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14

《灵婴》

作品相关《灵婴》的起源——是我的梦境

  
  记得以前还在担任助产士工作的时候,我便与和产房相邻手术室的器械护士——丽,有点“过结”。因为我是个迟钝的人,做什么事情都要想半天才动手,但是手术室的工作却要灵醒、迅速!所以我没少被她敲着乱骂!我是个脾气怪异、在吵架上从不吃亏的人,也向她乱叫乱骂起来。

  俗话说的好:“不打不相识。”很快我便与她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

  当关系好到一定程度,常常一起出去玩的时候,我才发现她其实是个交际很“混乱”的人。她常常带我去一些开销昂贵的地方玩,而且每次去都有不相同的男人一同前往,那些人便是她所言的,为我们付钱的“兔子”。

  我是一个很有分寸,甚至说有些“封建”的人,从来不与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深交,只是见一面而已。

  某日我和她在吃火锅,我的对面来了几个大约20岁左右的男生,他们都长得很阳光。于是我就叫她看帅哥,她却不以为然:“太嫩了……没有意思……”我说:“不会吧!有些我们可以叫哥哥了。”

  接下来,她开始向我讲述她的初恋……对方是个60岁,“完全成熟”(我看是成熟的快蔫掉了吧!)的“好男人”。(我晕!那个时候她才17岁啊!)而且她还为那个人打掉过孩子!

  她说平时看见那些人做流手术的时候没有感觉,但是当她去拿掉自己的孩子的时候,觉得心里好难受。她还说,她总觉得自己的孩子还在另一个世界里责怪她,责怪她是个不负责任的妈妈……

  一瞬间,我看见她眼中透露出一股奇怪的呆滞,我只觉得寒意“嗍嗍”地由背脊向上窜……

  我这个人在不经意的时候,“第六感”是最准的!我总觉得她以后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不久她的恋情发生了很多“变故”,这是在我的预料之中的。可她却始终执拗地喜欢着那些有妇之夫。(那些所谓的她眼中的“成熟男人”。)

  我劝了她很多次,不要去破坏别人的家庭。但是她却每次都相信那些已经成了“精”的成熟男人的话。

  终于,她失踪了……做为朋友的我常常为她担心着……

  就在她不见的几天后,我做了一个噩梦!梦里的情景和《灵婴》的大部分情景大致相同!我到现在都记得我那次醒来的时候,全身湿淋淋、冷冰冰的感觉。也忘不了梦中黑色的婴儿恐怖的样子!

  当我再次睡下的时候,我居然梦见了丽!她站我面前神情温柔地说:“我已经死了,但是你不要害怕!我是找你告别的,因为我找到我要的幸福了,我和我的孩子都很幸福……”

  忽然间,我看见她怀中抱着一个黑色、腐烂的婴孩……

  梦过几日,我所在的医院就收到一个足月死胎的病例,而且大家都决定用“毁胎术”处理!整个手术过程中我以“不舒服”为理由没有帮任何忙,而是傻了一般地靠在墙边发呆。

  最后还是与梦里一样,他们叫我将装死婴的垃圾口袋放在水槽边。我还是忍不住去打开口袋看……那个婴儿残缺的脑袋与肢体,半睁半闭的双眼……灰蒙蒙的虹膜……

  第二天,我是亲自将那个该死的东西扔到去火葬场的车子上的!

  事情并没有结束,不久丽出现了。她说,她是来告别的……

  当时我好想叫住她不要走,觉得她一定会一去不回的!但我没有勇气说出来,那种预感与猜测仅仅来自我的梦境……

  我曾经在卫校住校的时候,因为性格孤僻且“异事缠身”,在寝室同学的陷害下,差点被学校送进了精神病院。我像我笔下的段岚冰一样,害怕别人异样的目光,同时也向丽“吞下”了我的梦境。

  她走的时候,并没有发生像梦里那样恐怖的情况。梦毕竟是梦!我想,梦若要成真,也要看看它成为事实的可能性吧!毕竟丽才19岁,离她生命尽头还远远嫌早!

  但是……

  2003年4月1日,大家都知道是张国荣跳楼自杀的日子,所以我记那几天的情况特别清楚。

  2003年4月3日,丽死了!据说是自杀的!自杀的理由是:她与她的新恋人吵架,后吞服了毒药。

  记得我在遇到困难的时候,说到与轻生有关的事,都会被她大骂!她说最恨别人这种对生命不积极的想法。但是她现在却自杀了!真是让我困惑不已……

  有人猜想是她的恋人杀了她,因为她才死了不到一天、她的父母还没有来的及看见她的遗容,她的恋人就将她的尸体送进火葬场草草地火化了。

  就这样,我身边一个鲜活的生命消失了……

  可能除了她的恋人,谁都不知道她究竟怎么死的……或许她的恋人都不知道她怎么死的……

  我也不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匆忙地离开我们的世界的……

  (里面的“丽”是化名,免得大家胡乱猜想!)



-----月幽明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14

第一节(序)

  我最初的记忆……
  不是儿时与伙伴的嬉戏时;不是与父母共享天伦之乐的欢笑时;不在跟奶奶呀呀学语的新奇时……

  睁开了眼睛,记忆的底线停驻在一片荒芜的小河边。吹着冷风的河岸对面是一片迷雾,而我站立的这边却有一群穿着白色单衣的小孩。他们衣衫褴褛、面色憔悴,睁着凹陷却又透出犀利光芒的眼睛,翘首观望着河对岸那片迷雾蔓延的世界。

  风好冷啊!我身体上的单衣无法抵御寒风的侵袭,僵木的感知渗透了全身每一个细胞。我不禁用双臂护住身体,却依然冷战不断……

  河岸边停泊着无数只小船,不时有孩子乘着船只顺风驶向未知的彼岸。我的目光停留在其中一艘船上,那里站立着一个眉目清秀的男孩。一双清澄的眼眸紧紧盯着我,苍白的容颜上尽是“亏欠”的神色,一直传达给我……

  时间的沙漏在反复倒转。

  “你好……你也冷吗?”

  某日,我仍旧抖嗦着在河边观望,一声幽凉的问候声过后,一双冰冷的手臂从背后将我的脖子轻轻圈住。

  “恩……”我低应着。

  “你知道吗?你这样痛苦的时候快结束了,你马上就可以过河了。河对岸是天堂!那里阳光明媚、没有寒冷、没有饥饿与恐惧。”

  “是吗?那太好了!”我心中闪过一丝欣喜,原来这样痛苦的时刻只是暂时的。

  “姐姐!”对方忽然将我的脖子勒得更紧了,我开始有些喘不过气来。“姐姐我求你了!让我先过去好吗?我快受不了了!我好痛苦啊!我再不过去,以后也许没有机会再能过去了。”

  我努力转过头去看对方,想看看他是怎么样“痛苦”的样子。说实话,如果过了河能够好过些,我当然也不想放过那个机会。可是出于一种人的“基础同情心”,我还是想掂量一下,他够格让我把“解脱”的机会让给他吗?

  对方的脸终于被我看见了。那是一张极度扭曲的脸:脸上的皮肤呈酱紫色;凹凸不平地纹理在五官间胡乱划着;没有嘴唇的嘴里的牙齿胡乱交错着;深陷的眼眶里的眼睛闪着诡异的红光……

  “啊……”我吓得使劲甩开了他的纠缠,并闭上双眼歇斯底里地狂叫着向后退。

  “呜……”忽然对方蹲在地上痛哭起来,呜咽的声音向尖刺一般刺激着我的耳膜,“姐姐,你不要害怕……我也不想这样!我去了对岸好几次都失败了,对岸的人将我伤害成那个样子的……”

  “啊?”我吓了一跳,“对岸的人怎么那么坏?你为什么还想去那里?”

  “因为我们在这里都无法得到我们想要的幸福啊!我不想一直生活在这里,我想要温暖、想要幸福……”

  我呆呆地看着他低头抽泣的样子,内心不禁抽痛了一下。良久,我伸出一只手想摸摸他干瘪、发黄的头发,却因为他身上发出的比空气还要阴冷的寒气而退却了。

  “好吧!”我克制着自身寒冷的抖嗦,语气非常和善地对他说,“你就代替我先过去吧。”

  “真的?”他站了起来,令人恶心的面容露出兴奋的神色,伸出像木乃伊的双手将我一推,飞快地向河边奔去……

  我继续用双臂护住单薄的身体,望着他消失在河面上的雾气中。我的心里有祝福……也有后悔……

  我…… 也想去对岸啊……

  “我想去对岸……”

  “求你,能让我先……”

  “姐姐……我……”

  时间过的很快……似乎又很慢……

  我记不清楚,这是我第几次应允别人代替我去对岸了。心软的我,似乎也注定要一直深锁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了。

  “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将机会让给别人?世界一角,因为你愚昧的善良开始动摇了!你应该自己去解决了……”

  依旧那片河岸,我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入河中。下沉,我一直在下沉,冰冷、污浊的河水将我一切的知觉夺走……

  后来,河水变成了粉红色,温度也变暖了。我听见有节律的心跳的声音,像一支祥和的曲子,让我安心。闭上了双眼,终于从无尽的冰冷中解脱出来……

  “恩……我希望你能生个女儿,最好像你一样漂亮、聪惠。”

  最后的记忆是我已经过世十年的、爸爸的声音……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16

第二节

  不知道为什么会选择助产这个行业。当初觉得很神圣——能将一个生命迎接到这个世界上来,是一件多么高尚的事情!!!
  可实习后才知道,我从事的这个行业不仅能迎接一个生命,也能毁灭一个生命。在那个时期,我掌握了人流、引产、接生等等我本行应该学会的西。

  一年后面临毕业的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回想在那个阶段里,我每次将自己亲手拿下的胎儿,放在垃圾口袋里便开始怨恨自己了:“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为什么?我应该算是‘杀’了人!我以后会不会遭到天谴啊!”

  完全忘记自己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过完那段毕业后的假期的。只知道那时的我将自己关在家里,没日没夜地、疯狂地看着各类卡通片……

  那个天气闷热的初夏的某一天,学校人事科的导师将我带到了“爱婴产院”的门口说:

  “段岚冰,这个就是你分配到的医院,以后这里就是你工作的地方了!好好干!千万不要给我们学校丢脸哦!”

  我上前几步抬头观望,目光透过两米多高的铁门望着,十层高的医院大楼一角斜射下的刺眼的阳光。楼层背对阳光的那面如黑夜一般诡异,仿佛要将我整个人吞噬一样。

  这时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脚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根本无法再上前一步。

  不想去!不想去!但是“路”都走到这步了,怎么能逃避呢?

  在这个该死的地方工作快半个月了吧!我的聪明、灵醒让我工作的产房里的每个人都很满意。护士长刘兰说,我若坚持这样的学习进度,再过一个半月我就可以单独上班了。

  这个医院的产房的工作时间是,一个二十四小时班休息两天的制度。护士长将六个下属分成两人、三组上班,如下:

  一组:成悦与张茂。

  二组:赵文香与冯丽。

  三组:刘露与张贤。

  而我便着第二组学习倒班时的全程工作。我虽然是算工作了,却仍然没有摆脱实习生的待遇,反正最累、最脏的工作总是我的。我并没有什么怨言可讲,因为我个人认为,只要能和她们相处得很融洽,能常常一起聊天,我便能摆脱内心的不安……

  那个在我心灵最深处深锁的恐惧与不安……

  终于“那天”来到了……

  那天当我照常无精打采地换了隔离衣进产房的时候,看见所有当班的人,都在紧张地来回于产房与手术室。

  “怎么了?”我拉住赵文香。

  “有个临产的产妇将要送进来,急症的人说她情况非常危险,我们在做准备……”话还没有说完,她便冲进待产室,推着胎儿心电监护仪进了产房。

  “什么嘛?紧张什么?这样的事情不是常常有吗?”我嘴里无所谓着,但却觉得心里却阵阵发寒。

  “砰!”产房门推车撞开了,只见一个急症科的护士急切地对我说:“快!产妇呼吸很急促!血压也不好……”

  “哦!”我一下子改变了我刚才悠缓的行动,急忙从待产室拿出听胎心的简易仪器——多普勒。

  “砰!砰!砰!砰……”我注意着产妇在推车上躁动的行为,只数了半分钟的胎心,便对那护士挥挥手说,“恩!胎心正常!你走吧!”

  “医生……我好痛苦……”当那个护士关门离开以后,那个产妇居然坐了起来抱住我,歇斯底里地狂叫道,“我不要生下他!我好害怕他!帮我杀了他啊!啊!啊!”

  “好痛!放开我!你在说什么呢?他可是你十月怀胎,辛辛苦苦孕育出来的骨肉呢!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你放心我们会尽量保全你们母子的!”我安慰着她,用力去掰开她抱住我身体的手臂,想让她躺下去。但是却没有做到,因为她的手已经伸进我无袖的洗手衣的空隙中,摸到了我的背。而她长长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我背部的皮肤里……

  “快!快来人!拉开那个产妇!!!”这时刘医生进来了,她看见这一幕连衣服都没有穿整齐就跑了上来,用力拉开了这个近乎疯狂的产妇。

  终于,在赵文香与冯丽帮助下我摆脱了这个“疯妇”。

  “你休息吧!你不用帮忙了!”刘医生哭笑不得地在我背部摸了一下搓搓手说。

  我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背,湿湿的……抽手一看,自己满手是鲜血,同时才感觉到背部像燃烧一般焦灼刺痛。

  “小段!”忽然护士长出现在身后,她眼里全是惊异,“哇!好严重啊!你现在去病区找医生帮你止血包扎一下,我们现在没有空……”

  “啊?好哦!”我披了一件白大褂出去了。

  在寂静的产房楼层走廊上,我听见一滴一滴的水落地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走廊上……

  当我回头的时候,倒抽了一口凉气——我的血!

  从产房更衣室门口到脚下全是一滴滴鲜红的我的血液,像一串严冬盛放的红梅一般鲜艳。

  恍惚间, 我看见很多小婴孩趴在地上,围着这一朵朵鲜艳的“花儿”贪婪地舔拭起来。

  “一定抓破动脉了。”我恨恨地回过头来,加快了去病房的步伐……

  “伤得好严重啊!这真的是人抓的吗?”魏医生一边帮我处理伤口,一边惊叹道,“这个简直就像刀子切割一般的整齐!”

  “恩……”我听着这样的感叹,回想着当时被抓的情景,觉得心里一片混乱。

  “产妇有危险!刘医生叫我们再上去一个人帮忙!”忽然一个护士神色焦急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我现在要去一个急诊,我叫跟我学习的许同学跟你去吧!”魏医生将身边的一个长的眉目清秀的小男生一推。

  “恩……好的,老师!”许同学马上站立起来向门外走去。

  “我也要回产房去帮忙了!我们一起走吧!”我上前拉住许同学,并向他轻轻一笑。

  当我们换好衣服进产房的时候,看见刘医生已经叫人将“接生台”拆了。

  “怎么了?要做手术助产?”我问护士长。

  “恩!”护士长指着产妇身上的心电监护仪说,“你看!大人已经快不行了!我们决定放弃孩子,行毁胎术!”

  “哦!我出去洗手,上台当刘老师的助手!”许同学听到学习的“机会”来了,赶忙去洗手间去了。

  后面他们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只有“毁胎术”!“毁胎术”!“毁胎术”!这几个字在我心里盘旋……

  为什么?为什么为了大人,小孩就得用肢解这样残忍的手段来杀死吗?他们不都是生命吗?为什么那些小孩子就没有生存的权利?

  没有回答我心中的疑问,神志渐渐麻痹的我斜靠着白色瓷砖拼凑出的墙壁,耳边却传来清晰的、金属器械夹断骨骼与肌肉组织的声音……

  “好了!手出来了……哇!!!这个怎么是这样啊?”

  刘医生的一声惊呼,让我开始清醒了。当目光转移至手术台上的时候,全身战栗的我宁愿不要清醒!我看见那个小小的婴儿的手臂不是正常的鲜活的粉色,也不是因为死亡而僵直的苍白色,而是像一团将要腐烂的尸肉一般的暗黑。

  怎么会?我刚才明明听见正常的胎心的……

  刘医生咽了一口唾沫,用颤抖的手将它拿起来翻看的时候,上面一层黑色的皮肤“啪”地掉到了污物桶里。接着,一股令人晕厥的恶臭味渐渐在整个房间弥散开来。

  “呕……”许同学来不及脱下手套,就离开了手术台,在产房的一角吐了起来。

  “砰……”早在决定放弃胎儿的时候,就关闭了的胎心监护仪自动启动了。正常的胎心在120—160次每分之间,但是我现在所听见的次数却足有200次以上。不!不止200次!它在增长!在增长!沉闷的声响将狭小的房间填塞的满满的,快速的频率让我的心脏有些麻痹……

  同时产房里的日光灯与手术灯,也开始一明一暗地闪烁。而且闪烁的次数与时间和心跳声一致!在产房里每一个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工作,紧张地向四周张望。

  “啪!”监护仪、灯与其他电器都在电丝的爆裂声中关闭了。

  “刘医生!灯好象坏了!”冯丽一边说着一边在开关处,不停地开、关着各种灯的开关。

  “拿应急灯!我要缝合产妇的会阴伤口。”刘医生沉着地说,“小赵你现在用手测的血压计测量一下产妇血压,一定要注意她的生命体征!”

  “好!我在测量呢!血压已经恢复了呢!”

  “好吧!我把孩子拿出来,她应该会有救了!”说着刘医生又继续操作起来。

  又来了,那股让人晕旋的恶臭。看着那些像腐烂猪肉一般的暗色物体随着刘医生的动作流出,我用双手扼住自己的喉咙简直快疯了。

  “好了!”刘医生叹了一口气结束了手上的动作。

  “恩,产妇所有的情况均稳定了。”赵文香加了一句。

  在场所有的人的紧张情绪一下子松弛下来,我们像徒步几个世纪一般的疲惫。

  “好了,把东西收拾了!大家休息一下!”一向精力充沛的护士长的声音也有些有气无力。

  终于完了?完了?完……

  “哇!!!他来杀我了!”正当大家要收拾东西的时候,产妇忽然坐立起来,双目怒睁、表情狰狞地用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歇斯底里地吼叫道:

  “救命啊!我的孩子要来杀我了!救我啊!医生!!!”

  “你安静好吗?孩子已经死了?”刘医生忙上前去安慰她。

  “你骗我!你是他的帮凶!是你将那个孩子从地狱的出口接出来的!”产妇反手将刘医生的脖子死死掐住。

  “你放开刘老师!”许同学上前一步用力将她的手掰开,当她松手后就重重地倒在了产床上了。

  “咳……”

  “刘老师,你没事吧?”在场所有人都向刘医生围了过去。

  只有我没有动,我还是在原来的地方注视着那个产妇。

  她好象注意到我在看她,侧过脸向我微微一笑。接着伸出她干瘦的手向我挥了挥,示意我过去。她笑的很温柔,仿佛是要向我倾诉她最宝贵的秘密……原来她也是如此的美丽,只是她开始的疯狂行为掩饰了她的美丽。

  我像被迷惑了一般碎步向她踱去,将耳朵贴近她苍白的嘴角,她说:

  “……”

  “哇!!”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产妇面目狰狞地坐了起来,布满血丝的眼珠像要掉出来一般凸出,额头上的青筋夸张地暴突着……

  在产房里每一个人的惊叫声中,所有的仪器又同时启动了。在苍白的日光灯下心电监护仪的心电图像、只是一根直线,报警器也胡乱地嚣叫着……

  “我们收拾东西吧!”护士长用疲倦的声音说。

  于是大家开始默默地收拾起来,只有我还呆站在那里颤抖着……

  “来!小段!你把这个装死婴的袋子放到污物间的水槽下面,那么臭是不能放冰箱的。”过了一会,冯丽将一个装有软绵绵物体的黑色的袋子给了我。

  我战战兢兢地接过将它并放在指定的地方,在袋子过手的时候我清楚地感觉到冯丽的手也在颤抖。

  我放好袋子正要离开的时候,忽然袋子响动的声音。

  “……”我克制住自己紧张的情绪回头一看,果然袋子有移动的痕迹。

  ……

  我心中一片空白,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回转去。蹲在水槽下面,将垃圾口袋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死婴早已脑浆溢尽的头颅。接着是他那硕大的脑袋上,那对大得离谱的眼睛……

  啊?眼神对上了!那个孩子的眼睛在动,那双眼眶大、眼珠小的眼睛在转动。接着就再也看不见瞳孔了……

  “嘿嘿……”我听见他空洞的嘴里,一声怪异的奸笑。那稚嫩中带着沙哑的声音让我全身直打颤。

  接着我再也没有知觉了……

  昏沉中,我的脑海中不断翻腾着,那个死去的产妇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16

第三节

  她说:“你们都会死……就跟我一样……”
  记得从记事开始,我就能看见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也就是说我有人们传说中的“天眼”。

  其实能看见、看久了也没有什么好难过的,就当做没有看见!等长大后天眼闭合了便不再看见了。但我却是一个“特殊”的人,因为我与他们的关系,不会像和其他孩子那样只是看见了只是擦身而过,他们会来自动来攻击我。

  为此妈妈常常说,我从小就在“鬼门关”徘徊。而我的梦境就是那样情况的体现,根据我的梦中场景的描述,很多人都会联想到人投胎前的那条“回阳河”。

  妈妈为了使我能够活下去,远徒到四川的娥眉山,找了一个资深道士为我“封”天眼。奇怪的事情仍旧在继续,对于他这个什么怪事都能轻易解决的高人,我的“天眼”居然对他的封印法式没有半点反映。无奈的情况下,他便送了一串佛珠给我戴。并交代这个珠子只是暂时封住我的天眼与辟邪用的。在长大成人,天眼没有关闭的时候绝对不要拿下来。

  说实话,这串佛珠的效果并没有道士想象的那么大!它仅能让我不会被我看见的那些东西骚扰,却不能关闭我天眼的能力。而且随着我年纪的增大,天眼的力量反而增强了。以前只在晚上能看见东西的我,现在连白天都能看见了!

  记得在内科实习的时候,我和老师的每一个夜班上,我都被一些瘦骨嶙峋的老人包围,他们在不同的角度对我呻吟:

  “医生…… 我好痛啊……”

  “医生救我啊……”

  “给我一颗止痛药……”

  “……”

  我面对他们的要求一般是不以理睬,也像我的带习老师一样在人堆里谈笑自如。

  其实这些并不算什么,他们至少还算是个正常的成人……还算有理智。

  在我踏进这个有50年历史的“爱婴”医院的时候,我在挂号的大厅里看见几个浑身的血的孕妇在那里走动,并向我投来恐怖的笑容。我并没有理会她们,她们却围了上来抓住我的手臂对我狂叫:

  “救我……救我……你快背我去产房!我要生了!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当时我便吓得晕倒在地上,我的教导老师只好叫人把我扶到我要报名产房里去。当时他们都以为我中暑了,但是我晕厥的原因却只有我明白。

  位于大楼顶部的产房那层,却是整个医院最阴暗的地方。不知道那个混帐设计这个格局的:那层除了产房内是一间一个窗户,产房外面一百多平方米的空地居然没有一扇窗户。在没有整改的老式电灯下,昏黄的光线使到这里的人都有一丝恐惧感。

  楼层的唯一的厕所更夸张:它被安置在一个约50米的深巷里,而且那里的路灯早坏掉了。其实一直都有人在换那里的灯,但是每次装上去不到一星期就坏掉了。

  对于我来说,这个地方就是最恐怖的地方。当我在那层楼道行走的时候,便能看见很多肢体破碎的婴儿在那里爬动。当有看不见他们的人经过的时候,便重重踩在他们身上,本来就残缺的身体变得更加难辨原貌了。

  至于那盏老是要坏掉的灯,我到是常常看见他们爬、吊在上面玩……

  其实那些也是常常看见的,我倒无所谓。最让我受不了的是:只要有人的血液在地上而护工及时打扫,他们便会从四面八方来那里舔试地上的血迹。

  总之在我眼里,他们不再是小婴儿的灵魂,而是一群已经蜕变成为恶魔的妖怪……

  所以我害怕看见他们,喜欢与同事一起行动。也让同事们嘲笑我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

  我也常常告诉自己不要看他们,不要看他们!但是他们却老是故意要出现在我面前,对我疵牙咧嘴地做着各种将要向前袭击我的动作。

  这些我没有告诉我妈妈,失去父亲的家境不怎么样。我不想让妈妈再为我担心,也不想因为我的忍耐不够,而失去一份我唯一能做的工作,来加重家庭的负担。

  并且他们也一直没有伤害到我啊!

  那件讨厌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了吧!医院就是那样的,时而很忙碌、时而很清闲。事情刚结束,医院就开始忙碌起来。习惯“灵异事件”的我,也把它当作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忘却”了,直到那天……

  半个月的忙碌结束了,那个夜班我们正准备睡觉,就听见手术室内有声响。“爱婴”医院的手术室与产房是相连的。大家都觉得这样的格局,如果遇见紧急情况,就能很快进手术室处理,以免拖延病人的病情。

  “小段,你去手术室看看是什么东西在响!”冯丽说。

  “是啊……不会是老鼠吧!我最怕老鼠了。”赵文香声音有点颤抖。

  “哦,好吧!”我答应着换了衣服与拖鞋进去了。

  刚进了推拉门,我便起摸索里面的电灯的开关了。

  这个手术室一共有五个房间,右边第一个是洗手间,第二个与左边两个是手术间,走廊的尽头是一与外界相通的污物间。

  “啪!”灯被打开了。

  我环顾四周,只看见平时都能看见的小东西们,他们正站在房间尽头的污物筒里的血布上回头看我。我使劲按了一下太阳穴,便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搜索。最后我确定没有什么异常,就快速离开了那个鬼地方。

  半夜的时候,我们又都被悉悉唆唆的声音吵醒了。

  “你确定里面没有东西吗?比如老鼠……”赵文香的声音还是在颤抖。

  “哦,我再去看看。”我睡眼朦胧地又进了手术室,又开始检查那里的每一个角落,还是没有发现什么。

  “什么东西啊?吵死了!我睡觉都睡不好。”当我刚要去按灯的开关,准备关灯离开的时候,灯泡却自己闪了两下熄灭了。

  当时我并不在意那些小细节,只觉得灯坏了就明天叫人修理吧!

  可是我回到床上没有几分钟那种声音又开始响了,而且这次声响特别的厉害,好象有什么活的物体将东西掀翻的感觉。

  “一定是老鼠……”冯丽也很肯定。

  “靠!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你!”我骂着脏话,拿着手电筒,连鞋子都没有穿就跑进了手术室。

  这次我没有小心翼翼了,而是带着一肚子气在四处迅速地乱翻乱找着。该死的东西你要不要我睡觉啊!我抓到你一定要敲死你!

  奇怪的是这次这只该死的老鼠也好象特别的胆大,对我的种种行为没有一点畏惧的感觉,它好象故意将它跑动的声音弄的特别的大,想让我知道它的所在地。

  终于它的跑动声音,在了手术室二间。我小心地进去将去并关死了门,准备将它生擒。在微弱的月光下,我看见手术室中央的一个推车下有一团乌黑的物体。

  “就是这个小东西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心里想着带着必胜的心情,顺手拿了一张“器械包布”狠狠地向它扑去。

  它并没有如我所愿地被扑住,当我的双手扑了空的时候,才发现我至始至终都在做一件愚蠢而又恐怖的事情。因为从小就淘气的我,捉住一只老鼠,是一件既容易而又轻松的事情啊!除非它凭空地消失!而且在记忆中……老鼠哪里有那样“巨大”的品种?至少我们这里没有!

  这时我带的手电筒熄灭了,一股恐惧的的寒意钻进全身每一个细胞。我僵直地趴在推车下一动不动……

  四周好安静,听不见赵文香与冯丽谈论老鼠的事情;听不见医院外面来往车辆的声音;听不见楼下小孩子的哭声……

  忽然感到右边的脸有一种湿粘粘、冷冰冰的感觉……终于脖子可以动了,我小心地将头转到右边。

  “啊!!!!!!”这可能是我一生中发出的最凄惨、最恐怖的叫声。

  我看见一个全身都是黑色腐烂肉沫的婴儿趴在我旁边,它身上发出恶臭足以让我失去理智。此时此刻,他正伸出他那个一动、就烂肉四散的小手来触摸我的右脸。一张烂到看不见嘴唇的嘴巴歪斜地咧开着,牙床萎缩口腔像黑洞一般幽深、可怕。

  正当他张口一边发出像娃娃鱼一样诡异的叫声,一边向我咬来的时候,我忽然可以动了,我忙踢坏了紧闭的手术间的门,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出去……

  “小段,不是吹过自己曾经养过小老鼠吗?昨天怎么吓怕了?”

  “对啊!你们不知道她昨天的样子哦!比见了鬼还要恐怖……”

  “真会吹牛,你承认自己怕老鼠,我们不就可以叫楼下的师傅来抓嘛!你看你,门都被你踢坏了!”

  “以后不要这样逞能了……呵呵……”

  第二天,我便被全科室的人“洗刷”。要是平时,我遇见这种事情是最兴致高涨的,但是今天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

  我心里好矛盾,我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们吗???

  这个婴儿他……不行,我不能!我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了……

  记忆回转到发生怪事的第二天,当我与护工将包好的胎盘与婴儿尸体,盘点到车子上的时候,发现少了一个。我仔细查对了一下姓名,居然是那个恐怖的黑色婴儿。于是我叫他们等等我上楼去拿,可我到了水槽边,却没有看见那个垃圾袋子。我想也许是护工拿走了吧!就没有再去管它了。

  几天后,我听见在手术室打扫的护工在骂:谁把一个恶臭的、里面有黑色肉渣的垃圾袋放在洗手间……

  难道那个婴儿没有死?不可能的……也许那天我看见的翻白眼的他,只是他的魂魄。就像其他的婴灵一样吧?不甘心就这样死去,这里徘徊等待下次“投胎”的机会……只是这样吧?它最多像其他孩子一样,喝一点血液而已吧!

  但是想到他对我张开的那个又大又黑的嘴巴,像要咬死我的样子。又不禁担心起来:以后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可同事们会相信我说的话吗?他们会把我当疯子看吗?我知道有我这种能力的人,是会被普通人排斥的,我真害怕他们从此以后会将我看成异类!

  所以我决定,将看见这个黑色婴儿的事情隐瞒下去……

  三天后,又是我们上班了。那天还算比较忙,晚上睡觉前我们还没有将事情做完。,

  最后我们这样只剩下处理污物的时候,赵文香便到楼下去送产后病人去了。我和冯丽则留在楼上的水槽旁边,边聊天边收拾物品,我在折纱布而冯丽则在数器械。

  我们正聊的很开心的时候,忽然冯丽说:

  “哎呀?怎么放废弃针管的消毒桶里,有一把剪刀!”

  我将身边一双一次性手套扔给了她:“没有什么嘛!大惊小怪的!捞起来了就是了!”

  “哦!呵呵……”冯丽笑了,“我只是很奇怪嘛!我们谁那么粗心,会做这种原则上错误的事情呢?”

  “哦?不会你说是我吧?”我半开玩笑地说,“我可不会这样哦!”

  “……”

  “冯丽!你说话啊!我说错话了吗?”

  “……”

  “冯丽?”

