扶您吧?”

  “不用,我又没病。”妈妈面无表情地推开罗婶的手,“如果阿杏打回来电话,记得叫我一声。”

  楼梯其实很短,可是妈妈今天却走了很长时间才把它走完。她真得老了,也许她很快就没有力气走完这层楼梯了。

  “我也不搬。”直到妈妈的背影在楼梯口消失,二哥才斩钉截铁地说到,“这个时候说要搬出去,明摆着是要分家。你们也听到了妈妈说她不走,难道咱们要把妈妈一个人扔在这里吗?”

  二哥说完也走了。

  “不搬就不搬,我也不过只是提个意见,那不是妈妈让咱们自已商量着吗。”大嫂嘀嘀咕咕地小声为自已辨白着。

  高阳趁着别人不注意,用胳膊轻轻碰了碰雅问,示意她跟着来。

  看高阳的眼神好像是有话要跟她说,于是她悄悄地跟着来到了高阳的房间。

  “干吗叫开我?咱们也走了,大嫂会认为咱们是故意给她难堪的!”她小声责怪到。

  “雅问,我要跟你说说那辆车的事。”高阳压低了嗓子。

  “什么车?”

  “今天撞了刘方他妈的那辆车。”

  “你不是连车牌号也没有看清吗?”

  “刚才客厅里那么多人,你妈妈又在,我不方便说出来。其实,我认得那辆车。”

  “是吗!”她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快跟我说说,那辆车什么样?”

  高阳看着雅问,喉咙上下不停地滚动,很勉强地发出 “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噎住了似的,最后猛地咽了一下口水,应该是下定了决心,这才说到:“那辆车是我们的。”

  “你们的?”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你们的?”

  “是,我们的。你忘了吗,我们三个来投宿的时候,车子抛锚被扔在野外,我们是走了一夜的路乱闯到这里的。那辆车一直被扔在离这儿很远的地方,我们在这里住的几天之中又一直不停地出事,所以谁也没功夫再找那辆车,再说我们当时本来就是迷了路才来到这里的,也不记得那辆车停在什么地方了。”

  “等等,等等,”雅问打断他,“你的意思是说,那辆车早就与你们无关了,连你也不知道是谁把这辆车开了出来?”

  “是啊。”高阳无奈地把手一摊,“莫一死了,小美失踪了,而且她也不会开车,我当时和阿杏坐在车上,你说,会是谁把这辆车开了出来?而且那么巧开的就是我们丢的那辆车?”

  “那你有没有看清开车的人是谁?”

  “车子开得太快,我实在没有看清那个人的长相,不过可以肯定他是个男人。”

  高阳边说边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形:那辆车就像箭一样猛地驶过来,一下子撞倒了老太太,连停都没停一下就匆匆地开走了。当车子从他面前奔驰而过的时候,他看见了那辆车里坐着的是一个很瘦的男人,他还看见了那个男人露在白衬衫外面的尖尖的喉节。

  “而且,”继续说到,“辆车应该是早就在某个地方停好了,一心只等着我们过来。我记得很清楚,那辆车冲过来的时候,事先我们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它猛地就把人撞倒了,之后那辆车连顿都没有顿一下,一眨眼就冲走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气呵成。我和阿杏都没有发现那辆车是从哪里冲出来的。我想了一下午,越想越觉得这是一场事先设计好的事件,而且是一个很熟练的人干的。”

  “你是说‘谋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23

  高阳冲着她点了点头。

  高阳是当时现场的目击者,他的直觉和判断无疑最有说服力。照高阳的叙述来看,这场意外的确像是有人设计好了要杀刘方的母亲,凶手利用了高阳他们遗弃在荒野的废车,开车跟踪他们,然后瞅准时机下手,一次就把人撞倒,不问后果,撞完之后迅速逃离,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干得是又准又狠。

  可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农村老太太,为什么会有人布下这样的计划非置她于死地不可呢?

  不对,一定是有原因的。

  雅问用手敲了敲额头:那个老太太一目十行查书的速度和坐在电脑桌前专心破解密码的样子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这可不是一个与世无争的老太太!

  说不定,这母子俩都知道什么共同的秘密?

  要不然,为什么刘方刚莫明其妙地自杀,紧接着又有人来谋杀他的母亲?

  也可能,刘方的自杀是因为“逼不得已”,而他母亲的被害却是为了要“杀人灭口”?

  她把有关刘方之死的所有片断串连起来一想,还真是很有这可能,刘方一定是藏着什么东西,而他的母亲要找到这样东西,另外却有一个人不想让这样东西落在他们手里,所以才会杀了人灭口。

  可这样东西是什么呢?难道就是刘方藏在砖头缝里的那张纸?莫非……他们都想找到那个叫“琳琅府”的地方,都想去练那个什么“秘术”?

