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01:52

 15年前,三个少年从偏僻的大山里走了出来,他们是极少数能够有幸走出这片大山的人。那时候,少年人的心胸里满怀壮志,因为从此,他们的人生也将要与祖辈们、与仍滞留在深山里的同伴们截然不同了。他们就是叶青、陆柏和江涛。他们三个以出类拔萃的成绩考取了市重点高中,等待他们的是更加艰辛的求学之路和更为光明的前程。

  陆柏和江涛两个人的性格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一个是沉静内向到了极点,一个是活泼洒
脱到了极点,而叶青正好在他们之间,平衡着这两个极端。三个人中,江涛的家境最好,陆柏与叶青一样,家里只剩下一个母亲,因此家境也颇为艰难。因而陆柏与叶青平日里就很亲密。陆柏话极少,也不大理会人情世故,加上孤僻内向的性格,似乎除了叶青和毫无城府、天性开朗的江涛之外就再没有一个朋友了。但是陆柏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总是全年级第一名,当年在高中的语文老师就曾经断言:陆柏是个做学问的材料。只是世事难料,每个人的命运似乎都有着不可预测的变数和各自不同的轨迹,这就是当年的那个语文老师所不能预测的了。

  长途汽车在山路上艰难地行驶着,在颠簸不定中,李睛早已枕着叶青的肩膀睡着了。她的手里还捧着一个有盖子的大糖果盒,里面装着那条色彩斑斓的怪鱼。她说既然这鱼是你们家乡的,不如这次去就带了回去,放回到那个湖里,也算是放生,积德行善了。这样总不会再有什么厄运缠身了吧。叶青想了想便同意了,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叶青从回忆中收回心神,往车窗外望去,原本烈日当空的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渐渐阴沉下来,云层在悄无声息地集结着,越来越厚,天色也越来越暗淡。转眼之间,已经淅淅沥沥地落起了雨点。雨不大,但是在这本就破烂不堪的山路上遇上雨天,行路的艰险就可想而知了。山风携着雨滴啪啪地打在车窗上,车上的乘客均露出了忧虑之色,唯独李睛,爬起来向外面瞟了一眼便又趴在叶青的怀里,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满足地睡去了。那架势自然是天塌下来有丈夫呢,不需要担心,只要丈夫在就好了。叶青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说起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带妻子回老家。在这之前李睛也曾吵着要去他的老家看看,他总是说没时间,下次吧,就这样一晃几年过去了。后来,李睛也不再提起回老家的事儿。这次他说要回去,李睛就立刻跟公司请了假,兴致勃勃地跟着他上了长途汽车。

  车窗外,青山叠翠,沟壑深幽,城市的喧嚣早已不见了踪影。在烟雨中,景致反而更见颜色,就像透过了拭去灰尘的镜片去观赏这景色,峭壁上攀爬着的山羊、微微摇曳着的树林还有一闪而过的野花儿,此刻都分外清晰地展现在叶青的眼前。随着这久违了的美景而来的是那已经依稀了的往事,在车窗的反光中宛如无声电影一样不时地闪现。

  三个男孩儿奔跑在山间的小路上,山下就是一片碧绿的湖水,山风吹拂着湖面,也吹拂着他们的头发和衣衫。身后是一个小姑娘,两条辫子在奔跑中一甩一甩的,她在后面喊:"青哥哥,陆哥哥,小江哥哥,你们等等我呀!"陆柏拉了拉跑在最前面的江涛,说:"等一等小雪吧,别让她摔着了。"江涛笑着说:"谁跑得最慢谁就是小特务,第一个到大青石的就是司令员。" 说着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了。陆柏迟疑了一下,也奋力追赶而去。叶青却慢了下来,不一会儿叶雪就追上了他,只见叶雪气鼓鼓地说:"青哥哥,你们干啥不等人家!看我回去告诉婶娘,说你们跑到湖边来玩。"叶青陪着笑说:"我这不是在等你嘛,好啦,小叶子,你最好啦,知道你不会当小叛徒的,呵呵,是吧。"等他们走到湖边的大青石旁边时,江涛已经在上面翻起了跟头,而陆柏站在上面望着他们。石头被咚咚地丢进湖水中,几个孩子嘻嘻哈哈的笑声在湖面上荡漾着。

  刷!一枝斜伸出来的树枝划着车窗而过,叶青本能地向后仰了一下,雨依然在下,司机也没有因此而减速行驶,汽车沿着山体盘旋而上。

  "四人帮,四人帮,四人帮!"一群孩子跟在他们身后乱喊乱叫着,哄笑声此起彼伏。"你个先人!"江涛永远是第一个动手的人,他径直冲进那伙小孩儿里。陆柏不声不响地加入厮打,但下手最狠的就是他,在衣服下面看不见的位置上的青紫伤痕大多都是他的手笔。叶青的注意力总要分出一半来保护小雪,小雪通常是脸色苍白的贴着街道边上的石阶,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那个总是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的小罗蒙想上来帮他们的忙,却又不敢。战斗的结果往往是第二天被打的孩子家长就领着孩子去家里告状,之后又少不得挨顿打。

  李睛伏在叶青的腿上,长发如瀑,她像一只小猫一样甜甜地睡着,也许是这些天来睡得最香甜的时刻了。车窗外依然是淅淅沥沥的雨水,车子摇摇晃晃地行驶着,穿过幽暗的峡谷,向着大山更深处驶去。

  出了峡谷,道路开始更加曲折,很多弯道转折甚急,使人产生车轮悬空的感觉。长途汽车刚拐过一个急转弯,叶青看见前方公路中央站着一个身穿长雨衣的男人,他的脸有一半被雨衣帽子遮住,但是那幅宽边眼镜依然能看得很清楚,还有雨衣下面的白色衬衣领子。根本来不及刹车,在这么狭窄的道路上也无可躲避,车子径直朝着那人撞了过去。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01:54

