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悬疑小说集:《匪夷所思》--斯蒂芬·金 / 西区柯克
前 言记不得哪位哲人曾经这样说过:对艺术而言,人类的两种基本欲望只需极小的代价便可以挑动起来,那就是恐惧与性欲。对后者,非本文所涉及的话题,姑且略去。但是把恐惧带进我们的生活,却真的不难。最简单的方法:你可以躲在暗处,出奇不意地向某个路过此地的人大吼一声,你的目的就能达到。当然,前提是他不知道你要玩这个游戏。换句话说,就是对他要保证两个字——悬念。
悬念会产生恐惧?这样说可能太绝对了,但是,恐惧却绝对是出于对所面临事物的未知,这个论断给那些炮制悬疑、惊悚故事的人开了窍。在中外那么多会讲故事的人中,希区柯克显然属于深知其中奥妙之人,因此,悬念大师或紧张大师的称谓便被冠之于他的头上了。不过,那确实也是一门学问。例如他在《迷魂记》中讲了一个患有恐高症的人的故事,就凭这个属于精神病范畴的故事居然能演绎出一部令人观看时屏息凝神,紧张莫名的影片来,这确实令所有干这行的医生都自愧弗如。尽管这是一部老影片,但是讲故事的技巧却至今尚无人能出其右。
讲鬼能吓人,这不算什么本领,人本来就怕鬼嘛。可是要是把鬼的来龙去脉说清楚,把鬼说得有特点,有性格,那又是另一门功夫了。蒲松龄老先生在他那本《聊斋》中讲的那些鬼神,为什么至今仍被奉为鬼故事的经典?原因不言自明。而美国有一个专讲鬼故事的人,居然因此而发了财,作品风靡全世界,他就是斯蒂芬·金。他写的书里有一个故事被一位名叫库布里克的导演看上了,拍成了一部挺吓人的电影,影片的名字也挺怪,叫《闪灵》。
这个故事是从一个很正常的人开始的,但是逐渐你就会感觉到里面的不正常了。尽管《闪灵》只是部解闷儿的电影,可你看了还是要从心里感到冷。影片采用了一个悬疑故事的最基本套路:从一个封闭的环境开始,但是接下去,那又不同于一般的推理小说的结构了。在库布里克的处理下,你会发现,你是被不知不觉带进故事中的,当你一旦陷入其中,再想拔出脚来,那就难了。
从希大师那里,我们学会了讲故事要会造悬念,现在又从库大师这里学会了如何用视觉元素把故事编得更好看。悬念是推动故事前进的动力,可是一部电影不能光有悬念没别的,那就没人看了。观众被悬念吸引了,便想知道那个谜底,就是我们在听故事时常会说的一句话:“后来呢?后来怎么了?”当一个故事能使听众追着问这句话时,那这个故事就应该有一半的胜券在握了。
如果是一部电影,当然,除了跌宕起伏的情节、严密的逻辑思维,还要靠音、服、道、效、化、摄、录、美等诸方面的元素去包装、铺垫、渲染,但是,最重要的还是要靠演员去把它给演出来。因此,电影讲故事和小说讲故事还是有挺大的差别的,观众要看的,不仅是故事,还得看演员怎么把这个故事给演“活”了。可有的戏就很难看到演员真正的脸面,像美国的经典恐怖影片《德州电锯杀人狂》就是这样的一部电影。光看影片名字就很吓人,影片中的血腥的场面也不少,其目的就是要把观众给吓得惊叫起来。
其实,看恐怖片就有点儿像吃麻辣烫,明明辣得满身大汗,却偏要受这个刺激。看恐怖片时,要是不被吓着,那观众就会大呼上当。难道这世界上还真有愿意被吓着的人吗?当然有!很大的一群恐怖片迷们就有这种嗜好。在他们看来,在电影院里被吓得半死,当电影一结束,大家边擦冷汗边走出电影院,一下便觉得阳光灿烂,现实生活和电影里的恐怖比起来,简直好得不是一星半点,那真有一种“宠辱皆忘”的感觉。这可能就是恐怖片的最大优点,使人得到一种阿Q式的满足。
当然,大多这种影片都是低成本的小制作。本来嘛,制造恐怖的刺激是不用太费力气的,这对惯于靠这种噱头取胜的好莱坞来说,便宜又有固定的观众群,靠吓人赚钱真是很容易。可能正因如此,这种影片中真正的优秀之作就不是很多了。不过,能像《德州电锯杀人狂》那样颇费一番心思地把影片中的那些吓人的场面用得恰到好处,也算是难能可贵了,因此和其他恐怖片相比,此片不失为一部不错的作品。
其实,真正的恐怖是源于人们的心理,光靠外部的刺激,并不能引起观众的共鸣,而没有观众的参与,再好的故事也不会有好的效果。我们把这种依靠悬念和人物内心的紧张与外部冷峻的气氛构成的恐怖影片称之为“心理恐怖片”。
美国1997年票房冠军影片《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就是这样一部心理恐怖片。它的恐怖并非单靠那些吓人的表情和阴森的场面来烘托气氛,更多的则是由一种无处不在却又无法看到的威胁来刺激观众的感官和心理。这就像我们在前面提到的那个游戏,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吓人的吼声会出现。这就足够了。因为直到影片最后一个镜头,我们依旧无法防备这种恐吓的袭击。
画面的气氛、故事的节奏、人物的反应等等构成了电影叙事的独特效果,这些能不能用文字进行表述呢?在这里,我们又要引入一个新的概念——“电影后文学”。它将是我们这本电影小说的基本理论支撑。不过,对于读者来说,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只要有一本好看的书,讲一些精彩的故事,那就足够了。
在这本故事集中,我们就把上面提到的四个故事写了出来,其实,我们的想法很单纯,我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把:
这样的故事讲出来!
这样的悬念保持住!
这样的气氛重新再现!
这样的人物一点点地从胶片的尘封中凸现出来!
……
我们不想吓人,不过,如果故事能使你品到恐惧的味道,那这本书就成功了!
第一篇 闪 灵(1)
“进入禁忌的区域,便会有邪恶的事物临头。”空旷狭长的公路沿山而上,一眼望不到尽头,两旁茂密的树丛迎面扑来,给人一种窒息的压迫感。时间已临近入冬,灰色和白色占据了视野,凛冽的寒冷带着一股特殊的腥气冲进人的肺腑。
前面是一条隧道。越是前进,那股冲击人的刺激就越明显,但这种失控的发泄感却令35岁的杰克·塔伦斯感到享受。他开着那辆破车在荒无人烟的路上走了一个下午,就为了去那个隐匿在雪山半山腰的眺望旅馆应聘。在他那次因为酗酒而殴打学生事件发生之后,就再没有一所大学敢让他踏进校门,现在是他的生活发生转机的最后机会。杰克在冲破压
抑的快感中大口呼吸,腥气刺激着他的神经,汽车发出轰鸣声,加速冲进了张着大口的黑色
隧道。
这里曾经是印第安人的坟墓区,20世纪初期,一群白种人以他们的特殊方式赶走了印第安人,在他们祖先的灵柩上盖起了这座富丽堂皇的眺望旅馆。
面谈。
顾名思义,眺望旅馆确实是一个登高远眺的好地方。旅馆修建在雪山的半山腰,呈扇面形向所有来客敞开怀抱。旅馆周围没有任何建筑,孤立于群山之中,这给那些希望逃离喧嚣生活的旅客提供了最好的休息场所。旅馆的大门前是宽大的可以容下庞大车队的停车场,可见旅馆风光时的盛大规模,而这时,停车场上却仅有几辆车零散地停靠着。
杰克·塔伦斯走进宽大的眺望旅馆,这里的环境令他耳目一新,明亮的玻璃,敞亮的大堂,不时出入的上流人士,使杰克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受人尊敬的上流社会。
“我是杰克·塔伦斯,与乌曼先生有约。”杰克向旅馆前台领班说道。这位曾经在大学里令学生着迷的教授,彬彬有礼地开始着融入新环境的第一步。整齐的衣着,雪白的衣领,刚剃过的下巴上隐隐的青色,一切都与酗酒和暴力无关。
“他的办公室在左边第一间。”领班在后面微笑地望着杰克风度翩翩的背影,温和的绅士总是能在第一时间获得别人的好感。
杰克顺着领班指的方向来到乌曼先生的办公室门前,一位仪容整洁的中年绅士正在办公室里处理工作,背后是宽大的窗户,阳光投射进来,给人温暖的安全感。杰克镇定了一下情绪,在大学里教书多年,他知道该如何得到别人的信任。若不是那次醉酒,现在坐在宽大办公室里的应该是他。戒酒半年了,但一想到酒精,仍然带给杰克一丝快感。
“乌曼先生?我是——”
“请进!”杰克的话还没有说完,乌曼先生已经认出了他,微笑着欢迎他进入办公室,“非常高兴见到你!”
“我也是。”这个头开得不错,杰克想。
“这是我的秘书,苏茜。”乌曼向杰克介绍身边站立的一位女士。
“苏茜,你好。”杰克微微欠身。
“好找吗?”乌曼先生问道。
“很好找,只用了三个半钟头。”自信的杰克开始幽默,轻松的氛围是制胜的法宝。
“已经很快了。喝咖啡吗?”
“如果你要的话,那么我也来一杯。”杰克转向苏茜,“谢谢。”
苏茜向门外走去,乌曼叫住了她:“请比尔·华生进来。”
“好的。”
杰克悄悄地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这份工作他志在必得。
静谧的家。
28岁的温蒂手里拿着咖啡杯,正在看一本杂志,杂志上介绍如何用最少的钱布置一个舒适的家。杰克失业已经半年多了,存款即将花光,如果丈夫再找不到工作,一家三口就要开始领救济金过日子了。但贫穷和焦虑并没有影响温蒂的好性格,困难再多,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她望望桌子那端,5岁的儿子丹尼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丹尼是个好孩子,只是经常表现出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成熟。等家庭危机过去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温蒂想。
“妈?”丹尼突然抬起头叫温蒂。
“怎么?”
“我们冬天真的要去那家旅馆吗?”丹尼问道。
“当然,那里一定会很好玩的。”温蒂努力给孩子营造一个好印象。如果杰克应聘成功,这当然是件好事,生活状态发生改变,给困境中的人们带来希望。
“……是啊,我也这么想。”虽是这样说,丹尼却明显很不情愿,“反正那儿没什么人跟我玩。”
“我知道交朋友需要点时间。”
“是啊,我想也是。”
“东尼什么意见?我想他也会很期待的。”温蒂想换一个轻松点的话题。东尼是丹尼幻想出来的一个小伙伴,其实就是丹尼的一根手指。
“塔伦斯太太,我才没有。”孩子举起手指代替东尼说道,那声音虽然是从丹尼嘴里发出来的,却仿佛是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它低沉、嘶哑。
这孩子有表演天赋,温蒂经常想。“东尼,别闹脾气了。”温蒂好言相劝着。
“我不要去!”东尼的拒绝斩钉截铁,一点也不像丹尼那样婉转温和,东尼的态度令温蒂滑过一丝凉意,但随即这种疑虑便消失了。温蒂笑起来,他只是一个5岁的孩子!
“为什么不想去?”
“就是不想。”那声音里隐藏着一种难以觉察的恐惧。
旅社的办公室里。
会谈已经进行了一阵,看得出来,房间里的三个人谈得很轻松。窗外阳光照射下的青青绿树给了杰克好心情,面对乌曼先生和内务主管华生先生,杰克挥洒自如。
“丹佛的人有没有跟你说工作的内容?”乌曼先生向杰克问道。
“大概说了。”
“很好。冬天很无情,要每天固定检查旅馆各处,检查锅炉的压力,修理随时发生的损害,只有随时修理才能保持运作。”
“没问题。”杰克毫不犹豫地回答,这对于一个大学教授来讲,根本不能称其为工作。但现在他只有利用这份工作才能度过家庭面临的危机。
“实际上,这份工作不辛苦,冬天惟一辛苦的是这里很孤寂。”
杰克笑了,对于像他这样一个刚刚从狂躁中平静下来的人来说,孤寂是他最好的良药。
“我刚好想静静。我正准备写作,需要五个月安静的时间。”
“太好了,杰克。因为有些人……无法……面对孤独和寂寞。”乌曼先生好像在斟词酌句上很小心,生怕他的用词会吓到杰克。
“我还好。”
“你的妻儿呢?他们受得了吗?”
“我想他们会喜欢。”杰克想了一下回答,这是他惟一能想到的答案。
“很好。”乌曼先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在我把你交给华生先生之前,还有一件事要谈。”乌曼先生的语调渐渐低沉了下来,好像有点难以启齿,“不是很恐怖,但会让人接受这份工作时迟疑一下。”
“我很好奇。”杰克脸上挂着笑容。
“我想他们在丹佛没有告诉你……1970年冬天的惨剧?”
“……我想他们没有。”
坐在旁边一直微笑着的比尔·华生此时转过头,面色凝重地望向乐观的杰克。
“前一任旅馆负责人雇了一位叫戴柏·葛瑞帝的人冬天来看管旅馆,他,他太太和两个小女儿,一个8岁,另一个10岁。他的资历很合适,而且,他很正常。”
杰克望向乌曼,乌曼的强调使杰克不解。
“但是冬天的时候,他一定是精神崩溃了……他发疯了。”乌曼尴尬地笑起来,以缓和房间中恐怖的情绪,他尽量轻描淡写地叙述这件事,“他用斧头杀了全家。在西厢房分尸,将两枝枪放在嘴里自杀。警察认为这是由于旧时的狭窄空间症——一种恐惧症,长期封闭在一间房子里造成的。”
“哦……这真是……有趣的故事。”杰克仍然保持着微笑,尽量保持轻松地回答。他可不是胆小鬼,这些吓不住他,况且世界上有比恐怖更令人恐惧的,那就是经济危机。
“是啊,事实上很难相信会在这里发生这种事,但的确发生了。”乌曼笑起来,“你应该了解,我为什么告诉你。”
“当然,我理解,我也了解为什么丹佛的人让你来告诉我。”
“很显然,有些人因为这种事不敢待在这里。”乌曼小心地观察着杰克的反应。
杰克微笑着迎接乌曼的目光:“你放心,这种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而我太太,当我告诉她的时候,她一定爱死了,她最喜欢的就是鬼故事和恐怖片。”
儿童房内的洗手间。
丹尼小小的身躯站在凳子上,正在和手指扮成的小朋友东尼照着镜子交流着。
“东尼,你觉得爸爸会接受这份工作吗?”离开家,离开熟悉的环境,到一个没有朋友,没有娱乐的陌生地方去,5岁的小男孩很难接受但又无力改变事实。
“他已经接受了,他马上会打电话给温蒂,告诉她。”东尼回答,孩子扮出沙哑的小伙伴声音。
而此时的厨房里,电话铃真的响了起来。正在清洗厨具的温蒂丢下手头的东西,向电话跑去。电话真的是从旅馆打来的,杰克正踌躇满志地在大堂里向家人报告好消息:“嗨,宝贝儿。”
“亲爱的,你那里顺利吗?”
“太好了!我现在就在旅馆里,还有很多工作要做。10点以前我回不去。”
温蒂很高兴:“听起来,你已经找到工作了。”谢天谢地,一家人终于有希望了。
“是啊,这里很漂亮!你和丹尼绝对会喜欢这里。”杰克望着漂亮的旅馆,他有这个信心,新生活就要开始了。
就在父母亲正为接受新工作的事兴奋时,洗手间里,已经早就知道了这一消息的丹尼却万分失落。
“东尼,你为什么不愿意去旅馆?”
“我不知道。”
“告诉我,好吗?”丹尼恳求着。
“我不想。”
“求你了。”
“不。”东尼拒绝得非常干脆。
“东尼,告诉我吧。”丹尼很想知道为什么最好的朋友不愿意与自己同往,平时他可不是这样的。从记事起这个小伙伴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会和自己悄悄说话,在没有家人陪伴的日子里,东尼就是丹尼的全部。
在丹尼提出请求后,东尼不再出声。看来这个小伙伴已经答应告诉丹尼他不愿去那家旅馆的原因了,丹尼看着面前的镜子等待东尼给自己提示。
突然,丹尼愣住了,他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血腥的气味,丹尼向四周望去,找不到这气味的来源,头脑中却闪过一幅画面,丹尼双眼圆睁,全身动弹不得,他看到在一扇巨大的红门前,有两大股鲜血从门两侧喷涌而出,正向自己涌来!
在巨大的红门前,还站立着两个小女孩,穿着同样的蓝色裙子,手牵手望着丹尼,令人
毛骨悚然的是,这两个小女孩正向丹尼渐渐露出微笑!在女孩的目光中,是一种无可逃遁的捕获,这微笑令丹尼窒息!
红色的鲜血喷涌着,溅到了墙壁上……
休息日。
初冬的山谷给人一种特殊的安宁。
隐约望着两旁飞驰而过的树木,温蒂觉得有点目眩,这地方令她有种隐约的不安,但她不愿意说出来。今天是一家三口搬到旅馆的日子,是丈夫工作的第一天,她不想有任何事阻挠了全家久违的快乐。
这条路是进山的惟一一条公路,无论如何也不会迷失方向。第二次开车来旅馆,杰克已经感到厌倦,这种不需要技巧的工作总是令人昏昏欲睡,旅途中实在应该找一点有趣的事情做做。杰克这样想着,转过头却看到温蒂略显难受的表情,刚刚有些兴奋的心情又暗淡了下来。
“我们在很高的地方,空气很不一样。”温蒂看到杰克注意到她的表情,有点解释地分辩着。
杰克从喉咙里应了一声。
坐在后排座的丹尼一直没有吭声。前几天见到的那幅令人恐惧的场景使他每次想起来都会不寒而栗,但他不能告诉爸爸妈妈,因为他们不会相信,而且也改变不了将去旅馆的事实。恐惧和不安侵袭着幼小的丹尼,他发觉自己有一种欲望,一种需要填饱肚子的真实感,令他增加勇气面对一切。
“爸?”
“怎么?”杰克从后视镜里看着丹尼。
“我很饿。”
“你应该吃早餐的。”杰克的语气带着不满,这孩子就会找麻烦。
“我们到了旅馆以后,帮你弄点吃的,好吗?”温蒂安抚着丹尼。
“好的,妈妈。”
温蒂看见杰克脸上的愠色,试着转换话题:“以前的多纳党是不是就在这里?”杰克一定知道,这些知识是杰克的强项,也正是令温蒂着迷之处。一个好妻子应该知道该如何调整全家人的情绪,对丈夫适当的崇拜正是维系爱情的关键所在。
果然,温蒂的这一招起到了效果,杰克脸上展现出轻松的表情:“应该在更
西边的山脊里面。”
“什么是多纳党?”孩子问。
“他们是一群马车时代的拓荒者。有一年冬天他们被困在山里,他们需要吃人才能活下去。”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互相吃人?”孩子问。
“他们不得不这么做,为了生存。”杰克回答,脸上的表情仍然是轻松的。
“杰克……”温蒂听到丈夫如此血腥的回答,有点担心,孩子只有5岁,他可不是他们大学里那些什么都做得出来的“先锋”。
“妈,别担心。我知道什么是吃人,我在电视里见过。”丹尼显然对妈妈的过度保护不以为然。
“怎么样?没关系!他在电视里见过。”杰克笑着对温蒂说。女人总是小心翼翼,疑神疑鬼。
远处笼罩在白色烟雾下的眺望旅馆,正张开双臂迎接着这一家三口的到来。
旅馆里一片匆忙的景象,到处都有人在收拾东西,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工作了几个月,终于盼到了放冬假的日子,这最后一天营业的傍晚,给人一种急切的快乐。
管理员和乌曼先生向旅馆大厅走去。“飞机几点钟起飞?”管理员问道。“8点半。”乌曼
回答,没有停下脚步,到了回家的日子,谁也不愿意在这里多停留一分钟。
杰克一家已经到了大厅,马上把旅馆交给他们,自己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五个月的长假,将近半年的休息时间,足够他补足前七个月欠下的欢乐和睡眠,这也是他选择在这里工作的重要原因。
第一篇 闪 灵(2)
“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检查所有的东西。”管理员明白,越是接近放假,越是不能放松一丝一毫。这是远近闻名的眺望旅馆,容不得半点马虎。
两人来到正在大厅沙发上看杂志的杰克面前。
“嗨,让你久等了。”乌曼先生说。
“没关系,我们正好有时间吃点东西。”杰克回答,他的教养和风度都是无可挑剔的,从今天开始,他就是这偌大的旅馆的临时主人了,什么都不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很好,很高兴你们在打烊前到了。你的家人已经到处看过了吗?”乌曼先生问。
“没有……我儿子发现了游戏间。”
乌曼笑起来,眺望旅馆的游戏间足以吸引任何一个孩子,对他们来说,那里就是一个宝藏,甚至在工作休息的时刻,他自己也经常在游戏间里放松紧张的心情。
“行李拿进来了吗?”乌曼左右看着。
“在这里。”杰克立刻回答。
“别忘了我们曾经说过的工作,一会儿先快速看一下你的住处再开始介绍整个旅馆。”乌曼转向管理员,“把塔伦斯家人的东西都拿上去吧。”
“那么我先叫我家人集合。”杰克微笑着说。
宽敞明亮的休息室。
离店的旅客提着箱子向外走去。
乌曼先生带着温蒂和杰克到处参观。
“这是克罗拉多休息室。”乌曼先生说。
“真美!我的天,这里真棒!”温蒂赞叹着。宽大的沙发,温暖的颜色,整洁的茶几,这里到处都给人一种舒适感。
“是啊。”乌曼自豪地回答。
游戏室里。
丹尼拿着飞镖正在游戏室里玩。丹尼抛了出去,距离红心只有一圈的距离,成绩不错,可以在晚饭后和爸爸比试一下,丹尼想着。
这时,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侵袭了他的全身,背后有一股诡异的气息涌过来,那绝不是人的气息,是一种腐肉的腥臭融进空气中,将他包围起来……5岁的丹尼还不太清楚“恐惧”为何物,但此时他却深深感受到胸中那份逐渐扩大的压迫感。一定有东西接近了我,他想着。可身后没有任何声音,应该没有人的。是的,没有人,什么也没有,丹尼告诉自己。然而围绕在他身边的诡异气息仍然紧紧地在他身后窥探着。他想回头看看,只有确定身后没有东西,才能从这种令人崩溃的状态中逃脱出来。爸爸妈妈在干什么?他们为什么不和我在一起?
“妈妈……”丹尼不由得叫出声来。
就在这时,背后发出一阵声响。
丹尼应声回头,惊恐攫住了他。门口,正站立着他曾经在脑海中看到过的小姐妹!同样的发型,同样的穿着,同样定定地望着丹尼,嘴角露着微笑。丹尼在惊恐中动弹不得,一种虚脱感侵袭全身,那股力量仿佛要拉他随女孩而去。而那两个女孩望着丹尼惊恐的表情,互相看看,拉着手离去了。这短短的几十秒钟对丹尼来说却好像过了整整一天。
丹尼望着门的方向,久久一言不发。
另一边,几个大人已经参观到员工休息室。
“这里是员工休息室。其他的房间冬天时没有暖气。”乌曼说着。
“再见,乌曼先生!”两个将要离开的女孩向乌曼打招呼。
“再见,姑娘们!”乌曼回应道。
“这里是你们的房间。”乌曼先生已经带领他们走进休息室内,温蒂看到,房间是粉红色的,屋里所用之物一应俱全,非常舒适。“客厅、卧室、浴室还有你儿子的小卧室。”乌曼向他们指了指旁边的一间小房间。
杰克向小卧室里一望,整齐的房间,明亮宽敞,小小的单人床,铺着柔软洁净的小床单。
“给小孩子再合适不过了。”杰克对乌曼先生说。
“是啊。”温蒂附和。谢天谢地,这份工作还真不赖。
从休息室的楼梯下来,走出旅馆大门,几个人来到院子里。下午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
“眺望旅馆是什么时候修建的?”温蒂问。
“1907年开工,1909年完工。据说他们盖在印第安人的坟墓上,建造时还曾遭受到印第安人的攻击。”乌曼先生回答。
“这是雪车。你们俩都会开车吗?”乌曼指向院子里车库门口停着的一辆红色的大车,车子好像一架小型的坦克,轮子上装着防滑履带。
“会。”两人同时说。
“好,基本上开雪车就像开车一样。你们很快就会学会的。”在这个地方,雪车是非常有用的,在积雪很深的时候,任何车都寸步难行,只有靠雪车才能走出这里。在未来的几个月内,雪车将会是他们惟一的交通工具。
几个人来到工作间,温蒂见到了刚刚从游戏室里出来的丹尼。丹尼有点沉默,温蒂想问问丹尼发生了什么事,却被乌曼先生打断了,他向大家介绍了一位黑人老厨师,名叫迪克·哈洛安,高大、健康、具有亲和力,是眺望旅馆的主厨,他将带着温蒂去参观厨房等地。
温蒂对丹尼的询问没有说出口。她想,刚刚到一个新地方,难以适应是正常的,相信不久以后丹尼就会恢复快乐,小孩子的适应能力比大人强。想到这里,温蒂只搂了搂儿子,带着他随从老厨师一路走向厨房。
这是温蒂一生中见过的最宽大的厨房,洁净、明亮、整齐,所有的东西都井井有条,每一件工具都有它的特殊用途。温蒂看呆了,心花怒放,对于一个善于整理家务的女人来说,一个好的厨房是一生追求的梦想之一。
“这就是厨房?”温蒂的声音带着颤抖。
“是啊。”老厨师充满骄傲地回答。“丹尼,你喜欢吗?对于你来说,它够大吗?”老厨师开着玩笑,对于任何人来说,它都是一个称职的厨房。他在这里工作了一生,这是他的骄傲。
“够了,这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厨房。”丹尼认真地回答。
“这旅馆简直像个大迷宫,看来每次我来的时候,沿路都要丢面包屑。”温蒂开玩笑地说。
老厨师笑起来:“不要被它打败,它很大,但只是厨房,而且很多东西你不见得会用到。”
“如果要用,还不知道怎么用呢。”温蒂说。
“惟一确定的是,你不需要担心食物,够吃一整年的,而且菜单不会重复。这里就是我们要进入的大冰库。”老厨师打开一扇门, 母子俩随厨师进入冰库。“肉都冻在这里,
有15个肋排,30袋汉堡肉,12只火鸡,40只鸡,50个上选牛排,2打猪肉,20只羊腿。你喜欢吃羊肉吗,博士?”老厨师很自然地问丹尼。
“不。”丹尼很老实地回答。
老厨师很意外:“不喜欢?那你最喜欢吃什么?”
“薯条和番茄酱。”想到这两样,丹尼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唾沫,什么时候开饭,他又饿了。
老厨师笑起来:“我们可以想办法解决的,博士。”老厨师带着母子俩向冰库外走去,“出来吧,小心脚下。”
“你怎么知道我们叫他‘博士’?”刚刚走出冰库,温蒂便好奇地问厨师。
“什么?”
“刚才你叫了他两次‘博士’。”温蒂说。
“是吗?”
“是啊,我们有时候叫他‘博士’,就像是兔宝宝卡通里面那样,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概……听到你这样叫过他吧。”老厨师笑了笑,随口说道。
“也许,我记不清了,可能从跟你在一起就这样叫他。”温蒂确实记不清了,来到这家旅馆,快乐和新鲜冲击了她,28岁的温蒂变得像个孩子,跳跳闹闹,雀跃不已。
“他看起来也像博士,不是吗?”厨师学着卡通片中滑稽的口吻和表情逗丹尼,“博士,什么事?”丹尼笑起来,这是他来到旅馆后惟一感到温暖的瞬间。
“这里是储藏室。”老厨师又打开一扇门,带母子俩进入一间大型的储藏室,温蒂惊讶得险些叫出来,这是家庭主妇的天堂,有了这间储藏室,她可以变着花样地让一家人尝尽美味!
老厨师看出了温蒂的快乐,是的,这是又一处令他骄傲的地方。他笑着向温蒂介绍着:“这里放的是干粮罐头。罐头、水果、蔬菜、罐头鱼、肉、冷热的麦片、玉米片、泡芙、米……”
然而,就在听老厨师不停讲着的同时,丹尼却有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仿佛有种物质正在接触着表层下隐藏的灵魂深处,一种无法抗拒的窥视。那是东尼准备告诉他一些事情的时候才会有的感觉,可是现在……那感觉有所不同。丹尼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眼神却无法离开老厨师半步。
“……燕麦、面粉、大麦、1打罐装黑糖浆,60箱奶粉……”老厨师还在不停地向温蒂介绍着,却回过头来望了丹尼一眼,就在这短暂的一瞥中,丹尼听到另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要不要来点冰淇淋?”
“饼干、蛋卷、还有其他七种口味,干桃子、杏仁、葡萄干、梅子……如果你想要开心,只要正常饮食就行了。”老厨师终于介绍完毕,带着他们走出储藏室。温蒂已经开心得快要跳起来了,根本没有注意到丹尼惊愕的表情。丹尼愣愣地望着老厨师,老厨师却丝毫不见有任何异样。
这时,乌曼先生带着杰克已经参观到此,大家在储藏室门口会合了。
“你们怎么样?”乌曼问道,其实不用问,他也看得出,这位女士的脸上已经写满了欣喜。
“很好。”老厨师回答。
“借一下塔伦斯夫人好吗?我们要去地下室,马上就上来。”乌曼先生向老厨师说。
“没问题,我去弄些冰淇淋来。”老厨师转向丹尼:“你喜欢冰淇淋吗?”
“是的。”丹尼老实地回答。
“我一猜就是。”老厨师向丹尼的监护人征求意见,“我给他一些冰淇淋吧?”
“好。”“没问题。”父母立刻回答。
“你想吃冰淇淋吗?”温蒂问丹尼。
“想。”
“好的。”温蒂和杰克随乌曼动身向地下室走去。
老厨师拉起丹尼:“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巧克力。”
“巧克力?没问题,马上来。”
温蒂、杰克和乌曼穿行在走廊里。
“这里可真够大的。”温蒂说。
“是啊,有些员工和客人昨天就走了。最后一天通常都很忙,大家都想离开,5点以后就没有人了。”乌曼先生回答。
“就像个鬼店!”温蒂开玩笑说。
“是啊!”乌曼先生附和着温蒂的话笑起来,但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笑有一丝牵强。
老厨师和丹尼坐在餐桌旁,丹尼面前的冰淇淋桶已经见底,嘴边还留着一抹巧克力的痕迹,他望向老厨师,露出满足的神情。
老厨师望着丹尼:“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你名字的吗?”
丹尼有点不懂,他望着老厨师不出声。
“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是不是?”老厨师继续问道。
丹尼做了个莫名其妙的手势,他真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我小时候就记得,我跟我祖母聊天,但完全没有张开嘴说话。人们把这种能力叫做‘闪灵’。很久以来,我以为只有我有这种能力,就像你以为你是惟一有这种能力的人一样。其实别人也有,只是很少人知道,或者不想知道。你有这种能力已经多久了?”
自从这孩子踏进眺望旅馆的门,老厨师就发觉了这一点,这里有另一个具有闪灵能力的人存在,老厨师的感觉非常明显。所谓闪灵,是一种预知未来的能力,许多人都曾有过闪灵,但他们的感觉非常短暂,不能在大脑中形成具体的画面,只是在事情真的发生的那一刻才有种似曾相识感,好像故地重游。只有极少的人能够大量储存闪灵画面,形成对大脑的完整信息传递,也就是看到未来。闪灵的能力因人而异,却不会随着年龄增长。所以丹尼虽然只有5岁,但他的灵魂触觉却足以使老厨师刮目相看。
丹尼听了老厨师的话,想说点什么,却又犹豫了一下,只是望着老厨师。
“为什么你不想谈?”
“我不能说。”丹尼低下了头。
“谁不让你说?”
“东尼。”
“谁是东尼?”老厨师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住在我嘴里的小东尼。”
老厨师明白了,5岁的孩子还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能在某一时刻看到一些事物,好像有另一个人告诉他。而那个人,也就是所谓的东尼,其实就是丹尼意识的另一存在!“是东尼告诉你这些事情的吗?”老厨师问道。
“是。”
“他是怎么告诉你的?”
“我睡着的时候他带我去看,但我醒来时就不记得了。”这正是闪灵能力的一种魂游方式。
“你爸妈知道东尼的事吗?”很显然,杰克和温蒂都不具备这种能力,如果他们听到丹尼说这些,会认为孩子发疯的。
“是啊。”
“告诉过他们你知道的事情吗?”老厨师问。
“东尼叫我不要告诉他们。”具备闪灵能力的人,意识是被灵魂支配的。
这是一个天赋禀异的孩子,老厨师想,从他那与年龄不相称的眼神中就可以看出,他一定知道很多:“东尼跟你说过这里的事吗?关于这家眺望旅馆?”
“我不知道。”丹尼明显口不对心,他低下了头。
“仔细想想,好好想想。”他知道这孩子一定知道些什么。
“这里有不好的东西吗?”丹尼忍不住问。
“当这里发生一些事时,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让后人看到。”老厨师想着该用什么词语来解释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一切,隐瞒是没有用的,这孩子将会在这里度过五个月的时间,他会发现很多东西,“就好像是有人烤焦了吐司,也许真的有事发生,却没有人能注意到,但只有那些有闪灵能力的人才能注意到。能看见的人就像是能预知未来,有时候也能看见很久以前的事。”他尽量轻描淡写地说着,不希望令这个纯真的孩子恐惧,“这里有好多事发生过,好几年了,不是每一件事都是好的。”
“237?”孩子轻轻吐出三个数字。这几天来,这几个数字一直在他睡觉时反复出现。
“237?”老厨师惊愕地望着丹尼,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这孩子远远比他想象的要知道得多。
第一篇 闪 灵(3)
“你怕237号房是吗?”丹尼看见老厨师那恐惧的表情,天真地说道。“不。”老厨师低沉颤抖的声音告诉丹尼,他在撒谎。
“哈洛安先生,237号房里有什么?”
老厨师的表情变得严厉,这孩子的好奇心会杀了他自己,但他无能为力,他不能说出真相,现在惟一的办法就是逃避:“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反正你也不待在那间房子。离它远一点,懂吗?离它远一点!”
237号房,丹尼反复想着。
一个月后。
冬天的山谷轻烟缭绕,背靠雪山的旅馆陷入一片安宁。
丹尼踏着三轮小车穿行在旅馆内宽大迂回的走廊里,这种一路畅通的感觉令他非常愉快。旅馆地板上铺着漂亮的地毯,使得小车在地板上的声音时断时续。他喜欢在空旷的旅馆里弄出这种声音,虽然温蒂经常抱怨这是一种噪音。住在这间旅馆里已经一个月了,这里到处都给他一种感觉,那就是大。即使是骑着小车,他也要用好几天的时间才能将旅馆所有的地方都巡视一遍。
温蒂穿着睡衣,带子松松地挽在腰上,推着整整一餐车的精美食物回到房间,杰克还在睡觉。
“亲爱的,早上好。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几点了?”杰克仍然睡眼惺忪,窗外的阳光已经非常刺眼。
“差不多11点半了。”温蒂带着甜蜜的微笑回答丈夫。
“老天!”杰克起身穿衣。
“我们昨天晚上熬夜熬太晚了。”想起昨天晚上那久违的激情,温蒂觉得,这样的生活简直太享受了。这份工作令他们的生活走向美好,这一个月来,一家三口生活在一片温馨中,衣食富足,精神愉悦,这偌大的旅馆就是他们独立的城堡。而这样美好的生活还有四个月的时间。
“我做了你喜欢的半熟的。”温蒂捧过鸡蛋和橙汁,“今天外面很美,吃完早点后带我去散散步,好吗?”