  琳琅府?秘术?

  她再一次陷入了沉思,看来刘方藏起来的这张纸事关重大,它有可能会牵扯出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雅问,这辆车的事情先别跟你家里人说,本来自从我们三个人来了以后就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如果他们知道那辆车是我们的,我根本就解释不清,我也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会相信我,到时候我说不定就一定得离开这儿,可你知道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小美,离开了这里,找到她的希望就会变得很渺茫。”

  她点了点头。

  她自然不会声张,她才舍不得高阳走呢。

  晚上,阿杏从医院打来电话,刘方他妈抢救无效,已经死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23

第九章:月儿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高阳就来敲雅问的房门。

  “雅问,我得出去了。”高阳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到她手上,“给,这是小美的电话号码,你帮我多拨几遍这个号,试试看会不会有人接听。”

  “这么早,你要去哪儿?”

  “我出去找那辆车。”

  “你自已一个人去?”

  高阳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高阳,我还是跟你一块儿去吧,万一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不行!万一真碰到什么事咱们俩谁也救不了谁,你去了我还得分心照顾你。我怕连累你,你们家就你一个女孩子,一定都很疼你,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跟他们交待,他们非吃了我不可。”高阳笑了一下,“别忘了,你爸爸还没下葬呢,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什么意外。”

  “可是,我担心你……”

  “没事。”高阳轻轻拍拍她的肩,“我就到昨天刘方他妈被撞的那个地方去,沿着那辆车逃跑时留下的轮胎印,一定能找到那辆车的下落。”

  “可是……”

  “不用可是了,我一定会多加小心,天黑之前我就会回来。记住,帮我拨小美的电话。”

  她接过那张纸:“这样做会有用吗?”

  “不要问这么多了,照我说的做吧。小美突然就这么不见了,谁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现在只要有一点可能都得尽量试一试。”高阳叹了口气,“我现在只能祈求老天帮我了。”

  高阳心意已决,他是一定要走的,没有什么理由能够让他改变主意。

  “天黑之前,你可一定要回来呀。”她不放心地叮嘱到。

  “嗯。”

  高阳走了。他拉开门的时候曙光已经撕开了薄雾。

  出远门的孩子,希望你早去早回,平安归来。

  她听到客厅的门打开了,立刻趴在窗口,向下张望,正好看到高阳的身影大踏步地穿过院子的青石小路,带着一种勇往直前的执着。在这一刻,她的心里突然有一种感应:高阳这一去,只怕是凶多吉少。

  难道这三个冒然闯入的年轻人,真得会重蹈曾祖父和爷爷死后的那个可怕规律,一一死掉,直到死光?

  莫一死了,小美生死未卜,高阳又接着踏上了吉凶难料的路程,也许此刻他们的家人正在门口翘首期盼,苦苦等待他们的归期。

  她依在窗口,感到心里空荡荡的。

  她突然很害怕,就好像一脚从云端踩空了一样。

  是不是离别又即将在眼前?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应该想个办法阻止一切继续恶性循环,不管怎么样也要试一试。可是有谁可以帮助她呢?

  大哥自从进了冰窖以后言行举止就一直很古怪,一会儿看似正常一会儿又疯疯癫癫;二哥整天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从来都是妈妈说什么他就听什么,缺乏一些主见,太老实的人是不适宜去做冒险工作的;大嫂根本就不能依靠,现在就已经动了分家的念头;石汀只是一个外人,她只知道他是爸爸的一个助手,虽然他人看上去挺忠厚的,可是她毕竟不了解他,都没怎么跟他说过话,人心隔肚皮,怎么能放心地把那么多的秘密告诉他呢?那么罗婶……

  “小姐?”

  “啊?”她吓了一跳。

  这么巧,刚想到罗婶,罗婶就出现了。

  “我刚才看那个小伙子出去了,这么早,他这是要干吗去?”罗婶问。

  “他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昨天撞人的那辆车。”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23

  一整天,雅问都在不停地重复拨着高阳留给她的那个号码。

  一整天,她都在重复地听着那枯燥乏味的“嘟——嘟——”声。

  一整天,小美的电话都打不通。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高阳还没有回来。

  她望了望窗外,黄昏下的花园披着夕阳的余晖,有一种说不出的恬静,特别的美。

  出了这个花园,院子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原野。无论花园还是原野,都是一样的美;无论花园还是原野,都有一样的危机。不知道那些归家的人,是否正行色匆匆?