  冯丽并没有要回答我的意思,只见她那双早已经伸进浸泡桶的手在发抖。我将视线移动到她的脸上,她的脸色很苍白、密密的汗水从额头溢出来……

  “冯丽……你捞到剪刀没?怎么还不把手拿出来?要我帮忙吗?”我意识到了什么,虽然口中说要帮她,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我看见冯丽的嘴动了一下却没有说话。顿了几秒钟,她便将手慢慢地从桶里退出。

  简直就是噩梦!我又看见了!那熟悉的黑色的物体,不!应该说是手臂!它非常地柔软……非常地柔软……像一条蛇一般紧紧缠住了冯丽的手臂,冯丽没有挣扎、只是慢慢地将手抬起……

  最后当她将手臂完全拿出的时候,我预料中的东西出现在我眼前。又是那个婴儿!此时他正紧紧地抱住冯丽,靠得那么近。他的正向着我的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不可一世,仿佛在向我示威。

  向我示威?有必要吗?我仅是个开了“天眼”的“普通”人,没有能力来阻止他的一切行为。我只能看着他,只能看着他而已。

  不行!不能光看着啊!我想到去楼下叫人来帮忙。如果大家看见他,也不会认为我看见他是在撒谎,而且现在冯丽也看见了的啊!于是我迅速转身向产房大门跑去……

  “不要走啊!!!救救我啊!!!”身后传来了冯丽拖着哭腔、凄惨的叫声。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径跑到了楼下对他们说:“快上楼去!冯丽出事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17

第四节

  在我们还没有赶到水槽边的时候,便闻到一股恶臭。于是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鼻子,用惶恐的目光相互对望着。
  当到了那里便看见一地的包布、器械与倒下的桌子,而且上面都布满了一些黑色肉酱似的泡沫。赵文香上前一步,顾不上那些恶心的东西,伸手拨开那些乱七八糟的布类。才拔开几张布,就露出冯丽张大嘴巴、圆瞪双目的脸。

  “小丽,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赵文香继续清理着缠在冯丽身上的布类。

  当拿开胸口的布类的时候,一把手术剪深深地插在心脏的部位。赵文香吓得跳了起来,并退到了我们中间。

  “报警……”其中一位医生用已经变了调的声音说。

  在警察勘察现场的时候,我便一直在值班室里昏睡着,我不想去回想冯丽死后恐怖的样子。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护士长叫醒了。她叫我去院长办公室,我答应着穿好衣服向院办走去。

  进了院长办公室,我们那个年纪在40岁左右的,范院长就示意我关上门。我关好门才发现,房间里除了院长,还坐着两名警察。他们正用猜测的目光打量着我。

  “要做口供吗?我先说好!我没有杀冯丽。是……”

  “不用做了!院方已经将冯丽的家人‘安慰’好了。冯丽是意外死亡……什么事情都解决了。”我还没有把事情说清楚,其中一个警察就先我一步的说话了。

  “不是的!她是……”

  “你不要说了……”院长的声音很低、拖得很长“你就当这事情没有发生过。你还是回去工作吧!听说你很有能力!我们医院一定会好好器重你的……”

  “但是院长……我们……”

  “你不说了好吗?你不会希望,我们医院这么多人因为这件事情失业吧?”院长的神情有点严肃了。

  “恩……”我木然地站起来,离开了院长室。

  “哎呀!你不知道,这样的事情会把病人都吓跑的!”

  “我们还不是……她的死法太没有科学根据了!我们怎么做记录?做‘X档案’吗?开玩笑……”

  “你们就说她有精神病吧!”

  我轻轻地走在院办的回廊上,听不见我的脚步声。但是却能很清楚地听,见他们的谈话声。

  心情很不平静……原来,我没有说出这件事情是“正确”的!

  下一轮的班还是要上的。因为新的人手还没有到,护士长担心我与赵文香两人上班不合适,便暂时跟我们上一个班。

  由于病人还在增加,那天很快就将时间忙到傍晚了。吃晚饭的时候护士长与赵文香都一副很累的样子,于是她们说不想去吃饭了,叫我一个人去。

  当我吃完了晚饭,准备回医院大楼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叫我。我回头一看居然是刘医生。

  “小段……”她一脸神秘地站在医院大门边的一棵大树下,用极其低沉的声音说,“来啊……”

  “哦?”我答应着,向她小跑而去。

  “小段,听说……冯丽死得很奇怪……”

  “没……”

  “没?什么没?”

  “没有死的很奇怪啊……”我的声音开始颤抖,因为我在撒谎。

  “你看见了那个……是不是?”

  “哪个?”我预感到一些可怕的东西即将降临。

  接着刘医生将嘴放在我耳边,用忽大忽小的声音说:“我知道的!你一定看见那个了……那个黑色的婴儿……”

  “没有啊!!!”我吓了一跳,马上从她身边跳开。

  我仔细端详着刘医生,感觉到她好象和以前有些不同。她瘦了,黝黑的肤色变得很苍白,一双极度凹陷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再也不想看她了!我快疯了!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于是我转身向楼上跑去。

  “你们在做什么啊?睡觉就睡觉嘛!为什么还在吵闹?这里是工作的地方!不是娱乐场所……”

  当我还没有上产房那层楼的时候,就听见护士长在斥责谁。我便加快了上楼的步子,想看个究竟。站在那层楼的大厅,看见护士长站在去厕所通道的口上,对着医护值班室叫骂着:

  “你们怎么还在说话?真不像话……”

  “怎么了?”我几步站到她面前问,因为我根本没有听见值班室里有什么响动。

  “你们怎么还在吵?小心我去院办告你们……”她并没有理我的意思,仍旧在骂着。

  “护士长……”当我正想去拉她的时候,我发现她的脸上根本就没有愠怒的表情,而是翻着白眼在笑。

  “你们怎么还不听……”

  我再也没有勇气去拉她了,马上两步并一步地跑回产房里。我现在只能叫赵文香来帮忙,也可以壮壮我的胆……

  “赵文香……”我进了门,一边跑一边叫。

  “怎么了?”赵文香从产房办公室跑出来,一脸奇怪地问。

  “护士长在外面……她……”

  “我怎么了?”这个时候,护士长忽然从赵文香的背后钻了出来。

  “没……没什么……”我傻了一般地看着护士长,难道我的眼睛与耳朵都出了毛病。

  究竟是怎么回事?那天晚上休息的时候,我足足花了两个小时才闭上眼睛。

  半夜里,因为想上厕所才起来的。在黑暗中摸索,刚要出产房内值班室时,我发现护士长不见了。我想她可能也去上厕所了吧?就加快了去厕所的步子,打算两个人一起走路,也使我没有那么害怕。可我到厕所后,发现她并没有在里面。她去哪里了?难道是去病区了?

  “嘿嘿……嘻嘻……”再次回到厕所与产房相连的走廊时,我才发现今天在走廊上活动的“小婴儿”特别的多。我仍像往日一样没有理他们,但他们却与往常不同,一堆一堆地重叠起来,叠起的高度正好是我的身高。站在最高的那个孩子,伸出他那双溃不成形的手来抓我的脸。我还是没有在意,甚至连躲避的动作也不做。

  其实躲避是多余的事情。自我刚来这里到现在,他们每次看见我,都会做出会攻击的样子。我却一点也不畏惧他们,因为我身上带着有那串辟邪的佛珠。也就是说每当他们将要“碰”到我的时候,就会被那串佛珠发出的金色光芒弹开。

  “吱!”忽然感到脸上一热……我的脸被其中一个婴儿抓到了。顿时伤处疼痛得,就像被上次那个产妇抓到一样,火灼般难受。同时那个抓伤我的婴儿,也因为躲避不了佛珠发出的金光而“融化”了。

  “吱……”

  “咭……”

  “……”

  顿时婴儿群体发狂了。他们好象找到,可以伤害到我的方法就“以死相拼”方式,从四面八方向我扑来……

  “不要啊!”我一边尖叫着一边拍打着,那些已经抓住我的身体,并使劲撕咬我的腐烂的小婴儿们,发狂一般地向走廊尽头奔去……

  快到了!快到了!快到了……快到了……

  不知道跑了多长的时间。我想就算两千米的距离,可能也已经跑完了吧?但我却始终跑不到走廊的尽头。内心的狂躁慢慢地,被这个消磨体力的运动幻灭……希望也随之幻灭了……

  终于,疲惫的我停下了脚步……

  最恐怖的事情,终于在这一刻发生。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住了我的脖子!又是那个又湿又冷又粘的感觉!熟悉的恶臭味也在空气中悄然蔓延……

  记忆反复将死去的冯丽恐惧的表情推送到眼前,我会死吗?我会死吗?我……

  努力将眼睛张开,再将头转了过去,想看清楚缠住我脖子的物体……

  就是那个婴儿!他那双近乎畸形的手臂,紧紧缠住了我的脖子!意识也在思考中慢慢地模糊……

  “不要!我不要死!”我伸手去用力去抓扯他的手臂。狠下了心,用的力气足以撕裂一个与他一样大小的孩子的身体……

  “嘣!”我终于把那个该死的手臂扯断了……

  “哒!哒!哒!哒……”好象听见什么东西在走廊上滚动。我屏住呼吸,静静聆听环境中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哒……哒……”声音越来越远了,远得好象再也无力回来。

  “呼……”我摸着自己的胸口松了一口气,我毕竟拣了一条命回来。但当我在触摸我胸口的时候,摸到一件更恐怖的事情……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18

第五节

  我脖子上的佛珠不见了!一瞬间,我感觉全身好象被水泥凝固一般的沉重。意识清晰的告诉自己,危险……即将来临!可是我却怎么也走不动,发麻的下肢连颤抖的能力也没有。视线在短距离的空间搜寻着,想知道有什么在身边,却又害怕看见什么……
  “哒……哒……哒……”在这个恐怖空间里回响着的声音还没有结束,我知道这是散落的佛珠,掉落在地面上并且滚动着的声音。接着……声响开始变得悠远起来,最后它便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了。我努力“关闭”着自己的知觉,木然地向这个寂静走廊尽头走去……

  我今天会不会死在这里?我居然将自己最后的希望都“撕碎”了。回想着冯丽死前,缠住她双手的那对黑色的、腐烂的手臂,我的胃不禁翻江倒海……

  “你们在做什么啊?现在是睡觉的时间!为什么还在吵闹?这里是工作的地方,不是娱乐场所……”

  正当这恐怖的寂静将要把我窒息的时候,走廊尽头居然传来护士长的叫骂声。远远的,我看见她在走廊的尽头的值班室门口,比手划脚地,来回走动着。

  “你们怎么还在吵?小心我去院办告你们……”

  还是那句熟悉的台词。记得我吃过晚饭上这层楼的时候,我也看见她在这里这样骂人。可是那个时候护士长明明在办公室啊!说不定,这回又是我的幻觉!对!一定是幻觉!

  “你们怎么还不听……”

  当所有的“台词”用完以后,护士长又将开始的话语重复起来!!!

  “你们在做什么啊?现在是睡觉的时间!为什么还在吵闹?这里是工作的地方,不是娱乐场所……”

  过了好几分钟……她还在重复着……

  渐渐地,那几句简单的话语,在我的脑海中开始变得混乱起来。而且越来越急噪、越来越狂暴……我的耳朵开始耳鸣,吵闹声像针一般刺着我的耳膜,非常痛苦。于是我用力地捂住两耳,在原地绕着圈子。

  “护士长……我求你!请你不要再骂了!!!”我嘴里碎碎念着,脚不停地踏着地面。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只是觉得这样做,会使自己已经开始发抖的身体变的“镇定”。

  正当我在原地捂耳、闭眼,逃避着将要面临的危险的时候,一双柔软的手臂缠住了我的脖子。越来越紧……越来越紧……不行!我快要窒息了!我惊慌失措地尖叫着,伸手使劲抓扯着对方的手,嘴里叫着妈妈、爸爸……甚至我启蒙老师的名字。

  “叽……”终于,我把对方的手臂拉断了,于是他在一声凄厉的惨叫消失了。接着一股恶臭与暗色的肉沫沾满了我的全身,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胸口居然在闪金光,而且周围的其他婴灵也消失了。

  “得救了吗?”我小声告诉自己,迅速地向走廊尽头跑去。

  这次非常顺利了,我才跑了几秒钟,就看见了大厅的灯光。这时喧哗的声响消失了,护士长却没有了踪影。

  我想,可能这次又是幻觉吧!

  “啪!!!”正当我要跑出走廊的出口的时候,忽然脚下踩到了什么软棉棉的东西,一滑、便倒在了地上。

  “什么东西啊?”我声音颤抖地自言自语,仰躺在地面上摸着额头那些早已被汗水湿透的刘海,另一只手缓缓地向那边伸去……

  这是什么?伸出去的手,有一种冰冷而且非常有棱角的触感,像什么高低起伏很大的物体,很像……

  我意识到什么,迅速地过头去看……

  惶恐到几乎休克的我,再也没有力气去叫喊什么了。只见护士长正瞪着那双鲜血直流的眼睛盯着我。很明显,她已经死了!与我平行地躺在冰冷的地上……她脸上恐惧的表情和冯丽死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傍晚看见的情景不是幻觉,而是未来!天眼的力量越来越强了!记得小时候,对未来的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比如看见未来什么事发生,只是片段,而今却像亲身经历一样清晰!

  糟了!赵文香还在产房里面!我一定要去救她!来不及考虑我能不能救得了她了,我用最快的速度从低上爬了起来,一步一晃地钻进了产房。

  “赵文香……文香……”果然!当我进了值班室却没有看见赵文香的踪影。

  面向着空无一人的值班室,一股冰冷的与不祥的预感进入了我的思维里。

  “哔……”这时接生室里的婴儿保温用的辐射台,因为超过正常范围温度而鸣叫起来。吓得站在值班室里的我,连滚带爬地蹲在床下面。好半天我才安静下来思考,奇怪!那个辐射台是我亲手关上的啊!是谁把它打开的呢?难道……

  究竟要不要去看呢?我心里非常矛盾!现在的我好想马上从这层楼上“飞“下去,怎么会还有在这里探察的耐心呢!但是我一回想起赵文香平日对我非常温柔的样子,我最后还是决定去了!

  也许今天就是件事情的关键时刻吧!如果我不去看,也许连这这层楼都出不!!!

  “文香……”我为了给自己壮胆,还是装腔做势地站在接生室门口又喊又叫。但当我将门打开的时候,我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平日里辐射台都是靠着墙的,而且今天是我最后一个离开这个房间的,我清楚地记得它仍旧在墙边,但现在辐射台却在房间的中央。借着台上的报警灯的光亮,我看见台上放着一个巨大的、被子做成的包裹。而且包裹的方法,跟包裹婴儿的方法一模一样。

  我咽了一口唾沫,碎步走上去拉开了包裹……还是那熟悉而恐怖的表情,在台上的人非常自然地是赵文香!她的四肢被残忍地极度扭曲成了一团,护住了胀鼓鼓的、像皮球一般的肚子。她身体被这样“缩小“后,被打包成婴儿的样子。

  忽然赵文香鼓胀的肚子开始有了变化,好象有什么东西在肚子里蠕动着,并发出搅拌内脏时才能听得到的恶心的声音。于是我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退得非常是时候,当我退离辐射台有一米左右的时候,那个黑色的婴灵“啪”地一声从赵文香的肚子里钻了出来,并想乘机抓住我的手。毕竟我退后速度很快,他并没有那么轻易地抓到我……

  “哇……”他居然没有像以前那样阴险地笑了,反而大声地哭起来。那幼稚声音和普通的婴儿的哭声没有区别。

  “你不要再哭了!吵死人了!”我对他的这种行为又怕又恨,因为我最讨厌小孩子了!特别是很会哭的那种!

  “哇……”他没有理会我继续哭着,他是不是打算用他的哭声让我“痛苦”而死呢?糟了!又开始耳鸣了!头也开始痛了!

  头好痛啊!谁来救我啊?痛……我全身酸软地坐在地面上,用力捂着耳朵……

  “你一定能听懂我说话吧?你为什么要害我们?回答我!”在还有残存意识的时候,我忽然想到我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就算我非死不可!我也应该知道我究竟犯什么罪,足以用生命来偿还。

  “不要说是我害你们,是因为你们先杀害我的!” 果然那婴灵与我想的一样,能够开口说话,“你知道吗?不能来到这个世界有痛苦!在另一个世界里,我每天都在饥饿中在河岸边吹着冷风。我没有食物、没有能够御寒的衣服,但我知道在这里就会有!来这里是我最大的期盼!”

  “可是你已经死在你妈妈的肚子里了。就算我们没有做那个手术,你也活不了啊!我们只是按照常规做事情而已。”

  “胡说!你在把我妈妈带进产房的时候,不是说我的心跳很正常吗?”

  “我……”不会吧!他在母亲肚子里就能……渐渐地,我的最初记忆开始在脑海中浮现了。

  “我在很早之前,在一个非常温暖而且狭小的水池中……妈妈的心跳是最好听的音乐,同时我也能体会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精彩。我常常告诉妈妈,我一定会做一个很乖孩子!我一定会很听她的话……我的要求不多!只要她能将我生下来!但是她却不是那样的……”

  “她怎样?”

  “你没有资格再知道什么了!你们那样的幸福!能顺利地出生,享受人生!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痛苦!这是我第几次做好准备出世了?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我却能清楚地回忆起,每一次你们用毒药、刀子将我杀死的痛苦……你知道什么叫支离破碎吗?你不会不明白吧!你让多少个孩子支离破碎过呢?你说啊!你是不是觉得你应该去死呢?”

  话毕他奸笑着从辐射台上跳了下来,向我一步一步地走来。身体上的腐肉不断地向下掉;他的手指、脚趾也在脱落;眼球也在眼眶边晃动……

  “……”我仿佛再也找不到反驳他的话语,应该说我已经默认了我的“罪名”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只是求生的本能,使我不自觉地挪动着身体向后退。很快我就背靠着墙无法行动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向我步步逼近。我再也不在乎他所过之处腐烂肉快地恶心,不在乎弥漫而来的令人窒息的恶臭……

  闭上了双眼,低声说:“来!如你所愿!动手杀了我吧!”

  难道这就是他轻易杀死我的其他同事的手段吗?使别人的“心甘情愿”的状态下被他杀死……好狡猾的家伙!!!

  我会死吗?闭上了双眼不想看见自己是怎么死的,不想看!不想看!不想……

  为什么!我看见了!我看见那个孩子向我走来了,乌黑的身体、狰狞的面容……都好清晰!我的知觉很清楚地告诉自己,我的眼睛是闭上的,可是为什么还能看得见?

  忽然感到额头正中一阵剧痛,非常的痛!血液也随着剧痛从前额流下来。伸出颤抖的手想摸摸看……却又不敢摸!

  最后双手停留在胸口,摸到了一颗圆圆的东西……是佛珠!我终于能解释在走廊时,我的胸口为什么发金光了。

  “你?”这时婴灵忽然停止了动作,呆呆地在原地看着我,“你是?”

  “我怎么?”我睁开眼睛用胆怯的目光看着他,同时将手心中的佛珠推到指尖。

  “原来是你?我找了你好久啊……”婴灵忽然像发疯了一般向我扑了过来。

  “不要啊!!!”我尖叫着,将手中的佛珠向他打去。

  “叽……”他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消失了……

  “哒……哒……哒……”寂静的空气中回荡着熟悉的声音,那是佛珠滚落的声音……

  在我模糊的视线里,有一枚闪着金光的黑色佛珠在跳动着。一直向前滚动着、滚动着……滚出了我的视线……

  意识也在这哒、哒声中失去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18

第六节

  记忆又回到“最初记忆”的场景中……
  “你好……你也冷吗?”

  “你知道吗?过河了……河对岸是天堂!那里阳光明媚、没有寒冷、没有饥饿与恐惧。”

  “我快受不了了!我好痛苦啊!我再不过去,以后也许没有机会能过去了。”

  “因为我们在这里都无法得到我们想要的幸福啊!我不想一直生活在这里,我想要温暖、想要幸福……”

  “……”

  这时一个全身溃烂的孩子站在我面前,伸出他发出刺鼻的恶臭的肢体缠住了我的身体,张着他脓水四溅的嘴说:

  “你不要害怕……我也不想这样!我去了对岸好几次都失败了,对岸的人将我伤害成那个样子的……”

  “放开我!”我惊慌地挣扎着,想推开他。

  “你害怕了?”他将嘴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是你们这些人把我弄成这个样子的,你还怕什么?”

  “不!不是我!!!”

  “小段……你醒醒!你做噩梦了吗?”

  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值班室的床上。用手摸了摸自己冷湿的长发,觉得自己的体温还存在!我还没有是死……

  “小段……你没有事情吧?”

  “你有什么舒服的感觉吗?”

  “你……”

  这时我才发现医院很多领导都在我身边。以前不可一世、高傲无比的他们,现在正用出奇恶心的方式来关怀我。使我有点“压抑”,有点“受宠若惊”、有点“不知所措”。

  “我没有事!护士长和赵文香……”当我支撑着虚弱的身体刚要起身的时候,却被他们同时拦住了。

  “小段!”范院长面带着“和蔼”的表情走近我,按着我的肩膀,用极其温柔的语调对我说,“小段,护士长他们是意外死亡!是意外!你听懂了吗?”

  “可是我……”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你不想人家说你是疯子吧?”院长的神色依旧,“你知道你很累!我放你长假!你不用再来上班了!你回家去修养一段时间,工资什么都照样拿。但是你必须……”

  尔后,她将食指轻轻放在嘴边,吹气似的发出一声“嘘……”。声音不大,但却让我全身上下直发凉。

  我不知道她这套怪异的动作练习了几遍,才能如此连贯地做出来。对自己的下属的死亡没有一丝伤怀的表示,依然能笑得如此从容。如果这就是做院长的素质的话,我宁愿一辈子都“没出息”!

  我直愣愣地盯着她,我知道我再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只好点头答应了。

  接着,警察来了。我面对他们的每一句问话都用,院长事先为我编排好的:“我晕倒了,什么都不知道……”来回答。

  当警察走后,我疲倦的又沉沉地睡去了……

  “小段……小段……”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醒,睁眼一看竟然是刘医生。此时此刻,她正坐在我睡的床边的板凳上,苍白如纸的脸上带着焦虑的神情。

  “刘老师?”我想起身却没有任何力量,只好躺着回应她。“刘老师,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哦……没有什么啊!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她说话的声音小而慢,却出奇地清晰。

  “恩……我没有什么,只是很累,不怎么想动……睡一会就会没有事的……”我回答着她,声音开始变得颤抖,感觉到喉咙像被什么卡住了一般呼吸困难。

  “哎……你看上去很难受呢!好可怜啊……”刘医生站了起来,趴到我的床前。用她那双苍白而冰冷的手捧着我的脸颊,然后将她的脸慢慢贴了过来。她的嘴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熏得我几乎窒息……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出来呢?你不是和我一样看见了吗?看见了就说出来啊!”

  “不……”我没有力气反抗她,便柄住了呼吸,闭上眼睛不再看她,“不……刘老师……”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要反抗呢?这样很痛苦啊……像我一样……”这时她的整个身体都压在我盖的被子上,“像我一样不反抗,干脆从楼上跳下去……解脱了……不就好了吗?”

  “啊?”在不经意之间,我张开了双眼,看见我盖的被子全被血污染红。冰冷血液的渗透穿厚厚的被褥,浸进我的衣服里。

  刘医生浑身上下都是流着污血缺口,向我狰狞地笑着,疯狂地拽着我紧裹的被子。她在张口、晃脑之间,嘴里鲜血与颅骨的残缺口里的脑浆倾泻而下,将我的双眼的视线封闭了。

  “不要啊!!!”终于,她又抓住了我的双手,要将我从被子里拽出来。几乎疯狂的我拼命尖叫着,拍打她的手臂……

  “段岚冰!!!你疯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抓住我双手的人居然是一脸愠怒神情的院长。而她身边的助理,正使劲拍打着我的脸。

  “啊?”我停止了歇斯底里的躁动,“对不起……我……”

  “怎么了?”她的助理问。

  “我梦见刘医生了,她叫我去跳楼……叫我跟她去死……”我微低着的头,断断续续地描述着,眼睛却在偷偷扫视她们有些慌乱的表情。

  “好了!段岚冰!”院长严肃地打断我的话,“你现在就收拾东西走吧!至于工资,我们会定时放进你的存折卡里!记住我们的约定……”

  “哦……”我忽然来了力气,迅速跳下了床,穿上的鞋子,想要离开。

  当我刚要出门的时候,用眼睛的余光瞟了她们一眼,“好的!只要工资在,没有问题!”话毕,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将门关得震天响。

  当我跑回产房拿东西的时候,发现更衣室里有几个我不认识的人,穿着我们那里的工作服。我并没有理会他们,只是默默地打理着我的行李。在恍惚间我觉得她们正用同情与恐惧双重感情的目光来盯着我,我不知道院长怎么说我的,反正这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了……

  刚要出医院大门的时候,看见守门的老大爷也在收拾行李,便与他聊了几句。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一个错误,他寥寥几句的讲述,让我更加恐惧不安:

  “小段,我觉得你人很真诚,才对你说的!这个医院没有留恋的必要了,我都是自动辞职的。你知道吗?你们课室里的人除了你,都在不同的地方奇怪地死去了。刘医生和一个姓许的学生,硬说看见什么黑色的婴儿被送到了精神病院。最后刘医生跳楼自杀了……医院都说是什么意外,我看不是呢!我老伴是一个香客,她说这种奇怪情况证明这个医院‘不干净’,叫我赶快辞职不干了!这不!我正要走呢!”

  太阳快要落山了,我盲目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一片空白……

  “岚冰……岚冰!!!”

  当我站在通往我住的小镇的小路上时,听见有人在叫我。回头一看,居然是我小学的朋友——杨瑶。好几年不见了,以前瘦弱、畏缩的她,居然也出落得楚楚动人。再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胆小、爱哭的小丫头了。

  “恩……”我回答她的声音很含糊,也没有想去理会她。

  “哦!才几年没见,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她冲上前来,用手臂圈住正想抽身离去的我的脖子,让我为之一颤。“你怎么了啊?我很可怕吗?为什么要走?”

  “没……没什么……”我说话的声音依然很不清晰,我的动作依然想离去。

  “来嘛!我们好不容易才见一面,你给我点面子!我们请客!”她死死拉住我的手,“求你了嘛!岚冰……”

  “哎……”我回头看了她一眼,还是和以前一样,只在我面前才有的装可爱的表情。“好嘛!”

  从小到现在,我好像从来就没有拒绝过她任何要求的。我不知道我现在选择是不是对的,我心中升腾起一种极度不详的预感。跟着一蹦一跳的杨瑶后面,摸着刚才被她用双手圈住的脖子,窒息的感觉再次将我的大脑弄的昏昏沉沉……

  “看!我给你买了你最喜欢的牛肉干!还有果冻!还有……”

  我站在超市的门口,等了一会儿。她满面笑容地跑出来,手中提着许多我爱吃的东西。说实话我并不挑食,只是她选出来的是我最最喜欢的。

  “来嘛!我们去小时候最喜欢去的河边玩。你不答应我可要哭了哦!”

  “恩……”我望着欲哭欲笑的杨瑶,她没有变!她和小时候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于是我再也没有抗拒的情绪了,跟她手牵着手向小河的方向走去。

  位于小镇边那条河流非常清澈。我居住的城市并不发达,所以环境很不错。特别是我所在的镇子,更有一种浓郁的桃源村的感觉。

  我们站在芦苇丛生的河边沉默了很久。河水依然明亮,但我的心却有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在这美丽的地方却暗藏着许多“昏暗”的东西,失去佛珠保护的我能很清楚地看见他们。相对地,当他们知道我能看见他们时,他们便在阴暗处向我做着各种恐怖的表情。

  “你还是看得见啊?”

  “呃?啊?”

  “我看见你在发呆,我知道你一定在看那些东西……” 杨瑶的笑脸不知什么时候收了起来,“记得吗?小时候,我们怎么成为好朋友的?”

  “我记得……是因为我们都能看见……”

  “是啊!那时候其他人都把我们当异类看。”笑容又回到杨瑶的脸上,只是这次她笑得很生硬,“所以我们常常互相扶持。”

  “恩……”

  “我现在已经都快看不见那些了。有时候,一年一次也看不见。”

  “真的吗?好羡慕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想哭了,也有些嫉妒。为什么杨瑶她那么好运?为什么她现在看不见了,而我还能看见?

  “岚冰……”

  “恩?”

  “答应我,你以后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你都要坚强!”忽然杨瑶伸手捧住了我的脸,表情严肃地对我说着奇怪的话,“你一定不要做出让别人痛苦的事来,不要忘记了那些东西给我们带来的痛苦……”

  “不!!!”

  当我的视线与瑶的视线重叠的时候,我发现瑶笑又在笑了。不!不对!那不是杨瑶的笑容,那是那个黑色婴儿的笑容。

  接着杨瑶背对的,我面对的河水起了变化!清澈的水慢慢地变的浑浊,一串串暗红的气泡从水里窜了出来,发出一股熟悉的恶臭……慢慢地,水平线升高了……越来越高了!升高的那部份污水迅速向中央集合,形成那个黑色婴儿的扭曲的脸。又看见那个东西了!我的心脏一阵狂跳,肢体也不由自主地乱舞着……

  “岚冰?” 杨瑶看见我有些不正常,急忙伸手想按住我。

  “不要碰我!”我使劲挣脱着,可杨瑶却死也不肯放手。

  忽然间,我看见杨瑶的脸在慢慢地腐化,腐烂的肉块不断地向下掉着……

  杨瑶!你是那个孩子带来杀我的吗?晃眼看见,杨瑶身后由河水形成的婴儿的脸,已经张开他那张黑洞洞的嘴,向我们咬了过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19

第七节

  “不!!”我尖叫着,使劲将杨瑶向后推去。
  “岚……” 杨瑶还没有来得及叫出我的名字,就被那个迎面扑来的黑色婴儿的头颅吞了下去。那场面太令我害怕了,于是惊慌失措的我忙闭上了双眼……

  睁开双眼的时候,杨瑶已经不见了。河水依然清澈,河岸依然寂静,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安宁。

  “呼……”我松了一口气,忽然有一种四面楚歌的感觉。我好象觉得哪里都不安全了,每个人都有可能来伤害我。又感觉我像什么灾难一般,与我有关系的人都会遭殃。

  我不想再面对警察的盘问了,于是我没有去寻找杨瑶的踪迹,拖着疲惫的脚步向小镇走去。忽然觉得自己不知道该去哪里……

  反正,家是肯定不能回的!因为我害怕与妈妈之间发生与杨瑶相似的事情来。爸爸死以后她单独将我辛辛苦苦地拉扯长大,如果刚才把她换做杨瑶,我会忍心出手去推她吗?思考到这里,我的心不禁一颤……杨瑶,我为什么忍心伤害你呢?你曾经不是我最好的朋友吗?

  在还没有到镇子上的时候,我一遍又一遍地祈祷:

  “但愿刚才我遇到杨瑶的事……是幻觉……是幻觉……”

  我们镇子中心,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道。它是这附近方圆十里唯一贸易、交流与括娱乐场所,也是我们镇子里最热闹的地方。

  刚走到镇子中心地区,我便坐在一家音像制品店门口的小凳子上,一脸呆相地望着遥远的……我也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小店的音响里响亮地放着周杰伦的歌曲,若是往日我一定会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跟着周杰伦乱喊乱叫,但现在的我却连开口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恍惚间,我看见店老板走了出来,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尔后他的视线便与我相叠了。我忽然觉得一阵头痛,我很害怕他来找我说话。现在的我跟谁都无法好言沟通了,我实在太害怕再出现与瑶一样的事件了。

  那个老板其实和我很熟悉,我是他的常客。有时候,我就算不买他的东西,他也会和一起激烈地讨论着,我们都很喜欢的周杰伦、后街男孩、周星弛等等明星的歌艺、演技实力的区分。而且每次见面他都会十分兴奋地主动拉着我进他的店铺,然后喋喋不休地向我讲述,他新知道的偶像明星们的花边新闻。

  “你千万不要来找我的‘麻烦’了。”我心里想着,紧张地看着老板。奇迹出现了,他看见我后,居然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回店里去了。

  怎么回事?难道他不想再与我神侃了吗?难道他有什么急事吗?还是他看到我“厌恶”他的表情不高兴了。

  正当我在努力猜测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喂……”我有气无力地接了电话。

  “岚冰冰,我的小冰冰!你现在在哪里啊?”电话那头的声音,肉麻得可以让我的鸡皮疙瘩坏死后,一辈子都不再出现。“我的小冰冰,人家找你好久了……今天到我家来嘛!请你吃东西哦!”

  “哎……”怎么一个走了,一个又来了?我紧皱着眉头说,“不行!我今天没有空!”