一切像是精心拍摄的慢镜头,叶青清楚地看到,那个人就是陆柏,他眼睁睁地看着陆柏的身体随着嘭的一声之后就缓缓地飞了出去,像一只大鸟一样飞了起来,雨衣张开,宛如翅膀,血迹也飞溅而出,落在玻璃窗上,又缓缓地流了下去,留下一条红色的线条。

  叶青甚至来不及大声呼喊,他看见陆柏似乎在空中朝他招了招手,嘴里还说了一句什么。但是他听不见,他努力去辨别陆柏的口型,然而从那满是鲜血的嘴巴上什么也看不出来了
。长途汽车依然向前冲去,从跌落的陆柏的身上压了过去。叶青只听到自己在喊:"不!"然而车子没有停,车子已经失控了,一头朝着悬崖扎了下去。

  叶青全身猛地一震,醒转了过来,车子正好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原来是一个可怕的梦。

  叶青怀里的李睛也爬起来,睡眼惺忪地问道:"怎么了?怎么在这里停车了?我们是不是到了啊?"

  叶青起身看了看,原来是前面山上掉下来一些碎石挡住了路,汽车不得不停下。这档子,司机正招呼车上的乘客帮忙去清理碎石,男乘客都纷纷下了车,不多时,便将阻路的石头清理干净,汽车又开始往前走。到达清水镇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了。

  李睛撑起了伞,站在叶青的身旁。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古老的小镇。一片黑乎乎的屋瓦,一直延伸到山顶上,房屋沿着山势修建,屋檐长长地探出来,一直伸到街道上。街道很窄,铺着不规则的青石板,青石板上湿漉漉地泛着幽光。雨水顺着屋檐如珠帘一般滑落,又顺着街道两边的小沟向山下流去。小镇给李睛的第一印象竟然是陈旧腐朽而压抑。它就像一个正在死去的老人,身上已经有了一股腐烂的气味,那种气味无孔不入地侵蚀着这里的一切。

  他们拾阶而上,街道两边的门都紧闭着,一路上没有看到一个人,这景象给李睛一个错觉,她似乎认为这个镇子根本就没有人居住,每一间屋子都是空关着,到了夜晚却有一些飘忽的影子在屋子里,在小镇的街道上徘徊。这么想着让李睛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呢。最后他们停在了一扇紧闭着的门前,叶青摸索着,掏出了一把钥匙,那是一种样式古旧的钥匙,之前李睛从来也没见过,不知道叶青是从哪里掏出来的。锁也是那种李睛在博物馆才见到过的那种锁,叶青把钥匙插进去,拧了几下,咔哒一声,锁打开了。叶青说:"这就是我家了。"说罢,推门而入。李睛赶紧跟着他走了进去,生怕只要一离开叶青,说不定这里就会出现什么东西把自己拖走。

  走进去之后,李睛才发现叶家原来极大,也不知道往里走了几道门,过了几个天井,穿了几次回廊,她只是恍恍惚惚地跟着叶青往里走。房子虽然极大,却是破败不堪,积尘蒙垢,显然已经许久没有住过人了。砖缝之间长满了青苔和杂草,一股若有若无的土腥气在小院落与回廊之间游移。

  终于,叶青推开一扇雕花木门,走了进去。李睛也紧随其后。屋里光线昏暗,木质的家具上积满了灰尘,叶青带着李睛穿过小走廊,上了二楼。木质的楼梯在他们脚下咯吱咯吱地响着。叶青把楼上的窗子全部推开了,屋子里立刻光亮起来。靠墙有一张样式古老的大床,叶青让李睛在这里稍作休息,自己去打水来打扫房间。

  李睛环视着房间的布置,东西各有两扇窗子,在东边的窗子下放着一张方桌,两边摆着两把椅子,靠南墙是张大床,北墙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大衣柜。在这间房子的外面还有一个小间,是楼梯口,也有两把椅子和一个小茶几。风从窗子里吹进来,吹动了床上的帷帐,那帷帐一直是垂下遮住了床里,没有挂起,两个黯淡了的银勾空荡荡地在床边摇动着。此刻,雨已经停了,风却越吹越大。风夹着一阵阵寒意穿堂而过,帷帐的摆动也越来越大,终于掀开了一个角儿,随后又垂了下去。就在那一瞬间,李睛看到那帷帐里有人!李睛的心脏仿佛被猛地捏了一下,全身的血液立即凝固了,她死死地盯着那大床的帷帐,风还在吹着,帷帐还在摆动。帷帐又一次被风吹开了,这次李睛看到那里面分明躺着一个人,她看到了一只枯槁的手,那手似乎就要掀开帐子,然后那人就会出来,扑到李睛的面前。李睛终于大声喊叫了出来。

  楼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叶青咚咚地跑上来,手里还端着一盆水和毛巾,水已经洒了大半,打湿了他的衬衣。叶青忙问:"怎么了?"

  李睛指着那床说:"床上有人!"

  叶青狐疑地走过去,一把将帷帐掀开,里面只有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其他什么也没有。叶青笑笑说:"你呀,总是疑神疑鬼的,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啊,没事儿。"

  李睛此刻也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了,刚才那只手是那么的真切,那真的是一个幻觉吗?

  两人把这间卧室打扫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叶青说:"先凑合着吧。哎,肚子饿了,老婆,走吧,我们去吃饭。"于是两人带了一个手电筒,离开了叶家老宅。临走的时候,叶青拉了一下电灯,没有电。也许是因为太久没有人住,镇上为了安全考虑就把电给断了。两个人走进了一间小饭馆,里面的食客就只他们两个。叶青拨通了江涛的手机,告诉江涛他们在小饭馆里等他。不多时,江涛便到了,他金刀大马地坐下了,三人随便要了些饭菜,叶青和江涛要了一瓶白酒,李睛默默地吃着饭。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02:12

 江涛似乎还没有从那几张无法解释的照片中解脱出来,他显得比平时蔫儿,神情有些萎顿。

  江涛和叶青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叶青问:"你父母都还好吧?"