“我想先写点东西。”五个月的时间对于杰克预计要完成的那个大部头著作来说并不宽裕,更何况他已经白白浪费了一个月的时间。不知为什么,在这间旅馆里,他一直无法安静下来,最初的一个星期,他认为那是新鲜感所致,他放任自己去享乐。这样的生活可遇不可求,如果这个时候勉强自己创作,那是对生活的不尊重,他想。到了第二个星期,灵感仍然没有出现,不过他并不着急,因为灵感并不能预约,到了该来的时刻,它是不会拒绝这位作家的邀请的。于是,第二个星期也过去了,但这个星期他没有浪费,他把带来的打字机擦得干干净净,也就是说,只要灵感一来,他随时都可以开始写作。第三个星期又过去了,第四个星期翩翩而至,杰克有点坐不住了,生活的单调和寂寞令他感到生命似乎静止了,如果再不开始做点什么的话,他可能永远也无法写作了。于是他开始在打字机前敲打,但仍一无所获。
“已经有灵感了吗?”温蒂欣喜地问道。
“很多灵感,但都不好。”
“慢慢来,只要养成每天写作的习惯就行了。”温蒂说。
“好吧。”杰克慢条斯理地说。温蒂从来不催促他,这令他感到不快,她仿佛从来不希望自己的丈夫有所成就,只满足于这种晨昏一律的厮守生活。如果有她的督促,他可能会进展得更快一点的,像那些文豪的妻子,总是用期待的目光投向丈夫,焦急地等待着成为丈夫作品的第一位读者。杰克相信,那些有人期盼的作品总是会早一点来到这个世界的。
香烟刺激了杰克的嗅觉,带来的却只有更多的空虚。打字机空荡荡地摆在面前,灵感还没到,也许灵感需要更多的刺激。酒精!想到这个词,杰克浑身漾起一阵酥麻。戒酒七个月了,从未像今天这样对酒产生这种强烈的欲望。如果能有一小杯波本酒,他就会才思泉涌,可温蒂却早已将旅馆里所有的酒藏了起来,好像看准了他会管不住自己一样。
杰克想到这里,有些恼怒地将一个壁球抛向墙壁,险些砸到照片墙上的一张照片,杰克可不管那些,在这死寂的沉闷的没有酒精的偌大房间里,他需要噪音!
大厅里传出一声又一声沉闷的回响。
温蒂和丹尼穿着厚重的冬装,跑向旅馆门外巨大的树林迷宫。这是一座令人瞠目结舌的迷宫,是旅游旺季时最受旅客欢迎的娱乐项目。树林迷宫全部由树木做成,5米高的树墙使游客进入后无法窥见出口,只有凭自己的耐心赢得胜利。一个月来,丹尼几次要求妈妈带他进入迷宫,但都因为温蒂有事而拒绝了。
“我要抓住你,别跑这么快。小心,我要抓住你了!”温蒂故意作出一副要抓住丹尼的模样,两人跑进迷宫内部。
“丹尼,你赢了。剩下的路我们还是走吧,不要跑了。”温蒂实在跟不上丹尼的脚步,假意求饶着。
“好吧。”
“把手给我。很美吧?”母子俩在迷宫里左转右转,寻找着出口。
“是啊。”又是死路。
空无一人的迷宫里,陪伴他们的只有高大的树墙和一条一条不通的死路,到处都是相同的颜色和结构,令人找不到出口。不知为什么,这迷宫完全没有方向提示,也不给人任何作弊的余地,甚至没有通讯设施,很难想象,如果一个孩子独自困在这样的一个巨大迷宫中,结果将会怎样。
关注着迷宫的不止是这母子两人。
苦无头绪的杰克还在漫无目的游走抛球,借着一声一声沉闷的球声发泄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大堂里,丹尼的小车放在地上,旁边散落着玩具,看见这些东西就令人烦躁,他们难道就不能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整齐吗?就不能像自己一样把东西放得有条理吗?杰克转过头,控制着自己不去看那些散乱的玩具。窗边的绿色吸引了杰克,那是巨大的树林迷宫的微缩沙盘模型,它很美,以中线为中心,左右完全对称,树木造型见棱见角,每一个拐弯处都是直角,杰克喜欢这种格局。杰克站在沙盘上方向下望着,造物主就是这样望向人类的吧?杰克想。这种主宰他人生命的控制感使杰克精神愉悦,他笑了起来,也许,他终于可以开始写作了。
就在杰克望向的迷宫中心处,正有两个人慢慢移动着,那是迷宫里的温蒂和丹尼,他们终于走到了中心。
“真美。”温蒂说,“我没想到有这么大,你呢?”
丹尼点点头,两人此时已经是精疲力竭了,想到好一会儿才能走出去,他们同时感到一阵畏惧。
周二。
午后的雪山,白色更加凝重,真正的冰雪季节就要来到。
丹尼骑着小车穿行在旅馆走廊里,这已经成了他每日的功课。丹尼骑进一条长长的走廊,突然停了下来。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劲,丹尼觉得。又是那股腐烂的气息,要侵透人皮肤般向丹尼渗过来。丹尼慢慢回头,向身后望去,那正是237号房!
237号房间好像在召唤着丹尼,丹尼身不由己地下了小车,慢慢地接近那间房。爸爸的工作间离这里很远,妈妈不知道正在哪里忙着。不会有什么的,丹尼想,这里什么也没有,如果我看到里面什么也没有,我就再也不会害怕了。丹尼摸了摸把手,下决心般地扳动把手,门没有开,它被锁住了。丹尼再一次向门牌号望去,是237号房间没错。这间房没有什么特殊,它和其他房间一样,都是锁着的。丹尼松了一口气。
就在丹尼准备回到自己的小车上时,他又看见了她们:那一对身着蓝色衣裙的女孩!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发型,手拉着手站在不远处,向着丹尼微笑,但那微笑中,有一种诡异,令丹尼感到浑身发毛,直想大声喊叫。
但这一次丹尼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等待下去,直觉告诉他,他必须离开,回到妈妈身边去,一切都会消失。他蹬上车,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了。
打字声。
工作大厅中,杰克在正中的工作台上聚精会神地工作着,他打字的速度很快,在经过了这么多天的闭塞后,今天思路终于顺畅了,纸页不停地移动着,一个又一个字母跳到了纸上。写字台一旁摆着一个精致的字稿筐,里面已经放了好几张完成的稿纸。
温蒂向杰克走来。
“嗨,亲爱的?”温蒂心情不错地招呼杰克。
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怒从杰克的心底升起,刚刚想好的一大段内容被温蒂的愚蠢打断了。思路断了,刚才的激情荡然无存。杰克徒劳地想抓住灵感的尾巴,企图记录下几个在脑中闪过的关键词语,却突然发现写字台上连一枝笔也没有。该死的温蒂!谁让她自作主张收拾桌子的?他不用的东西并不代表他永远不需要!全都忘了,一个字也没有留住!只剩下那种被压抑的情绪堵在胸中,拼命寻找着发泄口。
杰克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一无所知正快乐地向自己微笑着的温蒂。这是杰克见过的最丑陋的笑容,打扰了别人竟能获得这么大的快乐,杰克想。一种报复的快感渐渐在杰克的心里升起,他压抑着自己的愤怒,竟向温蒂展开了一个微笑。伤害一个毫无防备的人是一种邪恶的快感,既然这个人愚蠢到如此轻松地打扰别人的工作。
“怎么样?”温蒂大睁着眼睛又问了一句,她那样子活像一只青蛙。
“很好。”杰克轻轻地说着,同时将一张纸从打字机上撕下来。而温蒂仍然意识不到这个动作代表什么。
“今天有很多东西要写吗?”温蒂问道。主妇杂志上曾经教过她,丈夫为工作而努力时,需要体贴的妻子嘘寒问暖。做得还不赖!温蒂想。
“是。”杰克的话越来越短。
“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会下雪。”温蒂用愉快的口吻说。杰克的不爱说话令她感到不满足。
而那种愚蠢到一点也没发觉自己已经打扰了别人的表情令杰克更加愤怒,她居然乐在其中。连丈夫的愤怒都看不出来的愚蠢女人。杰克想着,愤怒在升级,但他要憋到最后,最后的爆发才更有快感。
“你要我怎么办?”杰克说,他那做出来的笑容带着一丝邪恶。
“好了,亲爱的,别这么爱发牢骚。”
“我才没有。爱发牢骚?我只想完成我的工作!”杰克仍然笑着。
这时,温蒂终于听出了丈夫的怨气:“好,我了解。我晚点再来,带几个三明治给你,也许你有东西给我看。”
杰克最后的底线被突破了。自以为是的蠢女人!他抬起头来,望着温蒂:“温蒂,有些事我必须跟你说清楚,你进来打岔时,让我分心。”
温蒂那呆呆愣愣的表情说明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让我分心!我得花点时间让思维回到原来的地方。”杰克将手里的纸一把撕烂,愤怒地狂叫着,“你明白吗?”
“……是的。”温蒂呆若木鸡地站着,被杰克的咆哮冲击得茫然无措。
“我们现在来订个新规矩。只要我在这儿,而且你听见我在打字……”杰克在打字机上随意敲了几下,打字机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或者不管你听见我在做什么,只要
我在这里,就是在工作!别进来!你办得到吗?”杰克几乎狂叫到温蒂脸上。
“是。”温蒂的声音微弱,她那副可怜的面孔令杰克心里涌上一阵快感。
“好。现在就滚出去!”
温蒂仓皇离开了。
杰克将纸摆回到原位,开始写作。
愚蠢的人就该得到最严重的惩罚,他想。
窗外不知何时已经飘起鹅毛大雪,放眼望去皆是一片茫茫白色,没有着陆点的空旷的白色令杰克的眼睛生疼。再也找不到那种文思泉涌的感觉了,愤怒破坏了他的想像力。他把眼睛收回来,却望到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子,正在雪中的空地上打着雪仗。
“不行,这样不公平!”温蒂逗着孩子。空气中寒冷的味道刺激着鼻腔,她有点不适应,但看到丹尼那愉快的表情,她觉得再冷也值得。
她的快乐来得太简单。杰克站在窗前想,下次再让他逮到,他会加倍教训她。
周六。
大雪封山,漫天迷雾。眺望旅馆已经和雪山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了,而雪还在下着,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这里的冬天确实名不虚传。
旅馆大堂里,壁炉中的火熊熊地燃烧着,杰克感到很舒适,坐在打字机前,准备工作。温蒂再也不会随便打扰自己了,女人就是需要教训。
旅馆的通讯室里,温蒂正试图接通同外界的联系。她将通讯室的电话接线插头反复插拔着,却没有一根能使线路通畅。
温蒂抽着一支烟,走到对讲设备前。“这是KDK12呼叫KDK1”温蒂重复了一遍。
通讯联络处接到了呼叫。
“这是KDK1,请讲。”
“这里是温蒂·塔伦斯,在眺望旅馆。”温蒂快乐地回答道,听到回应的声音,她感到安全多了。
“你们在那里好不好?”服务人员关心地问道。
“很好。但电话不好,线路有问题吗?”
“是啊,因为暴风雪,好几条线路不通了。”每年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通讯员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能不能很快修复?”
“不知道,大部分要等到来春才能修。”
“暴风雪真的很大,是吗?”温蒂问。
“这是近年来最严重的一次。塔伦斯太太,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没有。”
“如果你们有麻烦,就打电话来,最好全天将无线电打开。”通讯员嘱咐道。
“好的。谢谢,再见。”温蒂放下无线电。和陌生人说说话,也算是这寂寞生活中惟一的乐趣了。
第一篇 闪 灵(4)
丹尼骑着小车向长长的走廊行去,那种不安又侵袭了他。可这里不是237号房间,丹尼想道。他刚刚拐过弯,猛地将车停住。那对穿着蓝色衣裙的姐妹站在通道的中间,拦住去路,还是那副微笑,还是那两双死死盯住丹尼的眼睛。丹尼紧张地望向她们,准备再一次逃跑。姐妹俩望着丹尼,慢慢地张开嘴。“嘿,丹尼。”她们用一种尖细而且怪异的声音同时说:“过来……跟我们玩儿,过来跟我们玩儿,丹尼。”
丹尼感到一阵痉挛,但却有种不由自主跟随她们而去的欲望。就在她们呼唤着丹尼的同时,丹尼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另一幅景象,就在这条通道里,在那两个姐妹站立的地方,横着的是两个姐妹的尸体!在血泊中一个仰着,一个趴着。鲜血染红了墙壁,尸体旁边还有一把斧子,尸体上的斧印清晰可见,一道一道伤口裸露在衣服外,像是一张张长在身体上的大嘴,泛着未流尽的鲜血。两具尸体的脸上,还挂着扭曲的微笑。
“和我们玩儿……永远!”姐妹俩飘荡的声音。
那横尸的景象再次在丹尼面前出现。
丹尼浑身瘫软,叫不出声来。
“永远……永远……永远……”
那对姐妹一点点向丹尼逼近。
丹尼使劲捂住眼睛。“记得哈洛安先生说过的话,就像书里的照片,不是真的。”丹尼告诉自己。当他鼓足勇气从指缝中看去时,他发觉什么都没有了,一切都消失了。
“东尼,我好怕。”丹尼用微弱的声音求救道。
周一。
卧室的门轻轻旋开了。
丹尼蹑手蹑脚地走进房间,怀着恐惧的心情向爸爸妈妈的卧室望去。杰克坐在床边,身上穿着睡衣,头发凌乱,眼神呆滞,床上和另一面墙边的梳妆台上到处都是一片狼藉,散落着他的衣服和零用之物,与刚刚住进来时的精致和整洁大相径庭。杰克用毫无焦点的目光望着前方,嘴半张着。
这几天,爸爸总是这个样子。他不愿意和别人亲近,还是悄悄地不要打扰爸爸得好,否则爸爸会发怒的。丹尼想。
墙边的梳妆台镜子照向床边,镜子里是杰克邋遢的面容,他看了一眼自己,发现房间和自己都很狼狈。怎么这么乱?难道没有人可以把房间收拾一下吗?杰克想道。不过他再看了一眼自己,微微地笑了起来,这样倒也不错。
看到父亲莫名其妙地笑起来,丹尼有点毛骨悚然,那笑容和那对蓝裙小姐妹的笑容一模一样。丹尼赶快掉转目光,企图进入自己的小卧室,但他还是被杰克发现了。杰克将头转向儿子,眼神凌厉地望着他。
“我可以回我的房间拿我的点火器吗?”丹尼的声音里带着恐惧,他已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先过来一下。”杰克的话就是命令。
孩子迟疑着,还是过去了。杰克向丹尼伸出手来,丹尼有点紧张地望着父亲。杰克温和地把丹尼抱在怀里,试图消除他的恐惧。
“过得怎么样?博士?”
“还好。”
“好玩吗?”杰克笑着问。
“是的,爸。”丹尼规规矩矩地回答。
“很好。我要你玩得开心。”
“我很开心。”丹尼说。父子俩陷入沉默,杰克的手没有放开丹尼。
“爸?”丹尼叫了一声。
“怎么?”
“你不舒服吗?”在丹尼看来,如果一个人有什么不对劲,那他一定是不舒服了,需要看医生,他不理解人的心情为什么会受那么多因素的干扰。
“只是有点累。”
“那你为什么不去睡觉?”
“我不能睡,有好多事要做。”杰克说。他的著作已经完成了一大半,现在已到了关键的部分,更不能松懈。
“爸?”
“怎么?”
“你喜欢这里吗?”丹尼终于鼓足勇气问道。
“喜欢。你不喜欢?”
“……喜欢。”丹尼为了取悦父亲,违心地说道。
“很好。我要你喜欢这里。我希望能永远在这里,永远……永远。”丹尼惊异地抬起头来,听着父亲说完最后几个字,永远……永远……丹尼想起了那横尸走廊的小姐妹,想起了那血迹斑斑的斧子和那对姐妹脸上扭曲的微笑。丹尼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身子,身上不由自主地掠过一阵颤栗。
“爸?”
“怎么?”
“你永远也不会伤害妈和我吧?”丹尼的声音里带着颤抖,爸爸曾是世界上最令他感到安全的人,但现在,他有点怕他,莫名其妙地感到恐惧,他觉得将会有事发生。
“你说什么?”杰克愣了,声音中带着恼怒,“是你妈跟你说的?说我会伤害你?”
“没有。”
杰克有点不太相信,一定是那个蠢女人温蒂干的。杰克压制着自己的愤怒:“你肯定吗?”
“是的。”丹尼坚定地回答。
杰克望着丹尼,一字一句的说道:“丹尼,我爱你。这世界上,我最爱的是你。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绝对不。你明白,对不对?”
“是的,爸爸。”
杰克看着怀里的儿子,儿子的语气和表情都告诉自己,他并不那么相信他。
周三。
漫天风雪,眺望旅馆掩埋在一片白色中,似乎就要被雪山吞没。天阴阴的,积雪已经挡住了门窗,只有正门还能顺利通行。
旅馆空旷的走廊里,丹尼正在玩着汽车模型。蜂巢图案的地毯上被丹尼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火车和汽车,正在进行一场拉力赛的战前热身。这是丹尼最爱玩的游戏,只可惜妈妈需要检查旅馆锅炉,不能和他一起玩。突然,丹尼听见一声响动,他向前抬头望去,什么也没有。他没有听错,一定有什么在那里。
“妈?”
丹尼向前走去。
“妈?”丹尼又叫了一声,没有人回答。恐惧告诉丹尼,他应该离开,但好奇心驱使着他,无法后退半步。
那扇门是开着的!门把手上插着钥匙,还在微微地晃动着。有人进了那间房间,也许是妈妈在打扫,丹尼想。
从门缝里看到,对着门的镜子映出屋里的一角,那间空置的房间桌上,是一盏被打开的台灯。丹尼把目光收回来,注意到门把手上插着的那把钥匙,钥匙牌上,三个数字排列分明:237。
锅炉房内。
巨大的锅炉在正常运转着,温热的汽体令温蒂感到舒适。锅炉的各项仪表数据都正常,这时,她突然听到了一声叫喊。温蒂停下手中的工作,仔细聆听着,叫喊声消失了。温蒂有点不放心,放下记录本,向外走去,这一次,她清楚地听出了是杰克的嘶喊声。
工作间大堂内,杰克趴在桌上,面前的打字机上没有稿纸,他睡着了,在梦魇中发出惊恐的叫声,浑身痉挛着,像在挣扎着逃离某人的拉扯。
温蒂拼命向杰克跑去。这么多天来,这是温蒂第一次走进杰克的工作间。温蒂不顾一切地将杰克摇醒,杰克还在延续着梦里动作的惯性,挣扎着跌在地上,终于醒过来了,满头大汗,眼神中充满惊恐。
“怎么了?”温蒂安抚着杰克。
“我做了个最可怕的噩梦,很恐怖。”杰克喘息着回答道。
“没事了,真的。”
“我梦到,我杀了你和丹尼,我不但杀了你,还把你分尸!老天!……我一定是疯了。”杰克痛苦地回忆着。他不知道这个梦为什么如此真实,难道仅仅因为温蒂警告孩子要离自己远一点吗?在梦里,那场景逼真的让人难以相信那仅仅是一场梦,喷到脸上的血好像还保留着温度,那种腥气还留在鼻腔中刺激着神经,他分尸时用尽力气的双臂到现在还有些麻木,更令他不解的是,在梦里,不仅仅是他们一家三口,一定还有别人,并且不止一个。可那是谁呢?仿佛是那么熟悉,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听从于他的指挥……
“没事了。来,站起来!”温蒂的话打断了杰克的思绪。杰克在温蒂的帮助下企图站起身来。
这时,在大堂入口处,丹尼神情呆滞地慢慢走了进来。
“坐好,没事了。”温蒂把杰克扶到椅子上,她看到了丹尼,这种场景让孩子看见可不好,“丹尼,一切都很好,去你房间玩吧,你爸只是有点头痛。”温蒂说完后,却发现丹尼没有像往日一样乖乖地离开,而是继续向前走着。
“丹尼,听话,回你房间。”温蒂又说了一遍。
丹尼仍然像没听见般继续向前走着,温蒂感到有点不对劲。
“亲爱的,我带他出去。”温蒂对杰克说道,跑向丹尼,“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丹尼!”温蒂责怪地对孩子说,此时,她终于发现了丹尼反常的原因,“老天!”温蒂惊叫起来。丹尼神情恍惚,衣衫凌乱,脖子上还有一道深深的伤痕。
“你的脖子怎么了?你脖子怎么了?”温蒂使劲摇晃着丹尼,丹尼却一声不吭。温蒂明白过来,是杰克干的!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打了孩子还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无辜样!“你做的,是不是?你这混蛋!你这样对他!”温蒂狂怒地喊着,眼眶里涌满了泪水,“你怎么能这么做!”温蒂抱着孩子跑出工作间,把杰克一个人抛在写字台旁。
杰克看着温蒂那抱着孩子仓皇逃窜的模样,感到一阵愤怒。那小混蛋跌倒了弄伤自己却要算到他的头上,自以为是的蠢女人!他真想拎着她的头发把她抓回来,让那小混蛋告诉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杰克走进走廊,向空中挥舞着拳头发泄愤怒,如果面前是温蒂的脸,他真的会挥下去的。他需要发泄一下,再这样下去,他会发疯的!被打断的灵感,错乱的神经,封闭的房间,恐惧的梦魇,自以为是的女人,毫无乐趣的生活,还有那被藏起来的酒窖的该死的钥匙!
杰克经过宽大的“金房”酒吧,向里望去,他发觉自己对这里非常熟悉,轻轻一碰,所有的灯都在总控制闸下同时亮起。里面空无一人,五十张台桌铺着华丽的桌布,虚席以待那些上流社会的绅士名媛。杰克走向吧台,熟稔地坐下,望望空空的吧台,杰克有点绝望了。
“老天,能用什么东西换点喝的呢?”杰克喃喃自语道,这种没有酒精的日子他再也过不下去了。他需要酒精的刺激,需要那种飞腾若仙,忘记一切的感觉,“哪怕给你我的灵魂!只换一杯酒就好。”杰克徒劳地叫喊着。他闭上眼睛,用手捂住脸。如果真的能有一杯酒,他愿意放弃一切。黑暗中,杰克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什么地方?现在是什么时候?我怎么会——杰克睁开眼,他笑了起来。怎么连这个都忘了,这是他最爱的“金房”酒吧。他向面前的人笑笑。
“嗨,洛伊,今天人不多是吗?”杰克望向空空的数十张桌台,调侃起来,一间酒吧没有人光顾,大家可都要喝西北风了。
在杰克面前,调酒师洛伊正站在吧台后对着他微笑。“是啊,塔伦斯先生,现在觉得怎么样?”
调酒师背后的酒柜里,此时却满满地都是酒,在灯光的照射下,琥珀色的液体折射出晶莹的光芒,这种光芒令杰克心驰神往,这才是属于他的地方。
“我很高兴。因为我钱包里刚好有60元,能留到明年4月。”杰克的眼里放出快乐的光芒,“所以这么办,你帮我弄一杯波本酒。一小杯加冰,怎么样?你不忙吧?”杰克像个孩子般快乐地等待着。
“不,不忙。”调酒师温和地回答他。
“很好。”想到那种久违了的酒精的滋味,杰克快乐得浑身的细胞都在雀跃,“一杯波本酒,”他掏出钱包,看了看,发出尴尬的笑声,“洛伊,我好像有点不够……我在这里的信用如何?”已经唾手可得的一杯酒如果就这么失去了,杰克会痛恨自己一生的。
“塔伦斯先生,您的信用很好。”这也就意味着,不用钱,也能让杰克享受到酒精的滋味。
“好的!”杰克脸上绽放着光芒,目不转睛地跟随着调酒师手里的那杯波本酒,“我喜欢你,你是最优秀的调酒师,从提布杜,波特兰,缅因,奥瑞岗,你是最好的!”
“谢谢你的赞美。”调酒师仍然温和有礼地回应着,终于将酒递给了杰克。
杰克享受地啜饮了一口波本酒——他愿放弃一切!酒精立刻使他的思路清晰起来,但他此刻不想去继续那愚蠢的著作,他只想在这里,喝着酒,像男人对男人那样聊聊天。
“该死,我绝对不会打他,我不会!连他一根头发都不会动,我爱死他了。我什么都肯替他做,什么都愿意。”杰克对调酒师说道,“但那个混蛋,她永远不会让我忘记发生的事!我伤害过他……又怎样?那是意外,任何人都可能会发生!”杰克歇斯底里地回忆着,是的,他曾经伤害过他,如果那也能算是伤害的话,“3年前的事了!小混蛋把我的稿子扔得满地都是!”杰克想起那满地都是自己心血的一幕,仍然感到气愤,“我只是想拉他起来!一时失控而已,我是说,多用了一点力气,一点点而已。”杰克用手势为自己申辩着。
调酒师什么也不说,只是微笑地望着杰克。
此时,外面却传来温蒂恐惧的叫声。杰克的享受生活再次被打断了,他沮丧地低下头。
温蒂拿着一根棒球棒跑来,四处寻找着杰克,满脸都是泪痕。她跑进金房酒吧,看到只有杰克一个人坐在吧台前,手里空空如也。
第一篇 闪 灵(5)
“谢天谢地,你在这儿!旅馆还有别人,跟我们在一起,有一间房,里面有一个疯女人,她想把丹尼勒死!”温蒂哭着,语无伦次。“你他妈疯了吗?”杰克一字一句地说着,恼怒地看着温蒂。
温蒂知道自己刚才错怪了丈夫,对丈夫的恶言相向并不计较:“真的,我发誓,丹尼告诉我,他跑进一间房,门没关,他看到那个疯女人在浴缸里,她想勒死他!”
“哪一间房?”杰克问道。
电视里播放着新闻,报道着今年的特大暴风雪。老厨师躺在自己温暖的家里正享受着放假的轻松。
“晚上好,这里是10点新闻。迈阿密受到了冬天热浪的侵袭,气温到了华氏90度,而科罗拉多州今天晚上几小时之内,就下了10英寸的雪,几乎无法到洛杉矶山脉去,机场封闭,数千名旅客被困机场,高速公路遭雪掩埋,铁路结冰。据科罗拉多州官方透露,在暴风雪中至少有三人丧生。科罗拉多州长准备发布紧急天气警报。国家防护队也许会出动来清除路障。根据气象预报,今天晚上和明天会有更大风雪,气温会降到零度以下。”下雪的地方正是眺望旅馆的所在地。今年的风雪来得格外猛烈,明年开春清理积雪又会是一场艰苦的战斗。
“而佛罗里达州刚好相反,湿度会上升,当地海滩应该人山人海,气象专家……”电视里继续播报着,而老厨师此时却什么都听不到了。
强烈的恐惧袭击了老厨师,他惊恐地睁着眼,看到了一幕令人恐怖的景象……
237号房间,门开着,钥匙插在把手上,从门口的镜子里看到,桌上的台灯亮着。
丹尼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也被恐惧侵袭,如癫疯发作般浑身颤抖着,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来。他与老厨师一样,看到了237号房将要发生的一幕。爸爸,不要去!爸爸,不要去!丹尼在心中狂喊着。
237号房间内,整齐有序,仿佛有人一直在这里居住。杰克推开房门,一步步走进屋内。浴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杰克推门进去,一股水汽氤氲了杰克的肺腑。在浴室的尽头,浴帘挡住了半个浴缸。浴帘后,一个女人的身躯若隐若现。深深的恐惧攫住了杰克,但他却无法挪动半步。
突然,浴帘后慢慢伸出一只手来,那只手苍白瘦削,轻轻将浴帘拉开,一个年轻的半裸女人坐在浴缸里望着杰克。杰克的恐惧瞬间变成了惊喜。女人站起身来,全身赤裸,迈出浴缸,向杰克走来。杰克终于看清了那女人的容貌,她很美,半长的头发向后梳去,湿漉漉地披在肩上,丰满的身姿,完美的体形,眼神中带着诱惑。杰克放肆地在女人全身上下扫视了一遍,他感到一阵狂喜,精神高潮已经导致了无法控制的出轨,不能抵抗的刺激使他走上前去,接近那个裸体女人。女人和酒精。哪怕是向魔鬼出卖他的灵魂!杰克慢慢地咧开嘴角笑了起来。
女人伸出手来,开始抚摸杰克,杰克享受着,胸膛,脖子,被女人抚摩之处都令他感到一阵潮湿和冰凉,空气中仿佛能闻到一种味道,但那是什么味道,杰克有点分不清。杰克把手放在她的腰上,顺着腰胯滑到后背,将女人揽入怀中。女人的胸脯在自己胸前起伏着,杰克透过衣衫感受着柔软的摩擦,他有点控制不住了,忘情地向那女人吻了下去,然而穿透鼻腔的一股气息再次令杰克恢复清醒。杰克吻着女人,慢慢睁开眼,望向面前的镜子,杰克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
从镜子里,杰克看到那女人的后背,一块块腐烂的尸斑清晰可见,而他的手正抚在那块尸斑最严重的地方,那地方正渗出尸液。下坠的臀部,松懈的肉体,青色的尸斑,腐烂的气息……再看他面前的女人,那是一张恐怖的老妇人的脸,腐烂的面孔,黑洞的眼眶,没有牙的嘴,几缕如水草般的头发还在滴着水,杰克惊恐地放开了手,迅速向后退去。
浴缸里,另一具满身尸斑的尸体从浸着泡沫的水中慢慢浮起来,她睁着眼睛,却没有眼珠。
杰克后退着,老女人伸手向杰克逼近,她不停地笑着,笑声凄厉古怪,身上的尸斑越来越清晰,下坠的乳房,如烂草的头发,杰克干呕了几声,双腿发软,不听使唤。
这一幕被房间内的丹尼尽收眼底,恐惧折磨着他,仿佛身临其境。那老妇的笑声令丹尼魂飞魄散!
237号房里,浴缸里的尸体慢慢坐起,加入了老妇的行列。
杰克夺路而逃,颤抖着双手从外面将237号房间锁死,仓皇逃窜,而那老妇的笑声还在不停地萦绕着,回荡在空旷的旅馆中。
老厨师拿出旅馆电话簿,向眺望旅馆内打电话,无人接听。他不知道电话线已经被暴风雪弄断了。
“对不起,你的号码不完整,如需帮助,请打给接线生。”电话里的自动语音播放。
老厨师放下电话,他必须和他们联系上,必须!
休息室房间内,温蒂手握着棒球棒,不安地走来走去。终于响起了敲门声,温蒂跑向门口。
“杰克?”温蒂颤抖着声音问。
“是,是我。”杰克努力平静着自己的慌张和恐惧。
温蒂打开门:“你找到什么了吗?”
杰克不敢接触温蒂的目光。他不想将刚才的一切告诉温蒂,他想起来就反胃。他不能告诉温蒂,他和那个差点杀了丹尼的尸体险些做爱。门已经锁上了,她们出不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如果告诉她,她会因为恐惧而把生活弄得一团糟的。杰克决定撒谎:“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去过丹尼说过的237号房?”
“去了。”
“你什么都没看见?”温蒂不相信地问着。
“什么都没见。他怎么样了?”杰克想引开话题。
“他还在睡。”
“很好。我想隔天起床就会没事了。”杰克说道。他与其在说服温蒂,不如说是在说服自己。但愿明天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你确定你去的是同一间吗?也许丹尼搞错了号码。”温蒂还是无法释怀,这么重大的事,旅馆里还有别人,他们的生命正受到威胁,而丈夫怎么能这样轻描淡写?
“他一定是去那一间,门没关,灯也是亮着的。”
“我不懂……脖子上的淤青是怎么回事?一定是有人弄的。”
“我想,那是他自己弄的。”杰克看着温蒂,企图说服她。
“不,不可能!”温蒂太了解自己的孩子,他绝不会这样做!
房内的丹尼睁着眼睛,他听得见父母的争吵,在他眼前,另一幅画面令他感到迷惑,他看到了一扇门,黄色的门上用红色笔写着“REDRUM”几个字母。这是什么?这又是什么?
门外传来温蒂的声音:“不管解释是什么,我想,我们要带丹尼离开这里!
”
杰克几乎是立刻咆哮起来:“带他离开这里?你是说,离开这家旅馆?”
独自在房间里的丹尼听不到父母的声音,他惊恐地张大了嘴,他又看到了那幅景象:红色的血液从旅馆侧门两旁喷涌而出,充满了大厅,最终盖住了视线!
“你就是这样,找麻烦!”杰克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每次我快要成就一些事情,每次我专心工作时你都这样,如果我要离开,我可以自己递辞呈!我可以去扫街,洗车,你喜欢吗?”
温蒂仓皇无措,儿子的受伤,丈夫的反常,她能做的只有哭泣。
“你毁了我的生活!但我不会让你这样做!”杰克愤怒地走出房间。越来越强的感觉告诉杰克,他绝不会离开这家旅馆,绝不会!
杰克将过道里的盘碗挥到地上,发出巨大的碰撞声。他发泄着,发觉自己又来到了“金房”酒吧门前。然而与刚才不同的是,他发现,走廊里到处是狂欢的气氛,吹爆的气球,散落的彩带,他向“金房”里望去,只见酒吧里宾客满座。
老厨师还在打着电话。
“晚上好,森林服务。”通讯处的人接起电话。
“你好,我叫迪克·哈洛安,眺望旅馆的主厨。”老厨师说道。
“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想打个紧急电话给眺望旅馆,但接线生说电话线接不通。”
“因为暴风雪,很多线路中断。”电话里的人回答道。
“很抱歉这么麻烦你,但有一家人外加一个小孩在上面,面临暴风雪,很感谢你,是否能用无线电联络,看看是否一切平安?”老厨师恳求道。
“很乐意服务,20分钟后再打来好吗?”
“谢谢,好的。”老厨师说。
“好。”通讯员挂上电话。
绝不离开这间旅馆!杰克走进“金房”后,这个想法越来越肯定。“金房”酒吧里宾客满座,50张台桌,座无虚席。这才是他想要的生活。这里俨然在举行着一场假面舞会,绅士名媛个个盛装出席,穿的却是旧时的款式,显然是久违的潮流,弥漫着陈腐的时尚。杰克却一点也不感到陌生。
“晚上好,塔伦斯先生。”一位客人熟悉地向杰克打招呼。
“晚上好。”杰克回答道。他走到吧台前,“嗨,洛伊,出去了一下,现在
回来了。”
“晚上好,塔伦斯先生,很高兴见到你。”调酒师还是那么有条不紊,客人虽多,他的动作却不忙乱。
“非常高兴再回来!”杰克笑着说。
“先生,你要什么?”
“让人忘掉烦恼的酒。”杰克盯着调酒师,像个孩子在等待赏赐。
“波本酒加冰?”
“就是它!”杰克高兴起来。
洛伊为杰克调酒,杰克从钱包里取出钱来。
“不,塔伦斯先生,免费。”调酒师说道。
“免费?”杰克好像没有听清。
“你的钱在这里不管用。”调酒师别有意味地说,看着杰克不相信的表情,他又补充了一句,“经理说的。”
“经理说的?”杰克将钱收回。
“塔伦斯先生,请用吧。”一杯波本酒推到杰克面前。
“我想知道是谁请我喝酒。”杰克一边啜了一口酒一边说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残存的一丝理智告诉他,他需要知道这杯酒的代价。
“这不是你会关心的事,至少不是现在。”调酒师慢慢地说道,他的语气非常轻柔,给人一种被催眠的快乐。
管他呢,这杯酒是我的了!杰克想道:“洛伊,你说了就算!”杰克轻松地起身,拿着酒,享受地随着音乐跳起了一段舞步,却与迎面而来为躲开一位女士的服务生相撞,服务生手中托着的一杯酒尽数洒在了杰克身上。
“对不起!天哪!”服务生说道,“我弄脏了您的夹克。”
“没关系,我夹克很多。”杰克宽容地笑笑。
“先生,这是梨酒,会粘在衣服上。”
“梨酒?”