  因为我现在谁都不能相信!谁都不能信任!谁都不能……

  “小冰冰好过份……”对方并没有放弃,“来嘛!人家都在等你……”

  “不来!!!”我生硬地吐出两个字来,便将电话挂掉了。

  对方是我另一个朋友,是初中时候的同桌,名叫“李纱纱”。

  她与我之间的关系程度和杨瑶不同,从认识到现在,我们从来就没有断过联系。她是一个自幼娇生惯养的富家大小姐。对谁都要耍着一副骄纵跋扈、居高临下的蛮横公主派头。可不管怎样厉害东西都有能克住它的法宝吧?我就是她的“克星”。自从她遇见我,就从未违抗过我的任何“命令”。而且,我也是唯一能吃到她亲自做的饭菜的人。(这个是她妈妈说的。)

  纱纱是一个早恋、早婚类型的女孩子。可她还算很幸福!有一个年纪相仿、长相很酷又很能赚钱的老公。这一点足够让众多朋友羡慕的,但大家却不得不承认纱纱的美丽。

  现在她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而且我觉得怀孕后的纱纱更加美丽了。外表有一种比以前更加温柔的感觉。

  自从她怀孕以后,我很少去她家里玩。我对她冷漠的关键就是出自她肚子里的孩子,反正我从小就不怎么喜欢小孩,总感觉他们似乎有一种恐怖的“邪气”让我无法承受……而且我觉得自她怀孕后,她就与我有一层难以言喻隔阂,此后我便慢慢地疏离她了。

  谁知她是一个对谁都可以无视,对我却很使性子的人。面对我每一次的躲避,她都能很轻易地将窘迫的我“逮捕归案”。

  想到这里,一直低头沉思的我,不禁抬头微微一笑……

  “笑什么呢?傻了?”刚抬头,就看见纱纱好奇的脸。

  “啊?”我一看,她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旁边向我做着鬼脸,而她的私车就停在她身后。“你怎么在这里?”

  “我怎么不知道?”纱纱调皮地向我皱了皱鼻子,“你在这个鬼地方,吵得要死!周杰伦的歌声我电话里都能听到了。我想一定在这里和店老板聊天!哼!有空和老板说话都不理我!”

  “哎!你怎么那么麻烦?我现在不想理你!”我甩手要离开。

  “怎么了嘛!”纱纱上前来死拽住我,“不要走嘛!”

  “走开!!!不要来找我!烦死了!!!”我狠狠地将她推开去,却一不小心碰到她已经高高挺起的肚子上。

  “哎呀!”她几步退到了车边,表情痛苦地捂住了腹部。

  “怎么了?肚子痛吗?”我吓坏了,忙上前去拉她。

  要知道这个孩子也许是,我这一生中唯一喜欢孩子的吧?在他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就由我一手策划:什么时候出生、什么时候预防什么情况、甚至纱纱的一日三餐的营养伙食都是我一手制定的……怎么说呢?这个孩子对我来说,就好象自己的孩子一样……现在我不小心伤到了他,怎么不让我心痛万分?

  “上当了!!!”纱纱在我刚靠近她的时候就对我邪恶地一笑,便快速地将车门打开、将我推了进去。

  “去哪里?”我坐在车上,屁股像被针刺一般难以安定下来。同时我也在刻意观察着纱纱的一举一动……我真的好害怕再发生什么与扬瑶相似的事情了。

  就像梦境一般没有真实感,那恐惧的心境,却在心中挥之不去……

  “当然是去我家了!我抓你,抓了快半个月了!今天终于被我抓住了!嘿嘿!”纱纱好象并没有注意到我脸色的变化,只是在一边自顾自地唠叨着,“你为什么老是喜欢躲着我啊?我有那么可怕吗?”

  “……”我再也没有作声了,只是望着纱纱浑圆的肚子发呆。

  这绝对不是我的幻觉,我发现纱纱身体四周,居然发出团粉红色的光圈,而且光圈在我惊异的视线下慢慢地膨胀着……最后也将我包围起来。那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很温暖、很轻柔……像在母亲的怀抱里一样。接着自身的惶恐,全在这温柔的感觉中消失了。

  “管他的!”我自言自语道,侧身将纱纱抱住。

  管他的!要有这样舒服的感觉……死了也值得……

  “岚冰……”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纱纱轻柔的呼唤声叫醒。睁眼看见她的脸正对着我的脸,一脸关怀的样子,“岚冰,你很累吗?你睡了三个小时了。”

  “啊?”我忙起身坐好,因为我发现我睡在她的大腿上,而且我们现在正在她家小客厅的沙发上,而窗外已是一片漆黑。

  “没有什么……”

  “我们吃点东西吧!”纱纱指着茶几上几道冒着热气的菜饭。

  “哦!”虽然我还是词语简单地敷衍她,但却很不客气地自己拿玩筷来吃饭。说实话,我现在真的很饿了。

  “岚冰,你究竟怎么了啊?你看上去怪怪的!”饭毕,心烦意乱的情绪,使我依然不言不语。纱纱却不知趣地不断打扰我那颗想要安宁的心。

  “管我!”我终于发火了,“我不想跟你说!你问什么?烦死了!”

  “岚?”也许我是第一次这样粗鲁地对待她吧?我向她吼叫过后,她居然将泪含在了眼里,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刹时,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就逃避似的,四处张望。

  当我将目光转移到,纱纱家客厅里的落地窗时,不禁全身震颤,汗水立刻湿透了我单薄的衣服。

  窗外有许多腐烂的小婴儿,正向我阴森森地笑着。并用他们血肉模糊的双手,胡乱地在玻璃上画着许多诡异的血迹图案。

  “你……”这时,一直在饭桌对面的纱纱向我走过来。一把将我抱住,并伸手想蒙我的眼睛,“你是不是又看见那些东西了?”

  就在她抱住我的那刻,我看见那群小家伙推开了窗户,向我迅速地爬了过来。刹时我的身体像触电一般一阵痉挛,此时此刻抱住我的人是纱纱本人吗?眼里一片昏暗,接着出现了杨瑶那张腐烂的脸……

  “走开!你不要想蒙住我的眼睛!你不要装模做样了!想杀我?没有那么便宜!”我疯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20

第八节

  “岚……你去哪里?等等我啊!!!”
  纱纱居住的地方是小镇附近、农田边的别墅楼群。因为这里才开发不久,所以外面的道路仍旧是铺着碎石子儿的田间小道。在这样缺乏钢筋混凝土的环境里,白天是非常诗情画意的田园之地。但在黑夜的时候,却显得十分阴森恐怖。每次我晚上去纱纱家,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这条崎岖、幽暗的小路的时候,总会有一种会随时跌倒或者深陷在这片土地间的感觉。

  记得小时候,我不太敢来这里,因为这里的“那个东西”特别多。妈妈曾经告诉过我,这里在很久之前是一个刑场,很多人都死在这里……当然,我那双不平常的眼睛也证实了妈妈的话。这里的“那个”的形象非常狰狞恐怖,他们残缺不全的样子,不比那些支离破碎的孩子要逊色。

  而现在,我正和纱纱一前一后地奔跑在这里。有些疲乏的她一次次焦急地呼唤我的名字,要我停下来等她,可是我却连回头去看她的勇气都没有。

  我不想死!我害怕死!我现在什么都不要管了!我只想活下来,我害怕纱纱会对我做出“恐怖”的举动。于是我就在这条崎岖不平,在月光下忽明忽暗的小路上,寻找逃出的希望。

  今天我看到的鬼魂比平时多几倍,他们有大有小、有胖有瘦、有的凶恶、有的伤悲……但是共同的点是,他们向我伸着他们那腐烂的手臂,想要来抓住我……我没有再用耳朵去听他们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失去了佛珠保护在我,正惊叫着,捂住了耳朵,在他们伸出的手臂群中穿梭着。

  我只想活下来!只想活下来!大脑一片混沌的我,失去了平时步行避开他们的身体的理智,每一步都狠狠地在他们身上践踏着。

  感受着脚下时软、时硬的奇怪触感的同时,也听见脚下传来像踩破什么内脏似的地物体的恶心声音。

  接着脚下飞溅起一股股粘稠的液体,沾满了我的脸、肩、腿……那些粘稠、滑腻的物质在皮肤上滑动着,和着四周的恶臭让我头晕目眩……

  “段岚冰!!你给我停下来!!!你忍心看着我这个大肚子,跟着你这样乱跑吗?”跟在后面的纱纱语气越来越重了,口中的喘息声,让我清楚她快跟不上我了,“你给我记住!我……”

  “不要跟着我!!!”我仍旧不想停留。

  “哎……”这时,我听见纱纱的尖叫声。我连忙“本能”地回头看去看她。她居然摔倒了!忽然间,一切的东西都安静了,悄无声息……只有纱纱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声,我也居然从慌乱中清醒了。

  “纱纱?!”我顾不上那些恶灵的纠缠,迅速冲上去扶她。

  “嘿嘿……你跑不了了!”在我掉头走了半步的时候,我脚下的土地从下往上涌了上来,并将我四周的道路,严严实实地包围起来。那个熟悉的黑色婴儿再次出现在我的眼前。他是随着泥土冒了上来的,并用他那双已经溃烂的不成型的手臂,将我的身体牢牢缠住。脸上那张破烂不堪的嘴,还是照样狠狠地向我咬了过来,“你这回不会那么好运了,这次你一定会和你的同事一样,跟着我一起去玩了……”

  “玩?玩什么?”我惊恐地看着他,使劲地推他那双黏乎乎的手臂,“我不要跟你走!!!”

  “为什么,你到现在都还那样固执?你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抵抗只会让自己以后更加难过的!”终于,他强大的力量战胜了我,他的手臂缠到了我的脖子上。一股让我两眼发黑的窒息感向我袭来……

  “不要啊……”我跪倒在地上,脑袋里一片空白了……

  “岚冰……”

  在我绝望地闭上双眼的那刻,纱纱忽然向我扑了过来。

  熟悉的、温暖的、粉红色的光芒……

  在我眼的缝隙里看到,黑色婴儿在那道美丽的光芒中消失了。

  不光如此,还有其他的东西……我的视野终于与其他人一样了,在幽明的月色下,我看见的只有田野、小路、池塘……一切正常人才能看见的东西……

  “怎么了?岚……”

  “呼!得救了……”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纱纱抱住,失去了知觉。

  睁开了酸涩的双眼,发现自己居然漂浮在一淌温暖的、粉红色的水里,而且我可以在水里呼吸!整个身体轻灵的像一尾,在水中游弋的鱼一般自由。于是索性闭了眼睛,让自己与这样温柔的水相融……这样舒适的感觉,象在妈妈的腹中一般祥和……

  “砰!砰!砰!砰……”

  在我刚要再次入睡眠的时候,听见了一阵强烈的心跳声。而且心跳的节律与速度,正好与胎儿的心跳模式一致。于是我放弃了睡眠,随着水波向声响游去……

  好象游了一个世纪,却仍然没有看见什么东西。疲倦在我正像再次闭眼的时候,便听见有人在争吵:

  “你为什么要阻碍我的好事,你不知道!正因为她这样的人,我们才失去了出生的机会。”好熟悉的声音啊!那不正是黑色婴儿的声音吗?

  “但是她是我的保护人。”另一个声音很陌生,却很清脆,很明显是一个女孩的声音。“你不知道,我在还没有存在的时候,她就开始策划着我的出现了。我每一次有什么不舒服,都是她在帮我。只要我在,你就不要想伤害她!”

  “哼!你给我记住!你总有一天也会被他们杀死的,到时候你别后悔!”

  “我不会……”

  “不会?你说话怎么没有魄力了!你好好听听她们的声音吧!”

  “不要杀我!又不是我要杀你!你要怪!就怪你的母亲吧!是她不要你啊!”

  “你本来就是多余的,死了有什么可怨恨的?”

  “妖怪!早知道就叫人把你仔细查出去烧了……”

  “不要过来啊!不然我就杀了你!早知道你这样,我就把你割得认不出你是个人……”

  “不要……你这个妖怪啊……”

  一声声让人头痛的叫骂声,让我的耳朵开始嗡瓮作响。而且我所在的温暖的、粉色的水,忽然变得黑暗而冰凉。而我就在这样寒冷的水里失去了平衡,向无法预计的深渊坠落……

  我知道那些是我们同事的声音,我不知道她们是在多么痛苦、多么恐惧的情况下,失去生命的。但是我知道,她们一定从心里恨着那个孩子,那个黑色的婴儿。而那个孩子也恨着我们……

  可是我在这样痛苦的时候,心底却有一种感觉:那个孩子……他好可怜……

  好可怜……好可怜……好可怜……

  如果我的死去,能换来他的幸福,我愿意选择了闭上眼睛任他处置。而我现在也按照我的意愿来做……毫无挣扎地,在这黑暗、冰凉的水中沉沦着……沉沦着……沉沦着……

  “你在做什么?你想就这样自私地死去吗?你要放弃所有的希望吗?你不知道还有很多人……需要你啊!”恍惚间,我听见一个男生斩钉截铁的声音。

  “谁?”我轻轻地回应着。

  “你不认识我了?我们小时候见过面的啊!”对方的声音还是那么有力。

  “是吗?你叫什么……”

  “我们那时候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啊?”

  “不要发呆来,来握住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上哪里?”

  “来!你要答应我,不要放弃哦!我等你来找我……”

  对方有力地握住了我的手,并将我迅速向上拉着。

  我能感觉到,四周的温度在上升,光明也从四面八方侵袭过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20

第九节

  那是很小的时候的记忆了……
  我的父母带着我去娥眉山,寻求让我天眼“失明”的方法。

  在半山腰的丛林中,隐蔽着一排古香古色的建筑物。我与妈妈在屋檐下坐着,而爸爸则先进了房门。

  那天,天气非常阴霾,霏霏小雨从天而降。我托着腮,出神地望着在雨幕中飘落的树叶。忽然有一个与我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走到我面前,很自然地坐在我旁边,并对我微微一笑。当然,我也友好地对他笑着,向他打招呼:

  “哥哥,你好啊!你是来这里做什么的呢?”

  那时候的我,并没有注意我周围人的惊讶目光。只是非常亲切地对那个男孩说话,而他也很友好地回答着我的问话。

  “小岚!”妈妈眉头紧锁地打了我一下,“不要乱叫!你旁边根本就没有人……”

  “呜……”我揉着被打痛的头,哭着说,“妈妈才不对呢!这里明明有个哥哥啊!”

  “什么哥哥?”妈妈的神色有些慌张快速站了起来,并将我也拉起来说,“你告诉你了这里没有人!没有人!知道吗?”

  “呜……”

  看着妈妈恐怖表情,再听见她歇斯底里的怒吼,我顿时吓傻了……

  围观的人群,神情慌张地看着我曾经坐过的地方,议论纷纷:

  “是没有……”

  “对!没有人呢!”

  “那个女孩怎么回事?”

  “她不会……”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那个小哥哥对我纯真无邪的笑容;看着妈妈不知所措的容颜;看着众人对我猜忌、恐惧的眼神……

  “你就叫小岚吗?”正当我困惑不已的时候,一个年约十八、九岁的,长相十分秀丽的少年走到我面前,微笑着说,“我师傅叫你去了,跟我走吧!”

  “这个哥哥……”我试着指了指,我旁边的男孩子问,“他去不去呢?”

  “他不去!”对方没有半点奇怪的样子,反而很轻松地拍了拍那个孩子的肩膀,说:“你快走吧!今天不是你来玩的时候。”

  于是那个孩子,便极不情愿地摸着后脑勺消失在茫茫雾海中了……

  “来!牵着我的手。”少年说着,主动伸出手来将我的手拉住。

  他的手非常温暖,非常熟悉,仿佛很多年前就曾经牵过。或者是我天眼的力量告诉我,他的手,我以后也会牵到。

  当我走进房门前,听见人群对我开始新的议论:

  “那个女孩子有问题,她一定能与鬼魂打交道。”

  “不会吧!我看八成是个精神病!世界上哪有那么多能通灵的人?”

  “也对!她应该是一个疯子吧!”

  “是个疯子……”

  “不!不对!我不是精神病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啊!”

  看着人们渐渐离我远去,让我独自一人呆在尸骨满地的皇原,我不禁泪流满面。我想要追上他们,可是他们离而去的速度就越快……

  “你醒了……”

  再次睁眼的时候,我又回到了现实。发现纱纱趴在我身边、握着我的手,而我现在正躺在她房间的床上。视线依旧模糊,可纱纱身上发出的粉色光芒还在闪耀。而我也相对地看不见那些恐怖的东西了。我摸着自己被汗水沁湿的头发,泪水像泉水一般地涌了出来。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自从进了那个医院以后,就一直怪怪的。”

  纱纱拿着一张毛巾,替我拭着脸上的泪水与汗水说:

  “你是不是又看见那些东西了?我听见你在睡梦中呻吟得很厉害,我大概知道你的事的一些皮毛了,你能把事情经过全部告诉我吗?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

  “纱纱……”我面对着朋友真心的关怀,我再也无法忍受将秘密深藏心中的痛苦了。于是坐了起来,紧紧地抱着她,大声哭了起来。

  接着,我将我所看见的、所听见的、所有事情都讲给了纱纱听。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我居然将遇见杨瑶的事情隐瞒了。

  总之,对于遇见杨瑶……我实在无法接受,她居然有可能与那个黑色婴儿有关……

  “我认为你应该去,你父母曾经带你去的娥眉山,找到那位送你佛珠的师傅!让他帮你想办法!”纱纱听了我的叙述后,一副很“专业”的样子。

  “这个……”我迟疑了一下,“我忘了说了,当初我父母带我去那里的时候……那个师傅和我们有一项约定,内容是:他送了我佛珠以后,我以后就不能再去找他了。他还说,我与他是‘无缘人’,他帮不了我的!”

  “哼!”纱纱听后,立刻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她站起身来,将袖子夸张地挽了几圈,口气强硬地说,“我们至少再找他要串佛珠嘛!他不给的话!我就揍死那个臭道士!”

  “呵呵……”看着快要当妈妈的纱纱,还是一副天真、可爱的样子,我不禁笑出声来。

  “啊!笑了。”纱纱神采奕奕地指着我说,“你就要这样嘛!这样才像段岚冰,你嘛!你这个表情,就意味着我们已经成功一半了。”

  “哈哈……你怎么有这样的说法啊?”

  “不要怀疑我!”纱纱口气坚定地说,“我们明天就去娥眉!速战速决!”

  “恩!”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末了,纱纱温柔地将我抱在她怀里……

  那晚,我们因为商量明天的事情,睡得很晚。但是,我们终究还是要睡的……

  “晚上,我老公有应酬,不会回来!我们一起睡觉哦!”

  我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纱纱的那句话,才答应和她一起睡的。谁知道黎明的时候,她老公居然醉醺醺地回来了。

  “老婆……”他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卧室,连鞋子都舍不得脱掉,就爬到我们中央睡下了。而且人还不断地向我这边挤着。

  “哎?”我忙起身让着他。

  “哼!又喝酒了!”纱纱生气地站起来踹了他几脚,他却没有什么反应。

  “你出去睡啦!”看着他死猪的样子,纱纱干脆将床单扯到一边。可是这样仍然没有什么作用,那个家伙仍旧睡得十分安逸,“岚冰和我一起睡的!你出去啦!”

  “岚冰?来……了……”这时,他好象觉悟了一般坐了起来。半睁半闭的眼睛,在卧室里四处扫视,“岚冰……呢?岚在哪里?恩……不要开玩笑了,我怎么没有看见她?”

  “在那里了啊!”纱纱又好气又好笑地指着,站在旁边偷笑的我。

  “哦?”他的头慢慢悠悠地转到我站的方向,醉眼迷蒙的双眼打量了我一翻,“哦!小岚……你来了啊!我向你敬礼……你要帮我管好我老婆……她很服你管哦!她平时对我好凶呢!”

  “啊?哼……”看着他那副‘衰相’,我不知道该不该笑。

  “来!”他接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晃地向我走了过来。我以为他会向以前一样,用力地拍我肩膀。谁知道他走过了我,直到走到梳妆台旁边,用手拍了拍镜面,“哦……岚……你什么时候练成的硬板工夫……你的身体好硬哦!”话毕,他又趴在梳妆台上,睡得鼾声震天。

  “呵呵……”

  “哈哈……”

  顿时我与纱纱笑成了一团。

  翌日,我在纱纱的帮助下,开着她的私车,踏上去娥眉的行程。而且她执意要与我同行。

  “我和我的孩子会保护你的……”

  听着纱纱奇怪的话,我居然感觉到十分安心。

  不知道为什么,她所有的温柔,总是先给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21

第十节

  行程很快,可以说是日夜不停顿,三天后我们终于驱车来到娥眉山脚下。
  出了汽车,眺望着娥眉秀丽的景色,依然如故。但是,我却改变了很多,不光是身体上的改变,心灵也……

  “走吧!”

  纱纱看着踌躇不前的我,就上前来握住我的手,向我露出鼓励的微笑。

  凭着模糊的记忆,我与纱纱漫步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朝着山顶走去。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我们终于来到了,这个记忆中古香古色的大房子前。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幽静、清雅……时间,像停顿了一般,一切都好像都没有什么改变似的……

  “进去吧……”纱纱见我在发呆便提醒我。

  “好……”

  “不许进去!”在我们刚要靠近建筑物的门的时候,从房间里跳出一个约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脸凛然地用手中的木棍指着我们,并将我们向后驱赶。

  “你干什么?”纱纱上前一步,用双手握住木棍一端说,“我们是来找这里的师傅帮忙捉鬼的,你是什么人?怎么这样无礼!”

  “我无礼?”少年冷笑道,“我看是你无礼吧!我师傅早就不想管这些事情了,你请不要来骚扰他的静休。特别是带着不干不净的东西来……”

  “谁不干不净了?”我火了,“我是你师傅曾经帮助过的人,我弄丢了他送我的佛珠,现在想重新要一个护身。”

  “护身?少年冷笑一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我看现在就算真的有如来佛主在世,我看……你应该都没救了吧!”

  “你话什么意思?”纱纱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没什么意思!”少年脸上带着奇怪的微笑,转身进了房间,“我师傅知道你们会来,于是事先吩咐了:他不想见你!段岚冰!还是那句老话,你们是无缘之人,他帮不了你!”

  “喂!”我还没有来的及再说什么的时候,少年已经将门重重地关上了。

  夏日的阳光好刺眼!我与纱纱就在这样的烈日下足足站了三个小时,但是却没有感动里面的人,谁都没有想要来帮我们的意思。

  “我们走吧!”我看着挺着大肚子在烈日下快要中暑的纱纱,哽咽道。

  返程的路上,我们之间只能用沉默来相处。看着面色比我还难看的纱纱,我能说什么呢?现在的我连自己都无法释怀心中的难过,又怎么能够对纱纱说什么呢?

  回到车中休息的时候,我们居然在沉默中睡着了。

  在“沉睡”中,我的思维却从未休止过:

  希望……就这样破灭了吗?

  回想起以前那个奇怪的梦境,儿时的记忆……还有那双将我从幽暗深潭中拉起的温暖的手……

  我明确地告诉自己,希望肯定是有的,只是时候没有到吧?

  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扯我的头发。是谁呢?是纱纱吗?不对!纱纱才没有那个习惯,她只会像只八抓乌贼一般把我紧紧缠住。可能是幻觉吧?但这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甚至有些痛楚的感觉……

  “谁?好痛哦!”我猛地张开双眼,向着力使来的方向使劲拍打着。

  “什么嘛?”一个低迷而熟悉的男中音传入耳中,“哎呀!居然打人!真是不可爱!还是小时候乖巧……”

  “啊?”正眼一看,居然是一个陌生的男子。不!不应该完全说是陌生吧!感觉微微还是有那么一点熟悉,于是皱着眉头努力地回想……

  “你是谁?”纱纱也醒了,但她说话、提问的反应比我快一步。

  “呵呵……”对方微微一笑,很熟悉的笑容,接着他就自己将车门打开进来了。

  “喂!你干什么?”纱纱非常不爽地要将他推出去,“谁叫你进来的?快出去!”

  “我叫苏芳!我是……我师傅叫我来帮助你们的。”苏芳保持着他的笑容,将双手抱在胸前,仍纱纱如何推、拉都纹丝不动。

  “你……师傅?”纱纱的眼睛扩大了一倍,急忙收起刚开始的那副恶恨恨的嘴脸,换作可爱兮兮的讨好笑容靠近苏芳,“你那个师傅终于开窍了!老是说什么“缘”不“缘”的,开始我还以为他是个迷信的傻瓜蛋呢!”

  “是不是啊?我师傅在你眼睛,真的是那种一直没开窍的类型吗?呵呵!你不迷信,找我师弟说捉什么鬼呢?”苏芳神色依然,口气却明显地表露出他好象对纱纱说的话很不满。不过,听上去他说话好象也很厉害的样子,看来喜欢唇枪舌战的纱纱是今逢敌手了。

  “你……”果然,纱纱一时间居然说不出半句话来。

  “小姐!你快开车吧!时间不多了,这次的事情好象很棘手呢!我们要速战速决才对!”

  “哼……”

  汽车风一般地在公路上奔驰着……哦!纱纱真的生气了啊!我却一直沉默着,看着纱纱因为生气而颤抖的肩膀。

  忽然感觉有人在后面拉我的衣服,转过头去,看见苏芳用手示意我将头伸过去。一般来说, 这个动作对受到过好几次惊吓的我来说,要做到是非常困难的,但是现在我却很自然地,没有通过任何思考地将头凑了过去……

  苏芳只说了两句话,却让我很安心:

  “你终于按照约定地来找我了。我师傅说,我就是你的有缘人。”

  “是吗?”

  “不要忘记了!你的手,我牵过的!”

  这时苏芳将手伸了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这熟悉的温暖……就是几天前将我从寒冷深渊里拉出的温暖……

  我们回到自己的城市中,居住的是属于纱纱家财产的,位于市中心的电梯公寓。当我们简单地收拾了这个好几个月没有人住的房间以后,苏芳便将我叫到他跟前说:

  “请你把你看到的、听到的、做过的事情全部告诉我!”

  “全部吗?”我迟疑了一下,我忽然想到了瑶……一种害怕的心理从心中升腾而出。

  “对!我想知道你的过去,了解你现在的状况,才能帮助你解决难题啊!我虽然和你一样有天眼,但天眼的力量很不均衡,非常不好使用。”

  “我希望……纱纱……离开……”我低声说。

  “恩……”纱纱顿时明白了什么一般,安静就退出了我们所在的房间。

  在纱纱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我似乎从她眼里找到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忧伤。

  我定睛看着苏芳,将我所有所知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如果你像那些婴儿一样被父母抛弃,甚至被整个世界抛弃……你会怎么做?”末了,苏芳问了我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我不会怎么做?只是运气不好而已,也许还有机会,我会把握下次的。”

  “如果下次也还是一样呢?如果……”

  “我会再等下下次……”

  “你不要打断我!如果下下下……次……再你所有记忆中都无法实现呢?”

  “我会等到有那么一天的……”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师傅说我们是‘有缘人’了。”苏芳闭上双眼笑了,“原来世界上真有和我一样死心眼的人啊!”

  “恩?什么意思?”

  “呵呵……没有什么!段岚冰!我希望你能用这样的意志,来对待我们以后面临的事情哦!”

  “恩!”

  我答应着,看着苏芳温柔的眼睛。一股坚定加镇定的情绪,点燃了我心中那股有些湮灭的“求生”的意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22

第十一节

  “我们去看看,事件起始的地点吧!”
  翌日,在苏芳的要求下,我们撇开了纱纱,向爱婴医院出发。

  不带纱纱的理由,鬼都猜得到:这完全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我也不想让她这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再跟着我担惊受怕地跑来跑去了。虽然她毫不介意。

  一路上,不知是我太过敏感,还是事实如此:路上的行人大多好象都心事重重的样子。特别是年轻人,他们大半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神色,空洞的眼神只注视着自己的脚尖……

  “喂!你怎么发呆啊?”冷不防,苏芳拍了我的肩膀一下说,“你这样东张西望地走路可不好哦!”

  “我才没有!”吓得直拍胸口的我,仍旧不忘回他一句。

  “你能感觉到什么吗?”苏芳站在医院门口,表情严肃地向四周观望。

  医院已经被封闭了,封条上面沾满了厚厚的尘土,有一丝没有粘稳的地方已经脱落了,在微风轻轻摆动着。我明白,在我离开的时候,医院里一定发生了更恐怖的事情吧!

  在温暖的阳光下,我忽然感到全身被一股寒意包围住……接着,同事们死时的惨状,依次在我脑海中浮现……

  “恩!是有些不对!可是我说不上来……”我非常害怕,不知不觉拉住了苏芳的一只手,“我白天感觉要迟钝一些,如果光线暗还可以……”

  这时,我发现一个很奇怪、很恐怖的现象:当我刚碰到苏芳的手的时候,我居然看见了那些平时看不见的,在阳光下游荡的魂魄。而且那些东西在眼中的清晰程度,是在记忆中从未有过的!

  手,立刻像触电一般缩了回去,眼中的那些不该看到的东西也立刻烟消云散了。同时,我感到苏芳身体微微一颤,接着是他惊讶的目光将我扫视了一遍。

  “哦!我们进去看看吧!”为了缓和怪异的气氛,苏芳便先走到医院大门边,伸手去揭封条。

  “住手!”这时一个环卫工人跑了过来,“你们干什么!这里不能进去!里面是一起杀人案的现场,现在已经封锁了!我负责打扫这个路段的清洁,另外看管外人不能进这个医院!”

  “什么杀人案现场?”苏芳问。

  “你不知道吗?这个医院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前不久……那天,全院三分之二的医务人员以及病人都死去了,而且幸存下来的人都疯掉了。”话毕,老头将声音压低说,“警察说什么变态杀人案……我看,多半是恶灵做祟!”

  “啊?”我听见这样的消息,一下子蒙住了。

  没想到,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这个医院里的人居然都……

  “不明白吗?我的意思就是这个地方闹鬼啊!”老头以为我没有明白他的猜测,接着说,“这个地方……自从事发后,半夜里常常会有人听见婴儿的哭泣声。哎呀!这样的老妇产科医院,不知道多少小孩子死在里面……”

  “哦!”苏芳露出了梦如初醒般的表情。并示意我和他一起离开,“我不知道有这样的事!看来我们走错地方了。”

  “这样就对了!你们不要再来这里了啊!”

  “不去了吗?”返回公寓的路上我问苏芳。

  “怎么不去?”苏芳表情平静地说,“不能白天正大光明地去,那我们就晚上偷偷摸摸地去。”

  那晚,月亮很圆。我与苏芳翻越了布满灰土的医院围墙,进入了这个我光用想的,就全身发毛的爱婴医院。还是那样压抑的感觉,不怎么宏伟的院建筑,在我眼里却像高耸云霄的天柱,仿佛我一进入就会将我永远禁锢在下面一般可怕。

  “害怕吗?”苏芳拍了拍我的肩膀,“你已经别无选择了!你必须进去!如果没有将‘根源’切除,你这一辈子都不能得到安宁。”

  “恩……”我咬着嘴唇答应着。

  进入熟悉的门诊大厅,幽暗的环境下,那些带着血污的鬼妇们仍在原地徘徊着。没有佛珠保护的我,惊恐地躲在苏芳身后,小心地观察着她们见到我的反应。果然,她们见到我马上疯了一般地向我扑来。

  “啊!”我尖叫着,拉着苏芳的手,要他跟我一起逃跑。可当我抓到他的手的时候,那些鬼妇狰狞的面孔,反而在我眼里更加清晰,让我更加惶恐。

  苏芳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狠狠拽住我,让我也无法逃脱。然后,不慌不忙地皱了皱眉头,向鬼妇们凶巴巴地吼道:

  “滚一边去!!!”

  刹时,那些表情恐怖的鬼妇们吓得“容貌失色”并四散而逃,再也看不见她们任何踪迹了。

  “哇!好厉害!你是怎么做到的?只是吼吓她们而已吗?”我像发现新大陆一般兴奋,并暗自责怪自己以前是不是太懦弱了,只会被她们吓到。

  “大概是吧!”苏芳搔着后脑勺说,“这个是师傅教的,他说鬼怕恶人嘛!”

  “真的?看来我也要学一学这样的凶狠样子了!”我一副认真的样子,“怪不得纱纱一直就没有被鬼缠身啊!原来是这样啊!”

  “呵呵……”苏芳看着我笑了,“是啊!你的那个纱纱这方面的修行,已经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啊!真的呢!我也觉得她比你要凶狠得多!”