  江涛说:"咳,还不是老样子。不见面就算了,一见面就张罗着给我找媳妇,这不才回来
就已经给安排了好几个相亲对象了。我现在是随时处在逃婚的状态,不到天黑透了我都不回家。"

  李睛打趣地说:"你也该考虑个人问题了啊,难不成做和尚去啊,就你这猴子样儿怕是和尚也做不好,呵呵。"

  江涛立刻反唇相讥:"哎我说,李睛同志,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思想进步,本质善良的好同志呢,怎么几天不见就落后到了这个地步了呢!真是令人痛心疾首啊!"一边说着一边端着酒杯做痛心疾首状。

  叶青和李睛不禁笑起来,就这样气氛稍微缓和了些。吃罢了饭,江涛问:"哎,你们今晚在哪里住?要不就去我家吧?"

  叶青说:"不必啦,回家了自然是在家里住。"

  江涛瞪大了眼睛说:"家里?你们,你们去叶家老宅住?"

  "是啊,"叶青看看江涛说,"怎么?有什么不妥吗?"

  江涛说:"没,没什么。哦,对了,那边好像没有电吧,住人好像不大方便,还是去我家住吧。"

  叶青笑着说:"不碍事儿,我们一会儿去买几支蜡烛,反正也住不了几天就回去了,也正好可以感受一下古人所说的秉烛夜游的乐趣嘛。"

  虽然江涛说是没电不方便,可李睛还是感到江涛有什么话没有说。江涛也不再说什么,便各自散去回家了。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02:15

床铺上散发出来的一阵阵霉腐的气味让李睛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叶青却一反常态睡得很安详,不多时他就进入了梦乡。清冷的月光斜斜地照进屋里,照在窗前的方桌上。方桌上还插着半支蜡烛,在睡觉前为了安全起见,叶青熄灭了蜡烛。厚厚的帷帐,被床畔的挂钩笼住了,分在两边。微风吹进来,带进来一阵山岗青草的气息,冲淡了屋里的霉味儿,这样李睛感觉好受多了。李睛贪婪地嗅着那股子青草味儿,渐渐的鼻子里的气味儿夹杂了一些别的什么味道,有点甜还有点淡淡的腥气,这味道让李睛想起了在菜市场买活鸡时,小贩的刀切
断鸡的咽喉时瞬间涌出的气味儿。是的,是血腥气!

  李睛立刻感到有些恶心,那钻入她肺里的一定是血腥气,是刚刚涌出的尚且新鲜的鲜血的气味。李睛不由得感到害怕,这是从哪里吹来的风?为什么风里会有血腥气?李睛不敢再想,她想屏住呼吸,不再让这血腥气进入自己体内。然而她不能长久的不呼吸,她只得用带着霉味儿的被子盖住了鼻子,此刻,她觉得这股子霉味儿反而让她更踏实。

  咯吱-咯吱-咯吱

  楼梯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在这个本来就极其安静的小镇的夜里,即使是再轻微的声响也会被耳膜放大到最大的限度。李睛侧耳倾听着,仿佛有一个人在慢慢地慢慢地往楼上走。

  楼梯一阶一阶响着,越来越近,突然就停在了楼梯口,声音消失了。然而李睛感觉得到,"那个东西",它就在楼梯口并没有离去。李睛再也忍耐不住,她鼓起勇气冲着外间喊了一声:"是谁!谁在那儿?"没有人回答,外间里是一片死寂。

  李睛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起身下床,拧亮手电筒,走向外间的楼梯口。手电筒昏黄的光线直直地照在楼梯口,那里空无一人。李睛又用手电环视了一周,也不见异样。突然,手电的亮光停留在地面上。地上有一摊摊奇怪的水痕,从楼梯下面一直延伸上来,就像是一个湿淋淋的人踩出的足迹。

  李睛沿着这湿乎乎的印痕走下楼去。她感到自己的心脏又开始了猛烈的跳动,甚至马上就要突破胸腔蹦将出来。楼梯在她脚下也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借助手电筒昏暗的光线,李静依稀看到有一个白色的影子远远地飘出了这个房间,门扇微微摇晃着。李静快步追到门口,用手电射去,那影子的衣角在回廊的拐角处一闪就不见了。李睛紧随其后,也来到回廊,那影子总是不快不慢地在前面飘着,李睛加快脚步,她就也跟着变快,李睛慢下来,她就也慢下来,并不跑远。追了一阵子,李睛突然意识到,这个影子是要把自己引出来,引到某个地方去。想到这里,李睛的勇气一下子全部消失不见了,她感到周围的黑暗里,隐藏着无数的凶险,它们正慢慢地朝着自己靠近,她甚至能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在朝着自己慢慢接近。想到这里,李睛慌不择路地奔跑起来。

  随着她的奔跑,手电筒的光线四处乱射,反而使景象更为混乱,更加模糊不清。栏杆,木柱,低矮的屋檐,矮墙,小树,白衫,一道道黑影从她身傍掠过。白衫?白衫!她惊恐的望着那个飘忽在身侧的暗影中的白衫,大叫一声,下意识地把手电筒丢了过去,发出了嘭的一声大响。随后就是无尽的黑暗和无尽的寂静。她的身体像是灌满了铅水,一动不动地站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阵哭声,那哭声凄切而恐怖,飘忽不定,不知道是从哪个房间里传出来的。紧接着她又听到了一种很怪的也很刺耳的声响,就像是有人用刀尖划过硬物,发出呲呲的噪音。哭声和噪音混在一起,这时的哭声已经变成了一种哀号,那是一种不像是人类所能发出来的声响,更像是野兽。李睛再也承受不了了,她大喊大叫起来:"叶青!叶青!"她的喊声里也带着哭音,在寂静的夜里远远地传了出去。