  她收回了目光,又拿起电话拨了一遍。对于这个号码,她现在都已经烂熟于心了。

  电话通了,她来到走廊上,侧耳细听,果然又听到在那嘟嘟有节奏的声音。

  那是小美的手机。只要她一拨那个号码,就能听到这个声音在屋子的某个角落里声声回响,与电话里传回来的节奏是一样的。

  看来手机并没有戴在小美的身上,而是落在屋子的某个角落里了。这个希望又断了。

  阿杏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回来了,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阿杏说警察录口供的时候询问出事地点,她担心警察会找到这里来,为了遵守雷克先生的遗嘱,也为了不再给这个家里惹上什么麻烦,她撒了谎,伪造了一个出事地点。她以前是做法医官的,应付这种小事没什么难的。甚至那个警察在询问她的家庭住址的时候,她也为了爸爸的遗嘱而撒了谎,说的是她小时候住过的一个地方,而那个地方早就换人住了。

  阿杏直到回到家还心有余悸,她说那个警察似乎一下子就能看穿她的心思,眼睛像鹰一样盯着她,她当时心慌地想跑,可还是硬着头皮说是。

  还有,后来她录完口供出来 ,竟然那么巧遇到了大学同学,那个同学是顺路过来办公事的。当时在那种情况下见面,真是尴尬死了,她们两个一个来被询问的,一个是来公干的,感觉就像是警察和罪犯的关系。

  全家人都知道阿杏辛苦了,不停地安慰她。

  可是不管大家说什么,阿杏始终皱着眉闷闷不乐。从来都没有见她为什么事这么耿耿于怀过。

  只有阿杏自已知道自已的心病:

  当年她是一个很有名气的法医官,可是现在却沦落到要接受警察怀疑犯人一样的眼神。而且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撒谎,她担心警察会不会很快识破她的假口供,会不会来找她的麻烦;还有,她的那个大学同学在上学的时候什么都比不过她,门门功课都没有她优秀,还老是跟她过不去,可是现在一转眼居然成了一个很有经验也很有威望的法医官,接受别人的尊称,可她的这么多年就耗费在这个两层的老房子里,像个老妈子似地照顾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头疼脑热,失眠体虚。

  一想到今天听到别人当着她的面恭恭敬敬地管她那个同学叫“刘法医”的情景,阿杏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这倒并不是因为她嫉妒,不过说句很现实的话,如果她还在位的话,她的那个同学根本没有这么快就得到名望和地位,因为她们两个人的资质,实在相差太远了。这一切都是她拱手相让的。她们曾经可是出了名的死对头,今天却以这样的方式见了面,一个高高在上,一个却像阶下囚。

  她不知道自已当年为什么要放弃!她痛恨自已为什么要放弃!

  是啊,没有人问起,当年前途无量年轻有为的女法医官,为什么突然放弃大好前程,放弃从小就梦寐以求想要得到的一切,甘愿蜗居在这个远离人迹的地方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家庭医生?

  阿杏从来没有向别人谈起自已的过去。

  这么多年的忍耐让她觉得自已很辛苦。

  曾经,她也想过再放弃一次。

  谁也不知道阿杏的心里藏着多少辛酸。谁也不知道。

  也就是在一家人刚吃完晚饭的时候,高阳回来了。

  雅问立刻高兴地跳了起来:高阳活着回来了,真是太好了!

  可是当她冲到门口去迎接高阳的时候,却不由地怔住了。

  只是一天没见,高阳的样子就憔悴得可怕,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从哪里沾了很多的黑泥,臭哄哄的,头发里全都是土,乱七八糟地支着,总之他看起来完全像一个刚从荒岛逃出来的野人。

  而且,他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他手里抱着一个人,那个人也和他一样的又脏又臭,长长的头发垂下来糊住了脸。从这一把垂下来的长头发来看,抱在高阳手里的这个人应该是个女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23

  雅问看着那个女人身上穿的衣服,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这个女人?

  高阳大概看出了她的疑问,于是代替她说:“你猜得没错,这就是小美,她已经死了。”

  高阳的眼睛像两个空空的山洞,高阳的声音冷得像一块寒冰。

  阿杏正在房间里给小美做尸检。那个房间上次也用来检查莫一的尸体。

  连阿杏自已也没有想到,她搁置了那么多年的专业,在这个大房子里竟然一次又一次地有机会用上了。

  这次小美的尸体同样不能解剖,因为小美是有家人的,她的尸体必须完整地让她的家人见到。

  大家都围坐在客厅里老吊灯昏黄的灯光下,聚精会神地听着高阳喑哑地讲述:

  “我找到那辆车逃跑时的痕迹,就沿着草丛中的轮胎印一直追了下去,追了非常远非常远的一段路,那里是一个很荒芜的地方,附近没有村庄也没有什么人住。我是在一个烂泥塘里发现小美的尸体的。我当时过去拉住她的时候,我边上的那些泥就开始往下陷,差一点我们两个就都陷进泥塘里去了。”

  “这么说,你只找到了车,还是没有发现那个开车的人?”雅问免不了有些失望。

  可是在大房子里突然消失不见的小美,是怎么来到那个烂泥塘的呢?