“是的,先生,最好是到厕所去,用水擦一擦。”服务生殷勤地说道。
“你也沾到了,老家伙。”杰克拍拍服务生。
“没关系,您比较重要。”
“你真的很客气。当然今天盛装晚会前我会去换衣服。”杰克说,两人走向旁边的洗手间。
“很聪明。”
“我只是……我帮你拿着?”杰克招呼着后面的服务生。
“谢谢。”服务生走进这间全红色的卫生间,“看看用水擦擦会不会好点?”
“好啦,我把酒放在这里,不会太久,好。”杰克语无伦次地说着,服务生正在帮他擦着夹克上的酒渍。
“你叫什么名字?”杰克说。
“戴柏·葛瑞帝。”
“戴柏·葛瑞帝。”杰克重复了一遍名字,他愣了,“葛瑞帝?”
“是。”葛瑞帝用平静的声音说。
“戴柏·葛瑞蒂?”杰克再次问了一遍,紧紧地盯住面前的这个人。他大概三十几岁,转向杰克的侧脸似曾相识。
“是的。”
杰克盘算着怎么开口:“葛瑞蒂先生,我们以前见过面吗?”
“我想没有,怎么了?你看,这酒印洗掉了。”葛瑞帝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葛瑞帝先生,你以前不是这里的看守员吗?”杰克略带狡黠地问。
“不是。”
“你结婚了,是吗?”
“是,我有妻子,两个女儿,一个8岁一个10岁。”葛瑞帝抬起头来,望着杰克。
“那么……她们在哪儿?”
“在某个地方,我现在不知道。”
杰克将自己的手收回,狡黠地冲着葛瑞帝笑着,他望着葛瑞帝的双眼,一字一句,口齿清晰地说道:“葛瑞帝先生,你曾是这里的看守员,我认得你。我看过报上你的
照片。你,杀了你太太和你的小孩,然后朝自己开枪。”杰克的双眼紧紧地盯着这个衣冠楚楚举止文明的服务生。
葛瑞帝的脸上平静而沉默。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望着,直到葛瑞帝用平静的声音再次开口说话。“真奇怪,先生,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他用他的礼貌回敬着这位已入半醉的客人。
“葛瑞帝先生,你曾是这里的看守员。”杰克再一次告诉他。
第一篇 闪 灵(6)
葛瑞帝缄默了一会,眼神变得渐渐犀利起来,脸上的微笑被一种责备的表情所代替。“很抱歉要纠正你,但你,才是这里的看守员,一直都是。”葛瑞帝看着杰克,加上了最后一句,“你应该最清楚,我一直都在这儿。”杰克愣了。
看着杰克愣住的双眼,葛瑞帝的脸上慢慢地浮起了笑容。是的,他一直都在这儿。不止是他,卫生间外那一场鬼魂盛宴的每一个人都是如此。
杰克不可思议地望着面前的这个人,葛瑞帝的笑容有种不寻常的冷静和那种洞悉一切的优越感。他望着葛瑞帝的眼睛,不想争论什么,这种感觉是那么熟悉,那种在梦中听命一切的服从感再次回到了杰克身上。
“塔伦斯先生,你知道,你儿子,想带个外人进来,你知道吗?”葛瑞帝轻轻地对杰克说。
“不。”杰克有点不相信。
“塔伦斯先生,他是一个——”葛瑞帝放慢了语速,那种催眠般的语调萦绕在红色的卫生间里。
“什么人?”杰克有点迫不及待。这里是他的家,他不允许任何人闯入他的生活。杰克想道。
葛瑞帝仿佛已经知道了杰克的恼怒,故意用一种放肆的口吻说着:“一个黑
人。”
“黑人?”
“黑人厨师。”葛瑞帝的双眼紧紧地盯住杰克。
“什么方法?”杰克喉咙有点干燥。
“你的儿子,有很棒的天赋,我想你不知道有多棒。但他,想用他的能力对抗你的意志。”葛瑞帝慢慢地说着。
“我知道。”杰克诡异地笑笑,是啊,那个小混蛋。“他是个固执的小孩。”杰克用一种仇恨的语调说道。那孩子只会受他妈妈的唆使,找麻烦令他愤怒!
“是的,非常固执,而且,非常顽皮,恕我直言。”葛瑞帝继续对着杰克坚定地说道。
“都是他母亲的错。她总是出面拦阻。”杰克申辩般地说道,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向面前的这个人解释,但他隐约感到,他必须听从于面前这个人的命令,他必须取悦他,才能换到自己想要的生活。
“也许你要好好跟他们谈谈,如果你不介意我这么说。”服务生的笑容和目光充满诱导,
“也许,还需要一点……”服务生轻轻地笑起来,目光紧紧地盯住杰克,“我的女儿
,他们起初不在乎眺望旅馆,事实上,其中一个偷了一把火柴,想要烧掉整个房子,但我惩罚了她们。我太太想要阻止我,我……我也惩罚了她。”
杰克笑了。他终于明白了他要做什么。
杰克走在走廊里,双目通红,喘息凝重。生活需要一种新的变化,而他便是这种变化的主宰者,杰克想道。
通讯室里传出呼叫声:“KDK1呼叫KDK12,听到了吗?收到了吗?”杰克顺声
来到通讯器前,试图找到通讯器的开关,但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在两秒钟的不得头绪后,杰克一把将通讯器的盖子打开,将里面的芯片拔了出来。
飞机平稳地飞翔在夜空中。
旅客们都在安静地睡觉,只有老厨师镇定地睁大双眼。联系不上眺望旅馆,他知道那里即将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情。1970年他没能制止那场惨剧,失去了几条无辜的生命,为眺望旅馆的沉重增加了几磅砝码,那幅惨状至今回忆起来仍然让老厨师感到毛骨悚然。今天,他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坚持住,丹尼。老厨师想道。
下了飞机,已是漫天风雪。凛冽的寒风夹着大片的雪花打在脸上,连睁眼都非常困难,冷空气侵入肺腑中,产生一种剧烈的割痛感。
老厨师驾驶一辆雪车,向着旅馆开去。“今天天气很恶劣,整个丹佛地区都在下大雪。”车里的广播里说着,“绵延好几座山,沃夫克里特和红山区已经关闭,艾森豪
塔需要固定。据报道,史戴普顿机场只有几个班次……”老厨师已经行到关卡,在这里,许多人休息停驻,前方风雪太大,一般人不准备在这样的天气冒死前行。“这样的天气下,预计机场一小时内就会关闭。风暴会持续,天气预报告之所有的旅客,还有丹佛附近的人……”老厨师关掉广播,不顾窗外人们的阻止,继续借着车头灯的光亮,向前方那片茫茫白雾开了进去。
温蒂拿着棒球棒警惕地走在杰克的工作间大厅里,四顾望去,这里仍然没有丈夫的踪影。温蒂惶恐地望着周围,她相信丹尼的话,她相信这旅馆里还有别人!
打字机前放着整齐的文稿,温蒂下意识地向写字台走去。一大摞文稿放在桌上和旁边的文稿筐里,看来杰克这段时间工作得不错,温蒂想。她俯身向下,想看看杰克都写了些什么,从他开始动笔到现在,温蒂还从未看过,她一直不敢。杰克说过,如果发现她去看他的文章的话,他会好好教训她,但现在杰克不在,温蒂四处望望,终于决定去看看那张纸。
打字机上的纸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温蒂仔细向那张纸望去,只见上面有一句话:“
全是工作没有休息,杰克将会发狂!”温蒂再向下看去,却见满满一张纸上,写的全是同样一句话!字里行间都能感受到杰克的怨毒和愤懑。温蒂惊恐地再向旁边看去,满满一筐字稿,全被这同样的一句话填满,“全是工作没有休息,杰克将会发狂!”“全是工
作没有休息,杰克将会发狂!”……每一张纸,以不同的格式,分成不同的段落,但内容全都是一样!一样!一样!
越过满是照片的照片墙,杰克看到正在发疯般翻着稿子的温蒂。“你喜欢吗?”杰克笑着问道。
温蒂惊恐地抓住棒球棒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人,杰克的笑容充满邪恶,温蒂觉得,这人不是她的丈夫杰克,而是一个她不认识的陌生人!
“你喜不喜欢?”杰克笑着逼近,看着被温蒂弄得到处都是的稿纸。女人就是这样,规矩对于她们来讲一钱不值。他说过,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好好教训她。现在,机会来了。“你在这里干嘛?”杰克的声音竟透出几分温和。
温蒂颤抖着向后退了一步:“我……想要……找你谈谈。”
“好,谈就谈。”杰克翻翻文稿,“你想谈什么?”
温蒂始终抓住那根棒球棒,双眼惊恐地盯着杰克:“我……我忘记了。”
“你忘了?”杰克笑着。
“对,我忘了。”温蒂不停地后退着。
房内,丹尼已经看到了这一幕,被恐惧深深折磨着的孩子痛苦地挣扎着,他不想再看下去。
“是丹尼的事吗?”杰克的声音回响着,“好像是关于他的事。”
丹尼的面前又出现了那幅场景,红色血液笼罩下的旅馆侧门厅,家具、沙发、茶几都被血流冲得移动起来,那血流不可阻挡地向前涌着,封锁了门口,断绝了任何人逃离的可能。那是一种吞噬,是一种由外及内的包围。
“我们该谈谈丹尼的事。”杰克的声音回荡着。
丹尼又看到了那扇黄颜色的门,门上用红色的笔写着几个字母“REDRUM”。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意思?丹尼恐惧地抱住了头。
“我想……我们该谈谈怎么处理他?”杰克笑着向温蒂逼近,“你认为我们
该怎么处理他?”
温蒂哭着向后退:“我不知道。”
“不会吧,我想你有一些非常好的想法,关于如何处置丹尼,我想知道是什么。”杰克头发蓬乱,眼睛紧紧地盯住温蒂,眼珠仿佛马上就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我……我想也许他应该去看医生。”温蒂可怜地说道。那孩子精神紧张,伤痕未褪,到现在一言不发,他需要离开这里,全家都需要离开这里!
“应该去看医生?”
“是的。”泪水顺着温蒂的脸颊不停地流下来。
“什么时候该去?”
“越快越好,求求你!求你!”
“你觉得他健康有问题?”杰克向前迈了一大步,温蒂渐渐被逼到了墙角。
“是的。”
“你很关心他。”杰克说,“你关心我吗?”
“当然!”温蒂叫着。
“当然?你想过我的责任吗?”杰克叫起来。
“你说什么?”
“你曾想过我的责任吗?你想过,我对我老板的责任吗?你想过,我同意照顾旅馆的一切到5月1日吗?你觉得这整件事重要吗?老板对我非常有信心,而且我也签了合约,答应接受这份工作,这整件事,你觉得重要吗?你知道什么是职业道德吗?”杰克发狂般地叫起来。
温蒂却已经无路可退,只有登上身后的台阶,那台阶通向二楼的平台,约有四十几级台阶。
“你想过如果我没有尽到我的责任,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吗?你想过吗?”杰克又向前了一步。
温蒂退到楼梯,她开始做最后的挣扎,她明白,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再是她的丈夫,而是她和儿子的伤害者。他疯了!温蒂挥着棒球棒大喊着:“走开!”而这却激怒
了杰克,他最讨厌女人在他面前指手划脚。
“为什么?”
“我只想回我的房间。”温蒂恳求着。
“为什么?”
“因为,我很困惑,我需要好好想想。”
“你已经有够多的时间思考,现在多几分钟有什么好处?”杰克狰狞地笑着。
“走开!求求你,别伤害我!”温蒂眼看就要接近失控的边缘,她手中的棒球棒痉挛似地抖动着。
杰克看着温蒂受惊吓的面容,心里涌起一阵阵的快感。这是他想要的生活,不是吗?凡是不守规矩的人,都要受到惩罚。杰克张开手,向温蒂做出了一个要抓住她的手势,温蒂惊恐万分。
“我不会伤害你。”
“走开!走开!”温蒂向杰克挥动着棒球棒。
杰克向后闪了闪身子。“亲爱的,你是我生命中的宝贝,我不会伤害你。我还没说完,我说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是要你想想,我只是要你好好想想。”杰克企图伸手抓住那根棒球棒。
“走开!离我远点!”温蒂大声地吼叫着。
“我不会伤害你!”
“走开!”温蒂接近疯狂地挥动着棒球棒,这终于彻底激怒了杰克。
“别挥球棒!放下,温蒂。住手!把它给我!”杰克狂怒地大叫着。
温蒂已经退到了二楼的平台上,再也无路可退。“走开!”
“别挥球棒,住手,给我!给我!”
杰克上前抢夺棒球棒,温蒂双目圆睁,挥动球棒击中了杰克的手臂,杰克感到一阵疼痛,缩回了手,就在这一瞬间的停顿中,温蒂不受控制地又向杰克挥去了重重的一棒,杰克护住自己,惨叫着,从楼梯的顶端向下仰头摔去,滚落在了一楼的地板上,额角流出血来。
天花板在移动。杰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他看到天花板在移动。这是怎么回事?他明白过来,他正被温蒂拖着双脚带去什么地方。他想抬头看看,却发现头疼欲裂,眼前一阵黑。
温蒂正奋力地拖着杰克的双腿,将他拉向储藏室。这时却发现储藏室的大门怎么也打不开,而杰克已经慢慢抬起头,伸手向温蒂抓来,温蒂颤抖着双手毫无力气,惊吓过度使她已经行为失控,她大叫着拼命抓着大门,终于,她拉下了大门的安全栓,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杰克拖进储藏室内。
“你在干嘛?等等。你在干嘛?”杰克企图用手抓住门框阻止自己被拖入,但重创后的他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温蒂绕过地上的杰克,逃向储藏室的大门,杰克企图抓住温蒂的脚,却被温蒂蹬开了,杰克接着向大门爬去,温蒂在杰克伸出手来的最后一刹将门死死地关住,拉上了安全栓。做完了这一切的温蒂瘫倒在了地上,她无声地哭起来,泪流满面。这就是那间令老厨师无比骄傲的储藏室,把杰克关在这里,至少他不会被饿死。温蒂想着。她没有别的办法,她必须保护儿子!
门里的杰克想站起身来,但是他失败了。“该死!开门!”杰克咆哮着。
温蒂被这已经隔绝的咆哮声仍然吓得浑身发抖,她回身拿了一把刀抓在手中,无助地看着那扇门。
“该死!让我出去!开门!温蒂,听着,让我出去,我什么都不计较!”杰克疯狂地叫着
,“我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温蒂在门外哭着。
杰克改变了策略,希望温蒂能被他的话打动:“宝贝儿,你打了我的头,打
得很重,我有点头晕,我需要看医生……”
温蒂皱了皱眉,她确实打得太狠,那毕竟是她的丈夫。
“亲爱的,别把我丢在这儿……”杰克的声音里充满了哀求。
“我要走了……”温蒂哭着,“我想办法,用雪车把丹尼带出去,再想办法
把医生带回来。”
杰克听到这里,明白这个女人不会蠢到开门放他出去了。他失败了,他没能完成他的任务,他不能最后享受一下伤害的快感,杰克脸上露出了一丝报复的微笑。
“温蒂?”
“我要走了。”
“温蒂?”杰克笑着说,“你有个惊喜。你哪儿都去不了……检查一下雪车
、收音机,你就懂我的意思了。”杰克笑着,“去看看!去看吧!”杰克狂躁地拍着门叫着
。
温蒂跑向外面,使劲推开已经被积雪堵住的大门,走向雪车。雪车的前盖打开着,里面的线路被弄断了。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温蒂跌坐在冰冷的雪地里。
四点,死寂的凌晨。
杰克在储藏室里睡着了,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将他惊醒,杰克努力支撑着头站起来:
“温蒂?”
“塔伦斯先生,我是葛瑞帝,戴柏·葛瑞帝。”门外的声音答道。
“葛瑞帝?”杰克立刻费力地起身,扑到门口,“嗨,你好。”
“塔伦斯先生,我想,你没能解决我们曾经讨论过的问题。”
“葛瑞帝先生,不需要提醒我,我一出去就处理这事。”杰克恶狠狠地说道。
“是吗?我想,我怀疑。我和其他人都觉得你还没有决定,你还没有胆子敢这么做。”葛瑞帝的声音带着冷冰冰的责备。
“葛瑞帝先生,再给我一次机会!”杰克扑在门上,对着门外大喊。
“你太太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悍,比你还要优秀,她似乎做得比你好。”葛瑞帝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飘出来的一般,平静而冷漠。
“等等,葛瑞帝先生,快要成功了!”杰克几乎是哀求地说道。
第一篇 闪 灵(7)
“恐怕你要尽快处理这事,恐怕,这是你惟一的事。”葛瑞帝的话明显地带着指令,杰克却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葛瑞帝先生,我一定乐意完成!”杰克大喊着。
“你保证?”
“我保证!”
在几秒钟死寂的沉默后,门外传来了开门声。
巨大的树林中,老厨师的雪车艰难地开来,路越来越难走了,5米外的路根本看不见,只有凭着直觉向旅馆前进。
经过那一场殊死的对抗后,温蒂已经精疲力竭。风雪太大,雪车又坏了,任何人在风雪中暴露半个小时以上都会有生命威胁,这个时候离开只有死路一条。只有等风雪停了以后再作打算。此刻,她已经在床上睡着了,虽然在睡梦中,温蒂仍然保持着警惕的姿势。
“REDRUM……”一阵低沉嘶哑的声音响起,丹尼正站在温蒂的床边,嘴里不停地念着这个单词,正一点点接近正在睡觉的温蒂。“REDRUM……”丹尼一遍一遍地重复着,那嘶哑的声音仿佛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丹尼走近温蒂,拿起那把温蒂放在床头柜上的刀。
那个莫名其妙的词在丹尼的口中变得越来越清晰,声音也越来越大。丹尼凝视着刀,走向梳妆台,拿起了一管温蒂的唇膏抹在了刀刃上。接着,丹尼转回身,在背后的那扇黄颜色的门上,写出了那个一直纠缠着他的单词:REDRUM!
REDRUM!REDRUM!丹尼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嘶哑,到最后甚至高声喊出了REDRUM!温蒂被这尖叫声倏地惊醒,只见丹尼举着那把沾着唇膏的刀正站在自己面前,面目狰狞,双目圆睁!
“住手!丹尼!丹尼!”温蒂吓得大叫起来。但丹尼却不停地叫着那个单词,无法平静。温蒂惊恐地将丹尼搂在怀里,这时温蒂透过镜子看到了那扇门上写的单词,反过来正是“MURDER”——谋杀!
嗵!
门口传来了一声巨响。
嗵!
杰克挥舞着一把长柄的利斧向着卧室的门挥去,木门已经在杰克的冲击下裂开了一道缝隙。温蒂惊叫起来,搂着惊恐的孩子逃到卫生间里,将门死死锁上。卫生间有一扇小窗,温蒂扑了过去试图将窗户打开。但由于积雪太多,卫生间窗户已经被堵住,温蒂用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将窗户打开一条小缝。
这时,杰克已经将卧室的门劈开。他一边将缺口劈大一边狰狞地大叫着:“
温蒂,我回来了!”
温蒂抱起丹尼,将孩子从窗口放出去,丹尼小小的身体勉强能够通过,顺着窗下的积雪一直滑到了旅馆外的地上。
杰克终于进入了卧室,卧室里空无一人,卫生间的门却关着,杰克笑了,他拿着斧头向卫生间扑来,摸索着卫生间的门栓,企图将门打开。
温蒂拼命地想从窗口爬出去,但窗子的开口太小,无论如何也无法使温蒂通过。丹尼站在风雪中,不知所措地等待着妈妈。温蒂返回身来,再将窗口推高一点,但连日的积雪将窗户冻得死死的。
“出来!”杰克在卫生间的门口笑着说。他用那把长柄斧在门上用力的劈着,发出木屑断裂的劈啪声。
温蒂在这种声音的折磨下拼命将自己向窗外挣去,但她发现,她被窗口卡住了!
杰克开始敲门。
温蒂绝望了,她向丹尼喊着:“我出不来,快跑!去躲起来!快!”
丹尼望着妈妈,他转身向着旅馆的大门跑过去。
“温蒂,让我进来!”杰克在浴室门外说道。卫生间的门在杰克的拍打下摇摇欲坠。
温蒂挣扎着回了卫生间里,拿着刀缩在门口的角落里,准备做最后的抵抗。
“你不要逼我,如果必要,我会炸掉……炸掉整个房子!”杰克挥起斧子,开始劈卫生间的
门,温蒂大喊着看着那斧子一点点透过门板,斧尖在灯光的映照下闪闪发光。
“不要!不要!不要!”温蒂无助地狂喊着,“住手!”
杰克终于将门劈开几道缺口,刚好能容得下一只手进入,他把脸贴过来,透过那裂缝向里面已经惊恐得魂不附体的温蒂说:“找到了!”这是他最爱玩的游戏,慢慢玩
味他人的死亡,欣赏那最后的挣扎,杰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兴奋得连牙齿都战栗起来。
温蒂站在门口,高举着那把刀。就在杰克将手伸进来扳住卫生间门把手的那一刻,温蒂一刀下去,正好割中了杰克的手背,鲜血淋漓。杰克大叫着缩回手去。这个该死的女人!杰克狂怒地想着。
就在这时,一声明显的发动机声响起在夜色的风雪中,温蒂和杰克同时听到了这个声音。
雪车已经开到了旅馆门口。
杰克意识到,又有人来干扰他的行动了,他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丹尼从旅馆正门跑进来,向妈妈的位置跑去。他顺着长长的走廊奔跑着,却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了脚步声,丹尼茫然四顾,拉开身边碗柜的门,将自己的小身体躲在里面。刚刚将碗柜的门拉好,杰克一瘸一拐的脚步声便到了近前。丹尼屏住呼吸,紧张地等待着。杰克的声音越来越近,那柄斧子在地上拖拉的摩擦声令人不寒而栗。
杰克走到丹尼躲藏的碗柜旁,停住了脚步。
卫生间里的温蒂仔细辨认着,她确认身边没有一点声音,杰克可能已经离开。但沉默时给人的压迫并不比恶魔在面前时轻松。丹尼还在外面,在滴水成冰的风雪天中!温蒂挣扎着站起身来,用尽最后一点勇气透过卫生间门口的缝隙向外望去。
她准备冲出门去,寻找儿子。
老厨师将雪车停靠在旅馆门口,向旅馆内走去。
杰克站在碗柜前,仔细辨认着声音的来源。 碗柜里,丹尼吓得面无血色,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颤抖,使劲捂住牙齿打颤的嘴巴。
杰克突然听到碗柜里发出的微弱的声音,伸手向柜门摸去。就在杰克手碰到柜门的一刹那,旅馆大厅里响起了老厨师的声音。
“有人吗?有人吗?”老厨师走着,“有人在这里吗?”旅馆出奇地安静。
老厨师不安地打量着旅馆,这一片死寂中有一种血腥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旅馆的空气中。这时,他突然感到前方有一股异样,就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那柄在灯光下反射着寒光的利斧!杰克的扭曲的脸出现在老厨师的面前,从他的双目中透出来的,是一种失去控制的嗜血成性的快感,是一种已经迷失了心志的血腥满足!他睁大着双眼看到那柄长斧砍向自己的心脏,看到了从自己心脏中瞬间喷涌而出的鲜血!
一股鲜血喷到了杰克的脸上,这股滚热的腥气刺激了杰克的味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拔出了老厨师身上的斧子。
躲在柜子里的丹尼,终于控制不住恐惧,失声大叫起来。
老厨师来了,这是他们生存的惟一的希望,却就在这一瞬间又完全地破灭了!
杰克猛地回头,望向丹尼藏身的碗柜,“丹尼!”杰克拖着伤腿奔向丹尼
,“丹尼!丹尼!”
丹尼从碗柜中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向旅馆内毫无目的地跑去,在他背后,杰克举着那柄斧子,正在一刻不停地追赶着!眼前是熟悉的旅馆走廊,丹尼却越来越感到异样,这旅馆已经被嗜血的鬼魂占据,再向里跑,只有被那股鲜血奔涌吞噬的结局!
温蒂举着刀在疯狂地寻找着儿子,突然,她听到楼上的一间房内有奇怪的动静,丹尼!温蒂匆忙跑上楼梯,向里看去,在走廊另一端的卧房内,却只看见一个赤裸的臀部!那是一个男人,穿着一身毛茸茸的假面舞会服装,裤子已褪下,正跪在一个仰卧在床上的男人的跨间
忙碌着!听到温蒂惊恐的声音,那毛茸茸的东西起身,和仰卧的男人一起向温蒂望去,露出了一张戴着假面的动物脸!这曾经犯下鸡奸罪行的鬼魂,在这个复活重生的狂欢夜晚,重复着他们死前的瞬间,肆无忌惮地享受着变态的快乐!
温蒂举着刀逃开鬼魂的视线,跌跌撞撞奔向旅馆大门,她不知道这间旅馆内到底还有多少亡灵,还有多少不曾谋面的变态瞬间!这是一间魔窟,是一个吞噬生命的邪恶禁忌领域!
丹尼向旅馆外的风雪中跑去,躲在了老厨师开来的雪车后面。杰克随着丹尼的脚步声走出旅馆大门,他“啪”的一声,将所有的灯全部打开,旅馆外一片光亮,一切事物尽在眼底。丹尼再也无路可退!
“丹尼!”杰克喊叫着追向丹尼,眼看着杰克越来越近,在丹尼面前,只有那静默的森林迷宫伫立在风雪中,张着黑色的大嘴,等待着迷途人的误入。丹尼奔向森林迷宫,而杰克立刻追赶了过去,一边顺着脚印追赶一边狂躁地大叫着:“丹尼!我来了!”
旅馆门口,寻找儿子的温蒂见到了已经死去的老厨师,温蒂惊叫着,看到那尸体上的斧子的凿痕,一大片鲜血还在蔓延着。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敲击酒杯的叮当声,温蒂猛地转过身来,却看到一个身着礼服的男人,头顶上被人用斧子砍开,从裂开的头缝中不停地流出血来,正笑着向她举杯:“好玩吧?”温蒂冲向旅馆的侧门,背后还响着那男人
的笑声。
“丹尼!你跑不掉了!丹尼!”杰克狂喊着追逐丹尼,在巨大的树林迷宫中左突右撞,始终跟随着丹尼的脚印,“我在你后面!”
丹尼已经跑不动了,他的速度越来越慢,杰克的声音也越来越近,面前的迷宫使丹尼早已失去了方向感,寒风夹着雪雹打在身体上,他就快要冻僵了。丹尼停住了,他转回头,顺着自己雪里的脚印走回去,转向了迷宫的另一个方向,并回身俯在地上,将自己的脚印抹掉。
温蒂来到旅馆的侧门处,想从这里奔出旅馆,此刻却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她看到,从侧门的两侧喷出大股的鲜血,淹没了整个门厅,所有的家具都在血流的冲击下漂浮起来,鬼魂要将这里的一切淹没!温蒂头也不回地转身奔跑,她已经受够了这一切,来吧,所有的鬼魂都一起来吧,她要走出大门,要不顾一切地寻找她的儿子!温蒂不再向两边看去,不再作任何停留,鼓足勇气一路冲向旅馆的正门!
杰克顺着丹尼的脚印追逐着,却突然发现前面已经没有了脚印。杰克停住了脚步,而丹尼就躲在距离杰克不远的地方,再也无力逃生。丹尼紧张地闭上了双眼。杰克找不到脚印,他知道丹尼就在附近。“丹尼!”杰克大声喊道。杰克向另一个方向奔去。丹尼立刻起身,挣扎着顺着自己的脚印向着来时路跑去!
温蒂跑到了老厨师开来的雪车旁,大声喊叫着她的儿子,此时,丹尼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跌倒在迷宫门口。“妈妈!”丹尼微弱的声音喊着。“丹尼!”温蒂冲上去,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孩子,母子俩紧紧拥抱在一起。
“你……在哪儿?”迷宫里的杰克大声地嘶叫着。他在这巨大的树林迷宫中完全弄错了方向,一样的灯,一样的树,黑色的树墙,吞噬一切的寒冷!
温蒂抱着丹尼上了老厨师开来的雪车,雪车慢慢开动,车上的母子还能听得到迷宫里传出来的杰克的惨叫声。
杰克终于累倒在迷宫里,他找不到丹尼,更找不到出口。杰克的声音渐渐变得失去人性,变得无序,含混不清,最终化成鬼魂的哀号,鬼宅吸收了他。
杰克终于变成一座冻死的雕像,手里还抱着那柄长斧,嘴角带着近乎疯狂的微笑。
在旅馆那面满是照片的墙上,是一张张客人们欢聚的照片,正中最醒目的一张照片,是一张几十人欢聚的盛装晚会照,那照片上的客人个个盛装出席,穿的是旧时的款式,弥漫着陈腐的时尚。在照片的最前方,站立的正是微笑着的杰克。
照片的最底端有一行字,上面写着:眺望旅馆,1921年7月4日舞会。
第二篇 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1)
南港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海湾,那个海湾的名字很怪,叫杜臣湾,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怪名字,谁也说不清楚。湾里的水并不深,是一个很大的漫坡,因此根本就不适宜大的货轮靠岸,实际上,也从来没有什么货轮来过这里,所谓的码头不过是伸进水里的长长的木桥。这里的人也没有当水手的,他们都是世代生活在海上的渔民,靠打鱼为生。南港的海湾是平静的,每到7月份,天空一团团的积雨云被大西洋的季风吹散后,副热带高压便控制了这片区域。这个时候是南港最好的季节。
7月的最初几天,基本上南港人就不干什么活了,这不仅仅因为7月4日独立日,更因为一年一度的大鱼节的狂欢要在这几天达到高潮。
7月4日独立日似乎注定会是一个不寻常的日子。傍晚,海水开始退潮了, 环绕海边的那条连接镇间的公路在暮色中已经变得模糊了,白天海涛的喧嚣在此时似乎也已经疲倦了,只是偶尔将白色的泡沫涌上岸,又带着低沉的叹息,退回到它的出发地。此时,整个海滩显得冷清,沉静。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还滞留在海滩上,但是事情总有例外。在公路边一块突出的大石上,一个男人坐在那里凝视着大海,似乎他在倾听海的低语。在他的手上,除了一瓶这里男人几乎都离不开的酒以外,还有一个东西在闪亮,那是一块银色的圆牌,上面刻着“我爱你”三个字。
突然,似乎有什么惊动了他,他回过头去,远处,公路依旧在暮色中静静地伏在那里,四周除了秋虫在鸣叫呢喃,没有任何人接近这片区域。
他仰起头来,把酒倒进嘴里。
一阵爆裂声在天空响起,礼花满天,独立日的庆典——这个镇第47届大鱼节的压轴大戏开场了。
在镇中心的俱乐部小舞台上,一年一度的选美大赛已经接近尾声,主持人正在将热烈的气氛推向高潮。
“她们美丽动人,不是吗?”
是的,海洋性气候把这里的姑娘调理得确实出色,主持人的话引来了一阵欢呼和掌声。
“欢迎六位决赛者回到台上!出场吧,姑娘们!”
节奏明快的音乐声中,六个女孩子一字排开,她们身着泳装,展示着傲人的身姿。显然,人们喜欢这种风格,掌声响起,而且加杂着口哨和欢呼声。
“我们以各位的努力为傲!”主持人竭力喊着,“你们的爸爸妈妈也是一样
的!”在这样喧嚣的气氛中,想要让所有的人听清他的话真不容易。
海伦·希佛处在六个人正中间,并非是她想要站在这个中心位置,这纯粹是活动的导演按照个子的高矮排列的。现在,所有选手的目光都投向观众,因为,这是登台的目的——让人们记住她们,但是海伦的目光却只在观众中扫了一下,便移向舞台正对面的包厢
。包厢里有三个人,那是海伦最要好的三个朋友:拜瑞,海伦的男朋友,一个富家子弟;朱莉·詹姆斯,海伦最要好的朋友,她刚考进大学的法学系,暑假后就要离开这里了;雷伊,朱莉的男友。
“看看她,天生就是这块料,在那里她简直如鱼得水。”朱莉对自己朋友的赞誉从来不加掩饰。
旁边的雷伊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真不知道她还有这么大的乳房……”
“笨蛋,你当然不知道!”作为海伦的男朋友,拜瑞显然对她了如指掌。
朱莉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两个色迷迷的男人:“哎,你们说什么呢?我真受不了
你们这种无聊的话题!快闭嘴!”
舞台上主持人向选手提问了。
“发挥泰瑞莎修女的精神,我问一下,你将如何为社区与世界做贡献?”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了海伦,这个动作显然引起了其他女选手情绪的波动,但是,她们就像真正竞争选手那样,为了维持自己的尊严,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流露。
海伦接过话筒,对于这个问题,她甚至连一秒钟的迟疑也没有:“夏天过完
,我打算到纽约,我要追求女演员的事业,我的目标是通过艺术娱乐世人,我将通过艺术报国……”
她的话引起一片掌声,有人甚至跑到台前为她拍照。
雷伊瞥了一眼旁边的朱莉:“这些废话是你教她这样说的?”
朱莉笑了笑,没有回答。
拜瑞冲着舞台大喊:“迷死他们,宝贝儿!”他转过身对两个朋友得意地笑
道:“他们爱死她了,她真行!”
海伦知道,能把最后一个问题留给自己回答,冠军的头衔就唾手可得了。她自信地挺了挺那丰满的胸部,等待着最后的宣布。
舞台上静了下来,人们也在等待着冠军人选的揭晓。
“今年的选美皇后是——海伦·希佛!”
主持人的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掌声就像潮汐般响了起来。
海伦似乎对此早有准备,她的微笑甚至没有改变,还是那样迷人,她只是向前迈了一步,那
是她这个冠军的特权。
欢呼声、口哨声、掌声响成一片。
拜瑞高举双手,像跳舞一样在狂热地欢呼,没有谁能听清他究竟在喊些什么,那只是嘴里无意识发出的音阶,可能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海伦的微笑似乎永远不变,她接过权杖,并由主持人把那顶缀满宝石的桂冠戴到她的头上。
由此,选美大赛达到高潮。
拜瑞总算喊出了一句能被人听懂的话:“那是我的女朋友!”
可这句话并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没有人听得见他在喊什么,但这并不影响拜瑞的情绪。当看到人们给海伦送上鲜花时,拜瑞兴奋得竟然跺起脚来,楼板在他脚下发出轰响。
朱莉和雷伊也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三个人都高兴得乱蹦乱跳,雷伊更是仰面大叫……
在镇广场临时搭起的露天舞台上,一支小乐队正演奏着乡村音乐,许多人在自助餐桌间来回穿行,更多人随着音乐跳舞狂欢……
海伦和朱莉走了过来。
海伦征求意见似的对朱莉说:“我的头发怎么样?”
朱莉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台风也吹不乱。”
海伦显然对朋友的态度很在意,她像一个专家似的告诫朱莉:“职业女性只
知道脑袋重要,其实,这不对……”
“头发最重要!我知道啦!”朱莉接道。
“你千万别忘了,尤其是变成大律师之后。”海伦郑重其事地说。
海伦的姐姐艾莎挤了过来:“嗨,你坐我的车回家吗?”