  恐惧使她本能地把身体蜷缩成最小的那种姿态,她仍是歇斯底里地喊着,叫着。突然一只手扶在了她的肩头,她立刻恐惧地跳了起来,只听到叶青的声音:"是我啊!"李睛定了定神,果然是叶青寻声而来,便立刻扑进丈夫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叶青一面拥着她往回走,一面问:"这深更半夜的你跑出来干什么?"李睛动了动嘴唇,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轻轻地抽泣着。

  小镇的黎明,在天光未亮的街道上,似有一缕缕青烟正彷徨着不知去路。待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便蓦然不见了踪影。

  后山幽静的竹林下是一片坟场,叶青和李睛此刻就在那坟场之中。叶青跪在母亲的坟前轻声地说:"妈,儿子带您媳妇来看您了。"李睛把手上刚采摘的一束野花儿放在了坟前,然后跪在叶青的身旁说:"妈,我是您未曾谋面的儿媳妇,您请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叶青的。"她语声未毕,旁边的叶青已经潸然泪下。

  待祭奠过父母祖宗,叶青又来到一个没有墓碑的小坟包前,轻轻拍了拍坟包上的泥土,长叹一声说:"小雪妹妹,哥哥回来看你了。"李睛早已猜到这就是叶雪的坟墓,想到她红颜早逝、香消玉殒不禁也黯然神伤。叶青转头对李睛说:"这个是我的堂妹叶雪,只可惜她去得早,不然你们一定会成为好朋友。"李睛重重地点了点头,也摘了一些野花准备放在叶雪的坟前。当她走近时却喊道:"叶青,你看!"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02:17

 叶青顺着李睛的手指指处望去,只见一束已经枯萎了的花儿丢在坟脚下,花儿旁边还有散落的纸钱残余灰烬。显然是有人来祭奠过叶雪。而叶青说过,他这个家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那么是谁来扫墓祭奠死去了的叶雪了呢?叶青的脑子里一个名字一闪而过:陆柏。

  江涛站在窗前,四处张望着。叶青坐在桌子旁,面前是一叠摊开的照片。李睛不在屋里,大概是白天,她认为不会出现什么令她恐怖的事儿,于是她说要在叶家老宅里四处看看,
叶青也不阻拦,任由她闲逛去了。那些照片叶青已经反复看了好多遍,所有的照片里面都没有陆柏,包括那张自己在跟陆柏点头的照片里也没有,只有一张空空如也的空椅子。叶青呆呆地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睛发现叶家老宅的建筑风格很奇特,它不像一些大宅第那样有着整齐的规划,它更像是一种即兴的创作,从叶家的大门的规模来看,根本想象不出这里面会有这么大,它的整体形状更像一条狭长的龙型,它混居在周围跟它的规模相差甚远的民居里一点也不显眼,这大概也体现了叶家先人的某种意图吧。

  李睛发现在晚上看来那些狰狞恐怖的景象到了白天已经荡然无存了,叶家处处透露出雅致而内敛的气质,靠外围的屋檐一律不加装饰,横木黑瓦,与其他人家无异。而庭院内则是另一番景象,精雕细琢的轩榭亭阁,飞梁画栋无不独具匠心,虽然因为年久失修,大多残损破败,但仍可以想象当年的盛景。李睛来到一个种着桂花树的小天井,这是位于叶家老宅最尽头的一个小院子。李睛推了推居中的一扇门,嘎吱,门开了。尘埃在阳光里飞舞着,宛如许多金粉。

  李睛掩鼻而入,映入她眼帘的第一件事物就是迎面墙上挂着的黑色相框里装着的一个老年妇人的遗像。哦,这就是未曾谋面的婆婆了。李睛心里想着。她端详着遗像上的婆婆,那老妇人慈眉善目,一双眼睛却饱含沧桑。李睛注视了良久,又把视线转移到了另一个黑色相框上。像框里是一个青年男子,眉目俊朗,与叶青有几分相像,李睛想这个大概就是叶青的父亲了。叶青说自己早年丧父,是母亲把自己一手拉扯大的。这里原来是叶家的祠堂啊,难怪一走进来就感觉这间屋子冷气森然,原来这里是亡灵聚居之所,李睛想着。遗像下面的供桌上果然林林总总立了许多的牌位。李睛发现那些祖宗牌位和墙上的遗像都被擦得一尘不染,她想叶青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把这里也打扫了一下。李睛看着这一块块的牌位上面写的名字,每一个名字都是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而今就只剩下这一个名字。李睛不敢去读那上面的名字,她怕自己轻声念出一个名字的同时,就会有一个轻飘飘像青烟一样的幽灵从这个房间的某个角落里钻出来。供桌前面还有一个供燃香火的香炉,面前地上摆着一个蒲团,显然是跪拜用的。李睛于是跪下去拜了几拜,然后起身走出了这间令她感到有些压抑的房间。

  李睛正要转身从原路回去,耳朵里突然听到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嘻嘻--嘻嘻,是那种小女孩儿的天真无邪的笑声。李睛循声望去,那声音来自右边的一扇小门里面。李睛走过去,她发现这扇门与其他的门有些不同,叶家老宅里多是双扇雕花木门,样式古雅而精致。但是这一扇门,是一个单扇木门,异常的笨拙厚重。门的上方有一个小窗口,不足人脸大小,看到这里,李睛不由得想起电影里常常看到的那种牢房,或是疯人院里的那种门。李睛的心里不由得一颤,但她还是凑过去,从门上方的小窗口往里面看去。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李睛咬了咬牙,手上使劲去推那门,却没有推开。门并没有上锁,门上那个挂锁的铁环空悬着。李睛又用力推了推,门还是纹丝不动。最后她把身体倾斜,把重量都压在门上奋力推去,门依然如故,仿佛经过了多年,门与门框早已长在了一处,不分彼此。李睛叹了一口气,笑自己没用,于是决定放弃,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她刚刚转身走开,还没等走出三步,身后嘎吱一声,李睛回头一看,门自己打开了。