  “哈哈……”这时苏芳笑得更加厉害了,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笑什么?”

  “你太单纯!太容易上当了!”

  “啊?”

  “哈哈……”

  “你骗了我?”

  “是啊!你这个傻瓜!”苏芳站了起来,推着我向楼上走去,“这样的能力是‘天眼’拥有者,或者通灵者才能拥有的啊!纱纱怎么可能有呢?”

  “我是天眼的拥有者,也能通灵,为什么没有呢?”

  “如果能做到,真那么容易,我要师傅来做什么呢?”

  “也对!你的父母好奇怪哦!为什么送你去学这个呢?不会是因为你有天眼,想让你当个著名的算命大师,赚大钱吧!”

  “才不是呢?我家有的是钱!你就不说了,我家的钱多得可以让纱纱那个小丫头跌破眼镜,而我父母何苦这样浪费我这样一个帅哥去当‘道士’呢?”苏芳十分得意地摸着他的脸说。

  “哦?是吗?那你为什么还是当了道士呢?”说实在的,苏芳的脸的确十分不错,可也不用着这样吧!真是有够让我对他的“评价”打对折的!

  “因为,我师傅与我父母是好朋友。在我出生的时候,师傅算我会早死,就收了我!而且他还说,我的身体不应该是我的,是……”苏芳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时间不早了,我们赶快上楼吧!”

  “恩……”

  楼梯……熟悉的阶梯,熟悉到闭上双眼都能顺利走上去的路。低头看着地上依稀可辨的血迹,背部顿时像火烧一般巨疼,脚步也随之变得沉重起来。

  “怎么了?”苏芳见我快倒下了,于是伸手扶住了我。

  “没什么?”我努力定住脚步,咬着牙回答。

  奇怪,为什么这次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是说没有看见那些东西,按照刚才的经验,只要我跟苏芳一有接触,那些东西就立刻变得多起来,而且在眼中的清晰度也非常高。

  为什么,这次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股不祥的预感从心中升腾起来,我知道苏芳也同样感应到了,他搀扶我的双手有细微的颤抖,他的目光游历不定地在四周搜寻着……

  二楼是门诊部与人流室,它的格局非常复杂!复杂得我这个在这里上了好几个月班的人,都没有弄得十分清楚。在阴暗的走廊上回荡着我与苏芳细碎的脚步声,地面扬起的灰尘在月光照耀的空气中飞扬着。在尘土稀少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清楚地看见斑斑血迹。走廊两边,每一个房间的房门都是敞开的。而且四处的玻璃窗户都是打开的。里里外外,病历纸与医疗仪器胡乱摆放着,一片狼籍。

  寂静极了……看见窗外树叶因为夜风的吹拂而摇晃着,却看不见房间内有任何风的痕迹。甚至在窗户上摆放的,一次性塑料薄膜手套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一切都好安静!听不见风的声音,听不见外面车辆的声音,听不见行人的脚步声……

  一切都好正常!视线里没有鬼魂的游荡,精神清醒到无法形容的地步……

  可是,越是这样安静,越是这样正常,我越害怕!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22

第十二节

  果然,我的预感是正确的,所有物体忽然开始震动起来了,我听见有人惨叫的声音;听见有人奔跑的声音;听见重物摔倒的声音;听见各种仪器嚣叫的声音……

  最后,我听见一片婴儿尖锐的哭泣声……

  我与苏芳同时握紧了对方的手,我感觉到他的手在轻微地颤抖,汗水从我们的手间滑落,掉入地板上的灰土中……傻瓜都能猜得出来,这里曾经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情。

  “啪……”一声悠远、诡异的声响,我们颤栗着对视着对方苍白的脸……

  “去看!”苏芳放开了我的手,向走廊尽头快速跑去。

  “等我!”我也紧跟了上去。

  借着幽明的月光,我看见那个黑色的婴儿,直直地坐在走廊尽头的窗户上。因为他背对着月光,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古怪的笑声却刺痛了我的耳膜,使我无法再上前一步。

  “真是快啊!我们这么容易就找到你了!”苏芳轻松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灵副,“今天我们就在这里做个了结吧?”

  “你为什么要伤害这里所有的人?他们有些是与这事情没有关系的啊?”我拦住了苏芳,用愤怒的口吻责问那个婴灵。

  “因为我需要帮手嘛!”他不紧不慢、非常老练地将手一挥。一瞬间,我和苏芳就被许多身形残缺、怪异的生物包围起来。

  “你还不赖嘛!”苏芳将手中的灵副点燃,口中念着奇怪的咒语。

  趁这个“缝隙”,我开始仔细观察,我们身边那些“生物”的样子了。

  这个……这个是院长!这个是护士长!这个是许同学!这个是……这个……

  他们就像被多种酷刑伤害一般,人形难辨。变形、肿胀的身体在地上蠕动着,腐臭的肉块在经过的地方,擦出一串黑色的碎肉末。

  “嘿嘿……这就是你们残害我们的下场!段岚冰!你怎么还那样固执?都已经走到尽头了,你还来要作垂死挣扎吗?”婴灵话音刚落,他周围立刻出现了许多有着婴儿轮廓的生物,发出叽叽喳喳的怪叫声。“来吧!段岚冰!来我这里……你知道吗?在这些人中,我最喜欢的就你啊!我不会让你死得没有完整的身体的。来嘛!来拉住我……”

  面对婴灵充满邪恶与诱惑的呼唤声,我的手脚渐渐开始不听使唤了。我感觉到它们正一步一步地,将我带向婴灵所在的地方……

  “岚冰!你在做什么?”苏芳见事不妙,立刻扔掉了灵副,一下扑到我身上,将我死死压在地板上,“你疯了?为什么向他走过去!”

  “我……我不手脚不听使唤了……”我想哭,却没有力气哭出来。但是我的手却不自觉地狠狠掐住了苏芳的脖子,看苏芳痛苦的表情,我几乎有一种想要用自杀来保护他的冲动……

  “可恶!”苏芳咬牙切齿地将我抱了起来,向婴灵奔了过去。

  “哼!这叫自投罗网!”婴灵尖声笑着,头颅胀大了好几倍,张开他黑洞洞的嘴迎向我们。

  “呀!苏芳!”我尖叫着,使劲摇着头要苏芳停止冒险,因为我知道苏芳的想法,可是这样太危险了……

  “叽……”蒙胧中,我看见一道金色的光芒从我与苏芳的身体里发出,而婴灵立刻带着痛苦的表情消失了。

  “啪”地一声,苏芳抱着我从窗户跃出,与我一同坠入了漆黑的楼下……

  在空中飘荡的感觉好熟悉啊!对了!就像上次在粉色的水中一般舒适。在梦幻般的情景中,我看见一个长得很可爱的婴儿向我飘了过来,他微微翘着粉嫩的小嘴,对我稚声说:

  “岚冰!你还是没有改变,你还是愿意帮我……现在我自由了,我再也不用回那个阴冷的河边哭泣了。我真的好喜欢你!全世界我最喜欢的就是你!

  虽然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我还是闭上了眼睛,将那个可爱的孩子抱在怀中……那种温柔的感觉,像被整个世界关爱着一般幸福!!!

  这天是我们从爱婴医院大楼摔出的第四天。

  苏芳在当天受了很重的伤,摔断了肋骨……所以,最近我们没有计划要再去打探什么。但是苏芳却拒绝住院治疗,我们只好将药物带回去为他疗伤。

  在这几日空闲的时间里,我常常一个人思考一些蹊跷的问题。

  比如:为什么那个婴灵说他喜欢我的呢?梦中的婴儿又是谁?他们是同一个人吗?还有……为什么,我与苏芳一同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他受了重伤,而我平安无事呢?这……

  “岚冰……你在想什么呢?”

  忽然,苏芳的问话将我从沉思中惊醒。转头看去,苏芳正带着关怀的表情,躺在对面的床上,直直地看着我。

  “没什么?你感觉好点没有?”我几步走上前去,摸着苏芳的额头说,“还有点发烧呢?抗生素,你要记得吃哦!”

  “恩……”苏芳伸出双手,按住我放在他额头的手说,“好舒服啊!就算这样的炎热的天气,你的手还是这样的冰冷,就像冰枕一样。”

  “如果这样你觉得好些的话,就这样吧!”我没有挣脱苏芳的手,反而十分配合他。

  这时,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不是来自与男与女的什么、什么的暧昧关系!而是……我的手……真的那么像冰吗?

  另一种恐惧开始在心中蔓延……

  “岚冰!”过了几分钟,纱纱神色紧张地拿了一张报子,从外面冲了进来,也打破了我与苏芳怪异的气氛,“你们看这些新闻……”

  “什么?”苏芳坐直了拿过报子看了起来,当然我也凑了上去。

  今天的新闻报道的几乎都是本市的杀人事件,但众多事件里都有一共同点:就是被杀的人在死前,曾有过叫别人堕胎的经历。

  “看来,他的活动范围变大了!”苏芳紧缩眉头,不解地说,“像他那种死去的东西,应该会被“封禁”在死去的地方,为什么他能够离开爱婴医院呢?”

  “怎么回事呢?以前他只攻击岚冰啊!怎么现在会去医院以外的地方惹事啊?”纱纱问,“你说的‘封禁’是什么意思呢?”

  “像他这种恶灵,往往都有一种守在最初产生地方的习性。”苏芳认真地回答着,“就算他不喜欢守在那里,那个地方也会自然地对他有封印、管束的作用。”

  “那他现在怎么出来的呢?”我问。

  “除非……有人带他出去……”苏芳的语调忽然放得很慢,并且用带着假笑的眼神盯着我。

  “会是谁呢?”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说不清楚……但是他肯定是一个与婴灵有着很大关联的人……”苏芳顿了几秒说。

  “他的母亲?”

  “有可能……”

  “要去调查吗?”

  “当然!你记得她的住址吗?”

  “恩……大概记得……”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24

第十三节

  夏日的黄昏很美丽,而我就站在,在我记忆中仅仅是个名字的村落的田野上,回望着夕阳下油亮的麦田,像翻飞的海浪一般荡漾。站在这样的“梦幻仙境”中,我实在无法承认这里就是那个婴灵出现的地方。
  “走啦!不要浪费时间了!我们去问问!”苏芳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先我几步向有住户的地方走去。

  其实我们是当天下午出发的,而地点是根据我在查看产妇病历时模糊的印象而去。所以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这里来。

  看着苏芳的背影,我的心里有一种难言的“痛楚”。他的伤还没有痊愈,裹在他单衣下的纱布还在不断地溢着血液,并且将雪白的衣裤浸湿。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受伤以后,血就是无法止住。苏芳解释说,因为这伤口不是普通的伤,是被那个婴灵诅咒过的,除非他们两人其中一个消失,否则这伤口会永远血流不止!

  苏芳随手指的路看起来很近,走起来却十分远。当我们快筋疲力尽的时候,才走到那户住户的院子边。

  这是一个看上去极其普通的农家小院,普通的让人想不出它什么异端。晒在地上的咸菜;在咸菜上跑来跑去的小鸡仔;一只骨瘦如柴的老狗对我们爱理不理;院边的石磨上坐着一个苍老的男人,悠闲地抽着叶子烟……

  “你们找谁!?”他看见我们向他走近,马上站了起来,用出奇警惕的目光看着我们。

  “我们是来了解一个事情的……”苏芳表情严肃地说。

  我上前一步,拦住了苏芳的行动微笑道:“我们是小梅的朋友,我们是来看她的!”(我依稀只记得那个产妇的“名”。)

  “哦!”老人将烟尽的烟斗在石磨上敲了敲,斜了我们一眼,“你们现在来了都没有用!那个贱货早死了!”

  “啊?她死了?”我故作惊讶。(其实,也有真正惊讶的成分:为什么,这个老人劈头盖脸地骂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贱货“呢?)

  “你们不知道啊?也难怪!因为我们没有给她举行葬礼。”老人站了起来,拍打着身上的烟灰, “因为她是一个有伤风化的女人……没有成亲,就和男人睡觉!后来那个男的跑了,她又怀了他的孩子……”

  我与苏芳没有做声,呆呆地听着老人的描述,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一般难受。

  “哦!你们不要光站着!”老人将手在乌黑的围裙上揩了揩,将正门打开说,“我们进去聊!”

  “恩……”苏芳拉着我的手,要跟着老人进房间。

  “苏芳……我……”我看着黑糊糊的房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没有关系!我在这里……”苏芳轻轻在我耳边说。

  我看了一眼苏芳自信的表情,才小心翼翼地跟他进去了。

  这是一个阴暗的让我呼吸十分困难的房间,怪异的霉臭味间杂着飞舞的苍蝇,在狭小、昏暗的空间中起起落落。漆色剥落的家具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空荡在陈设内部横七竖八地拉着污秽的蜘蛛网……

  虽然,老人对小梅的死,并没有什么伤怀的表示,可还是为她在客厅设立了灵堂。在香烛早已燃尽的灵堂,上摆着她的遗像。她是那么美丽,美丽地一尘不染,温柔的笑容像一朵初开的花朵一般娇艳。跟我在产院看见的那个疯狂的妇人,完全是两个人!

  望着小梅的遗容,记忆返回到那天她死死抱住我的时候,感觉到背部一阵灼热……

  一小股热流从背部滑下,我知道我在流血。跟苏芳的情况一样,我自那次被小梅抓伤以后,伤口就再也没有好过。

  “后来呢?小梅……她怎么了?”苏芳问。

  “哼!你们这些大男人还有脸问这些?!”老头口气生硬地说,“你们不知道,小梅她有多难过……我是她的父亲,我的老脸都给她丢尽了!”

  “这个……”我顿时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去挽救这个渐渐僵硬的场面。

  “然后呢?”苏芳并没有去理会老头生气的神色,反而加紧了问他的步伐。

  “她怀了他的孩子……”老头的表情越来越奇怪了,借着房间里微弱的光线,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睛里,流出了红色的眼泪……

  眼泪?不对!这是血!鲜红、黏稠的血液从老头的眼睛里涌了出来!他伸出干瘪的手在半空中胡乱抓刨着,口中念念有词:

  “我们都劝她把孩子堕掉,她不肯!后来那个男人也来叫他堕,她也不愿意!于是我们便悄悄地在她的保胎药里下了药……下了好多药啊!”

  看着狂躁不堪、连体型也渐渐变得枯萎的老头,我吓得连连后退。

  “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多毒药都堕不下他呢?为什么他就是不死呢?他是妖怪啊!”老头冲上前来抓住我的双肩,使劲地摇晃着我的身体,口中喷溅着绿色带着腥味的液体。

  “放手!你快放开我!”我奋力反抗着他,可他的力气很大,我根本不能动一下。

  “为什么……你说啊!”

  “我不知道!”我仰头看着老头的脸,他的眼球早已不知所踪,留下黑洞洞的眼眶对着我。眼中的血液并没有停止流动,反而像泉水一般涌到我的头顶上。

  “苏芳!!!”我歇斯底里地叫着,用力拍打着老头,几乎哭起来。

  “不要慌张!”苏芳的行动任旧十分镇定,并从怀里掏出一张灵符,口里念着神秘的咒文……

  当金光消散的时候,老头也像清烟一般散开了。我跪坐在地面上,看着被老头鲜血染红的衣裙渐渐退色,心脏却无法恢复平静。

  “走吧!那个产妇没有在这里。”苏芳将我从地上搀扶起来,带出了房间,“我想,她应该不是婴灵的帮助人,因为帮助人常常是不会跟着婴灵的,这里算是她唯一的安息地,却没有一点可以让她容身的痕迹!而且帮助婴灵的人应该是……”

  “喂!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当我与苏芳刚跨进院子的时候,一个牵着狗的小孩子跑到我们跟前问。

  “我们找人……”我答道。

  “这里的人早死光了!你们找什么人啊!找鬼哦?!”小孩子一副老练的样子向我们挥了挥手,“你们快走吧!这里早没有人来了,我爷爷说这里不干净……”

  小孩说着,牵着狗快步离开了,我却为他那句“不经意”话打了个寒颤。

  我们的确是找上“鬼”了……

  当我们在上返途的公共汽车的时候,我问苏芳,

  “你刚才说,帮助婴灵的人应该是什么?”

  “帮助婴灵的人,一定是个具有灵能力的人……”苏芳向我神秘地微笑着。

  看来,我们的敌人远远比我想象的要强大得多啊!我望着窗外闪烁的霓虹灯,不禁有些紧张。

  这时,苏芳好像感受到我的不安似的,伸手将我的双手紧紧握住。苏芳的手,好温暖啊!而我的手却好冰凉……

  “想上网吗?”

  回到纱纱的住所,苏芳因为十分疲倦,很早便去睡觉了。我却一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呆,而在一边看书的纱纱对我有气无力的样子非常不满,便想找点什么事情让我做。

  “哦!随便啦!”我应声后却没有动。

  “好嘛!我帮你开电脑!”纱纱合上书,站了起来将客厅一角的电脑打开了,然后将我拖到电脑面前。“自己去一会儿!”

  做什么好呢?我没有QQ聊天的习惯、没有上论坛的习惯、没有看花边新闻的习惯……只好开了音乐网在上面找歌听。

  对了!我去看看同学录的留言,我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了!一定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吧!这样可以让心情稍微放松一下。想着,我点击进入了我们班的同学录。

  当我刚进入人员表界面的时候,全身马上像浸入了冰水一般寒冷。它像电脑病毒侵蚀了一样,上面大半人员的名字都被划上了一根红色的横线,而且屏幕的正中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在流血的字:

  “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24

第十四节

  我凝视了电脑屏幕几分钟,不动声色地拨通了一个名字上没有画红色横线的同学的电话。
  “喂!是小燕吗?我是岚冰。”

  “谁?你说你是谁……”对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飘渺,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一样。

  “是我!岚冰……”

  “你究竟死了没有啊?”对方的回答有点让人生气,可她的声音却渐渐微弱起来,“我们班上的同学几乎都死光了……”

  “我当然没有死!你还是不活着的嘛!”

  “岚冰……我好害怕啊!谁来救救我啊!”

  “你怎么了?你在哪里?”

  “我在……”

  “你在哪里?”

  “你不要来找我……我的郊区寺院……”

  “嘟……”电话挂掉了!一只手伸在我面前,手指死死地按住电话的挂机键。抬头一看居然是苏芳,他表情冷漠地说:

  “你干什么?要去找她吗?”

  “你为什么要挂我的电话?我去找她不好吗?她现在好像有危险,我们一定要去帮她才对!”

  “不要多管闲事!她在寺院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苏芳淡淡地回应着我的话,仿佛他就是真理。

  “什么闲事?她是我同学!我帮她错了吗?”我对苏芳的态度十分不满,起身将苏芳狠推到沙发上,箭步冲出房门。

  “岚冰!你做什么?你疯了!”

  我跳上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地点,车子便像风一般奔驰起来,将苏芳的呼唤声淹没在茫茫夜色中。

  西郊寺院是一个千年古刹,由于长年失修,早已经失去了昔日的华丽。近年来被国家规划成为文物保护区域,才渐渐有了人去观望,却依然不及城市里的寺庙的风光。寺院里住着几位老和尚,是本市有名的算命、先知,而且他们化解灾难的能力也被认同。小燕现在如果真的在那里的话,她应该是已经受到了那个灵婴的“骚扰”的。

  她在那里真的能够安全吗?我焦虑地看着车窗外景物向后飞驰,不停地催促司机加快速度……

  “小妹妹,你去那里做什么呢?那么着急?”司机好奇地问。

  “我的一个同学在那里消灾……”我淡淡地说。

  “哦!你担心她吗?”司机笑着说,“不用那么急嘛!在那里很安全呢!”

  “是吗?”

  “真的呢!上次我开夜车被脏东西缠上了,就是那里的师傅帮我做了法式,很灵验啊!你朋友一定会没事的!”

  “那……不见得吧……”

  忽然,我嘴里吐出这样的字句来,这是我对小燕的担心吗?可是……

  可是……我的嘴角却不自觉地泛出了笑意……

  汽车停驻在寺庙门口,我从车内跨出,举头观望寺庙的额扁。寺庙果然名不虚传,在寺庙的门口居然隐隐约约缠绕着许多紫色的烟雾。在我记忆中,只要有这种烟雾的地方,那些东西就会少很多。

  忽然感觉到四周有许多东西浮现,却因为紫烟而视线模糊,辨认了很久都无法看清楚那些东西是什么。呆了一小会,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进入了寺庙。

  寺院正中摆设着一个符阵,小燕穿着素白的衣服跪坐在中心,颤抖的身体上流出的汗水将白衣浸透。她的父母在旁边傻傻地看着,两个老和尚在神坛前,念着奇怪的经文。

  “小燕!你没事吧!”我饿了近小燕,伸手想拉她。

  “不要!不要过来!”小燕睁眼看见我,惶恐极了,伸出骨瘦如柴的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

  “你没有看见她害怕你吗?”小燕的妈妈拉住我说,“她已经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要来找她!”

  老和尚回头看了看我,相互耳语了一翻,然后走到小燕妈妈跟前说:

  “不会搞错了吧!这个女孩有‘天眼’,而且近乎‘天神使者’的气息,小燕和她一起才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大师……”小燕父亲看了我一眼说,“恩,我以前也不太相信这些,但是现在发生了,我们就得听您的!”

  “好!”老和尚走到我跟前说,“小妹妹,你愿意和你朋友靠在一起,来保护她吗?”

  “那当然!我就是专程来找她的!”我点了点头,跨进符阵里一把抱住了小燕,“小燕!你不要害怕!我没有死啊!我来找你了,我们一起克服困难好吗?”

  “……”这次小燕没有什么举动,只是眼光呆滞地看着远处,任凭我如何叫她,她也没有半点反映。

  “岚冰!你怎么真的跑来了?”这时苏芳出现在寺庙门口,神色愠怒地盯着我,“我告诉过你很危险啊!你是不是你和我一起待久了,就忘记那个灵婴的可怕之处了吗?”

  “没有,我只是……”我看着神色木僵的小燕说,“你难道不愿意帮助她吗?她是我朋友啊!”

  “啧!”苏芳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冲上来将我从符阵中拎出来,“她不是有人在帮助吗?你瞎操心什么?”

  “可是……”

  “没有可是!你再不听我的劝,我就马上返回峨嵋山!”

  经过一阵可怕的沉默,我妥协了。我向寺庙里的和尚与小燕的父母作了道别,跟着苏芳出了寺庙。

  站在寺庙的门口,我发现开始看见的那些紫烟消失了。整座庙宇笼罩在一层阴霾的浓雾中,寺庙外面的山林中隐隐约约传来婴孩尖尖的笑声。我与苏芳同时感觉到周围气氛的异恙,背靠着背、用紧张的神色搜寻四周每一个角落。

  沙沙沙……一阵如风沙穿梭松枝的声响后,从天空降下许多貌似雪花的“绒毛结构”似的物质,上面沾染着恶臭的鲜血,冰冷地滑过我的躯体。近乎冻僵的体验在身体上游离,视线中的景物被梦境所代替……

  视野中的是一条有着荒芜河滩的小河,寒风呼啸。河的对岸是一片迷雾,一群穿着破烂的白色单衣的小孩。面色憔悴,用期待的眼神翘首观望着河对岸,那片迷雾蔓延的世界。

  船……一支、一支地来了,将他们带过混浊的河,消失在茫茫迷雾中。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他们仍旧在那里。仿佛船永远都会,在将他们带到对岸前就会翻倒一般,他们永远都无法得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忽然……河水分开了,他们便像一群撒缰的野马般,奔向自己幻想的彼岸……

  幻境退去了,我看见苏芳站在原地,表情十分愕然。不用说,他体验与我一样的视线场景!

  土地忽然开始变得柔软起来,无数的“雪花”钻进了泥土中,花草瞬间枯萎。接着,地下传来一阵令人作呕的类似肠子蠕动的声音,泥泞土地下面开始有了躁动。

  隔着污秽的泥地,下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苏芳……”我拉住了苏芳,说不出话来。苏芳却紧皱着眉头,观察着地面的变化。

  终于,地层下面的东西破土而出,一群形状怪异的却有人的特征的东西,呈现在我们眼前,并张牙舞爪地向我们扑了过来。

  “小心!”苏芳梦如初醒般地拉着我,踏着那些不明物体,向山下跑去……

  不知道是那些东西追不上我们,还是我们幸运!反正现在我们已经坐在了沙沙家的沙发上,脸色铁青地喘着气。我们都明白,刚才看到的东西,绝对不是什么鬼魂一类的东西,而是有实体的生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第一次看见苏芳惊魂未定的样子,他将双手交叉在胸前不停地念叨着,原来他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不知道……”我小声地回答着,心里七上八下的,目光不自觉地转向电脑……

  小燕的名字……划上了一根横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25

第十五节

  “我要杀了他!那个混蛋!呜……”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与愤怒,一头趴在电脑桌上失声恸哭起来。
  又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我回想着那些让我手脚发凉的经历,独自站在天台上仰望星空。

  天空并没有受到恶灵的侵蚀,依然如此美丽。群星捧月的景象,在我的眼中蒙蒙胧胧,偶而飞逝的流星将天幕劈成了两半,也将我的心划成了碎片……

  回房时,发现苏芳居然斜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半睁半闭眼睛里透出一种说不清涵义的光泽,在我身上游离不定。

  今天,我们都受到了很多“刺激”。我一直认为苏芳是一个很坚强,并且习惯于与鬼怪交流的人,可是事实好像并不是我想像的那样。今天,当他看见那些从土里钻出的小孩子的时候,慌张失态的样子,居然比我还要明显。

  也许,是我的“要求”太高了吧!我想苏芳会害怕的原因应该是,那些东西居然像活生生的孩子一样有呼吸、有实体!而且还是以依靠吸收土地养分成长起来的,完全与我们日常传述的鬼怪不一样,仿若美国恐怖片里的异形一般恶心……

  “你不要再想了,其实我以前从来没有除过‘鬼’……”苏芳打断了我的思索,神色若然地说,“其实,我从小只是跟随师傅,仅仅是受他保护、不受那些东西而已。我这次来这里的表现也让我吃惊,因为那些知识都是我出发来找你们之前恶补的。”

  “啊?”我诧异地看着苏芳,他调皮地将表情在几秒中换了好几个。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面熟?”

  “恩!这个我早发现,只是我觉得不方便问而已。”

  “你五岁的时候,我们曾经见过面。”苏芳的表情终于定格在笑容上,伸手很轻松似的掸了掸胸口的衣领。

  “你?”我瞪大眼睛努力回想着当时的情景。

  终于,苏芳的笑脸与我当年看见的少年的模样重叠。

  “你不会是……那个哥哥吧!”

  “不是,不会是。而是,就是!”苏芳站了起来,将他带来的旅行包翻找了一遍,从里面拿出一张身份证说,“你看吧!我今年其实已经三十二岁了!”

  “可是你为什么……”我看着身份证上的照片对比着苏芳的样子,脑袋里一片茫然,“你不会看起来很年轻吧!”

  “不是!我在17岁的时候,身体就停止生长了。所以才能保持现在这样,与年纪极其不相称的外表。”

  “……”我看着苏芳非常自然的神色,竟然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能说什么呢?要追问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状况吗?但是……我的潜意识早就告诉自己,他这样的情况,我还是少评价与追问为妙。

  我没有再去看苏芳了,而是别过头自嘲地笑了笑,回房间睡觉去了。

  这晚真的无法入睡了,回想着苏芳故作轻松的讲述,忽然有一种酸楚的感觉。这样的感觉来自于一种最常见、最老土的因素——我喜欢苏芳!

  真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漂亮的男生的。也许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吧!什么时候才算我们第一次见面呢?是那天我与沙沙在车子里?不对!应该是我五岁的时候?或者是久远的前世……

  从那个时候,我就一直遥望着他的一切,也希望能永远持续这样的情况,甚至奢望着能与他走得更加接近……

  可是现在我知道,这一切只是梦幻而已。我居然连一直看他的机会都是如此渺茫,因为他是不会长大的!

  现在,我们也许会因为那个婴灵而终日相处,可是以后呢?等我与他外表年纪相差甚远、也不再遭受鬼怪侵扰的时候,他也许会和另一个女孩一起面临新的“挑战”……

  翌日的下午,我才从被窝中懒懒地爬了出来。揉着视线有些蒙胧的眼睛,跌跌撞撞地钻进厨房想找点吃的。

  “该死!什么都没有了!”我火冒三丈地将存放食物的储藏柜踢得“咚咚”作响。

  “你在做什么?我的大小姐!”苏芳的声音从背后飘了过来。

  “我在找吃的!你没有看见吗?”我回头冲他大吼着,还不忘伸脚将踢柜子的动作持续下去。

  “哦?你饿了啊?吃的在冰箱里,全部都是现成的!”苏芳毫不理会我的无理取闹,反而笑眯眯地吐着十分温和的字句,“你喜欢什么就拿去!微波炉……你不会说你不会用吧!”

  “哦?”我溜到冰箱跟前,打开后发现里面居然全是做好的食物。“喂!苏芳!这些不会是你做的吧?”

  “咳!”苏芳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刚才沙沙来过了……我一个大男人才不做女人做的事情呢!”

  “嘁!什么男人、女人?”我手里拿着勺子守在微波炉面前,对苏芳的态度嗤之以鼻,“你摆的什么臭架子!”

  “这不是臭架子,是实情!”

  “哦?”我将手中的勺子在指间飞速地旋转着,“你知道木偶其诺的故事吗?说谎话鼻子要变长的!”

  “你什么意思哦?”

  “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沙沙做的饭菜我吃了好几年了,就没有见过这样的……”说着我将食物取了出来,放在沙发上盯着看了几十秒。

  “那样的?是不好吃吗?”苏芳极不耐烦地冲到我面前,伸手要抢我的饭碗,“算了!这些是我做的!不好吃的话,你就不要吃了!”

  “……”我的手脚要比他快好几秒,在沉默与争夺中,我已经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苏芳用鄙视的目光,盯着我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一边用挑衅的眼光与他对持的欠揍样。

  “‘这样’……是好吃的意思!”好一会,我才慢悠悠地发表评论。

  “你刚才为什么不回答?”

  “刚才我没有吃啊!”

  “那你为什么等好半天才吃?吃了那么久才评价!”

  “吃的才出微波炉很烫的,叫我怎么吃?还有,食物还没有吞下去叫我怎么说话?”

  “你……我……”

  “你?我?哈哈哈哈……”我顿时失声大笑起来,“什么三十多岁的人了,连这样都会沉不住气?”

  “哼!不和你说话了!无理取闹!”苏芳带着假愠的神色,进了自己的房间门。“你准备一下,我们一会要出门。沙沙刚才来过的,她叫我们去她朋友家找她!”

  “啊?沙沙的哪一个朋友?”

  “好像叫什么‘梦’的样子……好像是去喝她的孩子的满月酒。”

  “梦?叫沈如梦吧?”

  “对!就叫沈如梦!”

  “当!”我手中的勺子落在了地板上。接着我猛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进苏芳的房间,抓住他的衣领叫道:

  “什么?沈如梦的孩子的满月酒?”

  “对啊?不要那么激动,你不会现在连婴儿都害怕看到吧?”

  “不是的!我们去沈如梦家去!我有不好的预感!因为沈如梦她……”

  汽车飞驰在郊区的道路上,天色已经渐渐变暗。我焦急地看着窗外模糊的景色,为即将发生的未知的恐吓而心悸着。

  真是后悔!后悔昨天晚上居然为了自己的私心,而放弃了正常的睡眠。不然沙沙来找我的时候,我一定会阻止她去沈如梦的家的。

  沈如梦,那个比我们大五岁的儿伴。从小到大,她一直就是一个喜欢小孩子的人。可是老天爷好像一直在与她作对似的,她结婚三年了都无法生下半个孩子。因为这个原因,她就一直郁郁寡欢,后来也与我们断了联系了,直到去年她怀上了小孩子。

  我到现在都无法忘记,她当时来找我和沙沙的时候,那张带着幸福、喜悦表情的脸和……我刚工作时候,她因为跌倒而使孩子流掉,而被送到我们医院做手术时,近乎疯狂的哭叫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26

第十六节

  车,停在沈如梦的家门口。从大院的门缝中可以看到,很多人在客厅笑谈着,没有半点异常的样子。
  “你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下车!”苏芳拿出了一盒他白天就买好的“宝宝装”下了车。

  “哎?”我刚想跟上去,他却把车门关上了。

  “我说了,你要出来!你怎么不听话?”