海伦显然对这个姐姐没有什么好感,她冷漠地摇摇头:“不!你跟妈妈说,我
晚点儿回去。”
艾莎被妹妹的态度激怒了:“喂,大鱼小姐,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去喝个一
醉方休?”
海伦嘲讽地冷笑道:“啊,你很幽默呀!”
艾莎怒骂道:“你……滚吧!”转身悻悻离开。
朱莉对这一幕已经习已为常了,她在一边静静地观察着姐妹俩的冲突。显然,艾莎对妹妹嚣张的态度和目无长幼的行为已经忍无可忍了。今天海伦的封冠,无疑使得这种矛盾更加剧了。
“嗨,朱莉,敬你一杯生茄汁。”
一个杯子伸到朱莉的面前,担任这次狂欢义务服务的马克斯端着托盘站在朱莉的面前。
马克斯曾经追求过朱莉,尽管后来雷伊成为朱莉的男友,但是,马克斯对朱莉一直是情有独钟。他不敢直接和雷伊面对面地竞争,但是马克斯一直坚信,只要有机会,他不是绝对没有再嬴得美人的可能。现在,难得雷伊不在,他马上就插了进来。
海伦退到一边,颇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她当然了解朱莉和马克斯的过去,也知道雷伊就在附近,他不会听任马克斯靠近自己的女友的。但是,朱莉会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倒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谢谢。”朱莉有礼貌但却不热情地摇摇头,“但我很怕那种粘粘的感觉。
”
马克斯并非真的要送饮料,他只是找一个搭话的契机,现在他抓到了。
“那就趁你离开前,我们去玩玩好吗?”马克斯的目光充满了期待。
朱莉不知所措了,她求助般地将目光投向海伦,但是海伦却把脸扭开去。
朱莉只好面对这个难题:“不……不用了嘛,马克斯。”
“我们一场朋友,怎么说走就走?”马克斯拦住了要转身离去的朱莉。
“你……”朱莉有些着急了,她不想让雷伊再生醋意。
突然,一个人闯进她和马克斯之间,并从马克斯手上夺走了那杯饮料,来人正是雷伊。
“为我们干一杯!”雷伊将杯子举过头,然后转向马克斯,“为我们……最
后一个幼稚的……堕落的少年时期的夏天……干杯!”
马克斯冷冷地看着雷伊,扭脸嚷道:“有人醉了!”
雷伊沉下脸,猛地推向马克斯:“人渣,滚开!”
朱莉急忙拦住雷伊,喊道:“停手,大家都斯文点儿好吗?快停手!”
马克斯猛地扑上去,哪知旁边的拜瑞却一下跃了出来,拦住了马克斯,两个人扭打起来。
周围的人们围了过来,朱莉尴尬地不知如何解开这种冲突,只好连连向周围的人解释道
:“他们……他们是……朋友的……”
雷伊插进正在打架的两个人之间,两个人只好停了下来。
拜瑞不满地瞪了雷伊一眼,悻悻地转过身道:“我不过尽力照顾你的朋友。
”
雷伊拍拍朋友的肩:“谢谢,我们走吧。”
海伦搂住拜瑞,抵住他的头:“去杜臣湾,去游车河。”
几个人向外走去。
朱莉看了一眼马克斯,尴尬地说:“对不起!”然后转身追上雷伊,和朋友们一起走了。
杜臣湾已经被夜色所笼罩。
拜瑞的那辆宝马车轻快地驶过那条环绕海湾的公路,车灯划开海面的雾气……
海滩上的沙砾已经很凉了,但是你要是把手插进沙中,还能感觉到白天阳光的余温。四个人把车停在岸上,在沙滩上点起一堆火,大家围坐在一起,听雷伊讲恐怖故事。
“……他们正打得火热,这时收音机里说,有杀人凶手杀出了疯人院,还是一个铁钩船
长……”
“哎……”拜瑞拦住了雷伊讲故事的兴头,“你说错了!”
“你住嘴!”雷伊瞪了他一眼,“女孩子吓得半死,说要回家,男孩子很生
气,就开车走了……”
“那不对!”拜瑞接道,“男孩子是去找帮手的,女孩子留在车里面等着,后
来,她听见车顶上有‘刮嚓、刮嚓、刮嚓’的声音……”
海伦不屑地撇撇嘴:“不是‘刮嚓、刮嚓、刮嚓’的声音,是‘滴答、滴答
、滴答’的声音。”
拜瑞不高兴了:“是‘刮嚓、刮嚓、刮嚓’的声音。因为男孩子被吊在树上
,双脚在车顶上摩擦时发出的声音,所以是‘刮嚓、刮嚓、刮嚓’。”
“不,不,是他断了头,血从他的脖子上流到车顶上,才发出‘滴答、滴答、滴答’的声音。”海伦噘起了嘴,坚持着。
雷伊和朱莉互相看了一眼,显然,他们并不同意这两个版本。
“不,他没有断头,他是被铁钩子挖了个肠穿肚烂。我是这样听说的。”朱莉说出了自己的那个版本,她的感觉就像已经做了最后的阐述那样笃定。
哪知雷伊并不买她的账:“你们都说错了,他们回到女孩家,发现车门外挂
着一个血淋淋的铁钩,这才是原装正版,这才是真的。”
浪花悄悄地漫过来,拍打在沙滩上,又悄然地退了下去,有规律的涛声使人昏然欲眠。
“真什么真?真你个鬼!那不过就是一个鬼故事罢了!”拜瑞骂了一句粗话,但是他对雷伊的话并没有完全否认,不过他宁可相信那只不过是一个鬼故事。
雷伊认真地辩解道:“不,是真有其事。”
“我不相信。”海伦看看身后的海水,阳光下的那种蔚蓝色已经全然不见了,现在呈现出的是一种颇具诡异的墨黑色,浪花泛起的泡沫为这片黑幕勾勒出无数个半圆形的白边,就像一张单色的图案画。
雷伊没有注意到海伦的神色,依旧在坚持:“我可以发誓!”
朱莉看到了海伦的表情,其实,她也并非像表面上那样坚强,在这样的晚上,用这样的故事来吓自己,真是没有什么好玩的。因此,她急忙打断雷伊的话:“行啦,别
说了!这其实就是一个吓唬女孩子不要在婚前做爱的鬼故事嘛。”
雷伊并没有理解女友的意思,他很严肃地说:“亲爱的,我对你的智商简直
钦佩得五体投地,但是你要知道,就算是民间故事,它们通常也都是有事实依据的。”
一个浪头打来,撞击的声音像隐隐的雷声,令人不寒而栗。
远处,大海隐藏在夜色的黑暗当中,似乎随时都会有不测出现,令几个人都有些不安。
三个人都被雷伊的话吓住了,谁也不想再和他辩论。大家沉默着,听着那阵阵的波涛声,没有人注意到雷伊脸上那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浪涌上沙滩,又退下去……
显然,再讲这样的故事,那么这个晚上就会被恐怖气氛所破坏,现在,两对恋人分头开始他们的爱情故事了。
海伦从火堆中拿起一根燃烧的木棒,在海滩上来回跑着,燃烧的木棒被海风一吹,飞出一蓬纷乱的火花,就像焰火。
拜瑞仰面躺在沙滩上,他似乎有些不胜酒力,今天他真没少喝,那是他最大的嗜好,现在他正朦胧着目光像是在数着天上的星星。
海伦扔开木棒,一下跪在拜瑞的身边,继续着她的梦想:“……于是,到那
时,我刚刚完成长篇连续剧两年的合约,而你已替铁人队领军一年……”
海伦趴在拜瑞的身上,用自己丰满的胸部在拜瑞胸前磨蹭。
“随便啦。”拜瑞的思绪似乎并不在这里,其实,那是因为他车后备箱里的那几瓶酒。在酒精的作用下,现在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
海伦显然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便俯身去亲吻他。
第二篇 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2)
“……然后,我们就……私奔!”海伦的思想开始没有边际地膨胀了,“我们去欧洲,或者奇奇岛……”她挺起胸,骑在拜瑞的身上,现在,她体内的酒精也开始涌动了,尽管那不过是小半瓶酒,但足以使一个人变得不清醒。她猛地用力拉开自己的短夹克衫,露出里面黑色镂花的胸罩,那一对乳房在黑色乳罩里显得格外性感。拜瑞还是那句没有明确含义的话:“随便啦。”
海伦将已经裸露出的胸口重新压向拜瑞,继续她的美梦:“在那儿,我怀了你的第一个孩子……”她突然感到一阵冲动,便将分开的双腿并拢,夹住拜瑞的腿,“然后……你就去戒酒,我们……快快乐乐地生活……诸如此类……”
朱莉和雷伊在另一边,现在,朱莉已经换上睡衣,她像梦游一样,在沙滩上行走,海风将她白色的睡衣吹得飘起,飘然欲仙,就像在沙地上漂浮。
“你去哪儿?”雷伊大声地叫着,“嘿!你去哪儿?”
朱莉仿佛没有听见,依旧在走着,
突然,一个黑影扑向她,嘴里大声喊着:“钩死你!”
朱莉惊恐地尖叫起来……
来人是雷伊,那只是一个恶作剧。
“你真相信那个鬼故事?”朱莉认真地问雷伊。此刻两个人靠得很近,背后是大海。
“是真事嘛。”
“那铁钩……只是阳具的象征。”朱莉看着眼前的火堆,火已经开始弱下来。
“是吗?”显然,这对雷伊来说是第一次听说。
“是啊,最后被……阉割啦。”说到这里朱莉忍不住笑了起来,她马上又伤感地说:
“老天,要是没了你,我该怎么办呢?”
“那你就别走嘛,”雷伊坐直了身体,“忘记波士顿,跟我去纽约!”
“可我们不能光坐在咖啡馆里打电脑呀,再说那里不够地方嘛。”
“你倒真是明白我的想法。”雷伊苦笑道。
“我明白你的痛苦。”
“你真是一语中的呀!”
“我不喜欢这些……”朱莉没有说下去,她的眼睛里有一种抹不掉的忧伤。
“你会爱上那些剃头纹身,穿耳穿鼻的哲学系的学生的。”雷伊以一种玩笑的语气说着,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玩笑的感觉。
“听上去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朱莉努力化解这种气氛,但是她感觉越来越冷,“我可能不会再见到你了。”
“可你知道吗?在中学产生的恋情成功率比其他的都要高。”
“是吗?”朱莉抬起头,“有什么根据?”
她说着,脱掉身上的外衣,她的身材显得很苗条,但是胸部却异常丰满。
“你……真的想要吗?”雷伊迟疑地问。
朱莉没有回答,她用行动做了说明——她慢慢地靠向雷伊,然后,倒在他的怀里……
月光如水,波涛汹涌。
汽车边,拜瑞仰面靠在车前盖上,海伦压在他的身上。
海伦的手在拜瑞的口袋里掏着:“给我车钥匙。”
拜瑞扭动了一下身体:“我的车谁也不可以开。”
海伦的唇还是没有离开拜瑞:“我知道,亲爱的……但是钓鱼皇后要回家了……”她的手和舌一样的灵活,终于摸到了车钥匙,“谢谢!”
雷伊搂着朱莉出现在汽车一侧的小路上。海伦转过身,把钥匙抛给雷伊:“
嘿,你们俩。”
拜瑞不乐意地嘟囔着:“把钥匙给我。”
“你已经烂醉如泥了。”雷伊轻笑,他可不会让这样一个醉鬼把他们开下海。
“来,跟我坐后面。”海伦用胳膊勾过拜瑞,“我可以让你摸我。”
拜瑞被这句话打动了,他吻着海伦往车里走,突然,他猛地转过身,戳着雷伊的胸膛,嘟囔道:“只有我才能开我的车,听到没?”
雷伊笑着拉开车门:“清楚了,伙计。”
风向变了,波涛拍岸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大。
蜿蜒的山路上,黑色的宝马车颠簸着驶过,红色的示宽灯将汽车走过的痕迹照出一条轨迹。
宝马车的音响确实非常优秀,喇叭浑厚的低音使得车内的人像是在享受一个大乐队在演奏。车窗被打开了一半,因此音乐也随着夜风在空中飘荡。
雷伊一直就想有这样一辆车,现在当他轻踏油门时,只要脚尖轻轻一点,汽车便陡然提速,开这种车真是一种享受。他得意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朱莉,却发现朱莉也正斜倚在座位靠背上盯着他。
后座上,拜瑞已经和海伦紧紧地抱在一起。突然,拜瑞又俯向前对雷伊大声道:“
你开车的技术简直是……九流!”
海伦根本没有理睬拜瑞在说什么,她发现自己的头发被夹进桂冠里面,揪得生疼,正气急败坏地拉扯着那个荣誉的标志。
朱莉不高兴了,她马上回嘴道:“你来开开试试,酒鬼!”
这一句海伦也听见了,她和拜瑞两个人都怒视着朱莉,朱莉却满不在乎地扭过脸看着前方了。
雷伊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笑。
拜瑞被抢白得火冒三丈,但又找不到任何理由再闹,他突然伸手将音响的旋钮按了一下
:“这是什么垃圾!”
本来悦耳的音乐一下变成狂暴的摇滚,鲜明的节奏使人想跟着节拍跳动。
拜瑞被这音乐所刺激,他一把拉开汽车天窗,将身体探出去,狂叫起来……
汽车沿着公路急驰,车灯划破夜色。
车内被摇滚音乐吵得有些不安静。拜瑞大口地灌着酒,肆意地喊叫着。
他突然一失手,酒瓶掉进车内,黄色的液体洒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吓了众人一跳。
“你怎么回事?搞什么鬼?”朱莉不快地喊道。
“当心!”拜瑞突然没头没脑地吼叫起来。
车似乎撞倒了什么,伴随着众人的尖叫,雷伊急忙打轮,汽车在公路上旋转着,掉了一个头。
拜瑞担心地问道:“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雷伊惊魂未定。
“大家都没事吧?”这是海伦的声音。
雷伊犹豫着猜测道:“应该是动物吧。”
拜瑞懊恼地捂着脸缩回后座,海伦惊慌地发现他脸上的异样:“你流血了?
”
拜瑞摸了摸额头:“不是我的血。”
雷伊:“一定是只狗。”
拜瑞忽然想起了一个对他来说更严重的问题,冲下了汽车:“老天,我的车
!”
众人纷纷下车,汽车被撞瘪的前脸提醒他们,这件事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得多,因为排气口上全都是血。
拜瑞勃然大怒地朝雷伊吼叫:“你怎么不留意路面?”
雷伊有些无措,辩驳道:“它突然扑出来,我没看见。”
朱莉看着汽车的惨状,摇摇头:“不可能是狗。”
“可能是鹿。”拜瑞关心的只是他的车。
雷伊突然想到刚才这一切不都是这个醉鬼造成的吗?他生气地推搡着拜瑞:“
你掉了酒瓶。我不过……”
拜瑞:“我爸爸会杀死我的。”
海伦扑过去,拉住了冲动的拜瑞:“是意外嘛。”
一直没有出声的朱莉担忧地问道:“它呢?是鹿的话,它去哪儿了?”
雷伊也一片茫然:“可能跑了?”
不然又会是怎样呢?这样对待它真是不公平。朱莉心怀歉意:“希望是这样
,没撞死它就好了。”
“在爸爸发现之前要怎么撒这个谎呢?现在得赶紧找个修理厂。”拜瑞催促大家道:
“走吧。”
雷伊:“走吧。”
朱莉突然停住脚步,看着前方的某处,哭喊道:“天啊!”
大家随着她的目光望去,路边很黑,看不出什么来,朱莉跑上前,她拎出一只男人的雨靴,上面一条鲜明的血迹在月光下闪着暗褐色的光。
大家被吓得半晌没有说话。
“没有可能的。”海伦低声道。
雷伊的脸已经毫无血色了,他只是不停地大叫着:“天啊!天啊!”
朱莉四下寻找,她困惑地看了看:“我……我没有看到任何人呀。”
拜瑞安慰道:“没有可能的……”突然,他一下想到了什么,便马上回到汽
车边,打开后备箱……
朱莉扔掉那只雨靴,长叹一声,道:“唉哟,怎么会是这样……”
拜瑞打断了朱莉的话:“看看那边的路吧!”
朱莉马上明白了,刚才是汽车在路上紧急刹车时,车头掉转了方向,也就是说,他们现在找寻的方向是汽车的前面,如果要是撞了什么东西或人的话,那应该到车头的相反方向去寻找。
拜瑞没有更多解释,只说了一句:“跟我来。”
朱莉闭上眼睛,低声祈祷:“主啊,求求你!”
四个人成扇面形向汽车驶来的方向去寻找。突然,朱莉又是一声尖叫!
大家急忙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人躺在路边,一动不动。
雷伊几乎要哭出来,他不断地向所有的人解释着:“我没有看见他的,我发
誓……”
没有人理睬他,大家都被看到的情景所震惊。
“他死了吗?”雷伊带着哭腔问道。
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我不知道。”朱莉替大家说了。
拜瑞想上前,但马上又退了回来,对其他几个人道:“看看……看他有没有
脉搏。”
朱莉吓得急忙退后一步,摇手道:“啊,不……”
雷伊也急忙向后退,并喊道:“那……那是我撞到他的……”
拜瑞和朱莉忙挡住他:“快去!”
雷伊只好慢慢地走过去,他的动作就像初学走路的小孩,生硬,迟缓。
月光照在那个人的脸上,他满脸是血,像是被洒满了草莓酱,显得狰狞可怖。
雷伊一点点地靠近他,似乎在担心这个被撞的人会突然站起来扑向自己。但是,他的担心白费了,那个满脸血的人一动不动。
“我想……他……死了。”雷伊说,他的声音此时显得那样无助。
拜瑞简直就像疯了一样大叫起来:“可恶!他妈的!”他突然大笑起来。在
此时,这种笑声听起来尤为恐怖。
朱莉稍显镇定,她又看了看月光下的那张陌生的面孔——其实,就是一个熟人,在这时也不会看出那脸的形状了。然后,她轻声问道:“他是谁?”
这个问题显然问得有点荒唐,雷伊摇摇头,道:“不知道,他的脸血肉模糊
……”
“他在公路上干什么?”拜瑞气愤地问,就好像公路是他的私有财产一样。
海伦被吓得一直没有出声,此刻她突然插嘴道:“我们得报警,叫救护车…
…”说着,她已经向汽车走去。
拜瑞急忙一把拉住她:“你忙什么?他已经死了。”
朱莉对这个结论不能接受,因为死亡这个概念不是随便就能做出的,她马上反驳说:
“你又不是医生,不能做这个结论的,那要由医生来做。”
拜瑞急了:“朱莉,你用点脑子好不好?我们要是报警就完蛋啦!”
“可那只是一个意外呀!”
雷伊拦住了两个人:“让我们再想想,好吗?”
朱莉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可想的?他是在深夜过马路,是不是?我们没喝
酒也没超速,对不对?”
雷伊嗫嚅道:“可……车里有酒呀……”
朱莉:“但是你没有醉呀。”
“可……可他们不会相信我是司机呀。”雷伊几乎要叫起来。
拜瑞马上接过话茬:“是我的车呀!”他沮丧地叫道:“他们
会盯死我的。”
海伦站在离尸体很远的地方不敢过来,但是这边的对话她却听得一清二楚。她接口安慰道
:“不会的。”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警察会如何处理这种事故,但是对她来说
,报警是惟一的也是最好的选择。
“你开玩笑!”拜瑞叫道,他怒气冲冲地向海伦走去,“我醉成这个样子!
我死定了!”
海伦抱住他:“我们报警,说实话,他们会相信的。”
拜瑞摇摇头:“不,我们……走吧。”
朱莉大吃一惊:“走?你……你疯了吗?”
雷伊看看汽车,摇头道:“车头瘪了,到处都是血……”
“我们可以洗干净呀!”拜瑞急切道。
“你们讲什么鬼话?”朱莉不满地说,“我们要报警。”
“我们没有时间听你的屁话了!”拜瑞气急败坏地吼道,“明白吗?我们得
赶快!”
雷伊见两个人要吵起来,急忙劝解道:“大家冷静点,集中精神。”
朱莉忍了忍,努力使自己平静一些,然后对拜瑞道:“你怎么不明白,他身
上有车的痕迹呀,你是跑不掉的。这叫擅离车祸现场,肇事逃逸。”
“要是我们扔掉尸体呢?”
拜瑞的这个念头把大家弄愣了,因为这是个不敢想象的主意。
朱莉马上反应过来:“你疯了!”
海伦几乎哭出来:“就当我们……从来没有来过,行吗?”
拜瑞看了看不远处的大海,一阵阵的浪涛声在喧嚣。
第二篇 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3)
“我们拖他到海边,推他下去。”拜瑞走到路边,在这里他可以看得清从公路到海水的那段距离,“等找到他时,海水已经冲掉一些证据了……”雷伊也兴奋起来:“对呀,等找他时……”他看了看朱莉,两个女孩子正在注视着他,“水流这么急,浪头早就把他给冲出大海了。”
朱莉毕竟是学法律的,她很明白这样做在法律上要承担什么样的罪名,所以,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主意,但是她又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来解脱目前的困境。
“啊……我,我不参与这件事。”
“朱莉,我……我很害怕。”雷伊哀求道,“我不像你们,我没有背景,没有钱……”
雷伊的话对朱莉并没影响,她的神态已经说明,她不同意这样办。
拜瑞走了过来:“朱莉,这关系到你的前途。你想想,你在这车上,你的大学,你的奖学金,你的……朱莉,他死了,我们要是报警,我们也死定了……”
突然,远处传来汽车在转弯时的刹车声。
“可恶!”拜瑞低吼了一声,急忙跑向那具尸体。
海伦一下慌了神,不知所措地叫道:“我们怎么办?”
拜瑞一把拉起尸体,叫道:“来,帮我!”
远处,一辆汽车驶来,车灯已经清楚可见了,幸好,因为这段路是急转弯,所以汽车的速度并不快。
雷伊和拜瑞把尸体抬了起来,向路边搬去,朱莉和海伦转身迎向驶来的汽车。
那辆汽车显然看到了前面的人,车子慢了下来。
“糟了,他停车了。”海伦低声道。
车灯开的是远光灯,因此把朱莉的眼睛给晃得什么也看不见,朱莉小声道:“是谁?”
“是马克斯。”海伦从汽车上认出了车的主人。
“打发他走!”拜瑞在后面叫道。朱莉咬咬牙,迎着汽车跑了过去。
那是一辆客货两用的汽车,马克斯从车里探出头来,看了一眼停在路边的汽车,对跑到面前的朱莉问道:“怎么?车坏了?”
朱莉努力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尽量平静地说:“哦……是拜瑞醉了。”
尽管她知道,马克斯不大可能过去帮助拜瑞,而且呕吐并不是很好看的,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把马克斯堵在车里为好。
显然,拜瑞已经听到了这边的对话,他伏在路边的护栏上作出一副呕吐状,雷伊在一旁看着他。
“我们……我们不想让他弄脏新车……”朱莉解释道,她的谎话编得很合适,但是她却忘了汽车前面被撞瘪了的事实。
马克斯对这辆曾经引起全镇人眼红的宝马车很羡慕,因此,他自然从反光镜中看了一眼那辆汽车。好在月光下看得不是很清楚。
“看来,不再是辆新车了。”马克斯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那个被撞的部位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的。
朱莉勉强笑了笑:“你说得对,喝醉了酒就别开车。”
马克斯冷笑道:“回到家他爸爸会很不高兴的吧?”
雷伊走了过来:“有什么可以效劳的?”
马克斯对在晚会上的那场冲突记忆犹新,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雷伊:“你可以收起那套假模假样的玩意儿了!”
雷伊现在可不想惹任何是非了,他马上点点头,装出无所谓的样子:“好,没问题,晚安。”
马克斯被他的这个举动弄得有些迷惑了,他看了看雷伊,嘲讽道:“你现在十足像个富家子弟。”
再说下去,可能雷伊就不会有这样好的脾气了,毕竟他从来就没有看得起马克斯,现在居然要听他这种奚落,他几乎要爆发了,但是当他看到朱莉的目光时,便又忍了下来,只是扭过头去,避免他的怒火中烧的眼睛暴露出他的隐秘来。
“再见吧!”雷伊说完就马上走开了。马克斯尽管觉得奇怪,但也没有什么办法,人家就是不接招,总不好自己在这里再闹什么名堂吧。
“朱莉,再见!”马克斯松开手刹,车子滑动起来,他轻点油门,汽车轰鸣了一下,驶远了。
拜瑞抬起头,看着消失在拐弯处那两个红色的尾灯,慢慢直起腰来。此时他紧张得满脸是汗,看上去就像真的刚吐完一样。
宝马车驶过一个栅栏,不远处就是海边,一个简易的木码头伸向海水中间。
车子停下来了,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四周很静,没有任何动静。
拜瑞打开后备箱,那具尸体就塞在里面。四个人用一块大的雨布将尸体包裹好,尸体很重,几个人只好把他拖向小木桥。
“即使尸体过两周被冲上岸来,也会被鱼虾蟹什么的给咬烂了……”拜瑞边拖边说,“走运点更可能是鲨鱼……”
尸体被放在木桥的顶端,只要往下一推,海水就会把所有的痕迹都抹掉了。
月光很亮,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具尸体的每根汗毛,在那个尸体的手臂上,有一个刺青的船锚,旁边有几个字。
朱莉留意地看了一下,那是一个女人的名字——苏西。
拜瑞看了看几个人:“动手吧!”
朱莉:“等等!”
雷伊刚要伸手,闻听一愣:“干嘛?”
“要不要翻翻他的钱包什么的?”朱莉盯着死人的目光很奇怪,“看看他是谁。”
“干嘛那么麻烦?”拜瑞不耐烦地说,他不想再多耽误一分钟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朱莉轻叹一声,“我就是想知道他是谁,好不好?”
海伦摇摇头:“我才不要知道呢。”
“就当他是逃出疯人院的铁钩船长……”拜瑞伸出手来,“雷伊,过来,帮我一把!”
雷伊退却了几步:“我……我做不出来……”
拜瑞急了:“哎,我们说好了的!”
“拜瑞,还是悬崖勒马吧……”朱莉想再劝一下他,但是拜瑞暴怒道:“你给我闭嘴!”
海伦走上前:“走开点儿,我来。”
她和拜瑞两人去搬尸体。突然,尸体动了起来,一把拉住海伦,海伦惊恐万分,用力挣扎并吓得高声尖叫起来。
拜瑞冲上前,用劲把尸体推入水中,可是那个死人没入水中之前,却抓走了海伦的桂冠。
海伦一把没有拉住,急忙喊道:“他拿走了我的桂冠。”
桂冠绝对不能出现在死人的手上。拜瑞马上跃入水中。靠岸的地方,水草茂盛,那具尸体就立在那里,桂冠正捏在他的手上。拜瑞使劲去揪桂冠,突然那具尸体在水中猛然睁开了双眼,直直地瞪着他,这下把拜瑞吓得魂飞魄散,他差一点忘记这是在水里,张口大叫,一股气泡从他的嘴里冒出,他急忙抓紧手中的桂冠,吐出最后一口气,双腿一蹬,迅速浮出水面。
岸上的三个人已经很着急了,一见到拜瑞浮出水面,雷伊忙叫道:“哎,这边!”
拜瑞爬上岸来,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桂冠塞给海伦,径直走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雷伊道:“我们走吧。”
三个人追上拜瑞,四个人默默地走过木桥。
拜瑞站住了,他并没有回过头去,只是面无表情地说:“我们现在回家。还有,即使是天大的事,也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明白吗?也不要跟心理医生提!同意吗?”
大家都默不作声。拜瑞不禁勃然大怒:“海伦!”
海伦哭丧着脸,小声道:“我……我从此只字不提。”
拜瑞盯着其他的人:“我们现在起誓,这件事我们带进棺材。”
雷伊点点头:“同意。”
拜瑞转向旁边的朱莉:“朱莉,你呢?”
朱莉点头。
拜瑞烦躁地嚷道:“别点头。妈的,快说!”
朱莉不情愿地说:“好吧。”
拜瑞一把揪住她:“这件事我们带进棺材,说!”
他把朱莉按在车上,卡住她的脖子。
雷伊一下急了,冲上前揪住拜瑞,吼道:“放开她。”
拜瑞根本不理睬雷伊的威胁,依旧盯着朱莉:“快说。”
朱莉只好按照拜瑞的原话重复了一遍:“好。这件事我们带进棺材。”
拜瑞松开手,朱莉的眼里含着泪,摸着被勒得几乎不能出气的脖子。
雷伊安慰道:“没事的。”
朱莉冷冷地看了雷伊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去。
当几个人走下木桥时,一个像是金属的东西闪烁了一下,没有人注意到它。
那就是我们曾经见到过的那块银色小金属牌,上面刻有“我爱你”三个字。
一年很快过去了。这一年里,似乎没有什么新的事情发生,起码对朱莉来说,这一年是很平静的,不平静的只有她自己的心境。
已经是暑假了,学校里的同学大都回家了,朱莉却依旧在自己的宿舍里用笔记本电脑在打字。
同屋的女孩已经是第三次来催促她了。
“是时候了,来吧,你屁股都坐扁了。”女孩把玩具熊递给了朱莉,“走吧。”
朱莉摇摇头:“我改主意了,我不去了。”
女孩笑道:“你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快上车吧。”她见朱莉还是不动,只好过来拉朱莉:“哎,来呀。你回家过暑假多好呀,可以好好地晒晒太阳。走吧。 ”
当朱莉站在那个熟悉的院子里时,她的心情是复杂的。看着依旧爬满绿色灌木的矮墙和熟悉的家,迟疑着没有进屋。
“朱莉?”
她回过头,看见妈妈站在院子里,一刹那,朱莉突然有恍如隔世之感,不禁百感交集,二人拥抱在一起。
“我很挂念你。”朱莉说,这是实话,她真的很想妈妈。
那一桌菜几乎全是鱼,这是这里最平常的菜,这一年里,大学的食堂已经把朱莉的饮食口味改变了很多,尽管这样,朱莉一闻到妈妈做的鱼香,还是会勾起她那种难耐的食欲。
可是,当她一看到鱼,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一年前的那一幕……
妈妈在观察着女儿的表情,显然,女儿有心事,而且这心事正在骚扰着她。
“鱼好吃吗?”妈妈盯着朱莉问道。
朱莉一下惊醒过来,她勉强地吞咽着,是的,从回到家,回到这个熟悉的环境后,那种莫名的恐惧就一直在缠绕着她。尽管她也觉得那只是一种感觉,但是这种感觉却挥之不去,使她突
然一下变得毫无食欲了。
“我想买扁鲨,但是不合季节。”妈妈叹了一口气,其实她也知道,那不是女儿食欲不振的理由,因为她明明看到刚把鱼端上来时女儿那垂涎欲滴的模样,但却不明白是什么使她突然变得毫无食欲了。
“你不是吸毒吧?”妈妈突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朱莉吓了一跳:“什么?”
妈妈苦笑了一下:“我吓你的,想得到一个老实的反应。”
“不,妈妈,我没有。”
妈妈相信了,因为朱莉的表情不像是吸毒者的神态,其实,妈妈也没有见过吸毒人的样子,在毒品泛滥的今天,找几克海洛因不比买点儿阿斯匹林更难。但是毕竟母亲对女儿还是了解的。
“那是什么事情呢?”妈妈也知道那不是一两句话能问出来的,但还是问了。朱莉默然,她只能沉默。
“唉,你的脸色难看死了。”妈妈说着,把桌上的饭菜收拾起来。
朱莉幽幽道:“这一年很辛苦。”
是的,她这一年来一直没有摆脱开那个阴影,那个曾经使她夜里从恶梦中惊醒,白天恍惚难熬的旧事。她的学习几乎就是靠那点儿小聪明在勉强维持,这使她成为全班最差的学生之一,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妈妈的询问,还好,妈妈只是这样问了几句,可能还没有看见那个倒楣的成绩单……
她站起来,看着摆在一旁的那张和爸爸拥抱的照片,照片上,她在撒娇,在和爸爸亲吻。
妈妈忽然想起了什么,道:“有你的信,今天才来的。”
朱莉的心沉了一下,成绩单还是寄来了,看来想要瞒过妈妈是不大可能了,现在需要的是找一个理由把这些解释清楚……
“寄来的不是成绩单,成绩单上周已经寄来了。”妈妈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朱莉的头上,使她眼睛直冒金星。
“我知道成绩不好,但是暑期班还不错。” 朱莉勉强笑着,解释道。
妈妈的声音里几乎没有带什么感情色彩,语气很平静:“当然,校方说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朱莉对母亲的脾气太了解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这种现象,总不能去说那是因为那具尸体?或是说,我们的那件谋杀……啊,对了,谋杀!那就是困扰自己一年的症结所在。
“情形……唔,也不至于那么差吧。”朱莉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她支吾着,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妈妈显然有些生气,她把碗端起:“你怎么了?你从来不来电话,也不回家,你的死鬼爸爸一定气急了。”说着,走出了餐厅。
朱莉看着桌上的信,信上是陌生的笔迹,但字却写得很规整,全是大写,而且每个字母几乎一样大小,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写法。
朱莉打开信,信很短,短到几乎一眼就能看完,但是朱莉却整整看了有五分钟。
在那张纸上只有一句话:“我知道去年夏天你干了什么!”
这令人胆战心惊的几个字足以使朱莉疯狂,但是朱莉的惊吓也就仅仅在最初看到那几个字的一瞬间,现在她已经冷静下来了。她更多的时间是在研究那封信——没有邮戳也没有邮寄地址。
第二篇 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4)
显然,不可能从信上弄清楚是谁写的。除了他们四个人,难道还有谁会知道去年夏天的事吗?妈妈从里屋出来,见女儿还在看那封信,随口问道:“什么事?信里写了什 么?”
朱莉忙把信收起来,勉强笑了一下,道:“没什么。”说着,站起来,一下便冲了出去。
夜里,朱莉还在研究那封信,忽然,她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她推开窗,窗外静悄悄的,月光如水,树影婆娑。
朱莉感到一种紧张一种莫名的恐惧侵袭了她。她关紧了窗,并下了锁。
一夜平静地过来了,但是朱莉一夜无眠,她被那封信弄得心惊肉跳。
第二天一早,朱莉就把家里那辆雪佛兰车开了出来。汽车直奔位于镇东南角的杂货店。在去年还没有毕业时,这家店是由艾莎来经营的,当然,它的主人还是海伦的爸爸。现在,朱莉就是想从艾莎那里找到海伦在纽约的地址和电话,她要马上和海伦联系上。
当汽车在小店的门外停下时,朱莉从汽车里看到了艾莎忙碌的身影。
艾莎正指挥着工人在搬着货物。一名工人不小心把包装好的货物掉在了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小心点,这东西叫玻璃,会碎的。”艾莎生气地大叫,她的声音因为气愤变得有些尖利,看来,她的脾气仍然是那么狂暴。
就在这个时候,朱莉迈进了小店的门。
艾莎习惯性地马上变成笑脸迎向顾客,但是当她看清了来人时,不禁叫出声来:“ 好啊,看看谁来了。”
朱莉只是很敷衍地拥抱了一下艾莎,随即马上询问:“我找海伦。有她纽约的号码吗?”
艾莎惊讶地把眉毛挑得很高,故意做出一副做作的表情:“纽约的号码?”