  于是她又返身站在门口,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里很可能有一些让她害怕的东西在等着她。但是强烈的好奇心又在驱使着她,要进去看看,这个与其他房间都截然不同的房间里究竟有些什么?她的内心挣扎着,终于她跨出了第一步。

  这一步就让李睛由光明走进了黑暗。她看到这间屋子非常狭窄,也可以说,她现在看到的就是一条狭窄的走廊,里面没有一扇窗户,仅有的光线就来自她身后的门。前面是一片黑暗,她慢慢地往里走,让眼睛逐渐适应这黑暗。慢慢的她可以看到这狭长的房间里的轮廓,房间里没有任何陈设,只有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墙壁。她一直走到房间的最里头,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这走廊朝右拐了过去。这时候她更相信这只是一个走廊了,里面一定别有洞天。便如叶家外面的大格局一样,越是不显眼的外表下越是有着惊人的东西存在着。可是越是往里走就越是黑暗,这让李睛踟蹰不决,是往里走呢,还是就此回去?就在这时,她的脚下突然踢到一个东西,那东西咕噜咕噜地滚动了几下便碰到了墙边。她弯腰摸去,触手的东西竟然是一个手电筒!她下意识地拧亮了手电筒,这时她惊讶地发现,这个竟然是自己昨天晚上慌张中朝着那个白色人影丢出去的那个手电筒。手电筒的头部有一块瘪了进去,显然是昨晚磕在某处的结果,但是手电本身并没有摔坏,仍然可以发光。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02:18

 李睛握住手电筒的手不禁微微颤抖着,她记得自己是把手电丢在叶家前面的某个小天井里的,现在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呢?难道说是那个白色人影把手电带到这里来的?甚至是它故意丢在这里好让自己凭借着手电筒的光亮继续往这个巷道的深处走?这样的想法太可怕了,它在诱导着自己走向那个黑暗的世界,那里面是不是埋伏了危机和恐怖呢?

  手电筒的光柱照在走廊尽头的墙上,昏暗的光线也在微微地晃动着。李睛把心一横,心
想就算是鬼据说也不敢白日里出来的,否则会魂飞魄散,电影里都是这么演的,聊斋故事里也是这样。她偏要看看那里面究竟有些什么。于是她又慢慢地一步一步往里走去。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那声响在墙壁之间来回弹射,竟似巨响一般,震荡着她的耳膜,也打散了她仅有的一点儿勇气。她一路狂奔着跑出了那间小屋,一直跑到阳光里。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02:23

涛听完叶青详细讲了王启明和陈隐文的事儿之后,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他说:"会不会陈隐文知道一些王启明自杀的缘由,他也许看到了什么因而受到了刺激,所以才会发病呢?"

  叶青说:"也不排除这个可能啊,据医生说,陈隐文的家族里并没有精神病史的记载,也就是说他的发病完全是外因刺激的结果。当然医生也说了,如果他的心理没有内在的病灶,
单纯的外部刺激也是不可能引发突发性精神病的。"

  江涛说:"怎么你觉得他们的事儿都跟陆柏有关系呢?"

  叶青说:"至于有没有关系我也不敢肯定,但是我觉得这些事件的发生都有着某种我们所不知道的联系。比如说,我们参加同学聚会,遇上了不知是人是鬼的陆柏,随后王启明就跳楼自杀了,并且在自杀前还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想跟我说什么呢?就在前不久他还去清水镇和生物研究所去找过陆柏,回去就发生这样的惨案,真是匪夷所思。王启明刚跳楼,紧接着陈隐文就发病住进了精神病院。他是操办同学聚会的人之一啊,本来我是想问问他是怎么联系上陆柏的,话还没开口,他就已经疯掉了。并且,最奇怪的是他们两个,哦,还有我家里都出现了咱们清水湖里的那种罕见的彩鱼,尤其是我家里的那条鱼出现得更蹊跷,是李睛在我家门口的雨地里捡来的!他们两个都出事儿了,那么下一个会不会是我呢?"

  江涛说:"怎么会呢,我觉得这些都是偶然事件。我们要关心的是陆柏那小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他到底是生是死?现在又在哪里?等等等等。"

  叶青叹了一口气说:"唉,是啊,只有先找到陆柏再说了。"正说到这里,李睛脸色苍白地走了进来。

  叶青问:"怎么?不舒服吗?"李睛摇摇头,说了一声没什么,便坐到床沿上发呆。叶青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一片冰凉。叶青猜她又是在哪里受了惊吓,半怜惜半嗔怪地说:"叫你一个人不要瞎跑,你偏不听话。"

  江涛在一边干咳了一声说:"哎呀,都中午了,肚子饿了哦。走走,先去吃饭了,吃了饭再说。"

  吃过了午饭,叶青说要去陆柏的家里看看,李睛却说要先去把那条怪鱼放回湖里。三个人商议了一下,最后决定,由江涛带着李睛去清水湖边放生,叶青则先去镇上打听打听。

  郭松扬凝视着那条色彩斑斓的怪鱼,那鱼似乎也在望着他。这是王启明办公室里的那条鱼,被郭松扬搬回了警察局。

  那天他询问了王启明的秘书关于这条鱼的来历。一问之下更觉得匪夷所思。据那位秘书说,这条鱼是有一天下大雨的时候,王启明自己在万峰大厦的天台上捡回来的,当时看着浑身湿淋淋的总经理手里捧着这样一条怪鱼出现在公司里,着实也让她吃了一惊,于是就问是哪里来的这样一条鱼,王启明朝上努了努嘴,说下雨掉下来的。之前只在报纸上看见过龙卷风会带来这种事情,从天上掉下青蛙或者是鱼之类的生物,在现实生活中遇上还是第一次。王启明让她立即去找个鱼缸,她好奇地多看了这条鱼两眼便半信半疑的去了。郭松扬问那个女秘书:王启明大雨天去天台干什么?秘书说她也不清楚,好像是接了一个什么电话便出去了。