  “不要拿长辈的口吻对着我!我为什么不能跟你去?”

  “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不相信你!”苏芳的表情忽然变得十分恐怖,阴冷的目光贯穿了我的身体。从他清澈的瞳孔中,我似乎看见了“瑶”被推入河水中情景……

  “嗒……”苏芳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我呆呆地坐在车内无法动弹。一股寒意从背后传来,身体也开始微微震颤起来。

  时间分分秒秒地过去了,苏芳始终没有出来的动静。客厅里的人依旧在热烈地谈论着什么……

  我实在忍不住了,便轻手轻脚地钻进了沈如梦的家门。我告诉自己,我只是看看大家在做什么,只是看看而已!我看了以后就马上回到车子里去。

  在视线中,实在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在场所有熟悉的人都像往常一样,做着熟悉的动作,说着熟悉的话……只有苏芳……

  苏芳……与沈如梦相对而坐的他,在狠狠地瞪着我!一支透明的玻璃酒杯缓慢地在他手中旋转着,而他的眼神却与我相对着,正确传达着憎恶的意思。

  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准备返回车内。

  “大家知道我为什么能有孩子吗?”当我还没能走两步的时候,沈如梦的话语又将我吸引回去。

  苏芳恐怖的眼神对我的好奇心没有作用,我心安理得地趴在窗台上看起来。

  只见沈如梦抱着她的孩子,脸上带着奇怪的微笑向所有人说:

  “这个都是我祈祷的作用……”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装饰灯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并发出诡异的、血红色的光彩。同时地板也开始冒出了灰红色的气泡,一声声尖尖细细的尖叫声,回荡在室内的空气中……

  “啊……”沙沙忽然蹦了起来,身体僵直地站立在房间中央。

  苏芳起身拉住了沙沙,并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立刻抖得像筛糠似的,紧紧挨着苏芳重新坐了下来。

  猪都知道,沙沙看见了些什么。可是除了她,其他人好像都没有反映。反而聚精会神地听着沈如梦乱七八糟的“讲演”。

  “……都是因为那个孩子的帮助,我才能有这个孩子……” 末了,沈如梦将怀中的婴儿轻轻揽起吻了一下。婴儿立刻“咯咯”地笑了起来,并伸手摸着沈如梦的下巴,清脆地吐出两个字:

  “妈妈!”

  “哇!好厉害!这么小就能说话了!”

  “真是太奇妙了!”

  “这么小就这样,长大以后肯定出息!”

  “对啊!我也想要这样的孩子!”

  “我们要怎么样祈祷啊?”

  “告诉我们啊!”

  人们好像对正常的生理发育没有概念了,都交口称赞沈如梦手中那个怪物的聪慧。

  “这很简单……”沈如梦抱着孩子,用老练的口吻说,“只要你们回家以后……”

  因为,沈如梦不停地转换角度。我终于看见那个孩子的脸了:那是一张呈圆饼形的脸,上面歪七八糟地长着不明物种的五官。占据了脸蛋三分之一的嘴里,不停地流淌着绿色的浆液……

  “哇……”这时,那些浆液溅到了沙沙的衣裙间,她立刻本能地尖叫起来。

  “你怎么了?沙沙?”沈如梦贴近沙沙问道,“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我没……”一向伶牙俐齿的沙沙立刻结巴起来,豌豆大的汗珠从她发间滑落。她向后触摸的手摸到了苏芳,就立刻将苏芳抱住,像鸵鸟一般将头藏在苏芳背后。“你们不要管我,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呢?”沈如梦将手中的孩子放在沙沙眼前说,“怀孩子很辛苦吧!而且不知道以后出生的是,有出息的孝子,还是秉性顽劣的逆子呢!不过没有关系,我把这个孩子送你就可以了,他长大以后一定是个忠孝两全人才哦!”

  “……”沙沙痛苦地闭着眼睛,不敢说一句话。

  “什么?你的意思说,你还有这样的孩子吗?”

  “能送我一个吗?”

  “我也要……”

  人群顿时开始有了骚动,每个人都涌到沈如梦跟前向她讨要小孩。

  这时,一直处于沉静状态的苏芳忽然站了起来,拨开人群将沙沙带出门来。看见呆望着他俩的我,苏芳不禁凶恶地吼道:

  “你听得懂人话吗?我叫你不要跟来啊!”

  “我……我是担心啊!”我有点畏惧地说,“刚才,我其实有隐瞒……”

  “不要让他们跑了!”这时,沈如梦带着房间里的人,杀气腾腾地冲了出来。

  “啊……”沙沙转身看了沈如梦一眼,立刻晕了过去。

  此时的沈如梦,浑身是暗绿色的浆液与血红色的肉酱。在她溃破的腹部钻出了几个灰褐色的形状极不规则的脑袋,脑袋上面一层暗绿色的蛆在涌动着……

  一股酸水在胃内翻滚着,我几乎跌倒在沈如梦家的花园田内。苏芳拖抱着沙沙,迅速冲了上来抓住我,敏捷地向汽车奔去……

  “其实,沈如梦好像已经死了。她手术成功回家修养以后,我曾经去探望过她。她的邻居告诉我,她死了……”

  “你开始为什么不说?!”苏芳一边开着车,一边恶狠狠地问道。

  “我当时只是想,如梦她平时人缘不好,邻居负气胡说的……”

  “是吗?那时候你确认了吗?”

  “我……”

  “你不要再绕圈子了!”苏芳皱着眉头说,“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话呢?而你又什么都不说,你叫我怎么帮助你?”

  “我知道,这是你是第一次来做这种危险的事情。我担心你又会害怕……”我低着头说着不成形的理由,“你们在里面那么久,我很担心哪……”

  “你……”苏芳用眼睛的余光飘了我一眼,“哎,算了!”

  “碰!”

  忽然车窗受到一股强烈的冲撞,挡风玻璃顿时粉碎成末。苏芳踩了刹车,用身体护住了我……

  “咚…咚…咚……”这时,一个巨大的外表波动着心律节奏的红色肉球,从窗外滚到我们跟前。

  “这个是什么?”我恐惧得几乎忘记了呼吸。

  “滚开!”苏芳则毫不迟疑地将肉球,向窗外踢去。

  “叭!”肉球碰到了挡风玻璃架并裂开了,从里面涌出无数个拳头大小,模样十分可爱的小婴儿向我们爬了过来。

  “爸爸……妈妈……抱……”

  随一声声稚嫩的呼喊,我惊慌失措地看着他们将我包围起来,却因为他们外观的可爱使我无法反抗。

  我暗暗佩服着苏芳的勇气与分辨能力:他猛地坐了起来,用灵符加上咒语作为驱赶,可是却没有什么作用,于是他一狠心将车内的一本书夹拿起,向那些外表可爱如天使,其实是受邪恶支配的小婴孩们挥舞着,并将他们打出了车外。

  “咭……”那些终于东西露出原本凶恶的样子,连滚带爬地奔了过来。

  苏芳沉着地重新将车子启动后,汽车便如同出弦的箭一般在公路上狂奔起来……

  “哇!救命啊!”当疲惫的我快要合上双眼的时候,从后坐传来沙沙的尖叫。

  我回头一看,后坐居然也有一个肉球。不过它已经破裂了,里面密密麻麻地爬出了,一片让人作呕的粉色的小生物。他们在沙沙身上胡乱撕咬着,发出尖锐的叫声。

  “沙沙!”顿时,我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以往的钝拙化作成敏捷,并以夸张的姿势翻越了车内狭窄的坐排间隙。刚到了后车坐,我便徒手将那些该死的东西丢出了车窗外……

  “你小心点,那些东西会咬人!”苏芳回头叮嘱我一句。

  “苏芳!你看前面啊!”随着沙沙凄厉的叫声,我才开始注意到前排的情况。

  悬崖?不对!我们这个城市没有悬崖啊!

  可是……现在我们坐的汽车的确飞在半空中,都市的霓红灯在车身下闪耀着诡异的光芒……

  “啊!我们怎么会在半空中?”沙沙有些晕眩的样子。

  “我们会死!我不要!我不想死……”我拉住沙沙的手狂叫着。

  不!不对!我真实想法不是这样的……

  我怎样死没有关系!可是我不要沙沙死!也不要苏芳死……

  “傻瓜!快拉住我!”在混乱中,苏芳已经爬到后车坐,打开一侧的车门向我伸手喊道。

  “做什么啊?”我吃惊地看着他,“我们跳车下去也会摔死的……”

  “傻瓜!怎么老是死啊!死的?你不赌一赌,怎么能赢?”苏芳没等我回答,便拉住了我和已经再次昏迷的沙沙,向车门外跳了出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27

第十七节

  这个城市已经变样了,走在大街上,似乎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成为“敌人”!仿若天地都被那个黑色的婴灵所操控,人们再也没有欢笑与哭泣的举动。
  深陷入“魔境”的人们终日抱着那些,连古书都无法查阅到的,既有鬼魂外貌与能力,又有生物肉体的“婴儿”,在大街小巷漠然前行。而且那样的人数持续在增加着……

  城市新闻没有断绝它的八卦,每日播送的内容却显得十分雷同、单调:为腹中孩子是否保留的决议,而动手伤人、杀人的孕妇渐渐多了起来。而且这样的事情,有向周边城镇蔓延的趋势。

  不知道那次惊险的跳车经历,是怎么结束的。反正我们当中居然没有一个人有擦伤过的迹象,非常幸运地逃过了灵婴的追杀。

  可是我却无法忘记,那日苏芳对我恶劣的态度。在我的记忆中,苏芳一直是一个温柔、随和的人,可他现在为什么变得那么不近人情……

  现在,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站在天台上的苏芳,背对着我手中拿着手机在说着什么。苏芳的侧影在我眼中显得十分帅气,举手投足中透着让我神情恍惚的气息……

  “咯!”电话挂断了,也把我从“沉沦”中唤醒。苏芳猛然转身过来,我的视线却逃离得十分笨拙,致使我与他的目光相接。

  又是憎恶的目光!自“那天”以后,他每日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敌意。我知道那天我没有听从他的话,擅自跑进了沈如梦的家里,可也用不着这样吧!

  此时此刻,苏芳看我的眼神更加恐怖了:憎恶、敌视、鄙视与猜忌混合在一起……

  “……”我欲言又止。

  可我又能问什么呢?他又能回答什么呢?冥冥之中发现,我们之间阻隔着一道无法看见的墙。我们只能看见对方,却不能摸到……

  “也许……摸得到的,大概不会是真实。看得见的,也可能是海市蜃楼……”最后,我叹了一口气、缓慢低下头去,结束了让人心寒的对望。

  “你在说什么?”苏芳的语气忽然出奇的柔和,伸手碰触到了我的脸颊……他的手还是那样温暖。

  “没,没什么!”我一动不动,闭上双眼感受着现在怪异的气氛。

  “呵呵!不要那么心事重重的样子!这样对自己的‘心’有坏处哦!”

  再抬头的时候,看见苏芳消失了几日的笑容,又重新绽放在他开始有几分消瘦的脸上。我迟疑地将视线重新找个地方放置,他却抵住了我的下巴,让我正视他的脸……

  “哦!对了,我们出去走走吧!时间不多了……”

  不由我回答,苏芳一把将我从沙发上抱了起来,温柔地将一件衬衣披在我的肩上,再把我抱上了汽车……

  窗外,夏日的知了在一声声地、浮躁地叫着。午后的烈日将城市的玻璃外壳,炙烤得如钻石般闪亮。坐在苏芳身边的我,却感觉到“寒冷”在慢慢侵蚀着我的内脏,而身体却对外界事物的触觉越来越麻木。

  我对自己的解释是:因为苏芳对自己的憎恶与冷漠,使偷偷喜欢着他的我无法接受,而致使内心“空虚”。

  可是,现在的苏芳看上去,却并不怎么讨厌我。沉静的脸向着前方的道路,偶尔“腾空”了手,一次次将披盖在我身上的、快要掉落毯子重新盖好。

  “时间不多了……时间不多了……时间不多了……”

  苏芳轻轻的犹如叹息的声音,在耳边挥散不去。配合那样无奈声线的神情,是暗淡而忧伤的……

  汽车停驻在我家那片郊区的旷野中,荒弃的田地与无数的小山丘,被茂密的芦苇连成了一片。站立在原野的边缘,迎着夏日温暖的微风舒展开手臂,居然有一种近似于飞翔的舒畅感。已经有些麻痹的我,又重新“活”了过来。最后竟然在坐在草地上休息苏芳面前,像兔子一般蹦来跳去。

  苏芳以前那些怪异的神情,早经被和风吹走。只见他右手托着腮,用温柔的眼神注视我的一举一动。

  一会儿我疯累了,便找了个青草茂密的地方躺下来。苏芳几步走过来,坐在我身边说:

  “喜欢这样的风景吗?”

  “喜欢!”

  “希望一直有这样的美景吗?”

  “希望!”

  简短的对话后,又是沉默的对持。

  “有事情问吗?你说吧!”我腾地坐了起来,注视着苏芳犹豫的脸。

  “恩……”苏芳开始支吾起来,狠狠咬着嘴唇。

  真逊!大男人也会这样?我真不知道我喜欢他哪里?不会只是喜欢他漂亮的“脸”吧!

  “说!”我加重了语气……不!应该说,我使用了命令的语气吧!

  “你们这里有个很大的古墓吧?”

  “是啊!我知道那个古墓,我从小就在那里玩的。”

  “你能带我去吗……”苏芳的声音越来越小。

  “好啊!”我站起来,精神饱满地说,“它我们镇里唯一的古墓,是某个古代显赫贵人的。你说话鬼鬼祟祟的,不会想要里面的东西吧?告诉你,它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因为在文革时期,它就被人们当作“万恶的根源”挖空了。”

  “别开玩笑了!”苏芳低落的声音有些起伏了。

  “哈哈……我是在开玩笑!我现在就带你去!”

  走完无数条蜿蜒曲折的小路,我与苏芳终于站在墓地的门口了。

  向宽广的墓穴内层望去,里面却只有一层。在它大约高两米,面积近百平方米的空间里空空荡荡的,找不到一件东西。红色的雕刻着各种龙凤花纹的岩石石板,铺砌在墓穴的四面。墓穴大门的宽大与镂空的墓门石板,将墓穴里的采光度提高了好几倍。所以这里虽然是古墓,却比那个爱婴医院要显得明亮、舒适。

  夸张的是:从小就拥有天眼的我,居然在这里没有见过一个灵异类的物体!所以它便成为了儿时的我,常常光临的场所。

  苏芳进入了墓地以后就没有再看我了,而是专注地观察着墓地的每一个角落。手指在红色的石板上的花纹上摸索着,仿若在找寻着什么。

  “你在看什么?”我很好奇。

  “秘道!”他倒回答得很干脆。

  “不要白费功夫了,我从小就在这里玩,哪里没有被我摸过?我就没有发现有什么秘道!”

  “一定有的!”

  “为什么那么确定?”

  “恩!”苏芳停下动作向我灿烂地一笑,他还是那么喜欢笑,“你知道复活术吗?”

  “啊?埃及那个吗?”

  “差不多吧!这个墓地就是按照这个原理建造的哦!”苏芳说,“埃及的复活是来自于肉体的永恒,所以他们用防腐的药品保存被分割的尸体,希望灵魂回归的时候有安属之所。其实我们这里的复活程序也差不多,死而复生的基本条件也是躯体的不腐败。可是由于人们思想的差异,我们国家的人认为分割遗体是对死者的不敬,加上他们对自然界的奇异理解,造就了用环境保存遗体的方法。”

  “啊?”

  “这个墓地就是典型的、阴阳结合的,用来帮助死人复活用的地方。”苏芳指着墓穴的各个角落说,“这个墓地不光建造地、格局都是为这样的目的而修建的……对!连的空间感都非常相似……”

  “你……你不会想找到那个可能会复活的尸体吧?”

  “不对!我只想收服那个婴灵!”

  “这有什么关联吗?”

  “当然有!要封印这种无法消灭而且棘手的灵,最好的地方就是这样阴阳相合,并且能保存躯体与灵魂的地域。”

  “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不明白!”面对苏芳的理论,我非常困惑,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去,“‘复活’这个词语的意思,我倒是听懂了。可我却从没听说过,这里有什么死人复活的诡异传闻啊!”

  “真的吗?这……的确是个问题。”苏芳刹时收起了笑容,不好意思地搔着后脑勺说,“我也感觉好象这里少了点阴气,我不会判断错误了吧?”

  “说不定呢!要看清楚啊!不要让我白白高兴了!”我一副无聊的样子盯着苏芳表情的变化,才发现他也有可爱的时候。渐渐地,前段时间的僵持也开始消退了。

  “好嘛!我再仔细看看嘛!”

  “呵呵……”看着他“无辜”的样子,我不禁大笑起来,“你真是学艺不精啊!哈哈……”

  “说什么呢!我不是告诉过你,我刚刚学会的啦!”

  “不要狡辩!!!”我一边笑一边拍打着地板,为自己助点取笑他的兴致。

  “哄……”一声剧烈的声响压过了我夸张的笑声。

  回头看去,在我身后的墙壁居然出现了一道门。门内幽暗、阴冷的气氛立刻,将我开始有些温暖的身体麻木了。我吃惊地跳了起来,几步跑到苏芳身后,小心地观察着门内的世界。

  “这……什么啊?”我的声音低了很多。

  “这就是我在找的秘道,这个墓地的‘阴力’所在!”苏芳从容地走了进去。

  “等我……”我也几步追了上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27

第十八节

  “哎呀!好黑!好恐怖!”
  “我好害怕……怎么什么都看不见?”

  “苏芳,你不害怕吗?”

  “哎呀!苏芳,我踩到什么了……”

  “你烦得要死!你知道吗?不要再鬼叫了!!!”

  “叭!”打火机被打开了……

  借着打火机微弱的光线,我们看见这个讨厌的地方,到处都贴着让人发寒的符咒。霉迹斑斑的地面与墙壁,发出一股让人气紧的怪味。湿淋淋的顶部不断地滴落着、又粘又黏的灰色液体……

  “苏芳……我们出去好不好,我觉得这里好阴森啊!”

  “好吧!我现在已经确定这个墓地的性质了,与我想的一样是用来制作‘永生’的场地。”苏芳关了打火机,拉着我往回走,“我们现在先将这里布置一下,再策划怎么引那个婴灵来这里。只要用特制的锁、封住墓门就能将他关在里面了。”

  “只是要关住他吗?你不想除掉他?”

  “当然!对方是个棘手的孩子,讲道理他是不会听的。而且除掉他……这样的惩罚好像太重了是吧?” 苏芳对我诡异的笑了笑。“我们就只好关他禁闭了!呵呵……”

  “呵呵……”

  走了好一段,笑声仍旧在持续着。

  “你怎么还在笑?”我使劲拉了拉苏芳,他的笑声越来越奇怪了。

  “我没有啊!你才在笑!怪腔怪调的!”

  “我才没有?”

  “嘿嘿……”

  “你还在笑!”

  “你才在笑呢!你把打火机打开!看我们谁在笑!”

  “嘿嘿……”

  “叭!”打火机又亮了。

  我们对看了彼此,都没有笑。

  “嘿嘿……”笑声很明显地从身后传来……

  我们身体僵直地同时转身,只见一副残破的身躯站立在墓穴的尽头。那个是一个比婴灵外观还要恐怖数倍的僵尸:浑身体上下到处都是绿荧荧泡沫。五官殆尽的脸上,尖锐突起的牙齿将脸颊穿破,流出暗灰色的血水……

  此时,他那已经变形的手……不对!应该说是爪子!在空中胡乱抓着。并拖着腐败得看不见脚趾的双腿,向我们疯狂地扑过来……

  苏芳冷静地将手中的咒符点燃,用与那个老头相同的方式对待……

  在一阵令人作呕的腐化声中,那个东西化为一摊脓水。

  “这就是人类追求的永恒吗?”苏芳叹了一口气说,“我宁愿好好地过完,我应该拥有的短暂的一生。也不愿因为追求永恒而溃烂、腐败……”

  “……”我愣住了,看着那样的情景的我,心中一片空白。

  不经意间,我伸出双手……我看见我的手在溃烂……在腐败……

  怎么回事?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侵蚀了我的全身,身体顿时不受支配了……灵魂,好像飞离了躯体,飞到……

  “就是你!”苏芳使劲地敲着我的脑袋,“都是你!要什么打火机!你看嘛!看到什么了?你不恶心!我还恶心了呢!赔我吃晚饭的心情!!!”

  “啊?你怎么说我?”我摸着被敲的很痛的脑袋,狠狠地说,“你还要感谢我!如果我们在这里布置的时候,让靠他近我们了。我们是不有生命危险了!现在远远的发现他不好吗?”

  “你还满有理由嘛!”

  “是啊!你不服气?打我啊!”

  就这样,我与苏芳吵吵闹闹地回到了城市……

  我知道,当苏芳来到我身边以后,我害怕的情绪少了很多。就算我在害怕着……他也会想办法让我不再害怕……

  伸手看了看,手……根本没有腐烂……

  在还没有走进公寓的时候,我们发现在公寓旁边的街心花园里聚集着许多人,大家都很高兴地在谈笑着什么。

  “什么啊?”

  “不会又是那个婴灵搞的吧!”

  我与苏芳猜测着,目光始终无法离开那里。说实话,如果那里的集会,真是那个婴灵搞的鬼的话,我跟苏芳也没有去看的兴致了。因为这样的东西看多了,也腻了。

  “你看见什么了吗?”苏芳问。

  “啊!看见了光……”

  是红色的光,从人群中心发出的……那是一种非常温柔的红色:温暖、沉静、神圣……我与苏芳仿佛同时被它吸引住了,不由自主地向它走了过去。

  人群看起来非常的……应该怎么说呢?是正常吧!现在这样目光灵锐的人已经不多了,因为在我与苏芳的眼中,受到婴灵支配的人大多都目光涣散的。

  人群中央是一个年迈却神清的老头,他有着银白色的长发与胡须,眉间的寿眉须与精悍的眼神足以显示出他的不平凡。他的手指在不停地掐算着什么,口中说着一些事情,众人则发出阵阵惊叹声:

  “哇!好准啊!”

  “真是神仙在世!”

  “我也要算!我也要!”

  “好好好!”老头笑吟吟地摸着他的胡须说,“你们都见者有份!”

  “走了,没有意思!”苏芳皱着眉头拉着我要离开,“那个老头怎么回事?那么爱现!轻易泄露天机会遭到神的惩罚的!”

  “哦?”我能说什么呢?只好随着苏芳的步伐要离开。

  “喂!年轻人!”老头忽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我们跟前说,“你们怎么走了呢?我不是说了吗?见者有份!”

  “不用了!”苏芳冷冷地对老头说,“我们的未来,我们自己把握!不要你来猜测或者指点!”

  “哟?哈哈……”老头靠近苏芳诡异的笑起来,“你们的未来……你们有未来吗?”

  “这个不关你的事!”苏芳顿时乱了方寸,脸涨得通红,“而且我和她原本就没有什么……”

  “是吗?”老头步步紧逼,“你以后想和她有什么吗?还是害怕没有指望跟她有什么?”

  “哈哈……不老实的年轻人!”人群发出一阵爆笑。

  “切!”苏芳瞪了老头一眼,转身向公寓楼走去。

  “妹妹……”老头转身一把将我抱住,对我轻声说,“那个男孩值得你这样吗?你为什么老是游离不定呢?我好想你啊……”

  面对老头莫名其妙的举动,我没有抗拒。听着他不着边际的话,我没有反感。只是眼泪莫名其妙地掉了下来……

  这个老头……仿佛,他比苏芳靠我还要近……还要亲……

  “哪!妹妹,我送你的!”老头从怀里掏出一对龙凤翡翠放在我手里,“这个是姻缘翡翠,你看看怎么使用它!不过,它还有其他作用……你自己去体会吧!”

  我愣愣地看着手心上那对晶莹剔透的翡翠,它放射出绿色的光芒足以使我的视线模糊,一股强烈的“正”性的力量充满了四周的空气……

  我对老头点了点头,将翡翠紧紧握在手心中,绿色的光也随之消失了,“谢谢,我会好好使用的!”

  “恩!”老头摸了摸我的头,“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你一定要再来找我,我在……”

  人群由于老头的离去渐渐散去了,抬头看见苏芳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用迷茫的眼神看我,在我们之间穿梭的人们的眼神瞬间变得涣散起来。那个老头究竟是何方神圣?未来越来越像迷雾一般模糊了……

  “拿一个来!”苏芳半晌向我吐出了四个字。

  “什么?”我傻傻地看着他。

  “姻缘翡翠啊!”苏芳的脸瞬间红透了,眼神像个孩子般负气地看着我。

  “……”我依旧保持着傻呼呼的样子……

  这个……什么意思?

  那天晚上我们都显很兴奋,纱纱买了很多我爱吃的东西回来。我们打算在事情解决前,提前一番庆贺。捧着酒杯的每一个人的表情里,似乎都透露着我们必胜的信息。

  那晚我喝得烂醉,纱纱由于她丈夫的招呼,在十一点后就离开了。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我睡意朦胧地看着,苏芳利落地收拾着我们玩乐后的残局,也不知什么时候我睡去了……

  “岚冰,起来……”忽然,我被苏芳拍醒了,“你吐了,我们干脆出去吹吹风吧!”

  “恩……”我连眼睛都懒得睁,就昏昏沉沉拖着苏芳的手臂出了门。

  我们走了很久,苏芳始终没有跟我说过一句话……

  夏夜的风很清凉,身上的汗水慢慢地被吹干了……意识也慢慢从浑浑噩噩中苏醒……

  当眼睛完全能辨别四周的情况的时候,我发现我们居然站在爱婴医院的门口。此时的苏芳一改往日温柔的模样,一脸正气地盯着我……

  “苏芳?我们为什么在这里?”我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完成我们要封住灵婴的计划……”苏芳不动声色。

  “可是,那个婴儿没有在那里了啊!”我的声音开始发抖,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我不想进去,我不喜欢那里……”

  “走!那个婴灵的确没有在里面。可是我的师傅分析,它的‘支持者’在里面。”苏芳伸手掐住了我的手腕,将我向那个我最不想进的医院里拖去……

  “苏芳?”我想反抗,但却没有一点力气,只好带着哭腔请求着,“苏芳……我不想进去……”

  可是那些只是徒然……

  我和苏芳穿越了灰土四溢的楼层,向着某个重要地点走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29

第十九节

  踉踉跄跄,跟随着苏芳急促的脚步,穿越过熟悉的楼层……

  虽然没有受伤的迹象,灵魂却像被针刺一般疼痛着。这是何种感受?是一种快被“揭穿”的恐惧,还是……

  偷看着苏芳严肃的表情,居然能读出与我一样伤痛的阴霾,这难道又是我的错觉?

  站在产房的大门口,这里的一切还是没有多大变,只是多了一点灰尘,只是多了一点……

  我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就是以前我提到的、那个通往厕所的小径被一层砖墙封闭了。封闭它的人做的工程十分简单,而且又显得十分仓促。乱七八糟的碎砖将路口敷衍似的堆拢,一看就知道这个是非泥水工匠的作业。

  凝视了这个畸形的墙面一会,视线居然开始模糊起来了。本就到处都是裂缝的墙面裂开了一个更大的缝隙,从缝隙中溢出一道色彩斑斓的光线。这光似乎有着恐怖的质量,它的边缘像利刀一般将砖块磨碎,顿时尘土飞扬……

  “苏芳!这个是……”我睁大双眼,想看清楚光的来源,却被飞溅的沙土弄得连连后退。

  “没有关系的!”苏芳将我向光源推进了一步,“岚,你不用害怕!”

  墙被光破坏得更加破碎了,顿时整个楼层都被它照亮,也将我紧紧包围起来。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起了变化,变得轻盈起来……不对!是飘了起来了!接着,我像雾一般慢慢地被那个裂缝吸去,掉进了一个虚无的空间里……

  “……”

  “什么啊?怎么回事?”经过良久寂静,我终于掉在了地上。

  “你自己看看吧!”苏芳并没有急于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从怀里掏一个把手电筒,在我四周乱照着。

  “看什么?”我莫名其妙地向四周观望……

  当我的目光停留在身边的时候,我全身的血液顿时被凝固了:我看见了,“我自己”……躺在我身边!安详“沉睡”的脸像死了一般宁静……

  “这个……”我顿了几秒种,终于鼓起勇气用手去摸,冰冰凉凉的……像死尸一般的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

  “师傅的预料,果然是正确的!”苏芳走了过来蹲在我旁边,伸手摸了摸那个“我”的脸颊。

  “你师傅说的什么是正确的?这个又是什么啊?”我坐了起来,疯了一般地去打那个“我”。

  “不要打了!这个是你自己的身体啊!”苏芳冒火地将我一推,我立刻像云雾一般飘了起来。“你现在应该有自觉了吧?”

  “啊?不会的!”我拼命地摇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渐渐开始透明,“不对!那个不是我的身体,我的身体在我这里!”

  “怎么不会?段岚冰,你已经死了!”苏芳表情淡漠地说,“你早就死在,你们护士长之前了!为了隐瞒你的死,院长他们就用砖块把你的身体藏在这里。”

  “不!不对!”我奋力抗拒着苏芳的言语,“我没有在那个时候死!护士长死后,我还和院长他们过谈话呢!”

  “呵呵,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不敢公布你的死讯!因为你死了以后,在医院里的所有的人都见过你呢!如果公布你的死亡消息,你说医院还能正常工作下去吗?”

  “但是,我还和纱纱一起去道观众多的地方找你!这些日子以来,我仍在吃饭、睡觉!我知道什么是疲倦!我还能喝醉…… ”

  “这些的确……有些无法解释。连我师傅也在为,这个不合逻辑的事而前思后想。可是你的确已经死了!从那天起,段岚冰这个人就已经不存在了!”

  听着苏芳义正严词的话,我似乎又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更加轻盈了。以往奇怪记忆全部都重新在脑海中回放:那个罗嗦的音像店老板,见我没有理睬;纱纱丈夫对着镜中的我打招呼;我与苏芳一同从二楼上掉下来,我没有受伤……

  “你有点自觉了吧!”苏芳观察着我表情的变化说,“你赶快离开这个人间吧!去死人才去的地方,不然我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为什么?你让我知道这些有什么意义?我就算是个死人,可我还是和你一起对付那个婴灵……”

  “哼!你还有脸这样说!你根本就没有帮我阻止那个婴灵的恶行。相反,你就是它的那个‘支持者’!当初正是因为你的力量,才将他顺利地从这个医院中解放出来!后来,它做出的一切恶意的破坏也是你帮助的结果!你的朋友杨瑶、同学小燕他们……全部是因为你而死的!”

  苏芳的言语,一步步紧紧相逼着我,我再没有能力反驳了。我的神志也开始错乱了,一股凉凉的“气”在全身上下流窜,寒冷的感觉将我的思考也麻痹了。

  “你没有争辩的理由了吧!”苏芳接着说,“你们人类就是这样,为了自己的私欲,可以不顾其他人的死活。你们医院的院长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他们早点把事情的危险性告诉大家,把医院关闭了,就没有后面全院人亡的惨剧了!还有那个孩子,要是他能耐心等待出生的机会,也终会如愿的。现在他成了半人半妖的怪物,有什么意思呢?只要你这个支持者离开了,他照样化做一团烂肉……”

  我用惊异的目光看着苏芳,我的思维无法分析出他说出的每一个字的含义。仿佛我与他是两个不同领域里的两种生物,所思所想,完全是无法相容的东西。

  自私……对!我是很自私,我承认我自私!可是……可是我不需要谁来指责我的自私!一股说不清的怨恨由心底升腾起来,我恨了苏芳一眼冷笑道:

  “你在说什么话!你一口一个‘人类’的!难道你就不是人类?”