“对,我有事找她。”
“海伦可没什么纽约的号码。”艾莎的神态显得很不屑,“她在香水部,就在你左面。”
她的话音刚落,一声响亮的破碎声在她们身后发出。朱莉急忙转过身,就在不远处,海伦正在手忙脚乱地把一个瓶子扶住。
“朱莉?”海伦尴尬地笑着,显然,她早已经看到朱莉了。
朱莉面无表情地走过来。
海伦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见到你真好。”
“纽约怎么了?” 朱莉不解地问。
海伦迟疑地看看远处的姐姐,小声道:“我去了……一阵子……不成功。”
朱莉掏出信:“我刚收到的。”
海伦不解地看了看朱莉,接过信来。她略一扫视那片纸,脸一下就变白了。
“天啊。”
“有人知道了。” 朱莉故作漠然地说。
“怎么会知道的?”
朱莉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向了小店的另一角,不远处,艾莎正怀疑地看着她们。尽管艾莎听不见两个人低声的谈话,但是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艾莎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在朱莉和海伦的注视下,将目光移向另一边。
朱莉也收回了目光:“我不知道。”
海伦小心地看着朱莉:“我们那么小心。”
朱莉猜测:“可能有人在现场,可能他看见了。”
“谁?已经一年了。”
可能海伦的声音大了些,艾莎马上又将脸转向这边,但她立即发现朱莉在看着她,于是她只好慢慢走进了当作仓库的里屋。
朱莉轻声一叹:“我不知道。”
海伦问:“拜瑞知道了吗?”朱莉摇摇头。
拜瑞家的院子门外。
朱莉看着这本来很熟悉的院落,不知为何却生出一种陌生感。看得出,这是一个很大的院子,拜瑞家的富有,在这个镇显然是首屈一指的。
“你在学校见到过他吗?”朱莉边走边问,“学校很大,你看见他回来了?”
海伦冷淡地说道:“我在健身房看见了他的车。”
朱莉听出了一丝端倪,问:“你们散了?”
她们一走进这个院子就被拜瑞看见了,只是他没有迎出来,显然,对这两个人,他并不是很欢迎。现在,当两个人走到屋前时,他不能再不现身了。
“喂,你们来干嘛?”
两个女孩子抬头看去,只见拜瑞穿着一件背心,从阳台上走出来。
海伦不知什么时候点起一支烟,朱莉讶然地注视着这个朋友,她不知道这种恶习海伦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嗨,拜瑞。”海伦像过去一样,做出一副随便的样子,打着招呼。
但是拜瑞并不傻,在这个时候,两个女孩的来访不会仅仅是一个问候那么简单,只有一个解释:出事了。
门打开了。两个女孩对视了一眼,朱莉领头走了进去。
显然,拜瑞并没把这件事看得多么严重。“‘我知道去年夏天你们干了什么’……胡说八道!”他满不在乎地大叫,“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们需要帮助。” 海伦焦急地说。
“帮助?我说,你们俩真应该好好照照镜子,”拜瑞好整以暇地上下打量着两个女孩子,就像一个浪荡的人在调情:“你们难看死了。”
“你……真混帐!” 海伦愤怒地叫了起来。
朱莉拦住了冲动的海伦,对拜瑞说:“你不能坐视不管。”
拜瑞也明白,大家都是当事人,谁也脱不了干系,但是他很难想象去年夏天的那个夜晚,在那个寂静的海边,他们处理这件事时还会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这使他感到不舒服,甚至有些恐惧,那里绝对不会有另外的人,除非那是鬼魂。
“简直荒谬!” 拜瑞不想把自己的思绪引到那些不合逻辑的推断中,“可能两件事根本没关系,你去年夏天干的事多着呢。”
“可谋杀只有一件。” 朱莉冷冷地回了一句。
拜瑞被这个词吓坏了,他急忙低声吼道:“闭嘴!”又小心地回头看看——里屋的门虽然敞开着,但是他妈妈正拿着电话在兴致勃勃地聊天,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事情。
拜瑞压低声音,坚持道:“我们没有谋杀谁。”
“你们推他下去的时候,他还没有死。” 朱莉痛苦地说。去年夏天那一幕不知多少次在她的梦中出现,每次醒来,她都是一身大汗。这种精神的折磨她又不能向任何人说,现在,她必须要正视这一问题了。
海伦没有想到朱莉会把这件事重新提起,而且把它定性为谋杀。她是帮助拜瑞一起把那个人推下海的,其实,这种事情放在谁的身上都不好受,海伦同样也在受着良心的煎熬,她只是采取了回避的态度,不去想它。现在,这个恶梦重新提起就像一根针,扎在她的心上,使她的回避政策彻底被粉碎了。她只好打断二人的争吵,无助地央求道:“又要讲吗?那是……意外。”
“他叫……” 朱莉调整了一下呼吸,慢慢地说出一个名字:“大卫·伊根。”
“谁?” 拜瑞一愣。
“大卫·伊根,他是三周后被发现的。” 朱莉平静地说:“尸体困在码头附近的虾网里,都见报了。警方说是意外遇溺,”她苦笑了一下,“但事实是……他因我们而死。”
拜瑞没吭声,他看了看两个女孩,半晌,他问道:“雷伊呢?有给他看过吗?”
朱莉摇了摇头:“我去年夏天之后就没见过他。”她看了看对方不解的目光,补充道:“我们分手了,听说他去北边了。”
拜瑞挠了挠头,困惑地自语道:“就算那天晚上有人看见了,但干嘛一年后才发信?我说……是疯子在胡闹……”
突然,他的脑海中一亮:“……马克斯!”
海伦一愣,她没有明白拜瑞的想法,但是朱莉听懂了。
“马克斯?你说马克斯?”
拜瑞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夏夜的情景,他肯定地点点头:“还有谁呢?就他在场。”
小镇的渔场是一个不大的场地,除了那几间储藏和中转的鱼仓库房子以外,在门前宽敞的院落中只有一些鱼网和几条倒扣在地上的船。空气中飘浮着那股似乎总也散不掉的浓浓的鱼腥味。一般很少有闲人在这里逛荡。
对这个小渔场,拜瑞并不陌生,那是他们童年的乐园,小的时候他常来这里玩。尽管长大后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再来这里,但是,对这里的一切他依旧很熟悉。
拜瑞大步走向那间对鱼进行初加工的旧房子,快到门口时,他转身对朱莉和海伦吩咐道:“你们俩留在这里。”
朱莉担心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有分寸。”
在加工屋里,马克斯正在搬一筐鱼。门口的阳光突然暗了下来,他困惑地抬起头来。
“啊,你看,怎么这么巧,我刚在想……拜瑞不知怎样了……”尽管阳光是从来人的背后射来,在逆光中他的面目显得十分阴暗,但是马克斯还是认出了拜瑞。
拜瑞低声说:“嗨,马克斯,我们谈谈……”他四下打量了一下,补充道:“找个没有人的地方。”
“这儿还不算没有人?”
加工屋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冷藏库,在库房的四周堆放着巨大的冰块,这是用来保存鲜鱼的。因此,即使是夏天,这里的温度也保持得很低。
“好吧,什么事?” 马克斯把拜瑞带进这里后,好奇地问。
拜瑞突然一把揪住马克斯,把他按在冰上,恶狠狠地吼道:“我们收到你的信了。”
“什么?” 马克斯被打得莫明其妙。
“别他妈玩我!你看见我们了!” 拜瑞像疯了一样掐着马克斯的脖子,唾沫直喷到他的脸上。
马克斯也有些急了:“你吸了什么毒?”
拜瑞顺手抓过旁边柱子上挂着的鱼钩子,架在马克思的脖子上,锐利的钩尖正抵着他的脸颊。
“老天!”马克斯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每天要和鱼钩子打交道,当然知道它的威力——这种钩子把一个人豁开是不用花很大的力气的,他可不想像一条鱼似的被挂起来。
“我只说一次,躲我远点儿!对我来说,杀你不是问题。明白吗?” 拜瑞的警告听上去有些阴森森的,但是那不仅仅是一句警告,因为接下来,拜瑞就在握着钩子的手上使了点劲,尖锐的钩尖在马克斯的脸上划出了一道不算深的血痕,但这足以使马克斯吓得几乎背过气去。
拜瑞并没有想把马克斯真的挂起来,他把钩子扔在一边,扬长而去。
马克斯跳起来,捂着脸上的伤口,高声骂道:“臭王八蛋!”
他伸手抄起钩子,但是身体却没有动。他还没有这个胆子敢和拜瑞真的动手,况且,和富家子弟打架的后果,他不用试验也知道,他惟一能做的就是站在那里骂人。
“你别惹我,臭王八!我会报警收拾你的。”
也许,这些话能给他一些安慰。
渔场外,朱莉、海伦和拜瑞走回车去。
朱莉着急地问道:“他认了吗?”
拜瑞并不正面回答,只是说:“他不会再烦你了。”
朱莉不放心地追问道:“你干了什么?”
“我已经搞定了。”
“怎么搞妥的?”朱莉还是不明白。
拜瑞不耐烦了,他停下来,转身对朱莉道:“我把他唬个半死,好了吧?”
他一抬头,忽然呆住了。
雷伊此时正坐在一条船上,看着他们。
又是一个不想见的——拜瑞嘟囔了一句:“真见鬼。”三个人走了过去。
雷伊穿着一件背心,看上去晒黑了,也更健壮了。
拜瑞夸张地叫道:“嘿,看哪!是雷伊。啊……这么说,长大了当渔夫了。 ”
“对。快一年了……” 雷伊平静地答道,他又指了指远处:“就在那条船上……工作。”
拜瑞故作潇洒地笑了一下:“啊,真好。”但是,看得出,他一点儿也没有感觉那个工作有什么好。说完,他转身对两个女孩说道:“祝你们愉快,我先走了。”
显然,拜瑞根本不想和这几个老朋友叙旧,在他看来,他们不是同一个档次的人,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把那件棘手的事摆平,现在,他已经凭自己高超的本领料理了那个讨厌鬼,余下的就与他无关了。所以,他根本就没有等其他人的回答,径自大步去了。
雷伊向来很清楚拜瑞的为人,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拜瑞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一刻,然后转过头,看着朱莉道:“有时间吗?”
海伦发现,自己在这种场合似乎是多余的,因此,最好的选择是自己尽快消失。
“啊,对了,我得回去上班了。” 她仿佛突然发现时间不早了似的,匆匆向朱莉道:“给我电话……有空聚聚。”
后一句话也包括了对雷伊的邀请,但是雷伊并没有理睬。好在海伦也明白,这句话和拜瑞对雷伊工作的称赞一样,都是虚得不能再虚的客套,谁要是相信了这种话,那就太傻了。
第二篇 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5)
海伦走了。只剩下朱莉和雷伊。
“我们该谈谈。”朱莉说。
小仓库里,雷伊搬着一箱水产走出来,而朱莉就走在他身边。
“你是说……是马克斯干的?”
“拜瑞这么想的。我不知道。”
雷伊想起马克斯从前对朱莉是很着迷的,说道:“你知道马克斯对你的感觉,他穷极无聊,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能是吧。”
雷伊换了一个话题:“那,大学怎么样?”
朱莉不想别人知道她在学校的糟糕状况,反过来问雷伊:“你当上渔夫了?”
雷伊笑了笑,说:“对,预言终于应验了。我成为了我爸爸。”
朱莉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不认识他。”
雷伊摇头道:“他在船上工作,我就知道这么多。”
黄昏,红彤彤的夕阳斜铺在海面上。
雷伊陪着朱莉散着步。这是这一年以来他们最接近的一次。
“去年夏天的事,我想了很多……我知道你恨我,认为我应该负责。”雷伊尽量用很平静的口吻和朱莉交流,他知道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可是今天再次见到朱莉的时候,他才忽然感觉到自己内心依然十分留恋他们之间的那段情。
朱莉冷淡地说:“我没有。我做了什么我自己负责。我没恨你,但我也不想再跟你做朋友。”
说完她就转身跑开了。
雷伊默默地看着她跑远的背影,仿佛像一尊雕像般凝固在那里,一动不动。
冰窖里只有马克斯一个人,巨大的冰块幽幽地泛着蓝光。
马克斯把钩子挂在冰上,然后把大筐的海蟹搬到灶台上,一只一只扔进锅里,滚烫的水溅出来烫了他一下,马克斯疼得大叫了一声,然后他闷闷不乐地出去搬另一筐海蟹。今天他的心情实在糟透了,白天被拜瑞这个疯子莫名其妙地威胁了一顿,虽然他扬言不会饶了他,可是凭拜瑞家在本地的权势和地位,他也清楚自己是奈何不了他的,恐怕以后得躲着他点。
所以当他回来时,竟然没发现那个挂在冰上的钩子不见了也就没什么奇怪了。冰块上只剩钩尖砸出的一个浅浅的坑。
马克斯在往锅里装上海蟹时,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
抬起头朝前看去,几口大锅里腾起的雾气弥漫在整个冰窖中,几乎什么也看不见。
或许这是错觉。马克斯又低下头去,一个黑影靠近了他。他刚再次抬起头,那把不见了的钩子已经从下面钩住了他,把他整个头颅扬起又摔下。
鲜血从嗓子眼里喷射出来。
马克斯被拖过工作台,划出的一道道骇人的血迹,慢慢淌进了沸腾着的大锅中,咕噜咕噜泛起了血泡。
华灯初上,拜瑞开着那辆宝马车沿着海边大道,来到了健身房。汽车早就修好了,完全看不出来当初曾经遭受过怎样的撞击。
拜瑞专心致志地击打着沙袋,每一记拳头都很娴熟有力。其实他并不像别人想象的那样,什么都不在乎。他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借着痛击沙袋来发泄内心的压力。
拜瑞打得一身臭汗。他正脱了衣服准备去洗澡,忽然听见外面的门嘎吱响了一下,似乎有谁进了健身房。拜瑞问道:“是谁?”但没有人回答。
可是当拜瑞享受着热水的沐浴时,眼角忽然瞥到有个人影在浴室门口晃过。拜瑞起了疑心,他快速地结束了洗澡,裹上浴巾走了出来。远远地,他就看见自己的柜子上插了什么东西。
拜瑞跑过去,发现这是一张拍立得,照片的内容是他现在停在外面的汽车,而下面的白边上,则用大写字母写着:我知道。
拜瑞心中感到不妙,他抬起头四处张望,更衣室里并没有别人。他沿着一排排的储物柜检查过去,明晃晃的灯光下,只有他自己的影子,拜瑞奇怪地走了回来,但是他忽然看见自己储物柜的门打开了,拜瑞冲了上去。
“他妈的,我的夹克!”他发现一分钟以前还挂在这里的最心爱的衣服不见了。是谁这么胆大地公然向他挑衅,难道是马克斯来报仇吗?这家伙不要命了?
拜瑞胡乱套上一件衣服,急匆匆地走到门口,问管理员:“还有谁在健身房?”
老头从报纸里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答道:“就你和我。”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不好,是自己的车。拜瑞心头一紧,冲出门去,果然看见宝马车发动了起来,倒着往后开去。拜瑞恼火地追了上去,车子继续飞快地后退着,然后,突然车子刹住了。
拜瑞气喘吁吁地堵在车前,咬牙切齿地说道:“马克斯,你他妈的死定了。”
宝马车的车头灯唰的一下亮了,晃得拜瑞睁不开眼,拜瑞愣了一下,猛然明白了他要干什么。驾驶者猛地一踩油门,径直朝拜瑞冲了过来,完全是一副要撞死他的架势。拜瑞转身就跑,但是汽车紧追不放。拜瑞费力地跑出一个S形,那个驾驶者的技术却更高一筹,不但没有失控,反而逼得更近了。最后,当拜瑞跑过一堆货柜的时候,汽车突然一个变向,狠狠地撞了上去,货柜倾倒下来,砸在拜瑞的身上。
拜瑞头破血流,受了很重的伤,连动一下也没办法动。他躺在地上疼得直哼哼,一个穿着雨衣的渔夫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拜瑞惊慌地喊叫起来:“救命!救命!来人啊!”
渔夫走近拜瑞,他的领子高高竖起,帽沿压得很低,仰视着看去,好像他根本没有面孔一样,只是一团漆黑。
“你……你想怎样?”拜瑞虽然害怕但还是十分强硬的口气。
只见渔夫从怀里慢慢摸出了一个鱼钩,在黑夜中划出一道弧形。
拜瑞嘴软了,必须先把命保住,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他低声求饶:“对不起,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
虽然看不见渔夫的脸,但拜瑞肯定,他一定在冷冷地盯着自己。
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医院的二楼接待处,护士、警察、各种各样的病人,十分忙碌。
电梯门刚打开,朱莉就从里面冲了出来,早到的海伦和雷伊从走廊里过来,和朱莉打招呼。
朱莉急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我他妈的讲了四十遍了:我没看到脸!”病床上的拜瑞极不耐烦地回答着朱莉的问题。
朱莉焦急而严肃地说道:“我们没有别的选择。有人想杀你,一定要报警。
”其实她早就想这么做了。
“不!”拜瑞强硬地否决了这个提议,“他昨晚并不想杀我,要杀早就杀了,他在耍我们。” 在拜瑞看来,事态还没有发展到那么恶劣的地步,无论怎样,都不能让警察知道!而且他一定要亲手把这个家伙揪出来,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敢在他头上撒野。
“谁?”海伦紧张地问道。
拜瑞摇摇头:“我不知道,穿油布雨衣的人。”
独自站在窗前远眺的雷伊闻言,回过头来,略带轻蔑地说道:“那缩小范围了,这是渔村。”
拜瑞忽然好像记起了什么,怀疑地说道:“既然你提起……你就有雨衣。”
雷伊十分尴尬,一时语塞。他抬头看看朱莉,觉得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含有另一层意思,他不由得紧张起来,恼羞成怒地对拜瑞吼道:“别推到我身上。”
拜瑞正要反击,海伦紧张地朝门口张望了一下,开口打断了他们:“拜托,别这样。”
“这样没用的。”朱莉也很烦恼,现在已经很危险了,连对手是谁都没搞清楚,自己人就已经开始内讧了。
拜瑞忍耐着闭上了嘴。他听不惯雷伊对他说话的态度,好像在嘲笑他先被人整得这么惨,而且雷伊一直都很怪,有意回避他们似的。
雷伊想了想,犹豫着说道:“也许我们应该讲出实话。”
“不,做了约定就得遵守。”拜瑞死死地看着雷伊,警告他不要干傻事。
朱莉喊道:“太疯狂了,这秘密会害死我们。”这一年之中,她已经为这事挣扎了无数次,现在,有人找上门来了,不能再迟疑了。
“我不上警局,你也不能去。”拜瑞阻止另一个白痴,既然当初都没有去自首,现在再去就更没有前途,而且罪责更重。他绝不愿意下半辈子在监狱里度过。
朱莉的看法却截然相反,她认为现在也许是最后的机会了,这样的危险只有警察能帮得了他们:“做个了结,或许还能挽救我们的人生。”
“怎么做?那不是意外,那是谋杀,你说的,记得吗?谋杀!”拜瑞重重地强调这个词,好让朱莉清醒过来,从他们抛尸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注定担负不起这个后果了。
朱莉被这句话哽住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她也明白,而且她也不想去坐牢。屋里谁都没有说话,四个年轻人都处在混乱和迷茫之中。
“找到这个混蛋跟他单挑。”拜瑞恨得牙痒痒,忽然说道。
雷伊讥笑道:“像昨晚一样?”他真受不了拜瑞的自以为是和霸道,要不然事情也不会弄到今天的地步。
“去你的!”拜瑞气得挺直了身子,差点就要过去揍他。
“不,拜瑞说的对,”一直没有吭声的海伦突然开了口,“他不会找警察,我们找他谈一谈。”
也许是缺乏勇气,也许是心中还存有一份侥幸,大家相互看着,并没有马上否定这个办法。
拜瑞是最支持的一个,他立刻问道:“怎么找?”
海伦分析道:“他一定是被撞人的亲友……”然后又回头问朱莉,“他叫什么来着?”
朱莉十分痛苦,挣扎了半天,好容易把才把那个名字说出口:“大卫·伊根。”
“对,大卫·伊根。”海伦点点头。
这件事就这样决定了。
朱莉、雷伊和海伦匆匆走出病房。
雷伊跟在朱莉身边,说道:“该留意马克斯,可能是他。”他显然还不怎么同意去找大卫的事情。
“那就找到他,证明拜瑞弄错了。”朱莉已经精疲力尽了,她不耐烦地说着,按了电梯。
“不,我希望我和你……”
“你听清楚,我们之间没有你和我。”朱莉没等他说完,就反感地打断了他。说完,头也不回地推门改走楼梯下去了。
海伦很不高兴地瞪了总唱反调的雷伊一眼,追了下去。
朱莉家的客厅里,灯火通明。
“我可以上线进入图书馆,找出我们需要的资料。”朱莉坐在电脑前,快速地打着字,“大卫·伊根……”
一下子就跳出了很多页面。
海伦问道:“这些全是跟大卫·伊根有关?”
朱莉点点头,看着屏幕念道:“对,调出有关他名字的资料……两年前的7月4日,什么内容?……苏西·威尔斯溺毙……车子失控落水,被困在车内,驾驶大卫·伊根没有受伤。”
“我记得那个残骸。” 海伦立刻说道。
朱莉继续念下去:“苏西与大卫订婚,即将结婚。”她的脑中闪过那天晚上的画面,“我记得他手臂上刺有她的名字,嗯……之后留下母亲、姐姐?克莱尔与密西住在梅里堡。”
海伦道:“他们住在乡下,你觉得怎么样?”
朱莉耸耸肩说道:“我们有什么好损失的……”
乡间公路上,一辆汽车飞驰。
“右转,那后面。” 海伦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手里的地图,对朱莉说道。
后方不远处有一条井字形小路,非常的安静,和煦的阳光穿过树叶洒在地面上。朱莉倒车,驶入小路。
海伦问道:“到底计划怎么解释?按电铃,然后说我们杀了你儿子?”
朱莉也没想好,或者说她根本想不出来:“先察看环境,然后再编借口。”
“你真觉得应该有计划吗?女神探总是有计划。”海伦的头脑里总是一些好莱坞电影的情节,这是她很多时候行事的根据。
朱莉没有理睬她。
汽车在一块阴影里停下。朱莉调整了一下呼吸。
道路一侧的牌子上写着:伊根。
二人下车走过去。周围很安静,似乎这里压根没有居民。
海伦一边走着,一边紧张起来:“万一他们在等我们,他们有可能枪杀我们吗?”
朱莉故作平淡地说道:“都一年了,要杀早杀了。”她尽量不让海伦把那份紧张传染给她。
道路尽头,一座孤零零的小楼耸立着。木质结构,看起来有点旧了,白色的外观开始泛黄,但是在朱莉和海伦的眼里,这却比一座神秘的城堡还要可怕。
海伦还在絮絮叨叨:“朱迪·福斯特就碰到杀人狂魔来应门。”
小楼前有条延伸出的门廊,宁静极了,甚至让人有点心惊。
朱莉上前敲门,海伦站在一旁,不安地望着下午的阳光。
屋里没人答应。
海伦松了一口气:“试得好。”
朱莉并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她走出门廊,海伦急忙跟上。二人来到楼侧,墙角高高地堆着劈好的木柴,一旁还立着一块废弃的镜子。朱莉朝四周仔细地看了看,决定踏上柴堆扒着窗户朝里面张望。
第二篇 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6)
海伦担心地说道:“再加上一条私闯民宅的罪吗?”正说着,镜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女人,警惕地看着她们。
女人年纪轻轻,但是却极瘦,可以明显地看见衣服下的骨头。
她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有何贵干?”
朱莉吓得差点掉下柴堆,海伦赶紧扶住她。
朱莉勉强站住,挤出一个笑容:“嗨,我们的车在路上抛锚了,不知道能不能借一下电话?”
女人怀疑地盯着她,不过,她还是请朱莉和海伦进了屋。
女人指着一边,冷冰冰地说了一句:“电话在那边。”
朱莉背过身,对着海伦说:“朱蒂,请打给汽车协会好吗?”
海伦立刻明白了海伦的意思,配合地装模作样道:“没问题……安吉拉。”
朱莉忍不住要笑出来,忽然发现那个女人盯着她,立刻忍了下来。
海伦刚转过身,突然大叫了一声。朱莉忙回头,发现一件黑色的雨衣挂在那里:渔夫们常穿的雨衣!
女人自我介绍道:“我叫密西·伊根。你们是梅里堡人吗?”
朱莉回过神来,说道:“哦,不是,南港。”
密西有些意外:“我上的是南港中学。”
朱莉立刻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故意装出无心的样子问道:“噢,是吗?我就觉得你很面熟。哪一年?”
“八八年。”密西一边回答朱莉的问题,一边盯着客厅里边的海伦,海伦立刻假装要打电话的样子。
朱莉试探地问道:“你姓伊根?很耳熟啊,你有兄弟吗?”
密西果然说道:“有个弟弟,叫大卫。”
“他哪一届?”朱莉追问。
“九二届,但是他去年7月去世了。”
海伦虽然握着电话听筒,但是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她们二人的对话上,应该没有错,就是这家。不知道朱莉还会问出什么?
“我很遗憾。”朱莉的语气确实很诚恳。
密西却很平静:“没什么。”说完就要走开。
朱莉打量着屋子,抓紧时间寻找着线索,她问道:“你一个人住?”
密西笑了一下:“……是的。我爸爸死得很早,我妈妈住在疗养院,她承受不了大卫的遭遇。”
朱莉看见了桌上的照片,距离有点远看得不太清,不过应该是大卫。
密西也看着那些照片,感叹地说道:“他死了之后情况就再也不同了。”
海伦挂上电话走过来,说道:“他们已经出发了。”
朱莉点点头,三个女孩互相看着,屋子里面出现了一阵沉默,大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密西忽然提议:“趁你们等待的这段时间,我去煮点茶。”
海伦赶紧接口道:“谢谢。”
朱莉也忙说:“对,谢谢。你真好。”
密西去厨房了。朱莉来到桌边看着照片,那是大卫和密西的合影,两个人很亲密的样子。
海伦故意扬声说道:“我想我记得大卫。他有个朋友……叫什么名字?”
密西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谁?”
看来,密西好像没怎么怀疑,海伦放大胆子说下去:“他不是常跟大卫在一起吗?他们很要好。他叫什么来着?”
朱莉走到海伦的身旁,紧张地等待着密西的回答。
密西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说道:“不知道,大卫的朋友我不熟。”她走到桌前,想了想,“但是有个人,他在大卫死后不久来过。他来致哀。”
朱莉十分惊讶:“真的?”
密西点点头。“对,他人很不错,可爱,聪明。”密西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有两分钟的浪漫感觉,但没有结果。我觉得他接近我时眼睛里有痛苦。”
海伦问道:“这个老朋友现在在哪儿?”
“不知道。”密西怅然地摇摇头。
海伦小心地追问:“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比利。”一个很普通的男性名字从密西的嘴里说了出来。
“姓什么?”
密西道:“布鲁,比利·布鲁。”
海伦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朱莉。
朱莉忽然主动结束了这段谈话,对密西说道:“啊,你知道吗?我们应该在车里等。”
密西:“别胡说了,留下。”
“我不想错过汽车协会的人。”朱莉佯装开玩笑地说着,等不及地就往外走去。
“谢谢你的电话。”海伦也急忙追了上去。
密西幽幽地说道:“别客气,并没有很多人会来敲我的门。”
汽车里。
朱莉精神萎靡地扑在车窗上。
海伦关心地问道:“还好吧?”
朱莉极力压抑自己的激动道:“我没有勇气。对不起。在他家看到他姐姐……看到我们做的好事没有?”
海伦无奈地自我辩解道:“那是意外。”
朱莉痛苦地说道:“我们杀了他,还殃及他的家人。”说着,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海伦有点不耐烦,每当她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地烦躁不安:“我们没那么行,你太抬举了。”
但朱莉无力再说什么。
突然一声吼声,密西从屋里冲了出来。
朱莉和海伦吓了一跳,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朱莉害怕地摇下玻璃窗。
密西递过一盒香烟:“你忘了拿香烟。”
“谢谢。”朱莉赶紧接过来。
密西奇怪地问道:“你们的车可以发动了?”
朱莉十分尴尬,忙说道:“对,想不到,一下子就发动了。真奇怪,居然这样。”
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涌出了眼眶。
朱莉发动了车,飞快地开走了。
密西困惑不解地看着车开走的方向。
当汽车返回家中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海伦问道:“现在怎么办?”
“试着找到比利·布鲁。”这是现在最有希望的线索。
海伦想了想,忽然说道:“也许他想死。”
“什么?”朱莉大感意外。
海伦低声地念着大卫的名字:“大卫·伊根,他女朋友在前年7月4日,在同一条路上遇害。也许他自责,也许他坐在路上等我们去撞他。”海伦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朱莉愤怒地看着海伦:“难道那样想,能帮助你入睡?”
海伦激动地喊道:“我们之间怎么了?我们曾是最好的朋友啊!”
朱莉黯然地说道:“我们曾是……不止这样。”
海伦难过地对朱莉说道:“我想你……”
一阵沉默。朱莉也很想对海伦说些什么,但是现在,她的内心被很多东西捆绑着,十分沉重,所以她只是紧闭双唇,连看都不去看海伦一眼。
海伦沮丧地拉开车门离去。
海伦走进家里,发现父亲还没有睡,正在看棒球赛直播。
海伦故作轻松地打了一声招呼:“嗨,爸爸。”
爸爸似乎什么也没听见,海伦并不在意,她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取了一罐减肥可乐。
前门无声无息地被打开了,一个穿雨衣的人影潜入了这栋房子。
海伦打开可乐发起了呆,今天她觉得很累,发生了太多事情,她觉得脑子都快转不动了,尤其是刚才朱莉的沉默,让她倍感孤独。
电视里的比赛好像进入了高潮阶段,爸爸耳朵不太灵光,所以声音开得非常大。海伦被搅得心烦意乱,拿着可乐走出了厨房。
阴影中,一道弧形的寒光,雨衣人亮出了那个钩子。
海伦烦恼地走向楼梯,而雨衣人的黑影刚刚隐入楼上的一间屋子。
海伦边走边摘下耳环,一进屋就扔下了手提包,开始脱掉衣服换睡衣,然后她拿出了当年的那顶亮闪闪的桂冠,陷入了回忆之中。
当她决定参加选美的时候,第一个告诉的人就是朱莉,朱莉虽然嘲笑她无聊,但还是热心地帮她做准备。如果没有她,自己也不可能在问答的时候大出风头。那天晚上她是多么荣耀,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她。当时的她充满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并且还有一个叫人羡慕的男朋友。结果,偏偏就在那样一个晚上,他们却碰上了那件倒楣事,碰上了那个叫大卫的倒霉鬼,从此以后,噩梦就一个接着一个而来……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搭在她的肩上,着实吓了海伦一跳,海伦回头一看,发现是姐姐。艾沙没有敲门就进来了,海伦虽然知道姐姐向来有这个不好的习惯,但是她还是觉得心脏差点要停止跳动。
艾莎看着她手里的桂冠,讥笑道:“退色过气的选美皇后在幻想吗?”
海伦冷静下来,生气地说道:“有什么事?”
艾莎不以为然地道:“明天店里要盘点,10点以前到。”
海伦拒绝道:“不行。明天7月4日,我要参加游行。”
姐姐根本不去理会她的理由,颐指气使地说道:“爸爸让我管店,我要你10点以前到。”
海伦叹了一口气,她今天真的累了,不想和艾莎去争论:“卸任皇后在选美之前要参加游行,这是传统,我也没办法。”
姐姐似乎有着一丝得意:“你和你的头发好可悲。”
“你可以走了。”海伦简短地说道。
艾莎冷笑了一下,转过身,自言自语道:“真是可悲。”然后关上门走了出去。
海伦烦闷地将东西扔在地上,掀起被子睡下。
清晨的阳光温暖地射进房间,使每一样东西都反射出柔和的光泽。
海伦还睡在床上,她的头上有一件东西闪闪发光,是她珍爱的桂冠。
海伦醒了过来,她习惯性地去揉揉自己的头发。突然,她感到有丝异样,她触到了桂冠,而它本来该是在梳妆台上的,同时,手里的发束顺着手指大片地滑落下来。海伦坐起来一看,她最心爱的头发已经被剪得七零八落,狼狈地散落在床单上。
海伦急忙跑到镜子前,只见镜子上用口红写着一个血红的大字:马上……
海伦吓得尖叫起来,从镜中看去,红字如同写在她的脸上一般,她一拳砸碎了镜子,但仍然无法控制心里的恐惧,浑然不知痛楚地狂乱地击打着那些已经破碎的镜片。
朱莉接起电话:“喂……什么?我的天!”
朱莉脸色大变,火速跑下楼,驱车离开。
刚开动没有多久,朱莉听见了车子里有什么响动。她回头看去,后座上只有一顶她原先放在那里的帽子。
朱莉转过头继续开车,但那个声音还是不断地发出来,就好像在她的心上挠来挠去。朱莉仔细听着,渐渐发现,那个声音好像是从车后面传出来的,她有种不祥的感觉。
朱莉的车来到海伦家门口停下,她下车,凭着刚才的感觉走到后备箱跟前,朱莉先是紧张犹豫,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慢慢打开箱盖,里面的景象让她失声尖叫出来:后备箱里全是螃蟹,其中一只正从一具尸体的嘴里爬出来,而那个死人就是马克斯。
海伦的卧室里,拜瑞坐在床上,安慰着一头乱发的海伦。
朱莉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
来到汽车旁,朱莉烦躁地说道:“别再问我,他死了。我看到他跟螃蟹在一起。”她把钥匙递给了拜瑞:“你来。”她实在不敢再看里面的景象了。
海伦脸色难看地站在一旁,头上戴着帽子。
拜瑞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朱莉,一下掀起后备箱,但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里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东西,尸体和螃蟹都不翼而飞了。
朱莉难以置信地喊起来:“不,他在里面,我看到的,他穿着你的夹克,拜瑞。”
她一定是产生幻觉了,女人就是胆小。拜瑞用讥讽的口吻说道:“他在哪儿?被螃蟹抬走了?”
朱莉激动地嚷嚷:“我对天发誓。”
刚刚经历了另一件同样不可思议而恐怖之事的海伦说道:“我相信你。”
朱莉肯定地说道:“他来拿走了尸体。”
拜瑞阴阳怪气的尖着嗓子道:“好怕!”
朱莉:“我不知道他干嘛撞你?干嘛剪海伦的头发?他在警告我们。”
拜瑞脸色一沉,道:“进去再说。”
朱莉的情绪激动地无法控制,她对着拜瑞嚷道:“你的夹克在哪里?你看吧,他逮到我们了,这就是他要的。我们不能报警,现在不行,他很确定。他在监视我们,等待着……”
突然,朱莉愤怒地向四周大喊道:“你在等什么?你在等什么?”
拜瑞气冲冲地走向海伦家的房子,朱莉和海伦走在后面。
“你在这里干吗?”朱莉发现雷伊正等在海伦家门口。
雷伊走了上来,一脸担忧地说道:“我到处找你们。”
拜瑞冲了上去,愤怒地骂道:“你这个畜牲!”说着,一记娴熟的直勾拳把雷伊打倒在地,两人立刻就扭打在了一起。
朱莉惊叫:“住手!”