  这么巧那辆撞死刘方母亲的车也在那里,难道两个凶手是同一个人?

  如果说刘方和刘方母亲的死都像她之前分析得那样是因为知道什么共同的秘密,那小美的死又是为了什么呢?

  小美是在大房子里像气泡一样凭空消失的,换句话说,可以认为她是被“第三只手”抓走的,那么,杀死她的人,一定是可以从另一个世界中自由来去的。或许,那不是一个“人”?

  这么一想,雅问浑身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阿杏,检查完了吗?”她正想着,突然听到了高阳焦急地询问声,抬头一看,阿杏已经出来了。

  “是。”每次给尸体做完检查,阿杏都很疲惫。

  以前她在做法医官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每给一具尸体做完检查,她都相当得疲惫,因为她确实投入了太多的专注与精力。在她看来,每一具尸体都是会说话的,每一个死去的人,不管死相有多么恐怖与恶心,他们生前都一样拥有美好的人生和满怀的希望,他们离开人世的时候一定带着各种各样的恨,不管是悔恨还是仇恨。正是这种怜悯之心,所以她发誓一定不能让每一个生命含着冤屈离开人世,她每做一次尸检必定是用尽了浑身解数,投注全部的精力,一丝不苟,提醒自己不能出一丝差错。

  但从来她都不会让别人看出她的疲惫。她是一个法医官,如果她这么轻易就被打倒,又怎么能让别人完全相信她?

  她一直都是这样坚强地撑着,包括现在也是一样。

  “小美是怎么死的?”高阳问。

  “她是被闷死的,喉咙里有大量的木头碎屑。我仔细检查过了,那些木头碎屑是做木工活时用刨子刨下的刨花,而且那是檀木的木屑。所以我想那个烂泥塘并不是第一现场,而只是一个抛尸现场。第一现场应该是在一个木器厂或是林场,当然也有可能是在私人家里,但他们家一定是在做木器活。据初步推算,小美的死亡时间是在昨天夜里一点左右。另外,”阿杏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高阳,也不知道是同情、怜悯、还是别的,“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并且,在临死前曾被人强奸过。”

  所有的人都从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我不信……我不信……”高阳怔怔地看着阿杏,“她还是个小女孩儿,为什么要强奸她?为什么?”

  “高阳,”阿杏无奈地看着他,“我只能做这些,我必须要把这些告诉你。小美的尸体接下来怎么处理,你拿个主意。”

  “处理尸体?”高阳喃喃地得复着阿杏的话,“不行,我得见见她!”

  高阳冲进了刚才的验尸房以后,大家马上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又是大嫂先开了口:“这三个年青人为什么这么倒霉?而且又偏偏在爸爸停灵的这段日子投宿到咱们家,这才几天,就出了这么多事,真是!”

  “是啊,”二哥也附和到,“现在搞成这个样子,这个时候谁也不忍心开口让他们走……不过我想他们也住不了多长时间了,现在只剩下高阳一个人了,估计他也很快就会走了。”

  妈妈不停地用手在太阳穴两侧轻轻按摩着,这阵子她头疼的毛病越来越重了,可能跟晚上睡不好有关系。家里三番五次的出事,叫她晚上又怎么能睡得好呢?尤其是当这三个陌生的孩子来了以后,竟然搞出了这么多事。

  现在她开始内疚了,如果她当时坚决反对收留他们,那这三个孩子也就是在门外淋一晚上的雨,然后得一场大病,可是他们绝对会留下性命享受以后的大好生活。她当时没有那么做,也是因为怕让雅问不高兴,雅问刚回来,她不想让这孩子觉得她是在故意做对。

  现在好了,倒霉的不止是这三个年青人。她明白,那种气场一旦被带出来复苏,倒霉的将是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从高阳告诉她小美走着路的时候突然就不见了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要大事不妙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8-4-7 15:24

  没想到,小美竟然死了。

  “这房子恐怕不能再住了,我看不行你们就搬吧。”她说。

  “妈妈,真的要搬吗?”妈妈放了口风,大嫂的眉梢又开始抑制不住地蠢蠢欲动。

  “你爸爸死了,这房子留着也没有多大用处了。现在又出了小美这样的事,我也怕眼睁睁地看着你们也出事。我还是那句话,谁要搬走,来跟我说一声。不过,我不能和你们一块儿搬,我得等着你爸爸七七四十九天下葬以后。”

  雅问心里一动,偷偷瞟了妈妈一眼:什么下葬,那本族史上说得很清楚,这七七四十九天,分明是为了等待还魂!难道妈妈真的对爸爸家族的这个秘闻一无所知?