  “……”苏芳听罢全身震颤一下,用诧异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眼眶立刻红了起来……

  我们就这样对持了好几分钟,双方的眼中都透出一样的、想让对方承认自己存在价值的神色……

  忽然走廊上所有的一切,包括墙壁、地板都开始发光,而且光越来越强烈……渐渐地,我开始看不清苏芳的表情了,也看不见他足下“那个我”的存在了……

  “妹妹……把手给我……” 从头顶传来一声亲切呼唤。

  我抬头用失神的眼睛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开启了一个发出强烈红光的洞。洞中除了光还是光,却不怎么刺眼,呼唤的声音还在持续:

  “来啊!妹妹……你回到我身边吧!伸手啊!妹妹……”

  很温暖啊!犹如进入了一个迷幻的境地,亭台轩榭、山清水秀的景象……跟着洞内的光芒,直接从我的视野传入我的脑海中,如此的熟悉!如此亲切!

  再也没有犹豫之心了,我终于伸手……

  “岚……你不要走!!!”从身后传来某个人的呼喊声。

  回头一看,居然是苏芳!同时,他也在惊讶着自己的行为,并用双手捂住了嘴。可是,他的眉宇间却透出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痛楚……

  而那个婴灵也忽然出现在我面前,他赤裸残缺的身体还是在流着奇怪的液体。在苏芳还没有下一步动作的时候,他就已经挣扎着腐烂的身体,哭着向我爬了过来:

  “不要走啊!姐姐!你不要丢下我们啊!用你的力量再帮助我们吧!就像在‘忘川’河边的时候一样……”

  “……”我看着婴灵,没有再说话。霎时我仿佛明白了,日日夜夜围困着我的凄凉梦境的来源了,眼前的一切都是在我前身留下的因果之缘。但是,现在我又该怎么选择呢?跟着熟悉的光芒离开,还是留下来与婴灵一起对抗苏芳。这时我才知道,我一直迷失在自己为自己设下的迷阵里……

  “妹妹!你还犹豫什么?你本来就是属于仙界的,跟我一起回去吧!”光中的声音开始催促着我,“你要快点!不然,不知道下次机会在什么时候了!”

  “我要去吗?”我迷惘地看着苏芳,发现他手中紧紧握着,白天那个奇怪的老头送我的姻缘翡翠,可他仍用漠然的眼神来看我。

  “你不要问他了!这个万恶之源!他把你害成这个样子,你还把这个送他!”光中的声音非常愤怒,“你快点进来吧!趁着两快翡翠的力量还在!你快进来吧!”

  “好……”虽然我听不明白,光中人的话的真正含义,却打心底感觉到他的话是正确的。我原本就是仙界的人,我现在应该回去!

  “呵呵!你不用去了,你根本进不了仙界的!”苏芳忽然低着头“嘿嘿”地笑了起来,“你知道吗?那个地方需要灵魂纯洁,没有罪过的人进去,你是不合格的!你杀了你的朋友,还帮助一个恶灵在人间为非作歹!这样的你下地狱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有资格进入仙界呢!你醒醒吧你!”

  “妹妹……你快进来啊!不要听他胡说!你原本就是……不会造成影响的……”

  “苏芳说得没错!我好像确实没有进入那里的资格……”其实我听不进去的是光中人的话,看着苏芳逃离我视线的脸,与在我足下哭泣的婴灵,我感到自己变得十分卑微。

  有着可能是“神明”身份的我,居然与一个无助求生的鬼魂一样卑劣,为了自身的安定轻易地夺取了别人、甚至朋友的生命!为了自己内心安逸的怜悯之心,我帮助一个恶灵危害人世,甚至……

  “人的确是自私的!就连与人类相类的神明、鬼魂也一样是自私的!大家为了自身的利益舍弃了周围的一切,同时也舍弃了自己……我也一样舍弃了我自己……”

  一切的打击,对我说来得太快了。一直自认高洁的我,居然是这样一个罪不可恕的恶灵!一瞬间,我几乎疯狂了,撕心裂肺的哭叫声从我口中爆发出来,回荡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所有的东西都在狂舞,红光的洞口也被阴霾的冷风吹散了。

  朦胧间看见,院内的几个同事和院长在我离院以后,在这条通道发现了我的尸体。恐惧、惊慌……最后,在场所有的人都近乎疯了一般地,将这个通道用碎砖封闭了,也将我深置在黑暗之中……

  “原来……我就是那样卑微的人,生前不能被人承认!连死了也会人舍弃……”我回头看了苏芳一眼,脸上带着沉静的微笑,“我是不能去天堂了吧?但是我也不想下地狱,更不想再回到人间,陷入这个肮脏的轮回。我看……我还是消失掉算了!”

  “岚冰……我……”苏芳猛然抬头,冲上来想拉我。

  我没有给苏芳这个机会,便“消失”在他面前……

  黑暗……

  眼前全是一片黑暗!这里比以前进入的,那个婴灵为我设立的地方还要黑暗、还要寂静!我卷缩在看不见地板的地面上,泪水不断地滴落下来……

  终于,我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就连黑暗的颜色、自己的啜泣声也没有了……

  感觉,像破碎的羽毛一样随风飘零。我想,我大概已经堕入了一个,连神都无法找到的自我境地吧!

  在这个世界里生存,如果有罪就会遭到惩戒的话,就让我因为自我惩罚,而一人在这里腐化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30

第二十节

  (苏芳篇——从现在开始,第一人称为苏芳!!!)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我的脸上,伸手碰触被打过的地方,一种火辣的刺痛从面部的肌肉一直延伸到神经深处。

  这是我第一次被人打!自幼我便在父母以及师傅的溺爱下成长,他们就连瞪我一眼都舍不得,又怎么会忍心让我尝试被打的滋味呢?但是现在我的确被人打了,而且打我的人就站在我面前用蓄满泪水的双眼狠狠地瞪着我,并向我疯了一般地吼到:

  “你为什么违背我们的约定?你不是答应了我……”

  “我答应了你什么?”我用默然的眼神回应着那个人的狂躁,因为我不能像她那样癫狂,至少我还算清醒。就算她昏了头……我还是要保持清醒!

  “你……”对方再也说不出半个字了,空气也瞬间凝固在我们不再对视的那刻。她别过头去、捂住了脸,尽量用很大的步子跨出门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你滚出这个城市吧!”

  我默然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担忧的成分,我真害怕她跑的太快了,害怕她会跌倒,害怕……因为她担负着两个人的生命,她是沙沙……

  最终我没有去追她,因为有些东西让我心力憔悴,也让我再也没有心情去关心世事了。

  岚冰……模糊的视线里,在这个我们曾经一起居住的空间里,忽然出现无数个她,带着各种表情向我做着各种奇怪的动作:她因为我与沙沙的吵嘴,而夸张地躺在沙发上大笑;她因为我能做饭,而木呆鸡似的惊讶;她因为我的捉弄,而不知所措、面红耳赤;因为朋友的死而伤心难过……

  还有因为我……那张近乎绝望的哭泣的脸,痛苦挣扎的样子……

  我伸手想去拉住她,她却闭上双眼消失了。而现在这个很大的房子里,却只剩下我一个人了。门是开着的,与外界相连着,但我却感到好寂寞。就像岚冰说的那样,她常常感觉到自己一个人在虚无的空间里飘荡着。这回我也感觉到了这种诡异的感受,身体明明站立在地面上,脚下却空空的像随时都会飘浮起来,并随风飘荡到某个不知名幽暗深谷里去了……

  短暂的失神后,我快速地收拾了行李并如沙沙所愿:离开了,就绝对不再打算回来的想法。因为我想忘记段岚冰这个人,忘记她的样子、名字……以及跟她所有的事情。

  我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善良无知还是阴险狡诈。也许她是真正地希望她周围的人都正常、和谐的生活下去,可她为什么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那个邪恶的婴灵呢?并若无其事协助婴灵杀害她的朋友、同事们。而且她居然还是一个具有“仙骨”的人。想到这里,我就不禁手脚发凉……

  “当……”

  在我刚要踏出房门的时候,一声清脆的声响碰撞在足下,我低头将脚边一枚绿莹莹的东西拾了起来,它是我向岚冰讨要的姻缘绿玉翡翠。我第一次看清楚它的样子,精致的龙形雕刻展示着雕琢工匠非人的能力。

  那算是中了什么“邪”吧!我在那个时候居然对岚冰着有不同寻常的感觉,并相信那个奇怪的老头是“高人”会赐予我们 “奇迹”。可是这个世界上的奇迹毕竟是虚幻的,就算有、也不会赐予一个帮助恶灵作恶的、有着仙骨的已逝凡人,和一个违禁喜欢上幽魂的修行者。

  要扔掉它吗?要完全扔掉我与岚冰的一切吗?我问我自己……

  一辆红色的高档跑车停在我的跟前,车上穿着黑色西装的管家向我招了招手。我将行李往车内一扔,有一种仿佛好久没有扔过东西的畅快。跳入了车中,管家对我说:

  “少爷,辛苦了!夫人叫我来把你直接接回家去,她先看看你,然后你再到师傅那里去。师傅那里我已经给了他电话,你就放心吧!”

  “哦!”我漫不经心地眺望着窗外的一切,城市终于恢复了平静的喧哗,人们也有了属于自己的表情与欢笑,这些都是来自于岚冰的消失。可是她又消失在哪里去了呢?想着这些,失眠了数日的我也渐渐进入了无梦的睡眠。

  醒来的时候,发现跑车像一只狂野的野马奔驰在高速公路上。我迷迷糊糊地用手指不停地捋着前额被风吹乱的刘海,视线徘徊在地平线上。我忽然感到内心一阵强烈的震颤,我这个时候才发现了那件奇怪的事。如果细细回想起来,这怪事已经发生了很久了,大概我因为岚冰与沙沙的事情而烦躁着,没有去留意。那就是:

  自从岚冰消失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任何鬼魂一类的东西了……难道我的“天眼”瞎了?

  感官上的刺激没有了,另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慢慢地侵蚀起我的神经来。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从内心深处开始害怕起来。

  回到了家,父母像粘粘的橡皮糖将我粘了好几个小时,问这问那。我不敢说多了,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我知道要是说实话,他们一定会吓得进入半昏迷状态。

  下午的太阳懒懒的,我在花园的游泳池边的长椅打盹,又快速地进入了睡眠。

  那梦境……那是多年前的梦境,在没有做师傅的徒弟的时候常常做的梦。

  眼前是一条幽黑、阴冷充满的迷雾河,而我是一个小小的、穿着白衣的孩子,流着眼泪赤足徘徊在芦苇丛生的河岸边。被泪水迷蒙的视线中,河中有无数个小船,每一个船上都站着一个和我穿相似白衣的小孩。他们没有划船,船却自己在动,并将他们向彼岸带去。是羡慕、是嫉妒我自己都说不清楚,我就这样木然地看着他们向彼岸靠拢。

  船……船居然莫名其妙地翻了!孩子掉入了水中,努力地挣扎着,哭喊着……我虽然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但是我知道我对这样的事情有着深深的恨意,恨着那些让船翻掉的因素,我也想顺利地到对岸去……

  “可怜啊!”一个婆婆苍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我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远远的地方有座桥,桥边的土台上面站着一位面容慈祥的老人,她端着什么东西给过路的人喝。并不时地向我们这里观望,布满皱纹的脸上充满了怜悯。桥上的人饮过婆婆给的水后,就依次非常顺利地通过桥,到了依旧迷雾笼罩的对岸了。有桥过河不好吗?我想着就迈开步子向那里奔去……

  在我的视线里,我所在的芦苇丛与桥之间的距离不过300米。可就是那区区300米的距离,让我跑了一个时辰都还是300米的距离。最后我筋疲力尽地坐在原地哭了起来,那个婆婆似乎没有看见我在哭,依旧不时的回头看着河水说:

  “可怜啊!那些孩子……多次被人间折回,怀着对人间的恨意与执著,想保留那份邪恶的意图偷渡过河。可是那是不被允许的啊!只有在出现指定下界神使的时候,才会出现真正能过河的船啊!你们那样只有失败,只能增加对人间的仇恨,只能再次失去过桥的机会啊!”

  这时我才明白了,我是一个被神放逐在希望与仇恨之间的渺小的幽魂。我几乎没有机会再到对岸去了,要永远固守在这片荒芜寒冷的土地上。

  闭上了双眼,泪水也止住了,同伴们依旧不懈地乘着船,再因为失败而河中体会着冰冷的触感,而我则安静地趴在原地进入了睡眠中……

  “呵呵,可怜的孩子……”朦胧间听见有人说话,我睁眼看见一个老婆婆将我抱在怀里,正爱抚地摸着我的头。

  好温暖啊!婆婆的手非常温暖也很温柔,我再次闭上双眼说:

  “婆婆,你是桥边土台上的那个婆婆吗?我现在能过河了吗?”

  “呵呵,你不要把我和那个没有心肝的孟婆弄混了,你叫我幺婆婆吧!”

  “幺……婆婆……”

  “呵呵……好个纯洁、美丽的小孩,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走进这里来的,不要你的父母真是瞎了双眼。你不想不想到河岸去啊?你想不想让你的父母后悔当初没有选择你……让他们后悔哦!”

  “不……没有必要。”我说,“我只想到对岸去看看,我没想让谁后悔!”

  “你真是个好孩子哦!非常适合……婆婆带你过河,你跟着婆婆走!”

  幺婆婆站了起来,拉着我的手向芦苇深处走去……

  我忽然发现她的手变得好冰凉,冰的让我难受,可我却怎么也无法挣脱,而且她将我越握越紧……越握越紧……

  “哇……”

  在噩梦的冰冷中,我惊醒过来。覆盖在身体上的毯子被汗水浸湿了,粘粘地贴在身上,又滑又腻的触感像被蛇缠一般恶心。

  我冒火地诅咒着这个噩梦,将毯子扯到地上,想回房间洗澡。这时,粘腻的感觉并带着滑动的收紧感重新出现在身体上,而且在脖子的部位特别明显。我顿时觉得呼吸困难,跌跌撞撞地向客厅跑去。借着落地窗玻璃的投影我惊恐地看见,在身体最有紧迫感的部位出现了一道道滑动的勒痕,而且不停地变换着部位。可我却依旧看不见任何鬼魂一类的东西,更不可能知道是什么东西在攻击我。

  “哇啊!!!”背后传来母亲的尖叫声,回头只见母亲痛苦地揪住了头发,表情扭曲地哭叫着:“不要啊!孩子!是妈妈的错!是妈妈当时只重视事业没有要你,请你不要伤害你弟弟!你要杀,杀我吧!”

  这时,滑腻的感觉游离到了脸部,一股腥臭的恶臭穿透了我的呼吸道,像尖针一般刺痛了我的胸口。我无法反抗,也不知道怎么做,因为我看不见他。没有了天眼,我居然连对方的定位也难以把持。

  究竟怎么了,那些东西不是因为岚冰的消失而消失了吗?为什么他们又出来了,而且现在我面对的居然是我的“哥哥”……

  对了,那个梦境一定暗示了什么……

  我的思考在越来越困难的呼吸中慢慢呆滞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31

第二十一节

  “苏芳!你愣着做什么?不想活了吗?”
  身后传来一阵呵斥声,我不禁全身一颤、颈项上的紧迫感也减轻了大半。回头看见师傅竟然站在游泳池边,并用严厉的目光盯着我。他手中拿着一个盛着晶莹液体的小瓶子,将它的瓶塞打开后,向我扔了过来。

  瓶子在落地窗玻璃上,破碎了……清凉的液体将我的衣服微微溅湿。当清澈的水珠落入我的眼内、湿润了我的角膜的时候,我终于看见了:

  视线中的游泳池中挤满了各种各样、残缺不全的苍白色的躯体,像一团团巨大、浮肿的蛆在微蓝的水中胡乱扭动着。相对比较完整的,颤颤微微地将他们的手或者脚从水里伸出来,并试着想爬上来。

  在阳光的烧灼下,他们伸出水面的部分,顿时化做一团腐肉。我足下的大理石地面,由白色转化为深褐色,光洁的表面像被硫酸腐蚀了一般气泡滚滚,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缠绕在我脖子上的东西,我现在也看清楚了……像噩梦一般,他居然和那个婴灵长的一模一样!(很抱歉!我对小孩子没有什么区别的能力,只要是婴儿、我几乎无法看出他们有什么区别!)而且从母亲口中得知,他居然是我的“哥哥”……

  婴灵向我咧了咧嘴,展示出他那口尖利的牙齿。变形、拉长的身体像蛇一般将我紧紧缠住,皮肤外层的破溃黏液给我带来湿滑的诡异的颤栗。忽然他对我“嘿嘿”一笑,接着将嘴巴狠狠地张开向咬来……

  “苏芳!你在看什么!快离开那里!”师傅及时地冲了上来,一把将婴灵用灵符打开,然后拉着我向客厅跑去。

  “快!快关闭所有的门、窗!”师傅一边叫着一边自己先行动,我与父亲也叫了仆人来帮忙。

  门关上了,窗户贴上了符印,师傅则盘腿坐在地毯上,口中念着古老的咒语。我知道这一切的行为,都是为了防止外面的那些东西进入而做的。

  “老婆!!!”忽然父亲一声惨叫,他跑到落地窗旁边一只手捶着玻璃,一只手用力扳着我抠死的窗户开关。也是在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我们刚才进客厅的时候没有把母亲带回来。

  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我看见母亲倒在地上,而那个婴灵正被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簇拥着,他们正齐心合力地将她往游泳池里拉。

  “妈妈!”我冲到窗户边,打算开窗户出去救母亲。

  “苏芳!不行!”师傅停止了诵念,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说,“没有用的!你应该救不了你母亲了。”

  “为什么啊!”

  “你失去了天眼之力,而且现在那些恶灵已经不再惧怕你了。师傅现在的法力又战胜不了他们,只能做结界将他们拒在房门外。你如果出去的话,根本救不了你母亲。而如果我出去的话,留在这里的所有人也会遭到不测。”

  “不会的!老婆你不会有事的!”父亲听罢疯了一般将窗户强制推开,想跳出窗外。

  “你留下来,我去!”我将父亲推开,爬上了窗户。

  “苏芳!你不能去!很危险!”父亲死死的拉住我,不让我下去。

  我冲父亲笑了笑说:“爸!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把妈妈平安带回来的!如果妈妈有了危险,我这个做儿子的不出手,那你们不是白白生我养我了。”

  “是啊!如果真有什么,你就认了吧!”师傅上前来把父亲拉住,并把他带到沙发上坐好。而我则跳下了窗户。

  原本是阳光明媚的白天……可是当我双脚着地的时候,四周却陡然黑暗起来。虽是黑暗,却不是黑漆漆的那种,四周的一切都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诡异的蓝光。师傅在我身上洒的、用牛眼泪制成的开“阴阳眼”的液体的时效也过了,我又开始看不见任何鬼怪类的东西了。“正常”视线里,只看见母亲在幽暗的光线下悬空向游泳池飘去……

  我家的建筑面积很大,三层楼的高度,欧式格局的房间,显示出我父母在事业与金钱上的成就与富足。院子里花园、泳池、球场……几乎样样齐全,这里自然成为了曾经幼小的我的乐园。

  那时候最喜欢做什么呢?对了……是放学以后,赤着双脚在泳池与客厅间的,那段木制走廊上来回奔跑!同时带着愉快的笑容听着,足底与木板之间相撞时发出的“咚咚“声,有一种擂动战鼓的错觉。不知道为什么,男孩子就是喜欢这样激烈、刺激的感觉。

  而现在呢?现在的我也是赤着脚,行走在这块熟悉的木板上,虽然没有小时候那种激快的情绪,可是我现在要去救我生命垂危的母亲,速度也应该不慢吧?可是我脚却像灌了铅一般寸步难移,足下的声音也诡异之极:

  “叭……嗒……呲……吱……”

  我该用什么样的形容词,来诠释我足下的声音呢?像腐烂的头颅被踩烂的声音;像浑浊的脑浆被用力甩到墙壁上的声音;像皮肤与肌肉被撕裂的声音;像一种难以想像的恶心怪物嘴里发出的呻吟声……

  一种前所未有的怪异触觉,由赤裸的脚底向上延伸,像微弱的电流轻麻地刺激着我每一根神经。粘粘的、异常滑腻、若有若无的蠕动感……

  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行动也渐渐迟缓起来。环顾四周……仍旧没有看见什么恐怖的东西,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地板仍旧是地板,没有什么破损、弄脏的痕迹。花草、椅子、阳伞……一切还是依旧,除了天色灰蓝以外,一切都平和如常。

  仿若经过几千年的缠腻,我终于“跑”到母亲跟前,伸手拉住了她漂浮的衣角。托起母亲身体的对方好像无意跟我争抢,我刚碰到了母亲的手,她就由半空中掉入了我怀中。我们便一起跌落在地面上……

  “妈!你醒醒!”我轻轻拍着母亲的脸,试图唤醒她。

  更可怕的事情接着发生了:地板……融化了!]

  软软的、像充满烂泥的沼泽一般,将我迅速地向下吞没……惊慌失措的我,越是挣扎、下沉的速度越快!

  “苏芳!”父亲见状奔到窗户边,拿起一把椅子、想敲碎窗户玻璃。

  “你认命吧!不要强求了!他不是属于你的!你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幸福的!已经够了……”师傅死死拉住了父亲,说着让我内心发寒的话。

  “呜……“父亲的体力终究没有师傅那样强健,输了力气的他,只好坐在地上像个孩子般地哭了起来。

  我要死了吗?大理石溶解的泥水已经淹没到了胸口,我不停地将母亲向上托着……我也希望有奇迹出现!哪怕只有母亲--她一人活下去……

  泥浆的位置越升越高,我没有力气再去推、托母亲了……黑色的浆液淹没了我的视线,同时也扼杀了我的呼吸……

  岚冰……我可能有办法知道你的下落了,因为我即将就要去你所在的地方了……

  人们说,人死以后就要去“黄泉路”,那里有一条河叫“忘川”,河上有一座桥叫“奈何桥”。他们也说,忘川边有一块叫“三生石”的石头,人的灵魂在过桥的时候,便可以看看那个记载着,他前世、今生的三生石……

  我真想去看看啊……我们是不是下辈子还有再见的缘分!我甚至奢望着你能在忘川边等我!因为我是多么害怕再一个人回去啊!希望这些都不是妄想……

  我到现在才发现,一直独立自主的我,居然也有如此懦弱的一面!

  我在离开那个城市的时候,把姻缘翡翠带在身边的!因为我相信那天那个送你翡翠的老者,绝对不是凡夫俗子!更相信他是一个高于我师傅的仙人……

  岚冰……我一直在心里祈祷着,我们能有“缘”再相聚……

  意识由于呼吸的终止而模糊得更加厉害了,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我把衣服口袋里的翡翠摸了出来。因为泥浆的原因,我的眼睛不能再看见任何东西了,可是我还能摸!我能摸到它龙形的精湛雕刻;能摸到它温柔的冰凉;甚至能摸到它晶莹剔透的感觉……

  接下来是整个身体轻飘飘的感觉……

  我以为我自己已经死了,可我仍旧有着再次睁开双眼的机会……

  我躺在床上,师傅和父亲都守在我身边,他们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一看就知道是疲劳造成的。

  “这是你从什么地方拿到的?”师傅见我醒了,马上将岚冰给我的翡翠递到我眼前说,“你不要说你是从什么古董店买来的!因为它根本不是人间的东西!”

  “这……不会是因为这个,我们才会遇到危险的吧?”我有些不知所措,并开始胡思乱想,这块翡翠……难道是岚冰为布什么局而故意留下来的!

  “不是!因为它……我们才得救了的!”师傅非常严肃地对我说,“它大概是仙界的东西,刚才多亏了它发出来的光亮,你跟你母亲才能从泥浆中解脱!”

  “它是岚冰留给我的!”我真傻,到了这步田地还在怀疑一个消失了的人。

  “段岚冰……”师傅长长叹了一口气说,“她是我做为道行高深的修行者的‘耻辱’,从我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会给我带来非常大的困惑……对了!还有你啊!”

  “我不明白!”

  “你也到了这样的年纪了,你也早该选择自己的路了!”师傅看了一看父亲,父亲闭着眼睛痛苦地点了点头……

  “你其实……不应该是我们的孩子!”父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遏制住激动情绪的口吻,说着让我全身发颤的事实。

  我的父母年轻的时候非常好胜,什么事情都要做到完美无缺。为了事业,母亲曾经三番五次地,拿掉了肚子里的孩子。后来,等他们需要孩子的时候,一张医学化验单却绝情地将他们的继承之血否定了。

  那个时候,师傅是一个很年轻、很莽撞的,徒有高强道术的傻小子!因为与父亲一直关系不错,就用“法术召唤亡魂”来帮助父亲后继有人。

  那是被法界所禁止的操作,是需要付出鲜血,甚至生命的代价的禁忌之术,就算当事人没有什么危险,可那些由亡魂生成的“人”,也随时可能成为危害人间的妖怪。因为他们都是反复未顺利投胎,对人世存在着强烈恨意,因而被仙界人流放在忘川边的恶灵……

  听到这里,我忽然想到了,我梦境中徘徊的那个怪异河,和我殷切盼望过河的情景……不禁全身一颤:

  “我不会是……恶灵的转生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31

第二十二节

  “当然不是!你当师傅是什么啊!”师傅白了我一眼、接着讲:“你的师祖是一位修行颇高的人,在生前曾经与仙界的人有过来往。那里的人送了他一个秘符,说它是可以连接人间与仙界的神符。你师祖他没有使用过就留传到我的手里,通过它我知道近年会有一个有着仙骨的人来到人间。仙人下界转世一般都是不过奈何桥的,而是乘坐渡船直接从忘川河水中过来,于是我便使用了密符将他的灵魂引了过来……”
  “啊?这样说来……”

  “对!那个孩子就是你!”师傅指着我的鼻子,一脸严肃的说。

  “我不会是那些所谓的‘仙人’吧!”我有点呆了,原来我可能与岚冰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同时我也放下了那个噩梦的疑问。

  “当然是!”师傅说,“至于段岚冰……我一直认为她只是一个被恶灵操纵,无法判断是非的、仅有天眼能力的‘普通人’。可是我错了!她居然能携带着这种玉佩……它是能抗拒一切邪恶力量的、仙界上层人士才能拥有的宝物!我以前真是糊涂!一个普通的恶灵怎么可能在大白天里四处晃荡,而且还进寺庙、吃东西……甚至能指定特定的人见到自己。”

  “那么岚冰她也是仙界人而下入凡尘的?”

  “应该是吧!”师傅微微皱了皱眉头,“我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段岚冰应该仅仅只是灵婴的主要力量支持者才对,而它后面应该有着什么邪恶的负面力量来操纵才对!而且那个邪恶的量力,也一定与仙界的正面力量有着密切的关系……”

  夜晚很快来临了,我一个人躺在房间里,看着四周豪华的装饰,忽然有一种负罪感:好像这些东西都不应该属于我一样。

  “你其实……不应该是我们的孩子!”

  父亲的那句话深深地埋在我的心,一碰就会疼……

  清晨,我去客厅吃早餐的时候,发现师傅与父母已经坐定在沙发上了。他们目光都集中在刚跨进房门的我身上,仿佛等待这刻很久了一般。

  “事情……果然没有结束!”师傅面色平静地说着,把手中的报纸送到我跟前。

  报纸上详细地报道着岚冰居住的城市的怪事,而且比以前的还要严重:什么大人、小孩死尸的复活;植物的异生化……还有那个该死的、以前我亲眼看见过的,泥土和着鲜血蜕变成形状怪异的小孩子!在报纸版面上最大副的彩色海报上面,都是那些东西的实物拍摄……

  终于,我手中的报子掉在了地上,在某一张图片上的一个小角落上,我看见了她……段岚冰!

  对!是她!段岚冰……那张灵秀、美丽的脸我怎么能忘却呢!现在的她却带着邪恶的表情,默默地站在远处、看着近处的人们惊恐的躲避那些小妖怪的嘶咬……

  “我要去那里!”沉默了几分钟,我拣起地上的报子,情绪激动地冲师傅与父母叫道,“怎么可能!岚冰已经死了!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我要去确认!”

  此时,母亲俯在父亲身上恸哭了起来,她死死地拉着父亲的手说:“我们果然没有享受天伦之乐的机会……”

  “算了……”父亲轻轻地安慰着她。

  “你真的要走?”师傅看了看我说,“我早预料到你会这样,所以我在你妈妈的要求下为你算了一卦……”

  “怎样?”

  “凶多吉少!”师傅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继续说,“可是只要你留下,就会没事!”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因为这件事,我已经通过了玉佩告诉仙界的人了,他们说会派使者会来处理的!”师傅有点狡诈地观察着我的神情说,“他们会处理的比你好!至于岚冰……他们也会来处理的。”

  “怎么处理?”

  “不知道!”师傅说,“他们没有指明怎么处理,我也没有权利询问这个!”

  “哦……”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来不及顾及父母的感受,就回房间收拾东西打算离开。

  “拿去!有用的!”师傅在我离开以前将玉佩交给了我,“如果你能活着回来,那真是奇迹啊!”

  “奇迹是人创造出来的!”我浅笑着将玉佩挂在脖子上,冲父母挥了挥手,然后对师傅说,“我没回来之前,请您一定要保护好我的亲人啊!”

  “不用你说!”师傅义正词严。

  我没有要求管家送我,我知道这样对他是一种危险。因为城市里的人都在陆续地迁徙、离开,像我这样“再向虎山行”的人实在太稀有了,我也不想让那个对我家一直忠心耿耿的人有什么闪失。

  自己开着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的心情还满不错呢!好像在风洗礼下,一切阴霾都将被风洁净,长久压抑的感受也暂时放松开来……

  “轰!!!”突然,一阵强烈的地动随着巨响在车下延伸。

  “地震了吗?”我想着使劲踩了刹车,并从车上跳下……

  真的地震了!离我车子仅仅两百米的地段有一处悬崖一样的裂口,来不及刹车的车辆与车内惊叫的人们一起被裂缝吞噬掉了。有些没有掉入裂口的车辆,却因为减速不及时而相互碰撞起来……霎时,浓烟与巨响再次席卷了整个断裂口两端。

  我站在裂口的边缘,看着下面深不见地的,似乎通往地狱的沟壑不禁全身一颤:“好危险啊!差点就直接下地狱了!”

  “啊!我们过不去了!为什么每次我们想出去就这样?”

  “我们会死在这边!”

  “怎么办……这里难道这里只能进,不能出?”

  对面的人们哭喊起来,也给了我现在的情况的“合理解释”。可是我与他们不一样,我是要进去的人呢!于是我环顾四周想找个裂缝小的地方跳过去,行动很快有了回报,我总算找到了一个勉强能够让我跳过去的地方。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我一下子跳了过来……这项“工作”非常吃力,在跳到对面的时候,裂缝边缘松软的土质差点要了我的命!双腿蹬离开“哗哗”下落的泥土的时候,我真怀疑我会掉下去!

  “你不该疯了吧!这个城市最近……”好奇的人们,将气喘吁吁的我围了起来。

  “我知道!我是来救一个人的……”我平静地说着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

  人们看了看我,沉默了,我想他们应该在反省他们的什么作为吧!

  “这里一定可以跳过去!”这时一个男人叫了起来,向我跳过的地方冲去。

  “你不能去!”他的朋友拦住了他,“你的体育一直不好,你看他跳的时候那么吃力,而且已经将缝隙的距离加宽了,你跳不过去的!”

  “胡说!”男人暴跳如雷,“我知道,你一直就体力最佳!我们都知道裂缝在加大,你想先跳过去!”