第二篇 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7)
雷伊莫名其妙地挨了拳头,生气地朝这个鲁莽的朋友吼道:“你干嘛?我又没做什么?”“你在撒谎。”拜瑞根本不相信这样的解释,他转过头,对劝架的朱莉嚷道:“他在撒谎。”说着更加用力地砸下拳头。
朱莉需要更多的信息,这样混乱的状况并不利于搞清情况。她用盖过拜瑞的声音喊道:“放开他,你控制点。”
“不,你醒醒吧,他就是那个幕后主使者。”拜瑞绝对不相信这些都是巧合。
“到底有几个变态渔夫?他也追杀我!” 雷伊的一句话使大家忽然愣住了。
“我收到一封信。”
拜瑞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哦,你收到一封信?我被车撞,海伦的头发被剪了,朱莉的车里有个尸体,而你收到一封信。这真是公平。”
“什么尸体?你在讲什么?”雷伊发现有一些刚刚发生的事情自己还不知道。
拜瑞忍耐不下去了:“别演了,你杀了马克斯,拿走了我的夹克。”
“马克斯死了?”雷伊突然想到之前惟一的线索也断了。
拜瑞看着发愣的雷伊,越发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他指着雷伊道:“你是怎么回事?从一开始你纠缠着我们,要做朋友。你是不是无法控制你的嫉妒?”
“去你的!”雷伊决不能忍受这样的侮辱。
“住口!”朱莉听不下去了,这些人为什么不肯用用头脑。她着急地说道:“我们应该团结,我们应该互相帮助。”
一直没有吭声的海伦抬起头扫了一眼拜瑞和雷伊,觉得朱莉的话比这两个本来应该保护她们的男人更有力量,她要和朱莉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拜瑞也稍稍冷静下来:“不是渔夫会是谁?……我们怎么找到他呢?”
“比利·布鲁。” 朱莉从伊根家回来之后一直在想这个人,“我认为这是他的名字。”
雷伊吃惊得抬起头,这个名字好像触痛了他某根神经:“你怎么知道?”
海伦解释道:“密西说有个朋友,叫比利·布鲁。”
朱莉继续分析:“他可能和大卫·伊根同班。我想他应该是九二届那班的。”
海伦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兴奋地对大家道:“我姐姐是九二年的,也许毕业纪念册里会有线索。”
尽管是黑白照,穿着橄榄球服的年轻可爱的大卫,脸上依然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
也许是这个笑容刺痛了站在床边的雷伊的眼睛,他喃喃道:“那是他?很难相信就是他。”
“对,他的脸被撞花了。”拜瑞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句,他正和朱莉、海伦趴在床上,仔细研究着纪念册。
雷伊听了,难受地扭过头去。
拜瑞翻了好几页都没有发现,他怀疑地说:“也许布鲁不是真名。”
朱莉立刻同意了这个猜测,她望着海伦道:“对。这很容易骗到密西。”
海伦点点头:“也许应该拿去给密西看。”
“她会指出他。”
雷伊看着他们,害怕而抗拒:“我哪儿都不去。”
三个伙伴抬起头,严厉的目光盯在他脸上。
太疯狂了!这算什么?又能证明什么?雷伊喊了起来:“高中大头照?”
朱莉十分坚定地点头道:“我去。”
她转头告诉海伦:“你去参加游行。”
“不要。”这种时候不能暴露在公众场合的想法让海伦条件反射似的摇头。
朱莉坚定地说服她:“不,万一他出现,你需要在场。”
海伦一阵哆嗦:“我不要他出现。”
“这是我们能抓到他的惟一机会。”朱莉焦急的语气中透出她的冷静:“我去密西家;拜瑞,你陪海伦去游行,不要让她走出你的视线,万一他出现……”
“我揍扁他的屁股。”不用海伦嘱咐,拜瑞早就等不及了,他那有力的双手紧紧压扁了靠枕。
雷伊不想眼睁睁看着朋友们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况当中去,他们太鲁莽了,这不是小孩子玩游戏:“看你们说的,好像你们是英勇警察一样。”
朱莉激动地喊道:“今天是7月4日,雷伊,他安排的计划都会发生在今天,我们要阻止他。”
雷伊焦躁地在床前走来走去,他最后一次努力阻止更糟的情况发生:“朱莉,难道你看不出来,这是我们需要做决定的时刻……这次让我们做一个正确的决定。”
朱莉摇摇头:“我不在乎对与错,我只要聪明的决定。”
雷伊恳切地提出他的建议:“好,那我们离开这个小镇,消失……”
“我已经消失了。我要找回我的人生!”朱莉是那么激动,长久以来的种种愧疚、压抑和挣扎像火山一样爆发了。
雷伊愣住了,看着朱莉的眼神,他第一次这么深入地接近朱莉的内心,却发现自己已经离她那么远了。
“我们必须面对这事,你做何决定,雷伊?”朱莉的语气咄咄逼人。
雷伊脸上痛苦而犹豫的表情作了回答。
又到了小镇每年最热闹的时刻,所有的居民都聚集在道路两旁,身后不远处就是海水的拍击声,为大家的欢呼制造声势。
游行的队伍就这样登场了。首先由乐队开道,紧接着是拉拉队,年轻姑娘们的健美身躯被制服紧紧裹住,配合着激动人心的鼓点疯狂地舞动着,姑娘们的性感、热情引来人们,尤其是男人们的欢呼和口哨。平常时节的海边小镇的生活是单调而平静的,所以人们当然要在这种时候尽情宣泄一番。花车上的“自由女神”、踩着高跷的滑稽小丑……又引来了人们的第二波欢呼,好像海浪一样, 一次比一次热烈。
随着海伦乘坐的花车的出现,游行到达了高潮。作为上一届选美皇后,海伦手执仪杖,高高地坐在贝壳造型的花车上,仿佛从海中诞生的维纳斯一般。她那精致的脸庞比起一年之前毫不逊色,与头上的那顶桂冠依然很合衬。惟一不同的是,她那缎子般的金发剪短了许多,刚刚能触到她的肩膀。人们当然不会知道昨天夜里发生的骇人的意外,或许还以为这是今年纽约流行的新发型呢。
人群开始骚动,欢呼与尖叫使得气氛有点失控。海伦微笑着朝围观的人群招手,神情却掩饰不住她的勉强,只在瞥见坐在车头的拜瑞的身影,她才能稍稍镇定一点。
拜瑞也感到紧张,他警惕地扫视着两边的人群。一张张开心的笑脸,一支支高举的手臂,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出现。他把头转向一边,抬头正好看到了海伦,他愣了一下,好像又见到了去年选美舞台上那个出尽风头的女朋友。海伦虚弱的微笑已经快被害怕警觉的表情吞没了,她的眼神也在人群中搜索着。当海伦的目光与拜瑞的接触时,有一种记忆之闸被开启的感觉,拜瑞还是那样充满魅力,意外发生之前他们之间是多么甜蜜……朱莉给了拜瑞一个微笑,拜瑞也笑了。现在他们相互鼓励,并肩作战,似乎从前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拜瑞回过头去,现在他更有决心要保护好海伦了。
海伦再度恢复了笑容,继续朝人群招手。
队伍还在前进,转过了一个弯道,照例要停下调整步伐。海伦的位置比较高,她的视线越过人们的头顶,朝远处望去。突然,毫无征兆的,海伦看见人群后面,那个可怕的渔夫正站在一根柱子的阴影下,领子高高竖起,渔夫帽遮住了半张脸。海伦急忙喊道:“拜瑞,拜瑞!在那儿。”
拜瑞立刻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渔夫离去的身影跃入他的视野。他跳下车,一边高喊着“让开”,一边用力拨开拥挤的人群,追了上去。
车队继续往前走,海伦渐渐看不见拜瑞了。千万不要出事,她暗暗祈祷。
拜瑞飞快地跑上岸边的木头通道,果然那个穿着雨衣带着帽子的黑色身影就在前方。拜瑞不顾一切地猛地扑了上去,把那个渔夫死死地压在木板上。他抓起他的领子,刚拔出拳头,突然愣住了。这只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头,满脸的皱纹,张开的嘴里牙齿几乎都掉光了,显然这个人感到莫名其妙,被吓得话也说不出来。
拜瑞意识到他被那个混蛋耍了,忿忿地骂道:“妈的!他在哪儿?”
他环视四周,但为时已晚,那个渔夫早就不见了踪影。
午后的阳光洒在小树林中,伊根家木屋的墙上,斑驳的树影偶尔才会摇晃一下。
一辆汽车匆匆来到,朱莉跳下车,走到伊根家前,她手里捧着毕业纪念册,轻轻地敲了敲门,但是没有人答应。
“密西?密西?”只有纱门是锁上的,朱莉猜测密西应该没有出门。
她回头望去,门前的草坪上晾晒着一只海鸟,一阵风吹过,这可怜的东西悬在空中晃来晃去的。它应该是刚宰杀不久,因为鲜血还在顺着它倒挂的脖子一滴一滴地流下来。草坪的边缘接着茂密的小树林。一片午后的寂静,只有风声和小鸟的鸣叫声从里面传出来。就在这儿,朱莉看见了一间简易的小木屋,还有它矮矮斜斜的木墙。
朱莉慢慢地走过去。也许那儿是工作间,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朱莉渐渐看清楚,墙上挂的都是从动物身上扒下来的皮毛和头骨。朱莉忽然觉得脖子后面的汗毛竖了起来。
正要回头,密西冷不防地从斜里冲了出来,神经质地挥动着尖利的小刀。
朱莉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往后挪着步子:“求求你……”
密西怀疑地盯着她,这里来的陌生人可不多。
朱莉急忙解释:“密西,你还记得我吗?两天前,车子出了问题?”
密西打量着朱莉,那个印象慢慢地浮现出来,她收起了手中的刀,问道:“你来干吗?”
另一边,镇上的游行仍然进行得热火朝天,似乎所有房子里的人都跑了出来,挤满了街道两边。
坐在花车上的海伦已经完全不关心这些了,她还没看到拜瑞回来,心中焦急万分。
现在她孤身一人了,那个渔夫呢?他在哪儿?他到底躲到哪儿了?海伦费力地扫视着人群,但是这毕竟是一个渔村,几乎每一家都有一个在船上工作的男人。这边这个带着渔夫帽的男人不是,那边那个穿着雨衣的渔夫也不是,还有一个渔夫,还有一个渔夫……然而这些兴奋而熟悉的面孔都不是。
花车开过一排白色小楼,从上往下看去,海伦坐在花车里东张西望的模样一目了然。海伦突然感到有什么东西让她不安起来,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那个可怕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二楼的阳台上,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渔夫掏出了钩子,正式向海伦宣告:一场血腥即将开始。
海伦吓呆了。可是没有人注意到这些,游行的队伍继续热热闹闹地往前走。车上的海伦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消失在视线中。
苍蝇嗡嗡地围着一条鱼转来转去。一把锋利的刀狠狠地剁下去,把鱼切成两段。密西站在小木屋前的工作台边,一边和朱莉说话,一边干着活。
朱莉恳切地提出请求:“密西,我们需要谈一谈。我必须找到你弟弟的朋友比利,我要跟他谈谈。也许……你能翻翻这本纪念册?”说着,朱莉捧起纪念册,谨慎地靠近密西的工作台。
这个女孩子三番两次地出现,好像有什么目的。密西挥动着带血的刀,警惕地问:“究竟什么事?”
朱莉摸着手中的纪念册,不知从何讲起,她艰难地说道:“这解释起来太疯狂了,但这跟你弟弟以及去年独立日有关。”
密西倏地抬起头来,吃惊地问道:“怎么回事?”
朱莉吞咽了一下口水,她早知道说出实话将会有多么痛苦,但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的心理准备还远远不够。朱莉觉得自己的舌头好像僵住了一样:“你弟弟的遭遇… …不是意外。嗯,怎么说呢……其实……另有隐情。”
密西一听,又低下头继续工作,她平淡的语气中隐含着深深的悲痛:“我知道。”
朱莉十分意外,怎么还有别人会知道?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知道什么?”
密西抬起头,十分坦然地告诉朱莉:“他是自杀的。”
“他什么?”朱莉怔住了,这句话打乱了她头脑里所有的想法。
“他去那儿自杀,因为那儿是苏西死的地方。她的死,全镇都怪他,于是他也责怪自己。”密西尽量不让自己平静的语气中流露出埋怨和伤心。
“你怎么知道是自杀?”越听越吃惊的朱莉追问道。
密西看着朱莉,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有兴趣。密西甩了甩手上的血水,说道:“他留下了一张纸条。”并转身走进身后那间挂满皮毛的小木屋,在杂物里翻找着。对于自己为什么把重要的遗物放在这样的地方,密西解释道:“我得藏起来不让保险公司看到,自杀是拿不到钱的。”
不一会儿,密西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到朱莉的面前,耸耸肩说:“已经不重要了,反正钱也花掉了。”
一瞬间朱莉以为自己看错了,她抚平纸条上的褶皱,但是绝对没错,正是这些笔迹把大家逼到了现在的境地。规规整整的字迹,每个字母都是大写,而且几乎没有大小的差别:我永远忘不了去年夏天。
朱莉惊恐地摇头,喊了起来:“这不是遗书,这是恐吓信。”
密西迷惑不解地看着神色大变的朱莉:“你在说什么?”
“你弟弟不是自杀的,密西,我看到他了,写这封信的人也在场。”朱莉现在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了,她必须把真相告诉密西。如果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那么这个对手太可怕了,他早就控制了整个形势,好像猫捉老鼠一样,在屠杀之前把他们玩得团团转。
密西也急了,问道:“你什么意思?你在哪儿见过他?”
那个黑夜发生的一切在朱莉的脑中飞快地闪过,让她的神经隐隐作痛。密西一定不会原谅他们,也许她会马上去报警,监狱的门似乎已经打开了,但朱莉知道现在必须说出来: “他过马路时,我们撞到了他,但那是意外。”
“不,我弟弟是淹死的。”密西狠狠地打断了朱莉的话,一把抢回纸条,完全没有相信她的意思。这个女孩子怎么回事,无缘无故跑来说出这么荒谬的故事,警察是从海里把大卫的遗体捞上来的。
“我看到他手臂上刺着‘苏西’。”
“刺青?他没有刺青。”密西十分肯定地说道。她明白了,这个姑娘不是搞错了人,就是故意来捣乱,她不想再搭理她了,继续谈大卫实在太痛苦了。
第二篇 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8)
朱莉坚持道:“我看到了……”“你什么都没看到!出去!”密西愤怒吼叫的面孔把朱莉吓住了,她的头脑中一片混乱,这个意外的转折使她无法抓住自己的思绪,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滚出我家!”密西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小屋。
朱莉还愣在原地,回忆的片断被刺激地重新闪现,但是现在,那些画面中出现了另一个模糊的黑影。“我的天,”朱莉低声喃喃,忽然她明白了,惊喊道,“我们撞的不是你弟弟。”
朱莉箭一般地冲向自己的汽车。
黄昏时分,人们正在俱乐部里为晚上的重头戏忙碌。
工作人员重新摆放着椅子,好让他们更紧密一些,但是恐怕仍然不够坐的。
“大声点儿,很多人听不到,喂喂……”舞台上的司仪调试着话筒和音响效果,但其实再大声也没有用,因为到时候人们的欢呼尖叫一定会把屋顶掀翻的。一个年轻姑娘站在舞台中央,化妆师在她漂亮的脸蛋上涂上厚厚的粉底;灯光师对准她的位置,在调整光圈的大小,调整完毕,舞台上的灯光熄灭了。“海盗船”的布景后面就是后台,因为那里比较亮,布景上透出拜瑞和海伦的身影。拜瑞把海伦搂在怀里,轻轻地拍抚着她发抖的背脊。海伦已经把自己看到小楼上的渔夫的事告诉了他。不敢想象,接下去还会发生什么,但是拜瑞的胸中不知哪来了一股勇气,或许是因为自己怀抱中有一个真心想要保护的女人。
拜瑞安慰鼓励着满脸泪痕的海伦:“你要保持冷静,我会在包厢。”
“他有钩子!我看见了,很大的钩子。”海伦无法抑制地尖叫道。
“不会有事的,”拜瑞紧紧地抱住海伦,语气中坚定得如同宣誓一般,“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一股暖流流过海伦冰冷的手脚,她渐渐停止了颤抖。海伦觉得,只要在这个男人的怀中,她就是安全的。
天色暗下来了,玉米地的平静被一辆飞驶的汽车划破。驾驶座上的朱莉心急如焚。
夜幕降临的时候,俱乐部里人声鼎沸,正是南港独立日庆典的高潮。
选美比赛进行到问答时间了。这个场景镇民再熟悉不过了,但是却依然乐此不疲,因为每年都会有不同的精彩表演。又是一群佳丽身着各色泳装,在舞台上一字排开,她们听着别人的回答,心里暗暗和自己的表现进行着比较。
“做得很好,姑娘们。现在,我们请出去年的冠军——”司仪故意拖长腔调制造神秘的气氛,“海伦·希佛小姐。”
哗哗的掌声伴随着欢呼响起,海伦走到了舞台中央。她本来应该魅力四射,神闲气定地出现,因为这里曾是她获得最高荣誉,让她最感自豪的地方。但是现在,海伦完全无法顾及这些,耳朵里一片嗡嗡声。她行动僵硬,脸上布满了不安,漂亮的双眼仔细地辨认着台下黑压压的人影。对面的追光真讨厌,扫来扫去,晃得她一阵难受,什么也看不清楚。
海伦抬起头,去年的此时,她的情人和好朋友就坐在那个包厢里为她加油,现在的心境和当时真是截然不同。但是她看见拜瑞站在那里,穿着白毛衣,胳膊撑着栏杆,在黑暗中特别显眼。虽然隔着一段距离,海伦还是能感到他有力的臂膀环绕着自己,耳朵里的嗡嗡声也好像变得模糊了。她顿时露出了安心的微笑,在扶手椅中坐下。
司仪宣布道:“下面进行才艺表演。”
海伦转过头去,暂时把注意力集中在选手们身上。拜瑞也盯着热闹的舞台,但是紧绷的神经仍然无法松弛下来,他总感觉危险就隐藏在周围。
朱莉的汽车急驶在山间公路上,通过一个又一个弯道。
公路下面,是波涛汹涌的大海,正发出阵阵怒吼。
俱乐部里的声涛也是一浪高过一浪。
现在,一个身着蓝色泳衣的女孩子在舞台上高声歌唱,坐在一旁的海伦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曾经的风光:朱莉帮她设计的回答真是太棒了,她得到的欢呼比谁的都响亮。那晚的兴奋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拜瑞待在二楼的包厢里,那些风骚的女孩子完全没有引起他的注意。他一个人站在黑暗中,阴冷的感觉正在一点一点吞噬他的心,但是他必须鼓起勇气,妈的,居然有人敢这样戏弄他拜瑞,他一定会让他好看的。一边想着,一边又低头看着楼下的人群。
蓝色泳装小姐的歌声越来越甜腻,动作越来越挑逗,而台下的观众却越来越兴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姑娘迷人的胸脯上。
就在这时,一个渔夫的黑影幽灵一般走到拜瑞的身后,拜瑞并没有察觉。
“天哪!”坐在台上的海伦对这种货色的表演十分吃惊,想想她那时的表演可比这出色多了,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专业的。所以她那么笃定地拿到了桂冠,然后还和拜瑞去海滩上缠绵,然后……然后他们就被可怕的诅咒套牢了。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也许她和拜瑞……
这样想着,海伦的视线又转向二楼包厢。她有点睁不开眼睛,慢慢地,当追光横扫过去之后,黑暗中又露出了拜瑞的白色身影,他还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然而,就在他边上,又有一个人影渐渐显露出来。上帝,是那个渔夫!他径直走向拜瑞,拜瑞却完全没有发现。
海伦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惊恐地尖叫:“拜瑞!”
可是拜瑞没有明白海伦的意思,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渔夫已经从背后卡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狠狠地摔倒在地。
“不!”海伦哭喊着。
台上台下顿时乱成一团。
二楼包厢中,锋利的铁钩一下一下凶残地挥动着,每一下都直穿拜瑞的肚子,鲜血立刻飞溅出来。
海伦冲下舞台,朝楼梯跑去。头上的桂冠跌落下来,重重地掉在地上,卸任仪式就这样在混乱中完成了。海伦全然顾不上这些,她惟一的念头的就是拜瑞,她大叫着:“快去救他!快去救他!在包厢,拜瑞!”但是人们只是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包厢的地板上,拜瑞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反抗能力。他就像砧板上的鱼肉,眼睁睁看着杀人狂不停地举起钩子砸向他,他渐渐失去了意识。
海伦发了疯似的冲向二楼,人群中出现很大的骚动。大家都不明白是怎么了,只是拦住这个突然失去理智的女孩,想法安抚她,让她安静下来。
“救救他!在包厢,拜瑞!”海伦的声音太微弱了,立刻被现场的其他声音掩盖了。这些无知的人们根本帮不上忙,反而把她团团围住。海伦可以清晰地看见,就在大家脑袋后面的天花板上,触目惊心地投射着渔夫一钩一钩砸向拜瑞的影子。这种刺激让海伦更加疯狂,她拼命推挤着人群,但就是走不出去,再不快一点就来不及了。难道这些蠢货都没看见吗?难道这只是她的幻觉?但是她分明看见铁钩上沾满了拜瑞的鲜血。
“借过。”终于,小镇的警长拨开众人,走了过来。他看见海伦还在像疯子一样大喊大叫,便问道:“怎么回事?”
“他要杀他。”
“谁?谁要杀谁?”海伦的回答让警长更加糊涂了。
“包厢里。”
终于有一个稍微清楚一点的回答了。
警长吩咐道:“大家保持冷静。”
人群中的声浪慢慢平息了,但是包括海伦在内,这时谁都没有注意到,天花板上钩子的影子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白白的光斑,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海伦立刻挣脱了拉住她的人们,跟着警长匆匆跑上楼去。
司仪在台上喊道:“各位请回座位上,已经控制住了。”
镇民们陆陆续续地坐回椅子上。
“请大家回到座位上,谢谢!”司仪的话语听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幕只是插进来的一场临时表演。
警长打着手电筒,谨慎地走上二楼。
海伦迫不及待地往前冲,被警长一把拦住:“小姐,待在我后面。”
海伦只好跟在警长身后,但是一到了包厢里,她就到处寻找着拜瑞的踪迹。
两个人在黑暗中巡视了好一会儿,但是真像见了鬼一样,既没有拜瑞,也没有什么渔夫。
海伦不相信地盯着栏杆前面的地上,她确信就是这个位置。刚才她亲眼看见渔夫就在这里袭击拜瑞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警长关掉了手电筒,他生气地对海伦说道:“我得告诉你,我觉得这事一点也不好笑。”
“他刚才就在这儿。”海伦指着地面说道。
“谁?”
“渔夫,他杀了拜瑞。”海伦又变得激动起来。
“拜瑞是谁?我们在讲谁?”警长觉得这女孩恐怕受了什么刺激,他对海伦说道:“这上面没人,下楼去,走吧。”
警长拉着海伦走向楼梯,海伦难受而不知所措地回头看着,她怎么能相信拜瑞就这样不见了,几分钟之前他还那么坚定地在这里看着她,谁能告诉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走路当心。”警长与海伦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
司仪的声音飘至二楼,谁也没把这当回事:“各位请坐。虚惊一场。”
只有栏杆上沾着的血迹,在微弱的光线中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证明着刚才的确有一幕惨剧在这里上演。
朱莉终于把车开到了家,尖利的刹车声撕破了黑夜的平静,她箭一般冲进屋去。
海伦瘫倒在后台的椅子里,漂亮的双眼肿得像两颗核桃。现在的她笼罩在恐惧和孤独之中,拜瑞在哪儿?他一定惨遭毒手了。上天真是残忍,为什么在她刚刚寻回往日的温情的时候,又把拜瑞从她身边夺走呢?现在自己该怎么办?
但是在警长看来,这个姑娘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和男朋友吵架受了刺激。今天可是独立日庆典,不能出现混乱,不然自己就太丢面子了。于是他对海伦说道:“我带你回家吧,你父母会很担心的。”
海伦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相信,刚才的事情的确不是她的幻觉。她很认真地坚持道: “你必须相信我。”
“让我送你回家吧。”警长充耳不闻,站起身来。
海伦定了定神,迷茫地站起来,看着手中熠熠生辉的桂冠。
司仪伸手抓住桂冠,十分客气但又冷淡地说道:“对不起,我们需要这个。”
海伦叹了口气,松开手,跟着警长离开了依然闹腾的选美比赛现场。
客厅的灯亮着,朱莉根本来不及坐下,就打开电脑进入本市图书馆的浏览器。
电脑里搜索着“大卫·伊根”的相关消息。
“快点,快点……”朱莉着急地用手指敲打着电脑,她有预感,自己就快接近真相了。
漆黑的街道上一片寂静,仿佛这是一个空镇,每一幢房子都没有亮灯,几乎所有的居民都去参加节日庆典了,不是在俱乐部,就是在海边准备观看烟花表演。
一辆警车平缓地驶来。
驾驶座上,警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海伦说着话:“那么说,是个渔夫杀了他?”
“是的。”海伦忿忿地答道。车厢中央的铁丝网把她囚禁在后排座位上,这感觉让她难受极了。
“他用同一个钩子剪了你的头发吗?”警长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这个故事真是有趣极了。
“不,用剪刀。混蛋!”海伦生气极了,她不能容忍别人拿这个正威胁着她生命的事情开玩笑。虽然有铁丝网拦着,但是她的声音还是直直地刺向警长。
警长讨了个没趣,心情不爽地闭上了嘴。
说什么也不被人相信的滋味实在很难受,而且海伦仍然抱着一线希望,她必须要让警长相信她,不然还能向谁寻求帮助呢,她探身扒着铁丝网说道:“我知道这像在妄想,但这是真的。”
警长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海伦,看来这个姑娘还是不太清醒。他说道:“我听过这个故事,但不是个渔夫,是逃跑的钩子手精神病患者。”
老天,他还是以为我在编故事。海伦发现自己根本就是在白费力气,她恼怒又灰心地扭头望着窗外,不再发言。
前方道路上不知何时架了一道黄色的路障,警车不得不停了下来。
警长不记得前面有修路的地方,但是或许是其他同事为了今晚的游行设置的吧。“我们得走巷子了。”警长只好打转方向盘,把车往后倒,然后拐进了道路南侧的一个入口。
巷子里光线更加昏暗,孤零零的路灯只能照亮很小的几块区域,幽暗的小巷仿佛延伸进望不到头的黑暗中。
海伦打了一个冷战,不知什么又刺激了她,紧张与不安使她的眼泪仍然不住地往下掉,艳丽的妆容哭花了,从来没见过她的脸蛋这么邋遢和丑陋。都是这个讨厌的警长不好,他应该带着自己去救拜瑞的,可是现在却在黑乎乎的小镇上打转。
海伦扒着铁丝网,痛苦而愤怒地咒骂道:“你这个可恶愚蠢的小镇警长,忽视命案,你会下地狱的。”
警长也变得很不耐烦,要不是海伦惹事,他本来应该在俱乐部喝着啤酒,看着漂亮小妞的。“好,我会告诉我该怎么做。我会联络拜瑞的家长找他,他八成是跟你做恶作剧。”
海伦泄气地靠回椅背上。
警车继续开着,忽然在前面不远处的路灯下出现了一辆家用小货车。车前盖被支起,一个男人借着微弱的灯光埋头检查着,看来是遇到了一点麻烦。
“老天。”警长虽然不太乐意摊上这样的麻烦事,但是毕竟自己有这个职责,而且巷子太窄了,想要挤过去也是不可能的。他对海伦道:“听着,我一会儿就回来。我看看这家伙是不是需要帮忙。”说着,他拿起手电筒下了车。
海伦用手胡乱地抹了抹湿漉漉的脸,泪眼朦胧地看着警长走近那辆货车。那个车主穿着黑衣服,在昏暗之中看不清到底是谁,但是海伦突然隐隐感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和警长不得不改道而行,有人又在这个时候在巷子里修车……海伦下意识地探长了脖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警长已经走到汽车旁,他对那个低头不语的男人问道:“出了什么问题?”
海伦看着这一幕,心中的警铃忽然大作,她惊恐地尖叫起来:“就是他!”
警长没有听清楚,转过身来。突然,那个奇怪的男人从阴影中朝他冲过来。
“在你后面。”海伦焦急地想要提醒他。
第二篇 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9)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渔夫掏出钩子一下子就深深地扎进警长的肚子里,他一使劲,警长的嘴里冒出了粘糊糊的血液,没有任何反抗地倒在了地上。海伦害怕极了,她赶紧想逃下车去,但是不幸的是,警车的门竟然锁上了。海伦慌乱地用力拉动把手,车门纹丝不动。而那道铁丝网更是牢牢地将她困在后座上,不可能够到前排的开关。海伦就像一只待宰的小兔子,惊慌失措地乱敲乱打。
渔夫不慌不忙地用布擦了擦钩子上的鲜血,下一个目标就是海伦了。不过看着海伦在车里做着无谓的挣扎,也同样是一件刺激有趣的事情。他大步地朝警车走去。
眼看嗜血的杀人狂就要走到跟前了,海伦狂乱地用脚踹碎了车窗玻璃,从这个惟一的出口连滚带爬地摔了出来,完全感觉不到身上被碎玻璃扎伤的疼痛,拔腿就往反方向跑去。她不用看也知道,那个渔夫在身后紧追不舍。
对此一无所知的朱莉盯着电脑屏幕,按在鼠标上的手指忍不住地颤抖。
她查到了更多关于大卫·伊根和苏西的消息:“……苏西·威利斯困在车内遇害……啊!”朱莉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心惊胆战地看着接下来的几个字:“父亲班·威利斯是本地渔夫。”
就是他!这才是那个看见当晚所发生的一切的人,这才是真正被他们扔下海里的人。必须马上告诉海伦他们几个!朱莉推开门,冲了出去。
海伦腿上被玻璃划破的伤口渗出了血,还有好几处明显的淤青,然而她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她的神经已经因为恐惧而麻痹了。她只知道自己要快点跑,快点跑,但是跑去哪里呢?漆黑的小镇,一个人也看不见。
海伦的腿越来越沉,嗓子里泛着一股血腥味,但她不敢停下脚步,也不敢回头。当眼前终于出现灯光的时候,她才忽然意识到,那不就是自己家的杂货店吗?她的腿把她带到了最安全的地方。海伦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加快步子朝店里跑去。可是那个渔夫依然没有放弃,径直朝她追过来。
海伦冲到了店门口,发疯似地拍打着玻璃门,姐姐艾莎正在店里收拾东西。
海伦回头一看,发现渔夫越追越近,马上就要穿过门前的草坪了。
艾莎刚把塑料模特罩上防尘布,突然听见海伦惊恐万分地拍门,一边用力拽着门把手,一边喊着:“艾莎,开门啊!”艾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妹妹还从来没有这么狼狈和害怕过。她奇怪地朝门走去,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又走了回去。
海伦简直急疯了,再不开门自己就要没命了,她更加用力地砸着门,喊叫着:“艾莎,开门!你在干吗?”
艾莎走到柜台旁边,伸手取下了挂在那里的钥匙,大门是锁着的。
“拜托,开门!快点!”海伦眼见渔夫的脚步已经接近门前的走廊了,她的血液一下子涌上了脑子,嗡的一声响。
艾莎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她讨厌妹妹以命令的口气对她说话。钥匙终于插进了锁孔,刚一转动,海伦就用劲推开门挤了进来,马上转身又把门关上。
艾莎很不乐意地说道:“朝着大街的入口开着啊。”要不是海伦非要去参加那个虚荣的冠军游行,她也不用一个人在店里忙到现在。
“我被袭击了。”海伦把门上了锁,大声地嚷道。
“你什么?”艾莎根本不想去听海伦的话语,这大概又是她在过演戏的瘾,今天的选美比赛让她受了刺激。
海伦因为跑步和紧张,还在喘着粗气,她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去解释,只是上气不接下气地吩咐艾莎:“把另一个门锁上……我去报警。”
“出了什么事?”
“照我的话做!可恶!”海伦暴躁地对艾莎吼道,一边冲上二楼打电话。
艾莎还是不明白到底怎么了,不过海伦的一反常态让她感到事情的确有点不寻常。她确定了一下前门有没有锁好,然后朝后门走去,经过楼梯,她抬眼看去,海伦正在拨着警局的号码。
外面的灯光微微地照进屋子来,玻璃门有一丝不被察觉的晃动。
艾莎走了过来,她低头借着门外的光在手掌里挑出后门的钥匙,很快地,她就把后门也牢牢地锁上了。没有人能进来,也没有人能出去。突然,背后好像有什么异动,艾莎转过身,铁塔般的渔夫不知何时立在了身后。
艾莎呆住了,她的头脑里闪现出各种各样的念头,但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镜片上,清楚地倒映出扬起铁钩的渔夫,而镜片后的双眼一片茫然,被动地看着这一切。
来不及有任何的挣扎,钩子划出一条斜线,一道血迹立刻溅上了玻璃门。
“快点,快点。”海伦怎么也接不通警局的电话,听筒里只有嘟嘟的声音。这群混蛋该出现的时候却找不到人。
突然,一声尖叫传进了海伦的另一只耳朵。她愣住了,朝楼下喊道:“艾莎?”
就在她看不见的阴影中,渔夫用钩子像提着死鱼一样的艾莎的尸体,无声无息地穿过店堂。
海伦放下电话,小心翼翼地走下楼去。“艾莎,你在哪儿?”