  郭松扬总是觉得这鱼给人的感觉怪怪的,甚至让他感到有点恐惧,他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想起来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食人鱼,据说人畜掉进河水里,成千上万条食人鱼就会蜂拥而至,不过片刻,那落水的人或者是家畜便只剩下一具白骨。郭松扬突然想:不知道王启明和陈隐文他们两个看到这种鱼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作为一个自杀案件,王启明的案子本来已经可以结案了,但是王启明的背景却使郭松扬他们不得不在这个案件上下更大的功夫。因为王启明是某个"老领导"家的公子,所以他才会年纪轻轻的就登上了总经理的宝座。当那个神态倨傲言语强硬的老太太从局长办公室出来之后,局长便将郭松扬他们叫进了办公室,说:王启明的案子要再仔细地查一查,死者家属认为自杀的结论是不符合事实的,要查清楚事情的起因和一切细节,给死者家属一个交待。

  本来对王启明的案子,郭松扬就存着不少的疑点,但是这种政治高压本能的使他产生了厌恶的心理。然而工作还是要做的。

  郭松扬在想,王启明和陈隐文出事与那种鱼有没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在他们两个的身边都出现了这样一条怪鱼呢?郭松扬曾经到江城市的各个观赏鱼店里去寻找过,都没有发现有这种鱼出售,于是,他更为奇怪,他们两个的鱼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

  李睛手里捧着那个装着怪鱼的大糖果盒子跟在江涛的后面走着。江涛说:"这种鱼啊,我们也只是小时候见过,很是罕见的,就是在清水湖里也不多见。"

  李睛问:"你们小时候常来这湖边玩吗?"

  江涛说:"是啊,那时候,我和叶青还有陆柏,我们经常背着家里的大人跑到这湖边来玩水。我们三个里面,叶青的水性最差,他小时候啊,可胆小了,从来不敢往深处游,离开岸边稍微远点儿他就赶紧往回游。"

  李睛笑道:"那你小时候一定比现在还像个猴子吧,肯定数你淘气!呵呵。"

  江涛说:"哪儿啊,要说坏主意啊,也得数你家叶青最多了,每次干坏事儿都是他教唆的。"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02:30

  两人走在崎岖的山间小道上,一路走江涛一路讲他们小时候的顽皮事迹,李睛听得兴致勃勃。这些叶青可从来没跟她说过。走了不多久,李睛已经是满头大汗了。江涛回身看了看她,说:"我说大小姐,我们不如先在路边找个树荫休息一下再走,这鬼天,热得要死!"李睛早就有这种想法了,忙连声应允。

  两人找了一棵高大的黄果树,就席地而坐了。李睛揉着走得酸疼的脚踝,问:"还有多远
啊?看着那湖就在前面嘛,怎么总是走不到哦?"

  江涛说:"要不说你是大小姐呢,才这么点山路就吃不消了。就快到啦,这条路虽然远一点,可是比较好走,还有一条路,估计你是走不了那条路的,比这个可陡峭多了。"

  李睛突然心里一动,问:"哎,你昨天晚上说不让我们住叶家老宅是怎么回事儿啊?"

  江涛一愣,然后说:"没什么啊,只是叶家那么久没有人住了,连电都没有,你们这一回来住多不方便啊。"

  李睛说:"不对,你少打马虎眼,你昨天明明是还有话没有说,你可瞒不了我。快快从实招来!"

  江涛迟疑了半晌,终于说:"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叶青说啊,还有,你听了可别害怕。"

  李睛说:"好啦,你放心,我保证不跟叶青说。这么婆婆妈妈的,赶紧说吧。"

  江涛说:"都说叶家这几年一直在闹鬼,我也是回来之后才听说的,据说是晚上常常会有一些怪异的声音从叶家老宅传出来,据说还有人看见过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在叶家里四处游荡。不过这些都是些传闻,这里的老百姓嘛,一直就比较迷信的,再加上叶家从前就出过一些怪事儿。像这么历史悠久的老宅子有些传说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了,你知道吗,叶家老宅都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

  "噢!这么久啊。"李睛惊叹道,"我还以为百十来年呢,没想到都有好几百年了啊,他家以前是不是大地主啊,这么大的一片房子都是他家的。"

  "嘿嘿,跟你说了你也不信,他叶家啊,那可是以前江城的首富呢,据传说他家的族谱可以排到明朝。就拿他叶家老宅来说,表面上看毫不起眼,那是内有乾坤啊,呵呵,你也领教过了吧。据说啊,这座宅第是请了一位云游到此的老道给设计的,那道人据说有高深莫测的道行,此宅有名为'潜龙',整个宅邸成龙形,隐没在寻常民居之中,与一般人家无异,但其实却是潜龙吸水之态,它的大门正对着清水湖,取龙口吸取清水湖之灵气,却又隐而不显之意。叶家果然有了几百年的安宁,家资也是越来越丰,到了清末才衰败下来。"江涛摇头晃脑犹如说书一般讲了一大气,听得李睛是啧啧称奇,不住感叹。两人休息足了便又起身向湖边走去。

  穿过一片竹林之后,一片碧绿的湖水便呈现在李睛眼前,小路也开始陡峭起来,李睛小心翼翼地跟着江涛往下走,不多时就站在了清水湖边。湖水果然如同它的名字,清澈见底,可以看见近岸处水底的细沙和绿油油的水草。风从湖面上吹过来,一阵阵清爽的风略带着一点水腥气轻拂着李睛的长发,李睛一下子就被这眼前的美景给迷住了,湖光山色掩映着蓝天白云,李睛感觉这里比盛名之下的西湖还要美,它的清纯中少了西湖的人工雕琢之气,同如一个纯洁无瑕的处女。

  江涛说:"好啦,你可以施行你的善举了,开始放生仪式吧。"