  话音刚落,男人就甩开他朋友的手,向对面跳去……

  开始我认为那么冲动的他,一定能够跃过。可我现在听到的是他凄厉的惨叫声,从裂缝深处悠远地传来……

  站到裂缝的边沿,看着下面深不见底的黑暗,听着对面人们的惋惜声……我不禁在嘴角泛起了一丝微笑。

  我为什么要笑?我也不太明白,我也来不及思考这个,因为现在我与周围向下看的人们,一起看到了一幕更加恐怖的情景:

  一群身形溃破的婴儿沿着松软的土壁向上、向我们缓慢地爬了过来。他们畸形的四肢像蛆一般蠕动着,身体上溢出细密的血珠,并咧着嘴向我们奸邪地笑着并发出一阵怪异的叫声。可我们每一个人却都像知道他们在叫什么:

  “抱我……抱我……”

  “沙沙……”有人落下去了,在他还未完全掉入黑暗以前,他便被岩壁上伸长的黑褐色的腐烂的手臂捉住。

  “哇!救命啊!”他叫声的凄惨度不比开始的差,可我们也终于明白了叫声的意义:

  岩壁上爬行的婴灵们,正在活生生地啃噬着那个人的身体。鲜血、内脏、肉沫……和着腥臭的气味使我全身无力……接着,又有几个人掉入了“地狱”。

  四周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越来越多了,失去了“天眼之力”的我,也只能像个凡人一般痛苦地捂住耳朵,对抗这种疯狂的歇斯底里的状况。

  这时,一股强大的力量拉住了我的脖子,并将我向下拉。我明白下面的小婴灵们已经选择了我做食物了,求生的本能促使我拼命抵抗着向上对抗着……

  “吱……”这样的惨叫肯定不是人类的,与我相对的、下面的婴灵忽然像被高度灼伤一般浑身起泡,并稀稀拉拉地向下掉落。

  又是那个翡翠!它发出一圈圈明亮的金光向四周辐射着,每一圈金色的光芒都将婴灵们“残忍”地腐化掉,并推下裂缝深处。

  “啊!我们得救了!”靠我较近的人都一起被解放了,他们直起了身子,痛快地叫了起来。

  这时,让我最恼怒的事情发生了:在我始料不及的时候,有一个人居然指着我脖子上的翡翠说:

  “大家看啊!是那个东西救了我们!”

  可能这样也不算什么坏事吧!可他接着说的话就让我以后遇见很多“麻烦”……

  “我知道,这个是除妖用的宝物!只要它碰到妖怪,他们就会死!”

  “啊?真的吗?

  “那么好的东西,怎么能不用?”

  “哥们儿,你太自私了吧!”

  四周的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将我围了起来。

  “你们做什么?”我感到事情不妙了。

  “当然是‘使用’这个东西了啦!你不能一个人独享,让大家死吧!”

  “你们……怎么用?”

  “当然是用来‘打’妖怪了!”

  “不行!”

  我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将玉佩紧紧握在手中。可是寡不敌众的我,很快就被按倒在地上,玉佩被抢走了!

  我几乎哭了出来,顾不上刚才被揍的疼痛,冲了上去与他们抢夺……

  我真是无能!在众人的拉扯与殴打下,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块翠绿色的闪着金光的玉佩被抛进了裂缝中……

  我的知觉也在瞬间消失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32

第二十三节

  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揉着被打得满头包的脑袋,我发现我仍旧躺在我晕倒的地方,只是开始那条裂缝消失了。
  原来那个翡翠的作用比我想像的还要大!我摇头苦笑,看着完好如初的地面和不知所踪的汽车,有一种空空的失落感。那些自私的人们早已通过卑劣方式取得的道路远去,空旷的公路上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与生命的存在。

  我要祝福他们以后的道路都平安吗?我想着……

  可是我并没有!我的潜意识不断地诅咒着他们!诅咒他们以后还能遇上更可怕的东西!

  一阵冷风吹过,意识有些狂乱的我清醒了。环顾四周秋风将落叶席卷的萧瑟景象,我不禁一颤:

  我为什么有这样恐怖的想法?我不是仁善的仙界人的转世吗?我为什么要这样诅咒这群因为惧怕死亡而暂时疯狂的可怜人呢?

  视线中,我刚躺过的地方放着两件衣服……一件是铺垫在昏倒的我的身体下面的,另一件是盖在我身上的。

  “也不知道谁良心发现做的。”我自言自语道,拣起了衣服、披在身上向城市徒步而行。

  走了大约三个小时,我终于来到城市的郊区。远远一排密密麻麻的乡镇独院,居然没有一盏灯火。很显然,居住在里面的人早已经搬走了。

  随便找个地方睡觉吧!我想着徘徊在几栋建筑物之间,选择自己想去的地方。

  “嘿!小伙子!”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发现是一个老头在冲我吆喝着:“小伙子!你在看什么呢!”

  老头长的很瘦小,弯腰驼背的感觉让人觉得很诡异,可是他有一双炯炯有神的双眼,眉宇间透露出莫名的深奥,让我无法抗拒他的问话:

  “我想找个地方住!天已经黑了……”

  “原来这样啊!”老头眯起双眼,摸了摸没有胡须的下巴说,“这几户人家都没有人住呢!主人都去外地亲戚家了,你想私闯民宅吗?”

  “这……”我一时语塞。

  “来!住我家吧!”老头看着我有些木呆的样子哈哈大笑,并把我向他所指的住宅拉去。

  客厅里点着蜡烛,我与老头对坐在桌子两边相互对盯着对方。

  老头的目光让我非常不自在,在黑暗中闪耀着“明亮”光芒的眸子,仿若在认真地挑选着某种物品,或者在审视着我的灵魂。

  “恩……”为了打破这种奇怪的气氛,我想了半天问了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为什么不开灯呢!好黑啊!”

  “嘿嘿!”老头盯着我的脸怪腔怪调地说,“你不会不知道这里闹鬼,全村的人都搬走了吧!”

  “那你为什么要留下?”我好像问一个特别愚蠢的问题,出口后我立刻后悔起来了。

  “那你为什么要到这个城市来呢?”老头将问题打回与我。

  我不禁全身震颤起来,为什么要回来?当然是为了确认某个人的生死!可是,当我确定以后我又会怎么做呢?是……还是……

  太难以想像了!我痛苦地捂住了头不再看桌子对面的老头,脑中一片混乱……

  蒙胧间老头吹熄了蜡烛,接着他细碎的脚步声回响在空旷的客厅里,脚步声还未到大门的或者与客厅相连的任何门时就消失了。

  我立刻警惕地直起了身子,在房间里搜索着他的身影。果然,那个家伙真没在客厅里了!

  “如果他不是妖怪的话,就是‘飞’了!”我佩服着自己到现在还能跟自己开玩笑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贴着上二楼的楼梯边的墙向上走去。

  “哎!怎么……太可怜了……”

  我还没走到楼梯口,就听见老头碎碎念的声音:“可怜啊!可怜……灯开不了啊!不哭……”

  我饿了近靠楼梯口最近、发出声音的房间的窗户向里面看,只见老头正弓着腰地向着墙角语无伦次地念着:“乖乖……不要害怕……乖乖……”

  “……”墙角里发出一阵模糊而又熟悉的声音。虽然听不清楚内容,可是我却能判断出那是纱纱的声音!

  怎么究竟是怎么回事?纱纱为什么在这里?那个老头究竟是什么东西?不会真是什么妖怪吧!我来不及细想,便走到紧闭的房门前大叫:

  “纱纱!是你吗?你在里面吗?”

  “……”对方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问话,依然跟老头在说着什么。

  “不哭!乖乖……要灯吗?”老头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可是他也好像没有注意到我的叫喊,“不哭……可怜……我们开灯……”

  灯火“啪”地一声被打开,我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吓出了一身冷汗。光明并没有出现在这间我们所在的房屋里,而是闪耀在四周无人的空屋里。

  霎时,我所在的这栋建筑物更加黑暗了,而房间里奇怪的声音也嘎然而止了。

  “纱纱……”我愣了一小会,终于鼓起勇气去推房门。

  门,“吱呀”一声推开了,老头仍旧蹲在墙角边。微弱月光下,他全身发出暗青色的荧光,让人不寒而栗,瘦小的身体后面的确有一个和纱纱很相似的身影,正蜷缩在那里瑟瑟地发抖。

  “纱纱,是你在那里吗?”我问。

  “开灯……看看……”老头碎碎念着,像是在对我说。

  “灯的开关在哪里?”

  “在……半空中……”老头哧哧笑着,指着房间正中央的一小节塑料线。

  我知道农村里的有些电灯不是按的开关,而是用拉的灯线。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去拉那截闪烁着白光的线,不过我的眼睛却死死地盯住老头,谁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东西,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况且,他那么古怪!

  当我的手碰触到灯线的时候……

  这是什么奇怪的触觉:凹凸不平并且滑腻腻、湿嗒嗒的……

  于是我将目光转移至手放在位置,我的心脏差点从胸口蹦出来:是一只手!一只被剥了皮、鲜血淋淋的手!而且它的长度超乎了人类的想像,从漆黑、高远的房梁垂直下来。

  我还来不及将手缩回,它便将我的手捉住,并将尖锐的指甲刺进了我的手腕中,剧痛与鲜血顿时爬满了我的手腕。我努力挣扎着,却没有什么作用,反而加快了指甲深陷我腕部的速度。

  “痛吗?嘿嘿……”老头悠悠地转过身子,冲我呲牙咧嘴地怪叫着。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我狠狠地说。

  “嘿嘿!”老头没有回答我,站起来向我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看见他渐渐开始腐烂的脸上蠕动着红色的蛆。微微伸出的手,不对!是爪子……上面挤满了婴灵们扭曲、浮动的脸。

  顿时,尖厉的婴孩的哭声充斥着整个房间,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头像要裂开似的痛起来,这样的疼痛远远超越了手腕的撕裂……

  这时,我才真正体会到,失去 “天眼之力”和翡翠的我,只是一个等待被恶灵吞噬的普通人。

  “凶多吉少……可是只要你留下,就会没事!”

  师傅的话语,不断在我脑海盘旋……我难道真的会死?

  不会的!我怎么可能死呢?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呢?特别是关于岚冰的……

  如果她真的死了,我会亲自回到“爱婴医院”,将我曾经无情地遗留在那里的、她的躯体带回峨嵋山火化,并与她的尸骨相守到我的生命的尽头;如果她还活着,我要亲口向她道歉,为我曾经的自私和专断而忏悔……

  “有那么重要的事情要做!我怎么可以闭着眼睛等死!不要开玩笑了!”

  我用另一只手抓住了血手的腕部,用力腾空向老头一脚踢去!老头立刻发出一声婴儿般的叫声消失在黑暗中。接着,我在口袋中摸到了一把锋利无比的,曾经被师傅用来削桃木剑的小刀,胡乱向血手刺去……

  血雨的纷飞与房梁的剧烈震颤在视线中回荡,那只该死的手终于被我切下了一截并在地上痛苦地扭曲着。不解恨的我上前踩住了它,用刀子继续刺着……刺着……刺着……

  看着渐渐被我肢解、粉碎的手,我心中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快感。那是嗜血与期盼见到别人痛楚的快感!无法控制更无法停止……

  我的现在的心情是如此的畅快,残杀一个会动的东西是如此的惬意!仿若,在我内心深处一开始就嫉妒着世界上每一个生物,嫉妒每一个拥有完整生命的生物……嫉妒得让我想杀死它们!

  体内那只暗藏的野兽在蠢蠢欲动,我甚至开始幻想,如果夺取我翡翠的人在的话,我一定也这样将他们一一撕碎!!!

  我现在非常地想杀人!杀死那些不让我拥有生存权利的人!杀死他们……

  “苏芳!你在做什么?你疯了吗?那个东西已经完全碎掉了,你停下来啊!”这时一个人冲了上来,拉住我的双手与我抢夺刀子。

  “不要阻止我!我要杀了你们!你们不要我活下来!我就杀了你们!”我狂叫着将对方按倒在地,手中的尖刀对准了他的胸口刺了下去。

  是纱纱……对方是竟然纱纱!她惊恐的双眼中带着疑问紧紧地盯着我。

  一阵几乎窒息的感觉后,我终于清醒了!我终于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了!可是我手中的刀子却无法挽回地继续向着原本的方向前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32

第二十四节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我的手忽然被某个东西打到,刀也应声落地。

  转头一看,居然是那个被我踢翻在地的老头。只是他已经毫无一丝诡异的样子,佝偻的背也挺直了,眉目间头出一股慈善的气息。

  “呵呵!你算是合格了!可是要好好看清楚四周的情况啊!千万不要冲动了,补救的机会不是每次都有!”

  话毕,老头化做一阵烟雾消失了……

  这时,我发现地上掉了一个卷轴,刚才那老头就是用它来打我的。

  我没有多想,将卷轴拾起打开一看,上面用修丽的字体写着:

  “迷解于玉,玉出于心,心由情升……”

  “什么意思?”我自言自语道。

  手中一股灼热,卷轴居然自动燃烧起来,而且火焰发出一圈圈类似于岚冰送我翡翠的粉红色的光芒……

  “叭!”当火焰燃尽的时候,房间里的灯光立刻被点亮,屋内的阴霾被一扫而光。明亮的光线下纱纱已经跪坐起来,扶着挺立的肚子,张口喘着粗气,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纱纱,你没事吧!刚才那个老头……”

  我试着去拉她,企图让她摆脱这种紧张的状态。谁知道她像疯了一般向我挥动着手臂,不让碰她,口中语无伦次地叫喊着:

  “苏芳!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做!岚冰……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去打扰她的睡眠!我伤害了大家……呜……”

  “什么意思?”我听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使劲拉着纱纱问,“你去打扰了谁的睡眠了?”

  与疯疯癫癫的纱纱折腾了半天,她才安静下来。坐回一楼的客厅,与我面对面的纱纱捧着我给她熬制的蜂蜜汤,泪如雨下地向我讲述了一件让我震惊的事。

  记得,我与岚冰找到了可以封印灵婴的“阴阳古墓”以后,我们在里面遇见了一个死而复生的“人”……

  吃晚饭的时候,我们又向纱纱提到了那件事情。纱纱当时十分兴奋,并向我追问怎么运用“阴阳古墓”实行死而复生的方法。喝多了酒的我,没有考虑太多便把方法如实地教给了纱纱。

  在我离开这里的第二天,恰恰是满月之日!当太阳还未沉入地平线、月亮却已经悬挂在半空的时候,纱纱带着岚冰的遗体来到“阴阳古墓”。进入墓穴后,将预先准备好的符纸布好阵,再将岚冰的遗体放进阵中,念咒语……

  当纱纱欣喜地向睁开双眼的岚冰扑去的时候,岚冰居然起身掐住了她的脖子……

  “她是真的想杀死我……”纱纱抖得像筛糠,放在嘴边的蜜汤怎么也送不进嘴里,“可是我知道,她不是岚冰!”

  “你怎么确定她不是岚冰的?”我有些愠怒,“你不知道吗?死而复生的人的性情是要改变的!现在岚冰一定成为了仙界的追讨对象了!如果她永世不得超生……这个责任你付的起吗?”

  “嘿嘿……”这时,纱纱发出一阵奇怪的笑声,浑浊的眼眸内透出一股寒意,“你到现在才知道着急啊!我们一样是恩惠于岚冰的怨灵,不过你比我们更加受主人宠爱罢了!所以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完全是为岚冰而活的,只要她能活下来,我们怎样都无所谓……”

  “我们是‘死者’?你们是那些人?”

  “恩……”纱纱喝了一口蜂蜜,仿若她刚才什么话都没有说,“我之所以确定她不是岚冰,是因为她掐我的时候说什么,‘岚冰那个死丫头,终于能为我所用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喂!不对……你刚才说我们是什么‘怨灵’!”

  “没啊!我没有说!”

  “那你怎么跟一个奇怪的老头在一起的?”

  “不知道,我被‘岚冰’掐晕以后,再次醒来就看见你在用小刀乱切一只会动的手。”

  我盯着纱纱的眼睛,虽然泪痕依旧,可是清澈的感觉也是依旧……我相信她对刚才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现在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不光岚冰、我……现在连纱纱,甚至一些不知名的人都被牵涉进入了一个可怕的谜团之中了。

  面对渐渐棘手的状况,失去“天眼之力”的我,向师傅拨通了电话求助。当我将所了解的一切告诉师傅以后,师傅有些激动地问:

  “那个老头走的时候,还说什么没有?”

  “没……怎么?”

  “他应该是仙界的人!”

  “什么?仙界的人?他的玩笑开大了吧!”

  “………………”

  这时从电话的另一端传来师傅念诵除魔咒语的声音,这种咒语非常复杂、难念,力量却相当强大。虽然师傅说我学习咒术的天赋不错,可这道咒文却让师傅教了我数次,也无法掌握。

  “呲……”

  楼顶传来一阵强烈的骚动,像是什么东西在楼上的地板痛苦的挣扎,并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去看看!”师傅吩咐道,“放心,绝对没事的!”

  于是我握着电话、拉着纱纱,碎步上楼去。刚到楼梯间,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便迎面扑来,一股股暗黑色的带着泡沫状的污水延着楼道倾泻而下。

  “真的要上去吗?好恐怖啊!”纱纱可怜巴巴地问。

  “当然。”

  顺着污水的源头,推开我们刚离开的房间的门,满地的腐肉与污血和着扭曲的肢体在地板上胡乱叫着。不知道它们哪里来的嘴巴,反正这种声音真是有够让人起鸡皮疙瘩的。

  “你来念一念……我刚才诵的咒文。”师傅说。

  “啊?你要我现在就念?我一直都不太会……”

  “你现在试试啊!你念了就会明白那个老头给了你什么!那是学习咒术的天资!”

  我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一种从未有过的清醒感在脑中回荡,于是我终于鼓起勇气念了起来……

  “啊!它们在融化!好恶心啊!”在纱纱的惊叫声中,我还听见了其他东西的惨声。咒语仍在我口中不断地念诵着,直到惨声终止……

  当眼睛睁开的时候,房间已经完全恢复成“正常”的样子,找不到一丝有鬼怪的痕迹和污物。正当我惊叹着咒语的奇妙效果,和老头真是仙人身份的时候,师傅却在电话那头哑着嗓子说:

  “苏芳,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你可以不学任何咒语,放弃你现在的身份,跟父母去外国居住,永远离开这个有着你缔结孽缘的地方。不然,你真会有生命危险的!你母亲一直在哭,她很伤心……”

  手中的电话瞬间变得沉重起来,同时感到一丝视线在纠缠着我,我知道那是纱纱的,我知道纱纱想要表达什么。我也很快做出了决定,这决定不是为了纱纱,而是为了我自己!

  “告诉妈妈!叫她多多保重!告诉她……我一定会平安回来尽孝道的!”

  电话是被我挂掉的,我害怕我会哭……不想在纱纱面前哭,做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这样做多没面子!可是,我的母亲……从我出生前就为了我做了那么多,可我却为了自己的自由散漫而不断地伤害她。

  “苏芳……”

  纱纱忽然明白了什么,拉了拉我的衣袖。我转过身子,尽量避开她的视线,我肯定我现在的眼眶一定是红色的……

  视线,转移到了楼层对面的空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半空中漂浮着……

  那又是一个婴灵,如云烟的身体在空中轻轻飘动着。他的脸很熟悉,那是曾经在我家的游泳池边将我紧紧缠住,并张嘴想咬我的婴灵……他是我的哥哥!他现在正向我露出狰狞的笑容,并挥舞着惨白的手臂扑过来。

  我苦笑着想:他现在居然还想找我报复吗?我是不是要用刚刚学会的咒语来对付他呢?

  “啊!苏芳!救救我!”

  婴灵没有扑向我,而是向纱纱发出了攻击。纱纱吓得在原地不断地乱舞手臂,而且每次都十分及时地避开了婴灵的嘶咬。原来那个仙界的老头不仅将“能力”送给了我,还分送了一些给纱纱。

  咒语又在我口中念了出来,红色的光晕立刻笼罩住婴灵的全身,像强酸一样猛烈地腐蚀着它的身体。刺耳的尖叫声冲击着我的耳膜,让我心志全乱……仅仅念了一遍,我便停止了……

  我走上前去,将在半空中痛苦扭曲的婴灵抱住,为它驱散四周的红光,在它丑恶的脸上刻画出诧异的表情,呆呆地看着我,黑洞洞的嘴里发出一声声哀鸣。

  “哥哥……呵呵,我虽然觉得你不像我哥哥,可是妈妈这样说了,我就承认了!”我摸着它的头,忽然体会到了岚冰那种无聊的怜悯,“你不应该来找我们报复的!我没有错!我出生的时候哥哥早已经死了……而妈妈也没有错!这个世界很残忍,没有足够的生存条件,生存着也是一种痛苦啊!请你不要怪她!”

  “呜……”婴灵仿佛明白了我的话,低着头呜咽着,哭声将我的心慢慢地瓦解。

  岚冰……我现在终于能体会到,你以前为什么那么“糊涂”!那是因为我没有用“心”去体会过别人的心啊!

  “你走吧!我不想杀你!如果妈妈要去国外,你还是陪她去吧!不要吓唬她!她是一个很称职的母亲,你若真心对她,她一定会非常喜欢你的!不要再让她受到任何折磨了……”

  我将婴灵抛出了阳台,说着让我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话,它能听懂、能接纳吗?这种由怨气集结了多年的婴灵,能明白我说的话的意思吗?

  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半空中的婴灵渐渐开始变样……变得像一个正常孩子的样子,他冲我笑了笑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你就这样放过他行吗?”纱纱问。

  “不知道!”我盯着纱纱傻笑,“偶尔也像岚冰那样做傻事,可以理解一下她那古怪的心境。”

  “岚冰的心才不古怪呢!”纱纱有点不高兴了,“我觉得她拥有世界声最善良的心。”

  “恩……善良有什么好处呢?最后还不是被……”

  “现在还没有到最后呢!”纱纱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仿佛在若干年前见过……

  可若干年前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有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33

第二十五节

  拂晓,我与纱纱离开村庄徒步向城市走去。

  一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废弃的车辆摆满了荒凉的公路。秋风卷着漫天的烟尘,将天地混为一片。

  我与纱纱的目的地是那个阴阳相合,使岚冰“复活”的古墓。我知道她现在肯定不在那里了,却在冥冥之中感应到,去那里一定可以得到什么线索。

  有身孕的纱纱行动非常迟缓,而且耐力相当差,我们走不到一里路,她便会停下来休息。看着她满是汗水、痛苦的脸,我叫她找个地方休息,我一个人去古墓,她却怎么都不肯。

  “不行!我就是死也要去那里!我要亲自找到岚冰!”

  这句话是她一路上的口头禅,我也拿这个性格倔强的小丫头没办法,只好时时处处地扶着她行走,生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差池。

  岚冰……她比你肚子里的亲身骨肉还重要吗?

  我好几次想这样问纱纱,可是话到嘴边我又把它咽了下去……

  古墓现在就在眼前了,萧瑟的一切在眼中飞旋,凝望墓穴内阴霾的黑暗,我忽然有一种害怕的感觉!害怕那种黑暗会将我吞噬,害怕那种黑暗再次来临!仿若它曾经让我与寒冷的孤寂做伴,让我与恐惧的懦弱纠缠不休……

  满地的尘土在步伐中击起,借着打火机微弱的光线,我们进入了墓穴的深处。

  墓穴有了明显的变化,阴湿的墙壁已经完全干燥,有着诡异花纹的壁画从剥落的青苔里露出。我凝视着那些花纹忽然想到了什么,把打火机递给了纱纱,然后用手将青苔刨开……

  果然……当青苔被我出去一大半的时候,整个墓穴里响遍了纱纱的尖叫声。在干燥、枯萎的青苔群下面,布满了恐怖的用鲜血图画的人物图形花纹。

  如地狱一般……充满恐慌的人们哭喊着,在无数婴灵的追咬下变成了肉泥、化为了白骨……然后,泥土与飞扬的鲜血相合成为了异形的婴孩。我倒抽了一口凉气,闭上了眼睛。

  这个是什么?我反复问着我自己……是真实过去的写照,还是预测未来的暗示。

  在图形的笔触上,我知道这些都是岚冰画的。以前我因为受伤休息而在阳台晒太阳的时候,她总是笑意盈盈地拿着笔和纸,在速写本上来来回回地涂鸦。虽然画面不是很漂亮,也不是很有型,可是她要表达的意思却能准确地传达给看画的人。

  我和纱纱返回她的公寓,相对无语地深深思索着……

  我其实什么都没想,脑袋里一片空白!现在什么线索也没有,我应该怎么做呢?

  站起来走到窗户边,看着窗外的一片荒凉,以往人群熙攘的街头已经完全落寞了,只剩下秋风中飞旋的落叶……

  “啊……真是什么都没有了!”我叹息道。

  “呵呵!是啊!”倒是纱纱先对我露出了奇怪的微笑。

  “笑什么?”

  “不知道!”纱纱起身进了房间,“我想睡一会,但是你不要一个人跑了!”

  这个像“恶鸡婆”一样的家伙,到现在都不肯忘记自己的执著!我想着也进了一个房间,躺在床上很快进入了梦乡……

  梦中,岚冰站在了我面前,泪水蓄满了她的双眼。我伸手想拉住她,可是却怎么也碰不到她。

  “你究竟在哪里?”我问。

  “我在……一个连神明都无法触及到的地方……”岚冰的声音忽远忽近,身形瞬间灰飞烟灭,“对不起!苏芳!对不起……我是一个没有用,只会顾及自己感受,胆小、懦弱的人……对不起……”

  “岚冰!”我的叫喊声将自己惊醒,摸着被汗水湿透的衣衫,我发现自己好像就快深陷进入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那个深渊里有一个我日夜想念的人……

  “倘若岚冰在那里的话,我会义无返顾地向那里奔去吧!”我自嘲地笑了笑。

  “你打算去哪里!”

  随着一声熟悉的声音,我居然看见岚冰真的站在我的面前了。她散乱的长发与白色的裙摆随着破入窗帘的寒风胡乱飞舞着,透着明镜水面般宁静的眼眸直直地注视着我。

  “岚冰……这是做梦吧!”我没有动,只是对望着岚冰的眼睛。

  “你没有做梦!”岚冰贴着床沿靠近我,体温的热度也跟着过来。

  “……”我没有说话,忽然感觉到身体再也不能动了,接着岚冰伸手掐着我的脖子说:

  “你去死吧!离开这个世界!履行我们的约定,把这个身体给我!”

  我不懂她在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只感到呼吸越来越急促,和岚冰尖锐指甲深陷入我颈项的疼痛。

  如果我现在能动的话,我也许也不会反抗吧!我对岚冰无情的伤害,足以让我自己为自己判死刑!

  如果我死以后,她能原谅我,能与我重新开始……我愿意被她杀死!

  “咚”一阵沉闷的响声后,岚冰忽然面色狰狞地捂着头在地上翻滚起来。只见纱纱站在那里,手中握着一个佛像,佛像上面沾满了血迹。

  “你为什么打她!”

  “她要杀你!”

  “你不是最喜欢岚冰吗?为什么……”

  “她不是岚冰!”

  “臭女人!居然这样对待我!是谁给了你复活、生存的机会的!”岚冰尖叫起来,起身向纱纱冲去。

  “苏芳!快念你师傅教你的咒语!”

  “好……”

  我在还未来得急将咒文念出的时候,岚冰便冲破了房间的落地窗飞了出去。我与纱纱追到了窗户边,用惊讶的目光看着泛着红色光晕,在半空漂浮的岚冰。那光分明是仙界的,为什么如此邪恶、惧怕佛像的“岚冰”会有这种光晕呢!

  “哼!你们很惊讶吧!看来你们还没有记起所有的事情,不过没有那个必要了!什么段岚冰也好,沈如梦也罢!你们都是自愿充当这场生存战争的牺牲品的,等到你们死的时候,我就跟神一样了!”

  “你不是岚冰!岚冰在哪里?”

  “哈哈……我怎么可能是岚冰!她早就已经没有在这个世界上了,恐怕神灵都找不到她的踪迹了!如此强大的力量……我是她的话,事情会非常简单地解决掉的。”

  “那你是谁!”

  “你们这些为生存而忘记使命的背叛者,没有资格知道我是谁!幸运学会暂时保护自己的咒术的你们留到最后死吧!等我将其他的牺牲品吃掉以后,再来找你们!下次你们就安心地把身体让出来吧!哈哈……”

  “岚冰”冲我和纱纱狂笑着,消失在幽暗的夜空中……

  “我常常做一个梦……梦中我是一个穿着白色单衣的小孩子,我站在阴冷的河边和同伴们都想过河去。不知道是谁说的,对岸是天堂……”纱纱现在坐在我的对面,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一些话语,话中的一切场景都好熟悉。 “后来,有个全身泛着红光的女孩子出现了,她把过河的机会让给我……她是岚冰!”纱纱哭了起来,我的心也随着哭声纷乱不安。

  我模糊的视线中,我防佛看见纱纱描述中的,那个小小的岚冰站在河岸边对着我微笑……可是其他的,我却什么都记不起来,什么都记不起来!我记得岚冰也提过那条河的!我想那就是人们所谓的“忘川”吧!那我们又算是什么呢?

  我明白纱纱也不太记得,关于那个进入岚冰身体的人的事情。

  这一切的谜怎样解开了呢?

  想到了那个奇怪的仙界老人给我的卷轴上面的文字:“迷解于玉,玉出于心,心由情升……”

  难道岚冰以前送我的翡翠可以给我谜底?于是,我拉着叫喊着要当跟屁虫的纱纱,开着汽车向丢失翡翠的地方驶去。

  我虽然现在还没有想到要怎么拿出,那个被深埋在泥土之中的翡翠的方法,可是离目标越近越好!我深信我渐渐坚定的内心与信念,一定能将目标完成!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34

第二十六节

  现在我站在那个曾经对周围人产生憎恨的地方,他们为了自己眼前的生存与利益,夺取了我最珍贵的东西,也毁掉了可能成为未来生存支柱的东西。

  荒凉的公路与漫天的飞沙下,我与纱纱看着平整如初的路面有些迷茫。

  “你确定是这里吗?怎么连一点裂痕的影子都没有?”纱纱问。

  “那当然!我不会记错的!而且在我醒过来的时候路面就已经封闭了。”

  “那就奇怪了!”纱纱用手指戳着地面。“难道这个地方是门……”

  “什么门?”

  “…我说了什么门吗?”纱纱偏着头问我。

  “……”我没有再问了,我发现沙沙越来越奇怪了,也明白那是身不由己的“谜”!

  “要找个什么机器把这里挖开吗?”我喃喃自语道,也同时自嘲自己搞笑的想法,却看见纱纱赞同的目光与拼命点头的样子。

  一路找寻,我们终于在一个废弃的建筑工地上找到一个挖土机。爬上了机器,我们看见驾驶员仍旧“沉睡”在驾驶室里,青紫色的脸庞被工作帽遮掩着。

  我没有说话,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我用副驾驶旁的一件大衣,裹住他暴露出的被婴灵们啃噬得露出了白骨的手臂,再将他放进建筑队的休息室里。

  回头的时候,看见纱纱迷惘的双眼,在那个性格一向强硬得像泼妇的她,眼睛闪着想要自我逃避的泪水……

  地面被慢慢地挖开,泥土像一根美丽变换的彩带,每隔好几米深就换一种颜色。这不算什么奇异,地壳就是这样组成的!

  也许我与纱纱在做着无用功吧!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地面开始向下陷了,由于挖土机非常沉重,它下陷的十分明显。我拉住纱纱,带着她跳下了下去,再拼命地向坑外跑。

  土地泥泞起来,并吐着酱紫色的泡沫,脚下的感觉越来越柔软,软到我无力奔跑。足底开始向泥土里陷落,仿若泥中有什么东西拽住了我们的脚,并用力向下拉……

  “怎么回事?”纱纱拉着我的手几乎哭了出来,“我们要死了吗?”

  “怎么可能?”我努力稳定着纱纱的情绪说,“我们还有事没有做呢!怎么可能死?”

  “是吗?哈哈哈……”

  这时从我与纱纱之间蹿出一团乌黑的东西,将我们打落在泥泞中。手伸进了泥土中,我终于证实了自己开始的猜测,泥土里果然有东西在拉扯我们,是那些熟悉的令人心作呕的、滑腻小手。

  “好久不见了!”那团乌黑的东西冲我们嘻笑着,声音非常熟悉。“今天我们满齐全的,就在这里把事情全部解决了吧!”

  “你什么意思!”我端详着它……居然是那个一开始就让岚冰不断庇护的婴灵,是整个事件的万恶之源!

  “嘿嘿……你没有发现我现在什么都不怕了吗?”婴灵邪恶地笑着,“你来试试那个死老头教你的咒语吧!”

  “……”我注视着它的眼睛,却没有念咒语,我知道这个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你想怎么样!”

  “等幺婆婆来了再说……”

  听着婴灵的话,我不由全身震颤起来!