店堂里只开着几盏壁灯,电扇幽幽地旋转着,使得屋子忽明忽暗。一排排罩着半透明防尘布的塑料模特,让海伦觉得更加恐怖。
海伦一点一点地挪着步子,紧张地扫视着四周。
忽然之间,电断了,小店顿时陷入恐怖的黑暗之中。海伦惊跳起来,她努力让自己的眼睛适应黑暗,害怕地看着面前黑压压的塑料模特。他们好像跟真人一样,随时都会转过头来。
海伦摸索着往前走,连自己的呼吸声也让她感到不安,店里安静得好像另一个世界一样。
突然,一个塑料模特不期然地动了,并朝海伦猛扑过来。早就伪装在其中的渔夫把海伦一下子扑倒在地。
海伦使出吃奶的力气,乱打乱踢,终于重重地踢中了渔夫的肚子。渔夫一记吃痛,滚向一边。海伦趁势爬了起来,慌乱地四处逃窜。渔夫也马上爬了起来,追了上去。
海伦第一反应就是找出口,她跑到了后门,用力拉门的把手,但是偏偏打不开。她这才想起,刚刚是自己让艾莎把后门锁上的。该死!海伦转过头,到处搜索着别的逃路。忽然看见门边的厕所里,艾莎被血水染红的尸体斜斜地倚在马桶边,眼睛还那样死死地瞪着。
海伦恐怖不已地惊叫起来。
渔夫追了过来。
海伦转过身,慌不择路地跳上了一块木板。她想起来了,这是在一二楼之间运送货物用的。海伦抓住面前的绳子,一把一把飞快地往下拽,滑轮咕咕地转动起来。渔夫跑了过来,他挥出钩子,朝海伦的双脚横扫过去。海伦绝望地拉紧了一下绳子,仅仅相差几秒钟,木板咯噔一下上升了,钩子擦在木板边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海伦继续拉动绳子,木板慢慢地往上移动。渔夫转过身,一步一步沿着楼梯朝二楼走去。
二楼的空间更加狭小,全部用来存放塑料模特和一些货物。木板还没有完全达到二层,海伦就惊恐地爬了进来。可是刚一抬头,就发现渔夫已经走了上来,堵在前面。
海伦没有退路了,她被逼进了身旁的惟一的一间小屋。海伦冲进门去,只看见四周严严实实的墙壁,几平米的地方,毫无躲藏之处,是条死路。渔夫的影子已经在门边冒了出来。海伦再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她来不及多想,推开屋里的窗户颤颤巍巍地爬了出去。她的脚刚离开窗户,渔夫的铁钩就“嘭”的一声打在了窗台上,海伦吓得闭上眼睛直直地往楼下跳去。
眼前一阵模糊,海伦摇摇脑袋,一瞬间有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忽然她想起来了,一看二楼的窗户,已没有了渔夫的踪影,她立刻爬起来,趔趔趄趄地沿着巷子逃走。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朱莉跑进了俱乐部。选美比赛早就结束了,乱七八糟的椅子横在那里,满地都是彩纸和啤酒瓶,一个人影也没有。海伦和拜瑞上哪儿去了?不把真相告诉他们,一定会出危险的。
海伦一边抽泣,一边穿过狭长的小巷。她的一条腿刚才跳下来的时候崴了,每踩一脚就揪心地疼,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敢停下来,直到已经离开小店很远了,她才回头看了一眼,空空的巷子里没有黑色的雨衣,也没有锃亮的钩子,渔夫没有追来,可是到处都是黑暗,不知道究竟哪里是出路。
“嘭——”一记突如其来的闷响吓得海伦尖叫起来。随即,几道亮光窜到空中后炸开,形成漂亮的花形。是游行的队伍在放烟花。海伦终于看到了希望,她又惊又喜地朝着亮光跑去。两三下转弯,眼前豁然开朗,巷口就在眼前10米之遥了。而且就在巷子外,人群熙熙攘攘,乐队吹吹打打地经过,这种热闹的声音一下子让海伦摆脱了恐惧。
海伦感到自己就要得救了,只要到了巷子外,渔夫就不会再追来了,然后警察就会帮助她。
她兴奋地朝巷口的人群跑去。忽然,她仿佛听见了一声冷笑。不可能的,这么吵怎么还能听见这么轻微的声音。但是海伦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确实没有人。
海伦终于安心地把头转了回来。然而,渔夫却像鬼魂一样突然冒了出来,就站在海伦面前。海伦的尖叫声还没有出口,渔夫就用钩子狠狠地砸向了她……一下接着一下,旁边堆着的轮胎都倒了下来。
相隔仅10米的地方,游行的队伍乐声震天地走过。如果谁回一下头,一定可以发现他们的身后正在发生一次残酷的杀戮,但是这是小镇最欢乐的夜晚,谁能想到呢?于是,他们就这样慢慢走过了这个漆黑的巷口。
参加游行的人群来到了海边的街道上。
朱莉从远处跑了过来,她穿梭在人群里,急切地寻找着海伦和拜瑞。能去的地方她都去了,但依然找不到。他们从俱乐部里出来以后去了哪里呢?难道……朱莉忽然感到心惊胆战,她摇了摇头,打消了这种念头,继续找寻海伦和拜瑞的踪影。经过岸边停靠的渔船时,朱莉忽然想到了雷伊。必须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毕竟他也是当事人。朱莉冲到雷伊的渔船边,大声喊起来:“雷伊!雷伊!”
可是,朱莉的心中忽然闪过一丝犹豫。雷伊白天的决定分明表示他不打算和大家一起面对这个险境,不想和这条千疮百孔的小船一起沉掉。这真的让朱莉十分痛心。不过此时,雷伊已经从船舱里出来了,看见朱莉来找他,他觉得很意外:“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们没杀大卫,我们杀了别人。”朱莉着急地说道。
雷伊怔住了!他好像听见了一件从未听闻的怪事一样,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你在……说什么?”
朱莉急切地把自己最新的发现统统告诉了雷伊:“苏西的爸爸班·威利斯,他是个渔夫。”
“但他们找到大卫的尸体,是在水里。”这些报纸上都登了,怎么会冒出另外一个人。
“是,我知道,我想是班·威利斯杀的。”
雷伊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转不过来了,这么说,大家一直的歉疚根本就搞错了对象。“他杀了大卫,而我们杀了他?”
“万一他没死呢?万一他还活着呢?”朱莉把这个最大胆的假设,也是最坏的结果说了出来。
雷伊一愣,道:“这太疯狂了。”不过,他心里也慢慢明白,恐怕这才是最合理的解释。
朱莉紧张地喘着粗气。
雷伊想了想,伸出手来,对朱莉道:“上船,到里面来。”
朱莉摇头拒绝:“不,我得找到拜瑞和海伦。”
“我们会去的。来。”
雷伊的语气是那么温柔和坚定,朱莉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了一直以来从未改变过的关心和爱意。对于朱莉来说,这种感觉再熟悉不过了,只是她回避了很久。而现在,这正是她需要的,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承担这样的重压还能坚持多久。朱莉把手放进了雷伊的大手中。
她正要跨到船上,一低头,忽然停了下来。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她从来没有仔细看一看雷伊的船呢?船身上用蓝色的漆刷着一个大大的名字,而这个名字让她兜了半天的圈子:比利·布鲁。
朱莉触电般地缩回了手!雷伊一怔,不明白是怎么了,迷茫地看着朱莉愤怒而伤心地瞪着他。
“你……?”朱莉还是不能相信雷伊居然就是那个比利·布鲁。原来他早就认识密西了,而他一直在欺骗她。就在刚才,她还以为自己真的找到了一个可以信赖和依靠的人。
雷伊也低下头扫了一眼,但他并没有发现什么。
朱莉惊恐地喊道:“我的天,是你!”
雷伊还是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比利·布鲁!”朱莉的声音因为气愤而直打哆嗦:“你去过密西家,你就是那个朋友,你就是渔夫!”
话音未落,朱莉飞快地转身跑走了。
雷伊在她身后焦急地大叫:“我可以解释,等一下。”
朱莉一口气冲到了木板桥的尽头,那里有两扇门。
“可恶,锁住了。”朱莉用力地摇了半天门,才突然发现原来两扇门之间缠上了铁链,一把铁将军死死地扣着,根本无法从这儿出去。
而这时雷伊从船上跳了下来,朝着朱莉追过来。
朱莉只得转身往回跑,经过雷伊的小船时,差点被他抓住衣服,但是朱莉还是快了一步,从他面前飞跑过去。
雷伊刚要往前追,突然从另一个方向的木板桥上冲出了一个穿着牛仔裤,带着棒球帽的码头工作人员,他伸出胳膊一拦,雷伊躲闪不及,立刻被掀了个人仰马翻。那个中年男人挥起拳头,重重地把地上的雷伊打晕了。
朱莉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十分害怕地哀求道:“求求你救我,求求你!”
第二篇 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10)
那个男人低头看了看雷伊,然后沉稳地对朱莉说道:“冷静!孩子。”“我得报警。”朱莉再也不敢相信自己个人的能力了。
那一记拳头的效果维持不了多久,雷伊的嘴里发出了哼哼声,看来马上就要苏醒过来了,那个工作人员立刻催促朱莉道:“上船,里面,快!”
朱莉听了,赶紧冲上了身后的那艘大船。
这个工作人员紧接着也上了船,熟练地解开了缆绳。
朱莉跳进船舱,船舱很狭小。朱莉环顾四周,忽然从半开的门缝中发现小房间里的墙上挂着一顶软塌塌的渔夫帽。虽然这在渔船上很平常,但朱莉的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
朱莉心里还是觉得不太舒服,她忍不住推开门走进了小房间。然而,朱莉再也想不到她竟会看到这样的景象。她顿时被吓傻了。
满墙都贴满了照片和剪报。在这些图片中,触目惊心的都是她最熟悉的面孔:海伦、拜瑞、雷伊还有她自己。有他们各自平时的生活照,还有他们在一起的照片,然而他们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被跟踪很久了。还有那些报纸上的名字,获得选美冠军的海伦,拜瑞的足球队获胜……朱莉惊恐地看着这些,只觉得双腿发软,头皮阵阵发麻。她夺门而逃,但是船舱的门已经被锁上了,怎么也打不开。
“遇到什么麻烦了,孩子?”朱莉的背后响起了幽幽的问话声。
朱莉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她战战兢兢地转过身,鼓起最大的勇气面对着那个码头工人,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要监视他们,但起码可以肯定他知道一切关于他们的事情。“是的,我遇到大麻烦了。”
工人的脸上爬满了沟沟壑壑,但是双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得意。他的手里悬着一根项链,他用关节肿胀的手指轻轻拨动项链上的银牌,银牌就悠悠地转了起来。但是朱莉还是看见了银牌上刻着的字:我爱你!那是大卫·伊根曾经作为留念的项链。
“真遗憾,今天是7月4号,对吗?”工人一边说着,一边把项链挂到了墙壁上。
朱莉看见挂项链的地方,还贴着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漂亮女孩的许多照片,在照片上,她无忧无虑地微笑着。朱莉心中隐隐地感觉到了什么。
那个男人看着照片,惆怅地说道:“像你这样的孩子应该很开心……喝酒,狂欢……”他转过身,幽幽地盯着朱莉,继续说道:“开车撞人,还有……杀人不偿命!”
朱莉终于明白了,她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可怕的男人。
“你……你是班·威利斯。”朱莉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班狡黠地笑了笑,点头道:“很好,看来你也做过功课了。”
朱莉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危险了,她转身就跑。
岸边,雷伊总算苏醒过来。他揉揉后脑勺,看了看四周,忽然发现朱莉和那个码头工人都不见了,雷伊一下子跳了起来。
朱莉穿过驾驶室,逃到了船舷上,她看见雷伊飞跑在码头,正想办法朝大船追来。可是船顺着浪漂,离岸已有很长一段距离了,就算现在要逃下船也没有可能了。
不容朱莉多想,班已经一步跨上了船舷,手里提着那把杀了好几个人的钩子。
除了逃跑,朱莉没有任何办法。狭窄的甲板上,有好几个小门,朱莉无论逃到哪儿,班总是抢先一步从门里冲出来,拦住她的去路。他比朱莉更熟悉这艘船,朱莉的处境越来越危险。
雷伊眼看着大船就要消失在黑暗之中,他终于在岸边发现了一艘停泊着的小艇。
雷伊跳上小艇,熟练地启动发动机。
朱莉逃到了甲板的尽头,她环顾四周,再也没有地方可以躲藏了。一低头,她忽然看见甲板上放着一只大木箱,里面乱七八糟地堆着很多东西。朱莉什么也没看清楚,惟独发现其中有一把亮锃锃的手枪。她跪下身,扒开杂物拣出了手枪。趁班还没有追来,赶紧把子弹上膛。船突然猛烈地晃动了一下,朱莉一个踉跄跌坐在甲板上,枪脱手而出,飞进了大海。大船发出隆隆的轰鸣声,朱莉沮丧地抬头看去,班站在驾驶室里发动了船,狰狞地对她笑着。
黑夜的海面上,一艘小艇箭一般地驶过,溅起高高的浪花。雷伊急切地朝远处望去,幸好大船上还亮着灯,一下子就找到了目标,雷伊加大马力追过去,心中不顾一切地想要救出朱莉。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拿自己和朱莉交换。
班知道,现在谁也不会来打扰他对这个女孩的报复了,他要在茫茫大海中慢慢享受这个过程。他拿起钩子,走出了驾驶室。
朱莉看见甲板上有一个船舱口,掀开舱盖,飞身跳了进去。刚把盖子盖上,班就走到了。他低头看着脚下的铁格子似的舱盖下,朱莉好像落入陷阱的小动物一样,惊惶失措地使劲抓住舱盖。班伸出手,用钩子钩住舱盖中间,想把它拉起来。
此时,雷伊的小艇终于靠近了。他几乎可以看清那个可怕的杀人凶手的动作。他小心翼翼地站起来,随时准备跳上大船。
而甲板上,班和朱莉还在相持不下。朱莉悬在舱盖上,借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拉住了盖子。班的力气却是惊人的大,就要把朱莉和舱盖都拉出来了。
“咚”的一声闷响,雷伊抓住船舷,跃上船来。班回头一看,决定先解决这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小混蛋。
雷伊正要寻找朱莉的身影,班忽然走到了面前,冷笑着说道:“欢迎你,雷伊。”
话音未落,他挥起钩子就朝雷伊打过去。雷伊竭力地避闪。
朱莉并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虽然不明白班又搞什么鬼,她还是趁机跳下底舱,逃进了锅炉房。
锅炉房的木门又破又旧,门上的铁栓已经锈迹斑斑,看来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朱莉费尽全力把门边一只装油的大木桶推到木门前,死死抵住。
甲板上,雷伊和班进行着殊死搏斗。船在摇晃,钩子的寒光在空中划出一道道蓝色的弧线。雷伊左躲右闪,好几次都差点被削掉脑袋。幸好这一次,班用力过猛,铁钩重重地击打在缆绳上,“吱”的一声飞起许多草屑。
雷伊借机躲开了班的纠缠,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朱莉的名字,一边急切地搜寻着她的踪迹。没跑几步,忽然背心中脚,班追了上来,踢倒了他。雷伊疼得摔倒在船舷上,胳膊肘正巧撞到一个把手上。没想到,这个把手是控制船帆的。碗口粗的桅杆徐徐升起,白色的帆在黑夜的背景中缓缓张开,迎着风,鼓得满满的。船行的速度更加快了。
朱莉在锅炉房里什么也没有感觉到,不时喷出的蒸汽差点把她烫伤。她不知所措地在底舱里胡乱瞎闯,生怕班随时会踢开那扇不牢靠的木门,追上来,毕竟那桶油也没有多大的重量。
雷伊趁班分心于船帆的瞬间,瞥见了船壁上架着的一把鱼枪。他操起这惟一的武器,朝班刺去。班抬手招架,两件金属撞击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同时,雷伊觉得虎口发麻,手一软,被班的钩子钩住了鱼枪,甩倒在地上,雷伊赶紧举起双臂死死顶住,他在班混浊的眼睛里看见了很重的杀气。
朱莉在雾气之中看到了一架梯子,尽管不知道上面是什么,她还是顺着梯子爬了上去。
梯子并不长,大约四五步就到头了,那里连着一个圆形的舱盖,缝隙中透着一丝光亮。朱莉摸索着推开舱盖,探出半个身子,一眼就看见几步之遥的地方,雷伊正处在危险之中。
“雷伊!”朱莉惊慌地喊道。她顿时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心里充斥着从未有过的感动和意外:雷伊居然愿意冒着生命危险来救自己!他是真的爱她的。
可是这一喊,却差点要了雷伊的命。雷伊稍稍一分神,就立即被班打落到冰凉的海水里去了。
班回头就朝朱莉走来。朱莉赶紧把身子缩回去,又拉上了盖子。
朱莉跳下梯子,沿原路往回跑。到了锅炉室的门口,她刚弯腰准备把大木桶挪开的时候,忽然听见头顶的木板上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而且正在向面前的木门逼近。朱莉几乎能够看见班的行动,一步一步,不慌不忙,终于走到了门口。朱莉看着木门猛烈地摇晃起来,那把生锈的把手被震得咯噔咯噔直响,眼看就要不负重荷了。朱莉害怕地抽泣起来,但是她还是勇敢地抬脚往后跑去,那里还有一个出口。
朱莉跳上了梯子,用力去推开舱盖,可是这回,舱盖却纹丝不动,朱莉完全被困在里面了。
朱莉没有想到,狡猾的班已经在舱盖上面压了一筐重重的铁链,就是一个男人抬起来,也要费很大的劲。
不过就连班也没有料到,顽强的雷伊仍然没有放弃。掉进水里之后,他幸运地抓住了船后拖着的渔网。涡流不断地朝他袭来,打得他眼冒金星,呼吸困难,但是他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救出朱莉。雷伊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死死地拽住渔网,一点一点地往前移动。似乎过了很久,他的指尖终于碰到了坚硬的船体。雷伊憋住最后一口气,奋力地爬回了船上。
锅炉房的木门马上就要被撞开了,班在门外嚣张地喊道:“开门!你无路可逃了!”
朱莉朝四周看了又看,忽然在白茫茫的蒸汽后面发现了一扇不起眼的小窗。朱莉跑过去,一把拉起,钻了进去。这里已经是底舱深处的进水舱了。
朱莉的脚刚消失在窗口,班的大脚就把木门踹开了。那个铁把手坚持不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朱莉蜷缩着身体,在狭长的进水舱里爬行。舱壁上有好几个合着的窗口,朱莉不知该怎么办。就在快到尽头的时候,她突然看见有一扇窗没有完全合上。
朱莉脱下外套,套在窗户的把手上,使劲把它拉开,然后钻了进去。但是经过长年累月的膨胀腐烂,朱莉再想把它拉上,却没有那么容易了。阴魂不散的班也追进了进水舱。朱莉手脚一齐使劲,终于在班爬到以前把窗合上了,但是外套却落在了外面。
朱莉这才注意到,她身边全都堆满了冰粒,是一个用来存放鱼的隔层,也就是船的底部。
船的最高处,浑身湿漉漉的雷伊沿着渔网的绳索,慢慢爬到了桅杆上,他向下看去,却没有找到朱莉,而且,就连班也不见了。
朱莉拼命地用手扒着冰粒,让它们都堵到窗口去。她宁愿这个出口永远都出不去,也不愿意再看到班那可怕的身影。冰粒实在太多了,推过去一波,又从上面滑下来一波,仿佛海浪一样生生不息。朱莉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她机械地疯狂地扒着冰粒,几近麻木。高出的冰粒依然像水一样涌下来,突然,一具年轻的女尸裹挟在其中,蹴溜一下冲到了朱莉的面前,眼珠子直直地瞪着她,这是到死都不能闭上眼睛的海伦!
“啊!”朱莉受到了这个不经意的惊吓,惊惧万分地尖叫起来,触电一般地往后爬去。
尖叫声穿透了大船,传到了正在寻找她的雷伊的耳朵里。不管怎样,起码朱莉还活着。雷伊跳下桅杆,循声找去。
朱莉飞快地爬进角落里,视线还盯在海伦的尸体上。忽然,她的手又压到了某样凸起的东西。一股寒气穿透了她的身体,她回头一看,正是从俱乐部失踪了的拜瑞的尸体。朱莉的尖叫声已经无法停止了。
雷伊刚走了几步,就警觉地看见前边地面上,班的影子正在慢慢靠近。他还不能和他正面对抗,必须要找一个地方先躲一躲。但是他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孤零零地站在甲板的中央,根本没有可藏身之处。
朱莉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她不顾一切地逆着冰粒滑落的方向朝上面爬去。越爬越深,温度也越来越低,她完全没有一点清醒的感觉。
忽然,前面出现了一个梯子。朱莉停了下来,她呆呆地抬头看着,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
梯子顶上有一个舱盖。朱莉伸出手,又缩了回来。她迟疑着要不要从这里出去。外面究竟是哪儿?班会不会已经等在那里了?
班走到了甲板上,他没有发现躲在桅杆上的雷伊。
班站在一个舱盖前,转了转手里的铁钩,用另一只手使劲一掀,露出了底下惊叫的朱莉。
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手?雷伊的手恰好碰到了一只大铁钩。他急中生智,解下了桅杆上拴着的足有人头那么大的鱼钩,用力推了出去。班听见背后发出的响声,刚转过头来,大铁钩恰好正中他的面门,他哼都没有哼一声就栽倒在地上。
雷伊来不及为自己喝彩,急忙爬下桅杆,朝舱盖跑去。
朱莉只见班一瞬间消失了,还没反应过来,忽然看见一个黑影闪到面前,她大叫起来。可是,却发现来人是雷伊。
“快走!朱莉。”雷伊把手伸给舱底的朱莉,这回朱莉没有一丝犹豫,把手放进了他的手里。
朱莉刚刚跳上甲板,躺在地上的班僵尸一般地睁开双眼,醒了过来。
朱莉还来不及提醒,雷伊就被班从身后打倒了。
朱莉想再逃走已经是不可能了。班一把卡住了她的脖子,把她推到船舷边,他那阴沉的语调中带着几分得意:“独立日快乐!朱莉!”
朱莉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求求你……那是个意外……”
第二篇 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了什么(11)
班凶狠地说道:“我很了解意外。给你一点建议,要别人死时,应该确定他真的死了。”仿佛是听见了这句话,受了伤的雷伊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
班再也不打算给朱莉任何机会了,挥起钩子就要朝朱莉砸下去,但是他的手竟在这时不偏不倚地套进了船边的缆绳里,越挣扎勒得越紧。
雷伊一见,扑上去推动了滑轮。
班的手被缆绳结牢牢地套住,整个人随着绳子飞快地上升,力道十足地冲到了顶上,他那拿着鱼钩的手撞在尖利的滑轮上,被生生地截断,掉了下来。缆绳因为余力,不停地晃动,吊在上面的班被甩进了水里。
雷伊和朱莉惊魂未定地跑到船边,扫视着海面,但是黑漆漆的海水中,什么也没有了。
朱莉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她要把之前所受的所有折磨和恐惧都发泄出来。雷伊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没说一句话。
船慢慢驶远了,朝着港口而去。
岸边,这艘渔船被警察包围得水泄不通,十几个警员正在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勘查现场。但是一等天亮,这艘船一定会登上小镇报纸的头版头条。
劫后余生的雷伊和朱莉就在离船不远的岸上。
朱莉百感交集,有太多事情是她没有料到的,不论是真相,还是感情。“我们没杀人!这一整年……”
“我知道。”雷伊十分清楚朱莉的感受,因为他的内心也经历了完全相同的过程:“罪恶感逼得我受不了,我必须知道他是谁,所以我才去找密西。抱歉我没告诉你……我希望你回来……我不能再失去你。”雷伊的声音充满了深情,如同呼唤一样。
红色的警灯不停地旋转,闪过两人的脸庞。朱莉认真地看着雷伊,她在他的眼睛里读到了真诚和她一直在梦里才敢去回忆的熟悉的东西。
雷伊并不急于得到回答,他有些事情很早就想要告诉朱莉了,原本他以为再也不可能了,但是现在他必须抓住机会,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梦幻一般:“我爱你!朱莉。没人像你这样能够了解我。”
半晌,朱莉才张开口,对雷伊说道:“我了解你的痛苦。”
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一位警长走了过来,他并不愿意打搅这两个年轻人,但是有些事情不得不问清楚。
“你们知道他为什么要你们的命吗?”
雷伊和朱莉相互了看一眼,这里面有太多曲折和秘密,但是已经过去了,而且只需要他们自己知道就可以了。于是,他们默契地摇摇头,一脸无辜地答道:“不知道。”
“就是这个。”船上传来了一个警员的喊声。
大船的渔网缓缓拉上来,网眼之间勾着那只鱼钩,班的断手还死死地握着它。
朱莉心有余悸地打了一个寒战,这只鱼钩带来了太多的血腥和恐怖。雷伊把她埋进了自己的怀里,不忍让她再受伤害。
警长胸有成竹地道:“尸体会出现的,通常都会。”
雷伊和朱莉没有搭腔,只是心情复杂地看着那艘船。
一年后。
大学校园里,阳光好像很久没有这样明媚了。绿色的草坪,白色的建筑物,学生们匆忙而平静地走过。
更衣室里,一个衣柜的门敞开着,可以看见上面贴满了她的主人和雷伊的亲密合影。
朱莉此时只裹着一条浴巾,接着电话。
“我上了校长奖的名单……谢谢!”朱莉已经完全变了一个模样,再也没有那种挥之不去的阴郁,像一头健壮的小鹿一样富有青春的朝气。
“我知道,我也想你!再过几周就见面了,我等不及了!……我太爱纽约了!”朱莉咯咯地笑着,推开磨砂玻璃门走进淋浴间,她显然是在故意捉弄对方。
“不,我当然更爱你。我爱你,你知道的。”说着,朱莉拧开了水龙头,热水哗哗地流下来,“我得洗澡,快迟到了。”
玻璃门外,一个女同学走过来,喊道:“朱莉,你有封信。”
“谢谢。”朱莉应道。
朱莉继续在电话里打情骂俏:“一条浴巾。”显然,那人问了一个不登大雅之堂的问题。“雷伊,少来。再过两周你就能随心所欲了……好,我也爱你。再见。”
朱莉挂了手机,掩饰不住满脸的甜蜜。她打开门,走到衣柜前。突然,朱莉的脸一下子失去了血色,呆呆地盯着凳子。
又是一封那样的信!白色的信封上没有邮戳,没有地址,只有她的名字,用大写字母端端正正地写在那上面,每一个字母好像都是一样大小。朱莉一生中只收到过一封这样奇怪的信,而那封信带给了她一连串的噩梦。她不敢相信,这个噩梦还没有结束。
朱莉犹豫着走上前去,拿起信。她的手指冰凉,会不会是谁在开玩笑?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整个浴室除了她没有一个人影。
朱莉紧张不安地抽出信,然后打开——“请出席本周六下午的池畔舞会。”
原来是校园舞会的请柬,朱莉舒了一口气。她有点哑然失笑,自己是不是太疑神疑鬼了?
朱莉走进浴室,屋里因为放了很久的热水而蒸汽氤氲,什么也看不清了。
朱莉忽然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她慢慢地摸索着走近放着水的淋浴间,随着水声越来越大,眼前的玻璃门也渐渐从雾气中露了出来。朱莉走到淋浴间门前,突然发现玻璃门上赫然写上了一句话,一句她这辈子最害怕听到的话:“我还是知道!”
朱莉觉得自己的心就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她转过身打量着浴室,可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只有最后一个地方没有看了,朱莉缓缓地转回头来——
“哗啦!”一道黑影从里面打碎玻璃朝朱莉直扑过来……
第三篇 德州电锯杀人狂(1)
引子德州荒凉的旷野,人迹罕至,天空似穹隆般低低笼罩着大地,像是为了要完全地控制和倾轧它,大地无语。荒原上,只有枯蓬和野草相伴,风低低地吹过,像呜咽又像哀号。
德州特拉维斯郡警局,尘封的记录片资料被调了出来。虽然这是一宗没有结果的案件,但案情之离奇之惨烈,还是引起人们一再地关注和深思。
电视屏幕上,黑白画面伴随着颗粒粗糙的雪花点,这应该是一段过去的往事。
款式老旧的警车停在旷野溪边,警员在那里发现了年轻人的尸骸以及他的遗物,仍然完好的眼镜、赫然而见的白骨。警务人员没有表情地忙碌着。
30年来,这个档案一直被尘封着,在特拉维斯郡警局的内部档案室里,在休威特住宅的犯罪现场,警员搜集到超过1300个证据。
森严的警局档案室,相关的证据尘封在那里,最让人内心生寒的是一把依旧锋利的电锯。这些物证虽然历历在目,但是没有什么比被警方一直保密的实际命案现场的影片资料更令人触目惊心的……
警员带着摄像机,在黑暗龌龊的楼梯内小心谨慎地行走着,他在例行工作。
“好了,日期是1973年8月20日,时间是下午3点47分,地点是在17号公路上的休威特住宅,那是1号遇害者被发现的地方,我们要走一遍去看看。我此时站在楼梯上,要经过地下楼梯,然后进入炉子间,那里被我们怀疑是疑犯的作案现场……”警员边走边向镜头介绍,“大家看……这里,墙上有抓痕……这边还有更多……”
的确,两边的墙角处,用手指甲划出的长长的深浅不一的印记,比比皆是。我们无法想象当时遇害者正在经历什么,或者,我们是不敢想象。
“我们发现在这里,好像是一束头发,还有一片嵌入的指甲。”警员带着摄像镜头进入真正的炉子间……一切隐去……
风景秀丽的特拉维斯郡。
盛夏之中的好天气,在波光粼粼的湖畔,茂密的树林边,几个年轻人正在无忧无虑地享受他们的夏日时光。
德州特有的公路上,汽车驶过,腾起一阵尘烟,那是一辆老式房车,车上是5个刚刚在湖边嬉戏的好友,凯普带着桀骜不驯的表情驾车在德州的公路上飞驰,坐在副驾座上的是他那带着牛仔帽的漂亮女友艾琳,此时艾琳的身体正随音乐律动,坐在后座的摩根,手里正在准备大麻,而另一对情侣佩柏和安迪则在后车箱激情地进行着他们的爱事。
年轻、精力充沛的他们仍热情不减,听着喜爱的乡村音乐,“巨轮还在继续转……送我回家见亲人……我又想阿尔帕索了,我想这是罪过……”无忧的歌声传到车外,在德州的旷野上飘荡。
“真不相信,我们昨天才认识吗?”佩柏深情地拥吻着安迪,在他耳边呢喃。
“真是太奇妙了……”安迪也深情款款地回答。
两个人又拥抱到一起。
后座上的摩根忍不住打趣他们:“嗨!可以停一下吗?有更奇妙的事情,你们知道么?美国每天有33000人感染性病,其中有三分之二都是你们这个年纪。”
被警告的一对人显然受到了震动,兴味索然地停下动作,前座的艾琳被摩根的恶作剧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佩柏边吹五彩缤纷的肥皂泡,边发表自己关于这次远程穿越阿尔帕索的感想,她认为一切都像她和安迪的爱情一样,既奇妙又刺激。
艾琳与凯普在佩柏的话语里,脉脉含情地对视。
艾琳拿起门票,惊喜地告诉大家:“他们会唱自由鸟!”
“他们非唱不可,我就是为了这个才买票的。”凯普回答说。
原来,他们不远千里穿越阿尔帕索的目的是为了看演唱会,那是他们都衷爱的乐队——雷那史金纳……后面的安迪嫌热,要求开大风扇,但是凯普猛击风扇按钮之后,告诉他他做不到,凯普随即调侃:“你如果和佩柏觉得太热,可以把衣服脱掉。”
几个人大笑起来,因为他们穿的已经很少,没什么衣服可以再脱下去,这就是德州的特点,燠热的夏日,闷热的令人有些烦躁的午后。
身边艾琳批评凯普:“你真变态……”
佩柏笑嘻嘻地看着凯普说:“我倒不觉得,我认为他很幽默……”
艾琳回答:“你和他认识不过19个小时,我跟他在一起3年了,我发誓他不是那样的……”
几个人继续快乐地闲话,安迪此时怀里抱着一只纸做的羊玩偶,他满眼含笑地亲吻那玩偶,与摩根心照不宣地相视微笑,看起来他们在分享着一个共同的秘密。
他们谈到要去的目的地——墨西哥,除了看演唱会,每个人似乎都还怀揣着自己的小秘密。艾琳注视着凯普,颇有深意地告诉他,也许会有一枚漂亮的钻戒戴到自己手上……凯普会意,他宽慰艾琳:“总有一天你会戴上的。”艾琳兴味索然,回击凯普:“你这样的话说过好多遍了……”
安迪和摩根在后座无意识的闲话引起了艾琳的注意,因为她听到有关两磅大麻的话语,她警觉,关小了音量,正色地问讯凯普:“难道你们此行除了看演唱会还有别的目的?是为了卖大麻才去墨西哥的吗?”凯普急忙转移话题,但是,艾琳似乎有些不高兴,气氛有些僵持。最后,凯普用一个热吻化解了似乎仍在怀疑的艾琳的怒气,后面的人嘘声四起,提醒他们正在驾驶……突然,艾琳惊叫起来,前面路中间分明有个女孩的身影。
凯普闪躲,刹车。一场虚惊。
车厢里的物什已经被急刹车搞得一团糟。
玩偶纸羊受到撞击,裂开,里面成包的大麻散落出来。
安迪和摩根忙不迭地想把大麻重新塞回羊肚子里,但是已经晚了,艾琳已经看到了一切,她狠狠地丢下一句:“真是混蛋!”
但是大家此时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在刚才那场险些发生的公路惨剧上。
烟尘渐散,大家注意到那个女孩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仍在无意识地走自己的路,几个人疑虑重重,佩柏抱怨:“她为什么走在路中间,而且像用过麻醉剂一样,她这样会丢掉性命的……”大家看向车外还走在刹车的烟尘中的女孩,忍不住和她打招呼,好心警告她那样会被撞到的。
然而那女孩仍不作任何反应,仍在走自己的路……看起来,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佩柏和艾琳两个女孩忍不住下车要去帮助她,男孩们在车上吼叫,提醒她们还要去看演唱会,而且,离达拉斯尚有三个小时的路程……然而,这没有动摇两个女孩的好心,她们直追过去。那个独行的女孩苍白着一张脸孔,似乎受过重创,身上有多处伤痕,衣衫褴褛,嘴唇泛白,眼窝深陷,暗哑着声音有些神经质地重复着几个字:“离开……我要离开……”
佩柏忍不住追问:“离开谁?”
女孩喃喃低语:“我要回家……”
艾琳焦虑地担忧起来:“我们不能留下她一个人在这里……”她关切地告诉女孩:“我们来帮你好吗?来吧……没关系的。”女孩顺从地被艾琳拖住手,向车子方向走去……
佩柏告诉女孩:“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们送你。”
女孩呜咽着:“我要回家……”
车继续前行,到了转弯处,一块有些破损但是醒目的路标提醒着路人:车行转弯,请慢行。但凯普仍然驾驶着那辆老式房车在疾驰。
车内,那个女孩被安置到后座,她仍无助地在啜泣,看起来,她经过了一场劫难……几个年轻人,除了凯普,大家都面色凝重地看着女孩,那女孩满脸的泪。
终于,艾琳发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哽咽着答非所问:“他们全死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似乎预感到这个女孩经历了某种不幸,但不知为何,那种令人不舒服的让人战栗的感觉侵袭了他们每一个人。在他们刚刚甚至是在他们往昔的快乐日子里,“死亡”这个不祥的词汇是和他们的生活不沾边儿的……
不安的摩根为了缓解内心的不安,他解嘲地笑道:“噢,老天,看来,我是抽多了……”
艾琳与凯普小声商量:“宝贝,我们送他去医院好么?”
凯普摇摇头说:“好,你来告诉我医院在哪里,我们就送她去……”
大家都明白,在这个荒凉的地界,想找医院似乎是不大可能的事,况且这是个对他们来说完全陌生的地方。
好奇的佩柏还在发问:“你是说谁?谁死了?”
面色苍白的女孩只是哭泣,没有回答。
看来大家都意识到这是个难题。
安迪现在反过来埋怨凯普:“嗨,你妈妈没有告诉过你,不要随便让别人搭车吗?”
艾琳对安迪这句听起来过于冷漠的话表示出不满。
车子驶过一间废弃的厂房附近。
车窗外,到处是一片废墟,牛的头骨惨怖地裸露在树下。
车上,女孩仍绝望地哭泣,她无意识地瞥了眼窗外,情绪突然有些激动,她开始不断的重复一句话:“不对,你们走错路了……走错了……”
大家不明所以。
女孩突然像发了狂一样扑过来,扑向驾车的凯普。
嘴里绝望地喊叫着:“你们走错路了……”
几个人慌忙拦住她,但是不知是绝望还是惊恐,女孩力气大得出奇,几个人好不容易才把她推回到座位上。
女孩无力地哭泣:“你们不能让我再回那里去……”
凯普有些不胜其烦,他踩住了刹车。
车窗外,荒原路畔,一株孤零零的大树……
女孩反复地说着同样的一句话:“不要让我再回到那里……”
大家忍不住问:“回去哪里?”