  “对了,我还想起一个事情,上次我问冰窖的钥匙是谁拿了,一直也没有人吭声。罗婶你说帮我找,找了那么多天找到了没有?”

  “……没……没有,太太。”罗婶也被问得措手不及。

  “是吗?那从明天起,你就挨个房间给我找,直到找到那把钥匙为止。你们这群孩子,以为我老了是不是?别以我好糊弄,我知道钥匙一定是你们之中的一个人拿走的。”

  “咳咳咳咳……”大哥也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太紧张了,止不住好一阵咳嗽。

  “总之,钥匙是一定要交到我手上的。我最后再说一次,那个冰窖是雷家的禁地,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进那个冰窖。如查有谁不听我的话,后果自负!”

  她说着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孩子们,他们一个个都被这些日子以来连续不断的意外折腾得无精打采,萎靡不振,似乎根本没有仔细听她在说什么。但是她知道一定是他们其中的一个人在突然之间看到了死去的雷克,心里起了怀疑,所以偷了她的钥匙想进冰窖去一探究竟。幸好没有人被突然吓死,这已经谢天谢地了。

  她跟着雷克过了大半辈子,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在雷克的家族里,有一种神秘的磁场,雷家的每一个魔术师之所以能够具有超脱凡人的天资与力量,都与这个磁场有着莫大的关系。为了巩固这种磁场,他们一定要挑选一处阴气极盛的地方居住,就好像现在这个大房子一样。

  所以,这样的大房子,这样的人,死去的灵魂又怎么会那么快就消散呢?

  “我再给你们三天时间,一定要把钥匙交到我这儿!”她站在楼梯上,最后说了一句。

  恰在此时,高阳“砰”地推开那间验尸间的门,从里面冲了出来。

  “不是小美!不是小美!”他疯了一样地摆着手臂,几乎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你说什么?”雅问和阿杏都凑了过去。

  “我说,”高阳喘着气,“那具尸体,不是小美!”

  高阳看出了她们的迷惑,领着她们返身进了屋径直来到那具尸体旁。

  “你们看,她只有身上穿的衣服是小美的,可她并不是小美!”

  “你真得这么肯定?”

  “是。”高阳说着扒开了那具女尸肩头的衣服,“我记得很清楚,她肩膀上有一块胎记,有鸡蛋那么大,后来她嫌游泳的时候让别人看见难为情,就去把那块胎记做成了一个纹身。可是你们看,这具尸体肩膀上的皮肤根本没有任何印迹。”

  果然,灯光下,那具女尸肩膀的皮肤洁净光滑,泛着死人才有的惨白惨白的颜色。

  “这个真不是小美?”雅问也忍不住高兴起来。

  “可是,这具女尸的脸长得也和小美太像了!直到现在我看她,还是会以为她就是小美。”阿杏啧啧叹到。

  “是啊,就连我都错把她当成小美给背回来了。她的身高、体型、头发和五官简直都和小美一样,就像我这样天天和小美在一起的人都还是被骗了。但是咱们忽略了一点,这具女尸是闭着眼睛的,她没有睁开眼睛,咱们怎么能就这样草率地认定她就是小美?”

  高阳说得确实有道理,阿杏忍不住点头称赞。一个人的任何部位都可以长成一模一样,但只有眼睛,不同的人是不可能长着同一双眼睛的,就是这个人死了他眼睛里的那种神情也是不会改变的。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上学的时候就明白,可是这次却因为一时大意而疏忽了,多亏了高阳,要不然这次就造成错案了。

  她不好意思地看了高阳一眼。

  “太好了,这么说小美还活着!”

  “雅问,先别高兴得那么早。这个人费尽心思找了一具和小美长得十分相像的女尸来蒙蔽我们,又给她穿上小美的衣服,还故意把她放在那辆车的边上,好让高阳很容易就找到。我看这个人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我们误以为这就是小美,让我们彻底相信小美已经死了,断了继续找小美的念头。这样,从此以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小美这个人了。我想,小美一定还在这个人手上,她一定是被带到某个地方了。”不愧是做法医官的,还是阿杏的头脑转得比较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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