  李睛拧开糖果盒子的塑料盖子,然后将那条鱼缓缓地倒进湖水中。那鱼并不立即游走,而是待在湖边,片刻之后,李睛忍不住用手指在水中划了一下,说:"还不赶紧回家去,变傻了吗?"一圈圈涟漪荡了开去,那鱼才缓缓地游走了,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那碧绿的湖水中。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02:34

  叶青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巷中,青石板上映射着灼热的阳光,让他产生了一阵的晕眩。此时清水镇的人们大多都在家里午睡,于是整个镇子显得异常的安静。叶青刚从镇公所里出来,在那里他碰到小时候的同学王洪生。睡眼朦胧的王洪生并没有因为叶青打扰了他的午睡而不快,相反,他对这个在城里当作家的同学分外热情。有着四方脸的王洪生是个性格朴实的汉子,他没有能像叶青他们那样走出大山,现在已经是清水镇镇公所的一个职员了。

  当叶青向他问起陆柏的事儿的时候,王洪生不由得一愣,说:"怎么都在找陆柏啊!"

  叶青自然而然地想到王洪生说的是王启明,于是问道:"听说王启明也来打听过陆柏的消息?"

  "是啊,我还奇怪呢。王经理突然跟我问起陆柏,我就问:'你找陆柏干什么呀?',王经理说陆柏是他的高中同学,好多年没联系了,这不到了家门口了顺便问一问。"

  "是啊,我们跟王启明都是高中的同学,"叶青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王启明前天跳楼了。"

  "什么?!"王洪生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为什么呀?!王经理那样的好人怎么会跳楼呢?"

  "具体情况我就不清楚了,警察正在调查呢。"叶青说。

  "真是好人没好命啊!王经理这个人真是个好人啊,他不但答应帮我们修缮学校,还说要投资在我们这里搞旅游,把清水湖和我们清水古镇变成旅游区,让我们都富裕起来呢!可惜啊,怎么好端端的就寻短见了呢?"

  叶青看得出王洪生是真的替王启明惋惜,也替清水镇中途夭折的事业惋惜。

  两人又闲聊了许久,最后王洪生说:"好几年都没有看到过陆柏了,先前听说他在市里的生物研究所。他母亲死后,似乎就没有再回来过。他的情况跟你很相似,所不同的是陆柏这几年几乎断绝了跟所有人的联系,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陆柏的家在镇西头,当叶青站在他家门口的时候,不由得想起了儿时在他家后窗偷偷招呼陆柏出去玩耍的情景。于是叶青绕道后窗,学着儿时的暗号手法在窗棂上轻轻敲了三下,尔后又学着布谷鸟布谷布谷地叫了两声。叶青这么做不过是因为他自己沉浸在儿时的回忆中,等敲完了,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傻,但就是这傻傻的举动却让已经长大成人的叶青感慨不已。叶青正要走开,却听到那窗子里面竟然也传来梆梆梆三声敲击声,那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在这寂静的午后叶青却是听得十分的真切,那绝对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叶青不由得十分诧异。叶青喊了一声:"陆柏!你在家吗?"里面没有人回答。叶青的心开始有点往下沉,他快步走回前门,陆柏家的大门上挂着锁,叶青将门推开一条缝,往里看去。一个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门缝过于狭窄,看不清是什么。难道是小偷进了陆家?可是小偷怎么会回应他的敲击窗户呢?

  侧墙的小巷里,墙边有一个老槐树,离墙不过一尺多,叶青他们小时候便常常从这里翻墙而入。叶青爬上墙头,小院内寂静无声,也不见有人的迹象。叶青骑在墙头上,又喊了一声:"谁在里面?"还是没有人回应。于是叶青跳下墙,进了院子里。陆柏的家不大,前面是个小院子,接着便是堂屋,穿过堂屋就到了卧室,再往里还有两间卧室和一个小小的阁楼,厨房在院子的侧面。叶青站在院子当中,四处看了看,也是一派衰败景象,野草从各个缝隙间钻出来,肆意生长着,木质门窗许多都损坏或者变形了。

  叶青推开堂屋的门,一股霉味儿直冲鼻孔。叶青探头往里张望着,不见人影。叶青发现这个屋子并不是空关了很久的样子,因为桌子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灰尘,而堂屋墙上挂着的陆母的遗像更是一尘不染。难道说陆柏偷偷地回来了?可是为什么要偷偷的呢?他难道害怕有人发现他吗?

  叶青继续往里面走,撩开一个门脸,走进昏暗的内室。角落里一个大木床上似乎蜷缩着一个什么东西,昏暗中看不清是什么。那东西一动不动,叶青的心跳开始加速,那东西怎么看都像是一具死尸,叶青的鼻息里似乎已经闻到了腐臭的气味。没错!的确有一股腐臭的气味,叶青慢慢地靠近那个东西,气味越来越强烈,叶青几乎忍不住就要呕吐出来。他走过去,才看清楚,原来只是一堆凌乱的被子。叶青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马上就又紧张了起来,那个被子里面在动!叶青的头嗡的一下子大了,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美国科幻惊悚片《异形》里的外星怪物,似乎随时都会有一个滴着粘液的丑陋的头颅从那被子里猛窜出来。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护在胸前,然后用右手猛地把被子掀开,被子里传来吱吱声,几只硕大的老鼠从里面奔出,一闪就不见了,里面还有一窝小老鼠,正在惶恐的吱吱地叫着。此外就是一些不知道从哪里拖来的腐肉烂菜,原来老鼠把这里做成了它们的安乐窝了。

  叶青下意识地在裤子上擦了擦手,赶紧向外面走去。转遍了整个屋子,什么也没有发现。

  叶青回家的时候,江涛他们已经在家里等着他了。江涛问:"有收获吗?"

  叶青耸耸肩帮说:"什么也没有。唉,一无所获。"

  李睛突然问叶青:"你家最后面的那个小院子是祠堂吧?在祠堂旁边有一个狭窄的屋子,那个屋子是什么地方?"

shhhift 发表于 2006-5-31 02:37

  叶青脸色陡然一变,她对李睛睁大了眼睛说:"你,你去了那里?"