  幺婆婆?是不是在我梦境中,牵我的手的那个……

  一切没有让我来得急细想,地面再次地裂开了,一团阴冷的雾气和一个女孩子一起从裂缝中飞了出来。女孩冲我明媚地笑着,向我伸出了手臂,扑了过来。

  “苏芳……我回来了!”定睛一看那女孩居然是岚冰!她还是跟以前一样,笑的那么可爱,而且不怎么会记恨于人,她已经完全原谅了我过去的错误了吗?

  此时此刻,她对着我伸出了她洁白的手臂说,“苏芳……你快接住我啊!”

  听着岚冰的呼唤,我不由地伸手……

  “苏芳!你疯了吗?”纱纱上前来,将我扑倒进泥泞中。

  冰冷的泥土使我清醒过来,回头看见岚冰正附在地面上,尖锐的指甲深深陷入了岩石块里。

  “她早就不是岚冰了!你忘记了吗?”纱纱指着岚冰说,“她说了下次来要取走我们的性命的!”

  “死丫头!没有想到你变得这么难缠!”岚冰凶神恶煞地冲着纱纱喝道。

  “是啊!”纱纱的双眼又开始变得浑浊起来,“我是变了!可是幺婆婆……您也变了!您跟以前的您有很大的差别!”

  “你看错了吧!我可没有改变,倒是你们一个个都在背叛我!”

  现在进入岚冰体内的人,就是“幺婆婆”?我想着,拼命地回忆着梦中的情节,可是却怎么都无法想起来。倒是与岚冰的过去,渐渐在我脑海中浮现……

  我伤害了她、我怀疑她、我看不起她……她的笑容、她的泪水、她的绝望……我能体会!我都能理解!就宛如同一人才能体会自己的悲惨遭遇一样……

  “我跟岚冰根本就是同一个人!不是吗?”我按住剧痛的头,歇斯底里地打断了幺婆婆与纱纱的对话,嘶声竭力地向天空叫道:

  “岚冰!你究竟在哪里!给我出来!”

  地面开始摇晃起来,天地间飞旋着无数粉红色的光芒,它们殆尽四周所有的阴霾,脚下的泥土开始变得坚硬起来,泥泞中蠕动的肢体也消失了……

  “哇啊……”在红光的碰撞下,幺婆婆与婴灵都痛苦地在地上打着滚,并发阵阵惨叫声。

  我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些光居然是从自己的身体中发出的。我几乎呆了,我从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样强大的灵力,而且是不受我控制的!

  “混帐小子!我让你继承了这样的力量,你就这样来伤害自己的同胞吗?”幺婆婆冲了过了,伸手死死掐住我的脖子,但却十分力不从心,而且她碰触到我身体的地方,也“滋滋”地发出了灼伤的声音。

  这时,一道更加强烈的红光从幺婆婆跳出的裂缝发出,幺婆婆与婴灵也消散在这片光芒中。不!应该说是,他们逃逸、离开了光源处。

  走近一看,发现光源居然是我遗失的翡翠!在裂缝的最下面是翻滚的岩浆,赤红色的光芒与滚烫的热度从里面蔓延出来,在岩浆上空漂浮着一块岩石,而翡翠就在上面!

  “我这次非要拿回翡翠不可!”我这样想着、试图向下爬,手足却被炙热的温度燎起了血泡。

  “苏芳!你疯了吗?你这样会尸骨无存的!”纱纱不知什么时候也进入了红光的范围,死命拉住想向下爬的我。

  “好不容易走到这步,你叫我怎么放弃!难道你要我活着继续承受对岚冰的亏欠!”

  “是呢!不想亏欠人家,就去取翡翠啊!”幺婆婆的奸笑声从红光外传了进来,“那里只有灵魂才能进入,是地狱之门的入口!想要取到翡翠的话,你们就去死吧!哈哈哈……”

  “你以为我们会上你的当吗?”纱纱愤怒地叫道,“如果这样,翡翠一定会伤害握持它的灵魂吧!我看你就是设计想害死我们!”

  “哈哈……你可真聪明啊!我真怀疑,你是少喝了孟婆汤才出生的!以前的记忆那么清晰!”

  “如果死了,真的能取到翡翠吗?”我问纱纱。

  “……”纱纱点了点头,她的神色又开始淡漠了,我知道每到这个时候,她就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而且能说出一些神秘而又正确的事。

  “那我死了……你一定要将翡翠拿好,把事情解决了!”

  本以为这句话是出自于我口中,可是却被纱纱先一步说出!她微笑着、附在我耳边轻声说:

  “做为活生生的人,你幸福吗?哪怕很短暂!……我很幸福!真的!最最幸运的就是能遇见岚冰,遇见我的老公……但是我却还有个抱歉,就是我肚子里的孩子……”

  “纱纱?”在我还没有来得急有反应的时候,纱纱已经纵身跳进了裂缝中……

  “你知道吗?苏芳……纱纱的孩子其实我也有份,没有我的照料,他怎么可能那么健康!以后我们有什么危险的事情,不要带上纱纱,要是她和她的孩子有什么意外,我会后悔一辈子、伤心一辈子的!”

  岚冰以前的话,在我的耳边萦绕,可是在我的视线里,纱纱的身影却渐渐被火红的光芒淹没……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34

第二十七节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让纱纱死去!如果死后真能拥有某种未知能力的话,我宁愿自己先尝试死亡的滋味,然后再将纱纱救出来。”
  一股强烈的执念从内心升腾起来,我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脚下滚动的热浪……

  随着一阵强烈的响动,我使劲将身边的岩石踏塌陷,失去平衡的我跟着身边的碎石,一同堕入了断岩下的火海。

  烈焰炙热的触感,像被利刃刺穿一般剧痛。我却努力地睁开双眼,注视着下方那颗翠绿的翡翠,并伸手想将它至于掌中……

  岚冰,倘若翡翠真是我们的缘分,这次我绝对要将它紧紧握住,哪怕最后真的会失去生命!

  正当烧灼的痛楚快将我的意识湮灭的时候,一丝清凉的触感流过我的身边,好似被清泉由上往下淋湿一般,身体上炽烈的疼痛也消退了,恍眼看见纱纱被某种绿色的流风般物质拢住,她的身躯也像随着水流般轻轻地向上飘移……

  绿光是那颗翠绿的翡翠发出来的,它温柔地将炙热、烦闷的空气清新,也同时将我与纱纱向上托。最后,我们平稳地降落在裂缝外的地面上。

  “苏芳……”纱纱抬头看着我说,“你怎么有这样的能力,能把我从下面送上来。”

  “不,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想代替你……而且是那颗翡翠它……”望着纱纱眼里的深邃,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她,而实话也是最好的回应。

  “你到这个时候还对我撒谎?!你应该成全我!”纱纱顿时又开始狂躁起来,她死命地抓着我的衣领推搡着说,“现在你还讲什么人情味!如果岚冰和你都死了,我们就完了……”

  “纱纱……你在说什么呢!我没有撒谎啊!”我面对纱纱失态到极点的举动,不自觉地伸手护着她,生怕她伤害到腹中的孩子,“你安静点好吗!你不想活了,但你的孩子呢!你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她!”

  正当我们在为谁成为牺牲者对峙的时候,脚边的裂缝开始闭合起来了。天地倒错般的震颤将我们抛坐在地上,尘土飞扬的黑色雾气重新将我们的视线模糊,同时笼罩着我们的红光也开始消散了……

  “哈哈……你们这样乱来,不珍惜生命,翡翠拒绝你们了!你们跑不了了,乖乖地把你们不应该拥有的东西交出来吧!”

  幺婆婆的身影在渐逝的红雾中显现出来,她使用的岚冰的躯体,已经开始长出灰色的鳞片,尖锐的指甲也从指梢延伸出来……

  “苏芳!她已经快成为妖怪了,我们没有时间了!”纱纱见了岚冰身躯变化的样子后,几乎疯了,她回头狠狠地咬了我一口,挣脱开我的束缚后,便猛扑向裂缝处,我也当仁不让地将她向后拉,仿佛死亡对我们来说是百年不遇的好事。

  滚烫的岩石与我们的身体间发出一股难闻的焦味,我知道我们现在已经不知道什么叫痛楚了,只想将翡翠取回来。

  “那个丫头究竟给他们喝了什么迷魂汤?让这些……这样为她拼命!” 幺婆婆低头看着身边的婴灵,嘴里发出难听的讪笑。

  “哦?这个……”婴灵没有正面回答幺婆婆的问话,反而低头沉思起来。

  就差一步了……

  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悬浮在半空了,而纱纱却因为力不如我,而被我抛到了一边……

  “但愿……我这次能成功!”我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地祈祷着。

  热度越来越强烈,我感觉身体马上就要融化了。一股冰凉的气息却突然出现在脸边,我睁开双眼居然看见,一个苍白的灵婴紧紧贴着我的脸。它那双近乎白色的瞳孔中,透出痛苦的神色。我一眼就认出,它就是我那个所谓的“哥哥”!

  “你……你来做什么……”我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却明白它痛苦的原由:像幺婆婆那样高深莫测的家伙,都害怕进入这个红光地带,更别说我这个连最低等灵符都能解决掉的“哥哥”。可是它现在却没有一点想要离开的迹象,反而正拼命地将我向上推着。

  “苏芳!”纱纱也趴在裂缝的边缘,努力地拉着我的衣襟,“你不能死!你死了,我绝对不原谅你!”

  几秒后,我便在他们俩的协作下,被平安地送上了裂缝外。

  “你是不跟妈妈去国外了吗?”我定了定神,看着苍白色的灵婴快要被红光融化的身躯质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想……”

  “……”苍白的婴灵没有回答我的问话,只是将它那小小的手指放在我的嘴边,在我闭嘴后,它便冲我咧着一口尖锐的牙齿,轻轻一笑,转身飘入了裂缝中。

  “回来……混帐!”

  我这时才察觉到它想要做什么,伸手的时候已经晚了,它已经完全进入了裂缝中。同时纱纱也不合时机地抱着我,不让我过去。

  “苏芳,你不要下去了!你追不上它的!你这样只会白白牺牲的!也会辜负它的好意的!”

  “不!!!”我趴在岩壁上,望着下面鲜红的一片,眼泪又涌了出来……

  以前,我常常暗自嘲笑岚冰的眼泪,可是现在的我也在痴迷地品味着,眼泪给我带来的苦涩而酸楚的滋味。

  泪眼蒙胧的视线中,我却清晰地看见:我所要的翡翠被一双苍白的小手捧着,冲破了炽热、昏红的一切,并向我递来……

  当翡翠被抛到我的掌心中的时候,我“哥哥”那白色的瘦小的轮廓,也被泛滥在四周的红光残忍地溶解在空气中了。

  翡翠一到我手中,光芒便开始起了变化:刺眼的红光逐渐转为温柔的绿色,它将四周的炙热全部殆尽。在裂缝的合闭静止的同时,沟涧中奔腾的岩浆也瞬间凝固。而我与纱纱身体上的灼伤与痛楚,也在绿光的轻抚下瞬间痊愈。

  “哇啊……好痛!好烫!”

  幺婆婆的惨叫声响遍了天际,我转头看见她身上刚长出的鳞片与指甲,居然在绿光飘碰下,血淋淋地剥落掉了。

  “婆婆,我们快走!”黑色的灵婴机敏地拉着幺婆婆,化做一股青烟飘散了。

  “结束了吗?”我疲惫地跪坐在地面上,看着手心中已经变得普通、没有再绽放光芒的翡翠说。

  “应该没有吧!”纱纱拉着我的手,将我从地面拉了起来说,“只要这场战争没有结束,就还会出现牺牲者,你打起精神来吧!”

  “接下来我应该怎么做?”

  “……”纱纱迷惑地摇了摇头,“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吧!我好累!”

  “恩……”我看了看纱纱已经完全“平常”的眼神,知道下一步应该不是现在做了。

  那晚,我们在我和纱纱再次见面的地方安顿下来。

  在蜡烛微弱的光线下,我将翡翠透着光欣赏着,并想着那个怪老头为我留下的句子。

  “谜解于玉,玉出于心,心由情升……”

  “你在念那个啊!”坐在桌对面的纱纱冲我笑了笑,“刚开始,我认为你放掉那个婴灵是一件蠢事,我真怕它会再来捣乱……”

  “是啊!它这样在我预料之外。”

  “这些句子可能早就预言了这样的结局吧!”

  “我一直认为岚冰愚昧的怜悯,是一件可笑之置的事情。却没有想过万物都是有‘情’的,付出后的回报也是这样的直接。”

  “是啊!岚冰真是狡猾啊!”纱纱的眼神忽然又开始闪烁着奇怪的光泽, “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呢!呵呵……”

  “什么?”

  “没有什么!我可是做好了一切的思想准备的!”纱纱的笑意更加浓了,我却感到寒意浸骨。

  夜里,纱纱安静地睡在我旁边的床上,我羡慕着她安稳的睡眠,同时担忧着明日的下一步计划的实施。

  下一步怎么做,我也不知道了。从我的感觉上来说,这个城市大概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正常”,那些婴灵的气息也荡然无存了。

  胡思乱想以后,回忆却一直定格在最后幺婆婆逃逸时刻的样子,那血淋淋的身躯是岚冰的!一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迟到地降临,我紧握的拳头溢出了血……我决心要把那个老妖怪找到,把岚冰的身体要回来!

  在这个不算陌生的房间里翻箱倒柜后,居然找到了一包香烟。点上烟,在阳台上仰望星空,今晚的月色明媚得让人无法相信,银色的光亮绚烂将眼前荒芜的田地点缀着,也将视线模糊起来。

  “谜……究竟是什么?”我反复问着我自己,回想着与岚冰和纱纱发生的一切,我清醒地知道,我与岚冰在降临这个世界前有着紧密的关联,这种关联要比纱纱、幺婆婆她们要还深!

  “你那么想知道吗?”

  “怎么不想?”

  “如果知道以后你会死呢!”

  “死?我早死了几次了!怕什么……你是谁?谁在跟我说话!”

  某个人和我对了好次话以后,我才注意到他的存在。一股清新的气息从身后传来,我转身居然再次看见那个送岚冰翡翠的怪老头,他此时浑身透着微红的光晕,让人无法靠近。

  “你通过了我的测试,我这次来是为了宣布谜底的!可是要你愿意知道,我才……”

  “废话!我这样辛苦,就是为了知道我们与岚冰的过去!你不要卖关子了!”我有点不耐烦了,也无法压抑住内心的狂跳,我知道马上又有一场另人无法相信的事实即将出现,而且它便是这一场恶梦的的源泉。

  “你不愧是岚冰的分身,我无法对你不利!”老头神色暗淡起来,伸手摸这我的额头说,“好怀念这样的感觉,岚冰是我最疼爱的孩子啊!”

  “岚冰是这个老头孩子?”我心里想着却没有问,老头的手温柔地在额头来回移动,我的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神志地远去并没有使我感到恐惧,相反,一股安然的宁静,使我的灵魂流入了另一个空间……

  那是我与岚冰,与纱纱……甚至更多与这件恐怖事件相关联的人的从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35

第二十八节

  白昼般的星空闪耀着无数明媚的星光,青草的芳香在微风中舒缓地飘荡在这青绿色的天地间,流萤在眼角边来回着,使我不自觉用手护住眼睛……

  置身在这片奇幻的景致中,我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原地有些惊慌地四处观望着。

  忽然从天际出现了一道赤色的流星,轰鸣的陨落声震颤着天与地,一阵好似炸弹的爆炸声后,原野一片狼籍。飞溅在半空中的青草、树叶和石块,瞬间化为一串闪耀的尘埃。

  怎么回事?我正要上前去查看,一个穿着道袍的老头从我身边飞快地跑过,如行云流水般的步履像在飞一般。我认出了他就是那个要告诉我真相的老头。

  “喂!老头!你干什么?不是要给我看事实真相吗?为什么撇下我要走!”我一边叫着,一边追赶他,并伸手去拉他,“喂!你该不会假装不认识我了吧!”

  我的手……穿越过老头的肩膀。

  我停下脚步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是透明的……不仅是双手,我浑身上下都是半透明的。这时什么意思?难道我已经死了?

  “喂!老头你不要跑啊!给我说清楚……”于是我又不死心地追了上去。

  目的地是流星爆炸后的巨大的坑边,老头正慢步向坑的中央走去,那里有一个溢着红光的球体,它发出一阵阵寒冷的雾气和心脏般节律搏动震撼着整个大地。

  “仙界怎么会着这样的东西?难道是妖孽?”老头自言自语后,双手合十,口中念起了我熟悉的除灵咒语来。

  强效的咒语并没有对球体带来伤害,反而使它的光芒越来越强烈。我的眼睛再也无法看见东西,迷雾和强光渐渐将我的视野殆尽……

  再次睁眼的时候,看见代替球体出现的一个年约四岁的、身体赤裸的小孩子,他白皙的肌肤上漾出一圈圈红色的光晕,如星光般闪烁的眼眸,透出着对四周事物的好奇。

  啊!那张脸……是岚冰!

  难道这就是岚冰的出生?我抽了一口凉气,她是……什么东西啊!有着如同古书上记载的精灵般的降生过程!

  小小的岚冰将视线转移到,惊讶到无法动弹老头身上,脸上顿时绽放出愉快的微笑。她伸出粉嫩的手臂,清脆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这个诡异的空间里:

  “爷爷!抱我……”

  “妹妹,乖……”面对如此天真无邪的笑容,老头严肃的表情消失了,他轻柔地将岚冰抱离了深坑,转身湮灭的茫茫迷雾中。

  “对了,你没有名字吧!既然你出现在冰雾之中,那我就叫你岚冰吧!”

  正当我在迷惘着时光倒错的时候,身后有人在拍我的肩膀,回头一看,旷野与巨坑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青翠的竹林。

  笑声在竹林的深处欢快地跳跃着,几个穿着侍童服饰的小孩子,提着红色的灯笼,用着使花瓣与树叶飞舞的小法术,在竹林间追逐嬉戏。

  在他们之中,笑声最响亮的孩子就是岚冰!她的笑靥犹如鲜花绽放般明丽,这是我从未见过的。记得第一次看见岚冰的时候,她那张清秀的脸上就一直透着淡淡的忧郁,沾染着尘世厚重的苦闷。

  望着岚冰的笑容,我忽然不自觉开始笑了……感染着她的痛苦与悲伤好像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为什么呢……

  孩子们开始奔离竹林了,他们一边笑一边跑着向一个未知的方向飘去,我也跟了上去……

  他们停留在一个巨大的石门前面,石门是用灰色的岩石做的,透出寒冷气息,隐约传来人的哀鸣声。

  “里面是什么?”岚冰摸着石门问。

  “忘川……是死人呆的地方。”

  “啊?我想看看……”岚冰说着去推那道门。

  “等一下,那个门是大不开的……”在旁人的劝阻下,岚冰还是伸手将门推开了。阴冷的风一下子从门内吹了出来,除了岚冰所有的孩子都被吓跑了……

  忘川的全景展现在眼前,浑浊的忘川水与凄凉的奈何桥,与仙界的灿烂形成鲜明的对比。无数残破的灵魂在河水中挣扎着,想渡过凄凉的困惑,皑皑的白骨在河岸边堆砌着,成为这片灰暗土地上唯一的闪耀。骨瘦如柴的小灵婴趴在乌黑的泥土上呜咽着,让我毛骨悚然。

  “好可怜……我想帮他们……”

  岚冰吐着与常人思维相反的字句,阳光般的脸上终于浮现出我熟悉的阴霾,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泪水从眼眶滑落而出,掉进了阴冷的忘川中……

  白骨,一具小小的白骨斜靠的芦苇的残根上,随风摇曳的肢体在渐渐沙化,它快真的“死”去了,污秽的尸虫在它的眼眶中钻来钻去,它的眼对着河岸对面的迷雾。

  对面真的是天堂吗?可惜,没有机会再探究了……我清晰地体会着那具白骨的思维,与消亡的痛苦。

  岚冰的泪水掉落下来,像烧灼的热油瞬间融化了恶心的尸虫,也浸入了白骨的骨髓。粉色的光晕包围着白骨,在它外面形成了肌肉的弧线……最后凝固成为一个小孩。

  接受岚冰眼泪的孩子,跟其他的灵婴有着天壤之别,他具有完整可人的身躯,澄清无邪的眼神,一袭白衣清澈透明……

  他的脸……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居然跟我长的一模一样!!!

  我还来不及细想,一个看不见主人的手臂,将我拉到一个金碧辉煌的大殿上。烫金的龙纹雕塑红漆柱整齐地排列着,气势宏伟极了。彩色的薄纱飘荡在半空中,熏香幽暗。

  在我的身边,老头正半跪在那里,怀中紧紧地搂着岚冰,面对着大殿上、帘子后的某个人。

  “你发现了这样一个妖孽,怎么还不上报?”

  “不是!岚冰她不是妖孽,她是……”

  “你还狡辩,她居然擅自打开仙界与忘川的门,还使用妖术将那些即将成为恶灵而被销毁原神的灵婴复活,使忘川现在次序打乱!你现在就把她交出来,而我就只开除你的神籍!”大殿上的人,将手从帘子中伸了出来,一道白光从掌心射了出来,一直逼向老头。那光芒十分刺眼,而且有着强烈的压迫力,我不禁闭上了双眼

  一阵跌倒的声音以后,我居然看见殿上的人跌倒在地,他衣服上的玉珠散落一地。而岚冰则气势凛人地站在老头前面,全身泛着金红色的光。傻瓜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殿上的人惊慌地叫着:

  “快!快来人!给我把他们抓起来!鹤颜,你私藏妖孽,还让她打我,我一定让你连人都做不成……”

  “真的要去吗?” 鹤颜(终于知道老头的名字了!)一脸担忧地看着与他相视的岚冰。

  “是啊!这样算是条件,他答应放过爷爷的!”

  “可是神他好像真的生气了……”

  “没有什么关系,我的力量在他之上……就算他让我成为人,消减掉了它,可是还是应该有很多残留的力量吧!我会完成自己的心愿的。”

  岚冰说完跟着一个老婆婆离开了鹤颜,我认出来了,她就是孟婆!

  恍惚间,我看见孟婆回头向我微微一笑。我吓了一跳,那一瞬间我把居然她看成了幺婆婆。

  “孟婆带这个孩子去忘川转世成为人类吧!尽量多让别人代替她出生,分享上天给她的恩惠,让她超越我的力量消失掉吧!”

  “应您吩咐……我至高无上的神。”

  神……是有感情的……

  妒嫉是应该的……而岚冰呢?她有什么心愿呢?

  杵逆神的心愿究竟是什么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6-4 20:35

第二十九节

  当我脱离了那些纷乱的幻象,在现实中苏醒的时候,对眼前的纱纱来说却是一个长达一个星期的时距。

  双手托在下鄂上,沉静的表情宛如冬日里密林中的一滩寂水的纱纱,居然跟岚冰有那么几分神似!其实我也跟岚冰有那么几分相似……

  我们都是靠着岚冰的生命力存活下来的“小婴灵”……我想着不禁皱起了眉头,全身荡漾上下着一股莫名的感觉,我是得到岚冰恩惠最多的一个生命体,甚至我早应该不存在了,是岚冰的眼泪拯救了我!

  眼睛忽然有些模糊,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用我的眼泪来换取她的重生。

  “苏芳,你怎么哭了。”纱纱舒缓的语调呢喃着,温热的手指点在了我的眼角上,“……事实你知道了多少了?苏芳……你知道吗?我们虽然拥有岚冰的力量,可是我们却永远比不上她?我从小就带着前世模糊的记忆来到这个世界,我几乎夜夜都梦见我徘徊的望川,荒凉苦闷的感觉渗透了我的生命,直到岚冰的出现,她告诉我她跟我一样能看见那些东西,所以我不是孤独的,我们要相互扶持走完人生的道路。因为岚冰,一直躲在黑暗中的我再次看见了阳光,所以我发誓要跟随她一辈子……所以我违背了我的主人的吩咐……”

  “纱纱?”

  “你忘记了吗?我们的主人最最看重的就是你,你居然把她忘记了……”纱纱的神情开始诡异起来,一张一合的嘴角隐隐透着邪恶,“是幺婆婆,是神的使者!我们都是一手安排来将岚冰的‘力量’支解的棋子,你明白吗?苏芳!因为神不允许有高于他的力量存在!就算让恶灵将人世摧毁……神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无所谓吧!”

  “……”

  “苏芳,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到现在认为你一直崇拜的神明,是至高无上的?”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吧?”我脑袋里一片混乱,却仍旧依靠细微的“直觉”来回答纱纱的问话,“纱纱……岚冰好像有个‘愿望’,你知道那个愿望是什么吗?”

  “岚冰的愿望是拯救我们……拯救我们这些……”

  当纱纱刚给了我回答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苏芳,你醒了?” 对方居然是师傅,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疲惫。

  “哦……是的。”

  “苏芳,你害怕杵逆神吗?”不等我问候,师傅便单刀直入到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为什么这样问?”

  “我已经找到了解决你和岚冰……等等诸多事件的方法了。”

  “就是杵逆神?”

  “不对!是杀了……神……”

  “……”

  “苏芳,你害怕了吗?”

  “不是害怕的问题,师傅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结论呢?你不是神明的崇拜者吗?”

  “我不喜欢姑息错误!!!”

  “……好,OK!你胜利了师傅!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

  听着师傅平淡语气的讲解,我手心中的翡翠隐隐透着破入骨髓的寒意……

  “纱纱,我要……”

  “我知道了?”纱纱看着我挂了师傅的电话以后,冲我甜甜地笑着,“你就放心地去吧!我不要紧的!”

  “你说……”

  “你会胜利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纱纱开始与我心灵相通了,她拍着自己隆起的腹部说,“而且我还要为他着想呢!要是我死了,他就会跟我们以前一样了!”

  “呵呵……是啊!我也会加油的!”

  遥望窗外的星空,淡淡的感觉,像幻象中的迷雾那样斑驳。说不清楚我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子的,转头看见纱纱拿着我的手机在跟谁说话,眉飞色舞的神色洋溢在脸上,说话却小得像蚊子哼哼。

  我伸了伸懒腰,坐在阳台上,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内心充满了不安,总感到我现在面临的情况有不妥的地方,可是却死也找不出来。

  离师傅交代的时间还远,我半眯着眼睛在阳台的躺椅打盹……是星空阴霾起来了,还是的眼睛真的闭上了,视野里一片黑暗。

  四周安静到了死寂的程度,忽然竹制的躺椅背部被我压出一声“咯吱”声,一阵清凉的风微微漂浮过了脸颊,蒙胧中感觉有人坐在我对面的阳台桅杆上。

  “苏芳,你真是悠闲啊!”

  虽然我看不见对方,却能判断出他便是那个逃逸掉的小婴灵。顿时,我的身体被冷汗淹没了,努力挣扎却无法摆脱、不知道什么时候缠绕在身体上的黏稠的“绳索”……

  “你想做什么?”我故作镇定地向他吼道,更糟糕的事同时出现了,我手心中的翡翠不见了。

  “不用找了,那个东西……纱纱已经拿进房间了!”

  听了这样的回答以后,我觉得自己可能会完蛋了!我怎么这样大意?我只陷入了关于岚冰的猜测中,却忘记了婴灵的存在!

  “你会杀我吗?我要去杀死你崇敬的神!”

  “我不会杀你的!可是你也不要去伤害神……”

  “……”我愣了愣说,“我们真是神明指使来分解岚冰力量的存在吗?”

  “你认为神会守护……甚至看一眼,我们这样卑微、肮脏的灵魂吗?”婴灵微微张了张嘴,腐败的肉块不断地掉落下来,也敲击在我的心上。

  一阵锥心的痛楚……灵婴尖尖的指甲刺入了我的胸口。流着乌黑的血液,我的心脏渐渐麻痹起来。

  恍惚间,我看见幺婆婆蹲在我的跟前,而我变成了幼小的模样。婆婆摸着我的额头说:“好可爱啊!你可能是婴灵中灵魂最纯洁的一个,这样的话……你一定会成为那个丫头,愿意真心交付能力的最佳人选了!”

  “交换什么?”

  “生存的权利……你想要吗?”

  “想要啊!”

  “那你跟着婆婆走吧!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你要努力争取到他生存的权利哦!”

  我无法控制我的言行,伸手拉住了幺婆婆的衣袖,跟着她一步一步向迷雾中走去。我也跟那个幼小的自己分离了,泪水终于从眼中掉了出来:

  “岚冰!为什么你要选择我!我哪里纯洁了?为了生存的一私自己,我居然毫不在乎地想谋夺别人的生命力!我这样算什么……”

  “苏芳!你醒醒!!!”

  这时,纱纱的呼唤让我从狂乱中苏醒过来。

  睁眼看着纱纱关切的眼神说:“我刚才做了一个梦……”

  “我知道……其实我们生存空间就是这样的!你不用责怪自己!”纱纱将她的额头,轻放在我的头顶,“你知道吧!从科学的角度来看,受孕也是个争执的过程,只有最有能力的精子才能与卵子相遇……我们能有资本让岚冰让出她的位置,是我们的能力啊!而且我们现在也不是在找能圆满的机会吗?”

  “纱纱,我一定会尽力的!”

  “……”纱纱没有再说话了,她的眼中瞬间透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最后,她如重负释般地拿着车钥匙先出了门。

  “我最好的朋友找我,我先走了……”

  我从怀里拿出了翡翠,闭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苏芳,我现在教你一句咒语。在日月交替的时候,手握岚冰留给你的翡翠念诵,你就能……”

  熟悉的白昼般的星空,熟悉的青草的芳香,熟悉的流萤……

  那些我昨夜才见过的景象,现在再次浮现在眼前。

  精致、缥缈的景致,我却无心观赏,根据师傅指点的方向,我向神明的大殿狂奔而去……

  不到半小时,神明的大殿便出现在眼前。

  金碧辉煌的神殿大门虚掩着,流光逸彩的飘带在半空中浮动,星星点点的荧光在我身边飞扬着……

  手心中的翡翠,忽然发出一阵狂乱的悸动。同时,我在这片曼妙空气中感应到了一股莫名的阴冷……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我也不管那么多了,念了师傅教我的第二个咒语,翡翠顿时化为一把金红色的利剑。我小心地将它握在手中,碎步进入了大殿内。

  大殿内居然没有几个守卫,而且巡逻的队伍总是凑巧地,离我远远地,也使我幸运地进入了主殿——神所在的地方。

  白色的帷帐和金色的丝线挂满了神的住所,刺眼的光芒使我无法正视眼前的一切。蒙胧间看见神在帷帐内的床上安眠着,轻微的呼吸声和着檀香的气息流动在这个空间中。

  苏芳,不要慌!只要刺中了神……他就会马上死翘翘!那个时候岚冰就会获救,纱纱也不会死去!而且那些该死的灵婴都会消失,老老实实地回到忘川!

  我一边用意念安慰自己,一边小心地接近神……

  剑刺入身体的沉闷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血红的花朵飞洒在白金色的帷帐、丝带间。神转身用惊异的目光看着我,胸口喷溅出的血液将我染成了红色……

  疼痛……一阵巨烈的疼痛从我的胸口传了出来,我低头看见自己的胸口也插着一把剑,它穿越了神的身体再刺入了我的心脏!!!

  怎么回事?我无法解释眼前的一切!

  在这个恍惚迷幻的世界里,我在最后闭眼看见,神的身体开始溶解了,浑身是血的岚冰居然从神的身体内“破茧而出”,手中着握着那把金红色的剑,用力继续向前推着,直到剑身从我的背后带血而出……

  “我最后的力量……终于要回来了!你输了!我的神……!”岚冰灿烂地微笑着,将我的脸轻轻捧在怀中说,“傻瓜!你说说纱纱最好的朋友是谁呢?”

  “岚冰……”

  “对啊!是我!是我……”

  我听不见岚冰后面说些什么了,只看见黑色的婴孩和幺婆婆在对我狂笑着、狂笑着……

  还有纱纱的话语:

  “岚冰的愿望是拯救我们……拯救我们这些……”

  岚冰!我不在乎你的愿望有多疯狂,也不在乎你要回你给予我的生命,甚至设下陷阱来亲手杀我…… 可是,纱纱呢!你不再喜欢她了吗?你为什么要这样欺骗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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