  李睛说:"是啊,可是我没有走到头,半路上我的手机突然响了,于是我就退出了那个狭窄的房间。奇怪的是,我出来之后打开我的手机,没有任何人说话,我大声地说:你说话呀,还是没有人回答。于是我就挂机了,当我察看电话号码时,发现我的手机上并没有显示当时有来电!那么这个电话是来自哪里的呢?"说着,李睛的身体不由得一颤,因为她没说的
那后半句应该是:这个电话会不会是来自地狱?

  叶青的眉头紧皱,他缓缓地说:"那间祠堂旁边的小屋子说起来话长了,小时候我也常常偷偷跑到那里,却从来也没有真正走到头,总是在半路上就害怕得跑了出来。我也曾问过我的母亲,她说那是我们家族为了惩治不孝孽子设置的家牢,还说叫我不要随便进去,里面阴气太盛,对身体不好。

  后来长大之后,我在我家老宅的一间阁楼里发现了一本记载着我们家族事迹的笔记,里面有对我们家族的一些往事的详细记载,也有关于这间屋子的来历的记载。据那上面说,我们家本是浙江宁海人氏,祖先是明朝的开国将军叶伯巨,他当时上书朱元璋,说什么'臣观当今之事,太过者三:分封太侈也,用刑太繁也,求治太速也。'其实就是说不应该给皇子们分封大片的土地,会造成权力的争夺甚至叛乱。刑法吏治过于严厉残暴等等。朱元璋大怒,认为叶伯巨是在离间他的骨肉,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当场就要射死他。后来被丞相劝阻,关入了天牢,后来死于狱中。至此以后,我们叶家为了避祸便举家搬迁,来到了这深山之中。

  有一年,我们家来了一位青城山的道长,道号天玄,先人请他给我们家望风水,因他说与我家有夙缘,不仅给指了这块宅第,更是亲自帮助我们设计建造了这座宅第。那天玄道长胸中包罗万象,深不可测。据说这座宅第名为'潜龙',取隐而不显之意,整个宅第势如龙形,隐匿于周围的普通民居之中,丝毫不露大家门户的奢华与气派,其实内有乾坤。宅第的实际面积自不用说,单是宅院七弯九转,便暗合天机。另外那个不起眼的门第其实正遥对着下面的清水湖,势为'潜龙吸水',可以聚集这山水之间蕴藏的天地灵气。那天玄道长临去时曾说:'世事烟云变,富贵水云间,朝夕存善念,安保数百年。'说罢便扬长而去了。叶家时时不忘老道士的这几句话,常常施德行善,果然几百年过去了,我们叶家家资越丰,而人丁也越胜,没有出过什么大灾大难,遇事也总能逢凶化吉。

  但是后来,我们叶家出了一个极为不肖的人物,他不但桀骜不驯,也绝顶聪明。但是由于他是庶出,在家里得不到平等地对待,自幼经常遭到嫡出正房的欺凌和刁蛮下人的冷眼,于是他长大之后,满心的愤恨化为一腔毒水,开始了他的报复。

  他的报复是残忍的,也是极为隐秘的,他设圈套让当时的嫡出哥哥失手杀死了自己的妻子,于是获罪被斩。这还不够,因为哥哥当时已经留下了一个在襁褓中的儿子,按照祖训,这才是叶家的正根,家业将来也全部都是他的。于是,他又要设法害死自己的侄子,这时,事情败露了,本来要将他送官问处,但他的母亲苦苦哀求,终于族里辈分高的老人决定将他终身监禁在叶家祠堂的家牢中。

  那祠堂的黑屋子本来并不是那样子的。这个人虽然心思狠辣,却也是才智过人,更是无书不看,因而,在被困期间,他每日掘土修屋,就在那斗室里不停地忙碌着。起先,族人都以为他要挖洞逃跑,还笑他痴心妄想,因为那小屋后面是靠在山体上的,挖洞逃跑就等于挖山,把山挖空才能逃出去,更不用说还有人日夜看守。但是不久他们就发现他并不是要逃跑,而是在修房子。他把挖空的地方修整成平整的墙面,把碎石等实在无法利用的就丢出来,后来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有一天,人们发现放在门口的饭菜再没有动过,便派人进去看。进去的人打着灯笼,走了很久,才走到那屋子的尽头,而他就坐在尽头的一个台上静静地死去了。家里人把他埋在了后山,没有进祖坟。

  又过了些年,家里开始衰败了,祸事连连,家运不济。一直到有一天一个游方的野道人路过此处,说什么我家有煞气,命格古怪云云,家里人起先没在意,以为不过是江湖术士骗骗吃喝。但听他讲出了潜龙宅式,又说什么不对不对,说这宅式被人动过了,说什么命运衰败由来如此。于是家里人便请他看看,那道人径直走到祠堂的小黑屋里,待走完全程,他出来时面色惨白,说了一句无量寿佛便要离开。家里人哪里肯,苦苦哀求于他。原来这道人竟是几百年前的天玄道长一脉相传的后辈。他说这潜龙之下又续上了一条逆龙隐宅,一阴一阳,已经阴阳合和,纵使把那屋子毁了也无济于事,况且那暗龙之中煞气腾腾,有一股怨灵缠绕不去,加上潜龙之式本就是阳气略轻,本不足以镇煞气,家道的衰败是无法扭转的了,除非他祖师爷在世,否则世上无人能解。不过,他也说有权宜之计,劝家人全力行善,不可为恶,那黑屋子也再不要关人,以免它吸吮更多的怨气,从而作怪叶家。说罢提脚便走。

  直到这时候,我们叶家才知道,那位祖先竟是怀着满腔的怨恨,在被囚禁的那些年里自己挖出来了一个逆龙隐宅,并且凭借着它来替自己报仇。"
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查看完整版本: 淡水鱼-z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