女孩俯身哭倒在自己的膝上,嘴里喃喃地说着:“他是坏蛋……十足的恶人 ……”
女孩弯下腰,她的大腿内侧,血迹斑斑,令几个人不忍卒睹,他们不忍猜测女孩经历过什么,但是女孩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大家吃惊,她居然从大腿内侧拿出了一枝枪……
她抚枪哭着喃喃自语:“你们都会死的……”
大家吃惊地看着女孩,凯普着急的制止她:“把枪放下……放下……”
但是女孩似乎已经绝望到了极点,在大家一时无所适从不知所措的状态下,她突然把枪含到嘴里,扣动了扳机……女孩的头和车后挡风玻璃同时出现了一个大洞。
女孩就这样在他们面前死去了。
几个人被惊吓,惶恐地尖叫,之后就是纷纷逃出车去。
车外,他们狂呕不止。
车内,射击之后的一缕轻烟自女孩口中缓缓而出。
艾琳和佩柏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刺激,她们哭泣,尖叫不止。
夏日午后的阳光正在蔓延开来,平时这在德州的旷野上是很美的景致,但在今天,他们无心欣赏,在这棵孤零零的树下,似乎有一种不可逃避的厄运正向他们接近,接近……
男孩们懊恼自己的不顺之旅,他们相互指责,抱怨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他们身上,而且,最令人懊恼的是车中的尸体,大家似乎一下子都没有了主意。
无奈之下,凯普建议报警,遭到了摩根强烈的反对。他们的难言之隐是车内尚有他们藏匿的大麻,那是他们通往新生活的一线希望。
凯普终于做出决定,他将车中的纸羊远远地抛向了旷野……这样做是需要勇气的,但是此时这是他们惟一的选择。
凯普走向躲在一边的艾琳,抱歉地跟艾琳解释关于大麻的事情,但是,他的辩解似乎没有得到艾琳的谅解,尽管凯普说,这样做是为了他们的将来,为了他们的新生活……
佩柏则在车边发誓说:“我不会再上那辆车了……”
汽车驶过,公路上烟尘不绝。
车内,无奈的几个人继续上车赶路。此时大家的情绪已经跟下午时判若两样,而且,此时的目的也有所改变,他们不能无忧无虑地继续奔向达拉斯了,下面该做的是报案,跟警局联系。
佩柏不断地用空气清新剂清除车内的味道,女孩的尸体仍留在原来的位置上。
血迹和脑浆仍旧在汩汩而出……
安迪似乎已经被刚才的经历弄得有些神经质,他盯着女孩的尸体,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的感受:“我想我们的脑子也和她是一样的,有点像烤宽面条,还有点像……”
但是他后面的话被大家的眼神制止,他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过分,安静下来。
一时间大家都缄默了。
车行到一个加油站,凯普停车。他们希望在这里可以找得到电话,然后报警。
加油站内杂货店里一个白发苍苍,看起来有些凶蛮的老太太点燃一根烟,在窗帘后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的到来。她喃喃地说:“要倒霉了!”
两个女孩离开去厕所,三个男孩走近加油站里的杂货店,请一直观察他们的老太太为自杀案件报案。老太太抽着烟,见怪不怪地评论:“外面的世界真是疯狂。”
杂货店内,成堆的被屠宰的猪、牛以及它们的内脏在陈列出售,但是大概因为此地荒凉,少有买主,鲜肉已经变腐,成了苍蝇们的美食。
老太太麻木地收了他们10美分,开始帮他们拨打报警电话。
屋外,女孩去厕所受阻,厕所居然匪夷所思地上了锁,好在艾琳对这种事很是内行,她用随身的小刀,开始撬铁锁。这个举动使艾琳看起来有些不寻常,但是面对眼前的窘状,佩柏无心评论什么。锁被撬开了,但是,里面秽不可入,她们只好放弃。
杂货铺内,老太太在讲电话,她对着电话说:“总共有六个人,包括死掉的那个……太可怕了!”老太太拿下听筒,问几个年轻人:“你们是在哪里发现她的?”
凯普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他告诉老太太:“夫人,我们已经告诉过你,在离这里向西约10分钟的路程。”老太太向着电话重复了他的话,之后挂断电话。
凯普向老太太询问,警长何时会到,老太太回答:“警长说他已经去了老克劳弗磨坊。”
“您说什么?”凯普似乎没能明白老太太的话,他坚持再问。
老太太不耐烦地回答:“老克劳弗磨坊。他想问你们是不是介意过去做个笔录。”
凯普终于生气了,他态度蛮横地告诉老太太:“他妈的,我们当然介意!”
第三篇 德州电锯杀人狂(2)
摩根也忍不住搭话:“请问这个鬼地方是不是没隔多久就会有女孩子拿枪崩掉自己的头?”老太太显然有些生气,她冷冷地看着几个情绪激动的年轻人,气氛有些僵持。
凯普不得不重新试着跟老太太沟通:“请问,警长为什么不能来这里?”
老太太一字一顿地回答:“警长说,他来这里需要两个小时的时间。”
凯普气愤地说:“可是车后座有个死了的女孩,我们可不想开着车在镇上晃!”
老太太失去色泽的蓝眼睛里露出冷酷和不屑,她冷漠地警告凯普:“年轻人,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三个人懊恼地走出杂货铺。
凯普为艾琳打开车门,艾琳无奈地看着凯普,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想赶快回家。”
凯普安慰她说:“好的。我们办完这些事情就回去。”
车子驶走。
老太太仍在窗帘后静静地注视他们离去的方向,他们真的听话地往老克劳弗磨坊方向去了。老太太久经世故的面孔上,有那么一丝不被人察觉的冷酷一闪即逝。
通往老克劳弗磨坊的路似乎很漫长,而且荒凉,所经之地,处处灌木丛生,奇幻的树影交错在车内,女孩的尸体显得更加可怖。
他们终于到了那个名为老克劳弗的磨坊,一幢外面看起来有些阴森可怖的白色房子。废弃的风车在吱吱呀呀发出声音,像是人在无奈绝望地呻吟。
磨坊门口,几个人下车,大声呼唤:“有人吗?”
然而无人应答,只有远出的怪鸟发出凌厉的鸣叫。
凯普猜测:“看起来,警长不在。”
摩根向大家建议:“我觉得,我们应该把尸体留下,然后赶快离开。”
凯普不置可否,他觉得应该大家投票表决一下。
然而一直有自己主见的艾琳却不同意这样做。妇人之仁让她觉得不应该就这样把尸体留在这里,她反问摩根:“如果我把你的尸体留在这里,你会高兴吗?”
摩根反唇相讥:“没有人叫她在我们的车上,然后把自己的头轰掉,那是我们的车。”
结果摩根和安迪都赞成把尸体留下。
刚刚一对如胶似漆地爱侣佩柏和安迪此时也有了分歧。
摩根游说凯普:“只需要一票,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了。凯普,拜托……”
凯普看向艾琳,下个决定似乎对他来说并不难,但是在艾琳的注视下,他犹豫了……他只好试着说服艾琳:“宝贝,反正人都已经死了,我想,就算丢下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艾琳坚持着:“但是对我有关系。那女孩的父母说不定还在什么地方等着她回去呢……不要,不要把她像垃圾一样丢在路旁!”
看起来投票失败了。
几个人开始在磨坊周围寻找,希望能看到警长来到的迹象。
然而,越深入磨坊,他们越觉得不对劲儿,这里像是有人在居住,因为到处都留有人为的痕迹:墙上贴着记事的纸片,各种造型的布娃娃玩偶被钉在墙上……
凯普怀疑:“这看起来不像是警长临时办公的地方,或许,这里不是老克劳弗磨坊……”
大家一时间没了主张,坐下想安静地想想办法……
就在此时,大家背后突然有一个身影,一闪即逝,尽管如此,大家还是警觉地发现了。
佩柏惊问:“那是什么?”
几个人都说看到有东西在动,但是倔强的艾琳突然甩开大家,向里面走去。她认为他们只是想动摇她的想法,是把她吓走的把戏。连凯普在内,谁也没能拉住冲动的艾琳。
磨坊内部,阴森可怖,巨大的废弃磨轮已经年久失修,偌大的空间被各种钢筋机车占满。
艾琳走在机轮上,脚下“隆隆”作响。艾琳观察周围,一片静谧,并没有大家所说的有什么东西,她愈加大了胆子,慢慢地向里面走去……
等在门外的几个人在等待艾琳自己回来,但是片刻,他们突然听到了艾琳的尖叫和呼唤凯普的声音。
几个人慌忙向里面跑去,一路呼唤着艾琳的名字。
在一个巨大的管道下面,艾琳仿佛被什么牢牢地吸引了,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显然她听到了什么声音。
凯普几个人走过去,是一扇虚掩的柜门。艾琳把手持铁棍的凯普推上前去。
凯普迟疑着,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铁棍。
终于,凯普迅速地打开了柜门,细小但却凄厉的尖叫声传出来。大家惊恐,原来,是一群因受惊而尖叫的老鼠!凯普以最快的速度掩上柜门,让人帮忙找东西抵住。大家不禁哑然失笑,因为对于体积大于老鼠数倍的人来说,这的确没什么好怕的。这一幕似乎缓解了大家的紧张,然而仅仅半秒钟之后,大家的神经又重新紧张起来,因为,他们又听到了有声音发出来。
“那声音不是我发出来的……”手持铁棍的凯普告诉大家。大家循声望过去……恐惧又重新攫住了每一个人。
凯普突然壮起胆子,他大声喊起来:“好了,好了!如果真有人,别绕圈子了,走出来,好吗?……我是说真的,你马上出来!”
凯普显然被这种不安惹恼了,他气愤地命令着暗处那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然而,没有回应。
转身,几个人同时被吸引,在他们不远的暗处,似乎是一个小小的身影躲在那里,暗影斑驳中,只看见一个孩子的一双大眼。
孩子突然开始发问:“你们把她怎么了?”凯普一时间没有明白孩子的话。
孩子继续冷静地问:“你们把外面车上的那个女孩怎么了?”
凯普回答:“我们没有对她怎么样,是她自己动手的。”
孩子慢慢爬到光亮处,艾琳不禁惊呼:“天啊……”
这是怎样的一张小男孩的脸孔,瘦弱,丑陋,满嘴的龅牙,但是一双眼睛却无比地澄澈。
男孩问大家:“你们保证不会伤害我?”
大家在男孩居留的地方审视,这里到处是人骨的模型以及地狱里鬼怪的画像,令人不寒而栗。摩根小心绕过这些东西向男孩发问:“这些都是你弄的?”然而没有答案 。
凯普又一次向男孩询问:“这里真的是老克劳弗磨坊吗?”
男孩显然已经不习惯跟人交流,他无所适从地重复着自己神经质的动作。
艾琳主动地接近他,友好地告诉了男孩自己的名字,男孩看向天空,喃喃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原来这个孩子叫杰戴。
安迪继续问孩子:“警长是不是在这里?”孩子点头。
“可是他现在在哪里?”这是大家最急切想知道的事情。男孩简短地回答:“ 家,喝醉了……”
摩根突然像得到了特赦,他马上站起来:“太好了,我们走吧……如果警长不在,我们为什么还死守在这里呢?”
只有艾琳不放弃,她希望事情有个妥善的解决,她问男孩:“那警长家住在附近吗?” 男孩点头。凯普似乎已经在心里赞同了艾琳的做法,他问男孩:“我们可以开车去吗?”
男孩舔咬着自己一口变形的牙齿,摇头:“路不通,不过,走路不远……”
“要去,我们就快些去。”摩根似乎不再反对。
“可是怎么去呢?”凯普犹豫着。
阴暗的树林,只有茂密的枝叶间倾泻下缕缕阳光,倾斜的树干,交错的虬枝,让这片树林看起来阴森可怖。
凯普和艾琳走进树林,最终是他们两个被大家派往警长家。
森林无声,凯普和艾琳无语。
就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不远处,一个行人的箱子散落在那里,东西被翻过了,乱七八槽地堆在那儿,而且,树枝上还挂着一双鞋子,很显然,是被人强行脱掉的……可是周围没有人。
磨坊门口,三个人在无聊地等待回音。
可是,他们居然发现,那个丑陋的怪异的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爬进了车里,而且在用一根木棒挑开已经死去的女孩的手,似乎在寻找什么……
摩根和安迪慌忙上前制止,并告诉男孩这是警察的证物。
男孩木着脸孔跑开了。
不远处森林里,怪鸟在鸣叫……
凯普和艾琳已经穿过了那片阴森可怖的森林,一幢白色的大房子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们绕到正门,叩击门扉。
艾琳朗声问:“有人在家吗?”
凯普则继续用力叩门。
终于有了回应。
一个男人恶声恶气地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艾琳忙答话:“请问您是警长吗?”
里面人回答:“我看起来像警长吗?”
艾琳如实回答:“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看不见您。”
里面人告诉他们:“你们退后点儿。”
凯普艾琳依话而做。
门被撞开了,一个人摇着轮椅,几乎是“冲”到他们的面前。
那人从双膝以下被截肢,怀里抱着一只狺狺狂吠的恶犬,那张脸居然也是如此不堪的丑陋,他像是已经被世界遗弃很久的人,在用所剩无几的生命抱怨。
他告诉艾琳凯普:“警长不住在这里。如果你想,可以打电话给他。”
艾琳真诚地道谢,而凯普则不住地观察周围的环境:那所高高的有些怪异的大房子,和眼前这个同样怪异的人。
艾琳推门进入想去打电话,那无腿怪人警告艾琳:“弄干净你的脚,我喜欢清洁。”
艾琳在脚垫上反复擦拭自己的鞋底之后进去。凯普随后想进,但是被无腿怪人用手杖抵住前胸,他警告凯普:“我让她进去打电话,你在这里等。”
凯普双手向上擎起,他只能微笑着告诉无腿怪人:“我无意冒犯你,也无意惹麻烦。”
无腿怪人自己进入房间。
房间内,艾琳正局促地等待无腿怪人来给他引路。
凯普顺从地等在外面,午后的阳光渐渐淡下去。
艾琳随无腿怪人到里间,无腿怪人主动拿起电话,告诉艾琳,他来帮艾琳拨给警长。
艾琳不安地打量着有些阴暗的房间里的一切。
无腿怪人边拨电话边观察艾琳,艾琳更加局促,电话拨好后,无腿怪人把电话递给艾琳。
终于接通了。
艾琳忙问:“请问是警长吗?可不可以让他接电话?”
老克劳弗磨坊外,传来了隆隆的车声,终于,警长模样的人驾着一辆老旧的警车来到磨坊门口。
佩柏看到警长下车,不禁长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
虽然这个警长看起来很凶,但是他的到来,还是给大家带来了一种令人心安的希望。
警长下车后,在地上啐了一口浓浓的不辨颜色的东西,看起来他一路是嚼着烟草过来的,那是老德州人的习惯。他径直走过三个年轻人身边,走到车后窗的大洞前停住脚。
他饶有兴味地说:“让我猜猜看,你们说的尸体,就在车上……”
艾琳仍在无腿怪人的房子里打电话,然而我们清楚地听到艾琳在重复电话那边的话:“你是说警长半个小时后才会到?半个小时吗?……好的,我们等。”
艾琳无可奈何地放下电话,走出无腿怪人的房间。
艾琳在门廊处朗声向不知在何处的主人道谢:“谢谢你,我打完了。”
然而,没有回应,只有那狗吠了两声像是回答。
之后,艾琳听到无腿怪人在喊:“能过来帮我一个忙吗?”
艾琳忙循声走过去,她根本不知道,等待着她的将是什么。
浴室里,水龙头流出的是如血浆一样暗红色的液体,无腿怪人席地而坐,等待艾琳的到来。
他在如厕,像所有下肢瘫痪者一样,他用尿袋,此时他正用尿袋完成他的生理循环。
他示意艾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艾琳没有多想,伸出手去,然而他毕竟是个男人,太重了,艾琳使尽全力想拉他起来。与此同时,一个身影从浴室门一闪而过,艾琳根本没有察觉……她不知道危险已经如一只巨翅的大鸟,笼罩了她的生命。
门外,凯普在等待打完电话的艾琳从房子里走出来。他有些焦急,走到门口去看,他呼唤艾琳的名字,但却没有回应,凯普索性推门进来,然而,艾琳已经不见了踪迹。残破的旧钟沙哑敲响,此时已经是下午3点。
老克劳弗磨坊外,警长已经看过了尸体,警长并不友好,安迪和摩根在跟警长介绍事情的经过。
警长看看尸体,摇头叹息:“这里真是一团糟。”
警长拿起车上的左轮手枪,检查子弹,然后问讯三个人:“这枪是谁的?”
他们回答:“是她自己的,长官。”
警长突然反问:“真的吗?不会吧?”
警长说完,撩起自己的裤管,露出绑缚在腿上的枪袋,把那枝女孩自杀的手枪准确无误地放进空置的枪袋,分毫不差。
安迪一时间有些迷惑,他迅速地跟摩根交流了一个眼神。
看起来,如果说枪是这个警长的可能更准确。
无腿怪人的浴室内,艾琳仍好心地竭尽全力地想帮无腿怪人起来,艾琳这次用尽力气,终于将他扶了起来,可是这个人全然没有感激,他的手在艾琳的臀上抚摩,一双眼睛盯着艾琳身后的浴室门口,像是在做给某人看,也像是在给某人暗示……
凯普已经走进客厅,在这个刚刚还声称自己爱清洁的无腿怪人的房间里,有一群猪住在这里,它们在客厅里随处闲逛,龌龊不堪。
第三篇 德州电锯杀人狂(3)
凯普抱怨了一句,他继续往里面走,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凯普走进了一个像是裁缝的房间,做模特的身体架子,被取下来放置在桌子上的模特的头,留声机尚在旋转,但是却没有声音,只有针头划过胶木盘在“嘶啦嘶啦”作响……
凯普继续在阴暗的房间里走,远远似乎听到艾琳在和什么人交谈,感觉离他们已经不远了。
凯普推开一扇虚掩的门,房间里电视开着,正在播放迪斯尼的黑白动画片,米老鼠在屏幕上夸张地飞奔。凯普不小心碰掉了挂在门旁的东西,凯普拾起,那看起来是一个年轻女孩的手链。蓦然,电视上的米老鼠敲响了挂在高飞狗身上的鼓,凯普似乎被吓了一跳。他抬头看向电视,就在这个时候,身后一个黑影迅速闪过来,一把利斧在凯普脑后劈落下来……血溅到了屏幕上,与此同时,屏幕上的米老鼠似乎受了惊吓,做了一个吃惊的表情……
凯普迅速被偷袭他的人拖走了,那是一个体格庞大的人,有一张似人非人的可怖面孔,他把凯普拖到一个房间,迅速地关上了那道门。
“那是什么声音?”正在帮助无腿怪人的艾琳突然站起来,她疑惑地问。狗仍在吠,艾琳放弃帮助无腿怪人,匆匆跑出浴室,边走边喊凯普的名字,她不知道,此时的凯普已经听不到她的呼唤了。
无腿怪人在浴室的地上,狞笑着闪到门后。
老克劳弗磨坊,警长拉开一条长长的保鲜膜,有些神经质地笑着吩咐几个人:“把她包起来吧。”几个人不忍看,也不想动手,警长走到女孩尸体面前,动手包裹女孩残缺不全的尸身,而且,还禁不住地赞叹:“漂亮的小东西……”
看见几个人背转了面孔与身体,警长突然生气地嚷:“过来帮忙吧,混蛋!别指望我一个人做。”
没有办法,安迪无奈地上了车子,嘴里嘟囔着:“我怎么这么倒霉……”
他在警长的命令下抓起女孩的身体,警长将女孩的头颅包扎起来,如果那个有一个大洞的东西还算是头颅的话……车后窗的破洞处,小男孩杰戴的丑陋小面孔又出现了,他在观察正在发生的一切。
警长有些变态地讲述,他在年轻做巡警的时候,很喜欢包裹这些可爱的小妞……警长说的不错,此时他的手还不时地在女孩的尸体上捏捏弄弄,嘴里还说些下流的话,看起来他怀疑女孩死前,几个男孩对她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您可以快些吗?”安迪有些支持不住,他请求警长。
无腿怪人的白房子,此时已经笼罩在有些阴郁的天色中,衰草丛生的房子周围那种特殊的宁静,让人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怪异和令人不安。
艾琳还在房间里寻找着自己的男友凯普,她几乎要在这大房子里迷路了。她走到一道上锁的铁门前,用力摇晃了一下,铁门纹丝不动。
艾琳有些焦灼地靠在门上。
在艾琳的背后,铁门上的窥视孔突然转动了一下方向,艾琳有所察觉,她回头看着那孔,艾琳下意识地凑近……孔内的人在观察艾琳因凑近而有些变形的脸孔。在另外的房间里,无腿怪人的狗又叫了起来……艾琳转过头去,她离开铁门,走向门口,无腿怪人奇迹般地又坐在了轮椅上,他问艾琳:“有什么问题吗?”
“他在哪里?我男朋友在哪里?”艾琳焦急地询问。
无腿怪人耸耸肩表示他一无所知,“他一定不在我的房子里。”他说。
此时艾琳只有道谢,说不出别的话,可是心里那种不祥的感觉已经弥散到全身各个细胞。艾琳大踏步越过无腿怪人,向房间外走去,一路上仍呼唤着凯普的名字。
房间,某个百叶窗的暗处,一双眼睛注视着这一切,呼吸声急促紊乱。
屋外,艾琳边走边寻找凯普,她朝回老克劳弗磨坊的方向走去。
老克劳弗磨坊门口,包裹女孩尸体的工作已经结束,女孩像个木乃伊似的被保鲜纸裹了起来。现在警长要求摩根和安迪把女孩从车上抬下来,被保鲜纸完全缠起来的女孩比他们想象的要重许多,在警长的命令下,他们把女孩抬进警长的车里。
佩柏感觉一切都有些怪异,禁不住喃喃地说:“好像有些不对劲!”
经过他身边的警长突然回头,恶狠狠地告诫佩柏:“别乱说话,女士,我跟这里所有的人一样,对尸体是尊重的……”
警长掉头,他突然看到摩根和安迪两个人正在费力地把尸体塞进车后座,警长开始大吼:“嘿,把那恶心的东西从我的车后座里拿出来……放到后备箱去……”
佩柏虽然对一切仍是疑虑重重,但是在这个凶悍的警长面前也只有三缄其口。
女孩的尸体就这样被放进了警长的后备箱。
警长要离开了,他例行公事似的问讯几个人是否找得到离去的路,几个人说没有问题。
警长居然还轻松地微笑着告诉几个人:“保护人民是我们的职责。”
之后警长向大家敬礼,驾车离去。
森林里,艾琳正在自己摸索着寻找来时的路,此时她尚在心里抱怨,凯普为何把她一个人留下,森林里更阴暗了,艾琳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可以安全地回到大家身边。
形单影只的艾琳迟疑地走进密林里,恍惚听到后面似乎有响动。她猛然回头,她甚至怀疑是凯普在跟她开玩笑,她大声叫着凯普的名字,然而不是凯普,也没有人。
阴暗的房间里,浓稠的血不断地从桌子缝隙流下。
杂乱无章的房间里,已经变形萎缩的人手随意地扔在桌子上,铁门打开,一个人影走了过来,蓦然拿起一把裁缝用的大剪刀,各个透明的罐子里装着各种奇怪的东西,桌子上的匣子里,摆放着各种看起来像人耳朵的东西。那个身影在暗处忙碌,各种刀具碰撞的声音令人惊颤。
已经死去的凯普被吊着后颈摆坐在桌上,有水龙头在他头上倾泻,冲刷。身影走近凯普,大剪刀迅速剪开所有的衣物,凡士林油被涂抹在凯普身上,巨大的丑陋的双手拿起了剃刀。桌子上有不明身份的女人的人头,眼镜尚戴在面孔上,罐子里是各种带着完整牙骨的牙齿。一双钓钩又被拿起来。
艾琳已经通过了暗寐丛生的密林,她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磨坊去,回到大家身边,当然还有那个没有陪伴在她身边的男友凯普身边,甚至艾琳已经打消了见到凯普要跟他大发脾气的念头,她此时只想躲进凯普怀里,然后他们尽快离开这个不祥之地,回到他们的家,过他们以往有些拮据但是快乐单纯的日子。即使没有钻戒,她也会答应凯普的求婚,毕竟生命如此脆弱,其实一切都没什么好计较的,真心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警长的车正要经过密林。
磨坊外,三个年轻人对着车子一筹莫展,他们很在乎好友凯普的感受,车子弄得一团糟,散发出的难闻的气味,使人恶心欲呕。他们商量为可怜的凯普做点什么,最起码可以把车子洗刷一下。
佩柏走近车子,然而她马上恶心着退回来。
已经赶回来的艾琳关切地上前询问佩柏:“你还好吧……”
佩柏如实回答:“太腥臭了,让我恶心得受不了。”
“警长说他马上就会来了……”艾琳把自己得到的振奋人心的消息带给大家,然而几个人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安迪淡淡地告诉艾琳:“警长已经来过了,尸体也带走了。”
现在轮到艾琳吃惊疑惑,她马上问起凯普的去向,大家看着艾琳:“凯普不是和你在一起吗?”艾琳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她果断地往回走去,她得去寻找凯普。
剩下的三个人有些茫然无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他们明白凯普没有同艾琳一起回来时,赶紧追上艾琳,和她一起寻找。
他们经过废弃的停车厂,突然听见有车在持续鸣叫,经过一辆辆残破斑驳的汽车,终于找到那辆鸣叫的汽车,是有人恶作剧地用树枝抵住了汽车的鸣叫器。摩根拉下树枝,汽车不再鸣叫,可车内根本没有人,安迪从车内的杂物里拿起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安迪仔细辨认。
佩柏也走过来看,突然佩柏狂叫起来:“那是一排人的牙齿。”安迪如遭蝎蛰一样扔掉了手中的牙齿。
佩柏的情绪又激动起来,艾琳安抚着她,现在大家惟一的希望是快点找到凯普,然后离开。
然而,凯普下落不明,四个人聚在一处,又累又失望。
此时的摩根突然对身边一辆车上的圆洞发生了兴趣,他试探着伸进手去……突然,摩根像是被人在里面拉住了一样,痛苦地号叫起来,几个人忙上前去拉他,大家挣扎在一处。
突然摩根自己把手抽回来,恶作剧地看着大家笑起来。
几个人根本没有兴致再开这样的玩笑,恼怒地看着摩根。
摩根手里多了一瓶东西,是他在那个车的圆洞里掏出来的。大家被吸引,围过去,只见瓶子里面浸泡了两张照片,其中一张照片是一个微笑的女孩,而她分明就是那个在他们车上自杀的女孩,照片中的她美丽,恬静;翻转过去,另一张照片是幸福的一家人,显然是女孩和她的家人的合影。
艾琳不禁猜度起来:“那是她们一家人……那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摩根改不了他的恶作剧心态,他揶揄大家:“他们可能跟我们一样是来找警长的。”然而话语一出,大家不禁惊愕了,这像一句不祥的谶语,好像向大家暗示他们的结局,想到这些,他们都不寒而栗。
佩柏喃喃地说:“这里真是太诡异了。”
摩根也意识到这个时候不适合开玩笑,他放下瓶子跟大家站起来。艾琳起身要走,被摩根叫住:“你要去哪里?”艾琳难以置信地看着摩根:“我
当然是去找凯普。”
“车钥匙呢?”摩根突然问她,艾琳在牛仔裤口袋里拿出钥匙,摩根想接,但是钥匙被艾琳握在手里。
刚刚还互相关心,有着共同目标的朋友突然有些剑拔弩张,连佩柏都站在摩根一边看着艾琳问:“什么时候你开始作主了?”
“好,你们如果想先走也可以,但是没有找到凯普之前我是不会上车的。”艾琳看着大家。
佩柏直言不讳,她担心自己的牙齿会跟刚才的牙齿同样下场,希望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摩根看着安迪,安迪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们不能扔下凯普不管。我们四个人分头去找,然后在车子那里会合……”
安迪的话此时是那么有份量,摩根和佩柏只能摇摇头,听从安排。
凯普丧命的白房子里,一切仍在血腥地进行,现在死去的凯普被那个体形巨大的怪面人从浴缸里倒吊起来。
凯普口袋里的一只盒子掉在血污里,引起了怪面人的注意,他小心地打开盒子,一只美丽的钻戒呈现出来。原来,那是艾琳一直盼望的,也是凯普承诺给她的爱情见证。也许,凯普还在心里幻想着在一个最浪漫的时刻,把它套在艾琳美丽的手指上,用以见证他们可以终生相爱,不离不弃。然而,此时这枚钻戒却落到了这个恶人手里,已经沾满血垢。凯普永远也无法把它戴到艾琳手上了,而艾琳永远也听不到凯普对他们爱情的承诺了……
云朵在缓缓移动,不知它的凝重是不是因为看到了人世间这悲惨的一幕。
白房子在低低的云空下愈发显得诡异。
艾琳和安迪又潜回了白房子附近,远远地他们看见无腿怪人坐在轮椅上,抱着他的狗在门口打盹儿。
艾琳告诉安迪:“现在也许正是合适的时候。”
“缠住他,吸引他的注意力。”安迪吩咐艾琳之后,从另一侧跑向房子……
艾琳走过去,走到无腿怪人的背后。
“你好,又是我,我到处都找不到我的男朋友,我想他是不是……”艾琳尽量友好地与无腿怪人搭话。
无腿怪人急匆匆地打断她的话:“你不是去见警长了吗?”
此时安迪已经摸进了房子。
他小心谨慎地前行,手里拿着汽车的十字扳手,他小声呼唤着伙伴的名字:“凯普……凯普……”
然而,没有回应。
安迪对这个有有点诡异的房间很不喜欢,心里有种不祥的感觉,他希望能尽快找到凯普,能尽快离开这里,他甚至希望这一切都只是凯普的恶作剧,就像他们从小到大一直重复着的相互戏谑,相互开玩笑的情景一样。
安迪继续小声地告诫凯普:“出来吧,凯普!别闹了!”
屋外,艾琳继续跟无腿怪人搭讪,艾琳赞美他的花园,其实,那花园只是遍地杂草罢了。无腿怪人似乎在猜测艾琳的用意,他对艾琳的赞美无动于衷。
房间内,安迪走过帘幕悬垂的客厅,一切似乎平静得没有什么异样。安迪又推开一扇门,这里似乎是一间屠宰场的陈列室,各个部位的干肉挂在梁上,里面还挂着不知什么人的连裤袜。
一只鸡在休息,安迪随手轰走了它,它咯咯叫着,扑腾着走开了。这显然惊动了隔壁的人,在安迪没有注意的一个角落,一双怪眼正注视着安迪的一举一动。
一个盆里满是鲜血,安迪下意识地摸了一下,猪在安迪的脚下,哼唧着跑开了,安迪拉开笨重的冰箱,里面的怪味袭击了安迪。仍是没有发现什么,安迪重重地关上了冰箱门,冰箱的震动带动了冰箱上摞置的箱子,此时箱子突然向安迪砸下来,安迪急忙躲闪到一边,一箱子带着汁水的罐头倾洒碎裂开来……
在屋外和无腿怪人搭讪的艾琳突然听到房间里面的巨响,她顾不得掩饰,叫着安迪的名字,奔进房间。
无腿怪人在后面狂喊:“你们不能闯进我的家……”
艾琳跑进房间,看到惊魂未定的安迪,艾琳上下打量安迪以确定他没事。
“你们跑到我屋子里究竟想干嘛?”无腿怪人摇着轮椅跟进来了,他恼怒地责问艾琳和安迪。
安迪只好小声跟他解释:“我只是想找一下我的朋友,然后我们就走……”
无腿怪人摇着轮椅向他们逼近:“那可不是你们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安迪看着已经开始焦躁不安的无腿怪人,他局促地跟艾琳嘀咕:“他真是疯了。”
无腿怪人突然狰狞起来,他恶狠狠地警告艾琳和安迪:“两个小杂种,死到临头了还不知道!”
第三篇 德州电锯杀人狂(4)
艾琳和安迪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然而,他们的身影已经完全被锁定在身后那扇铁门的窥视孔的视线中了。
无腿怪人突然喊起来:“快点,孩子!”
无腿怪人一边用拐杖用力敲击地板,一边咬牙切齿地狂喊着:“上啊,孩子 ……上啊!”
地板被他敲击得“咄咄”作响,他似乎已经狂乱了。
“上什么?去哪儿?”安迪和艾琳不觉向后退去,安迪还禁不住向这个对自己吼叫的无腿怪人喃喃地发问。
就在无腿怪人持续的敲击声中,艾琳安迪身后的铁门突然被拉开。两个人本能地回头,他们看见了他们一生中见到的最恐怖的脸和最凶残的眼睛,而且,这个身形巨大的怪面人手里居然拿着一把已经开启的长长的电锯……几乎来不及反应,艾琳和安迪本能地夺路而逃。
逃进客厅,安迪跌倒了,身上带的惟一的武器——汽车十字扳手,被坐在轮椅上的无腿怪人用轮子绊住,安迪奋力地想夺回来,无腿怪人在轮椅上对着安迪怪笑。
艾琳用尽全身力气把门掩住,上锁,想以此阻止手拿电锯的怪面人,然而她的力量实在太小,而且,那把锋利的嘶嘶作响的电锯面对这道门的阻隔简直就像刀切面包那么容易。
门锁被切开,怪面人闯进来,艾琳夺路而逃。此时正在力图从轮椅下拿出扳手的安迪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量,他奋力抽出了扳手,此时怪面人已经手持电锯站在他的面前,安迪用扳手抵挡电锯,一边拼命地向艾琳狂喊:“跑啊,快跑!”扳手在电锯的切割下火光铁屑四溅。
没有选择,艾琳疯了一样向门口光亮处跑去。
电锯下的安迪用尽全身力气用扳手撑开电锯,怪面人的电锯深深地切割进安迪身边的地板,安迪翻身起来,跑出了屋外。
怪面人似乎发狂了,他切割开自家的房门,拼命地追了出来。
安迪慌不择路,跑进了门口晾晒的白色床单中。怪面人手持电锯穷追不舍。巨大的白床单像一个个屏幕,将安迪绝望逃跑的身影与怪面人的残酷暴戾的影像投射出来,终于,安迪在床单中迷乱了,此时怪面人已经追到,手起锯落,安迪的一只腿已然齐膝被电锯锯断,刹时,白床单上溅满了斑斑血痕。安迪猛地抱住自己残破的腿,锥心的疼痛让他不能自已。
怪面人没有再下手,似乎这只是他游戏的开端,他猛地拉起安迪,把安迪拖走了。
森林中,幽静,诡秘,艾琳慌乱奔跑的身影闯了进来。
怪面人扔掉了手中的电锯,扛起了安迪,像得到了战利品一样,兴致勃勃。安迪被他扛进房间,尚有知觉的安迪在苦苦哀求:“求你,放了我……求你了……”然而怪面人似乎听不懂安迪的话,他扛着安迪走进地下室炉子间的楼梯,安迪的手绝望地想抓住些什么,因为他似乎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在自己身上发生更残忍的事情。安迪的手在墙壁上划下深深的指甲痕迹,接下来,因为用力过猛,因为绝望,安迪的指甲脱落了……
“艾琳,艾琳……”安迪已经不知道到底谁可以救自己了,他呼喊着伙伴的名字。
夕阳西坠,残破的路标孤然呆立,也许是德州的凄风苦雨过多过早的腐蚀了它,它已经没有任何感知了。黑云已经渐渐笼罩大地,最后一缕日光也被夜幕吞噬了。
老克劳弗磨坊外,凯普的汽车里,摩根和佩柏一边擦车一边苦苦等待同伴们的归来。
摩根仍有不尽的牢骚:“凯普真得谢谢我们。”
车后窗有慌乱身影跑过来,是艾琳,艾琳回来了。
艾琳慌慌张张爬上车,手脚抖作一团,边发动汽车,边神经质地问他们:“枪在哪儿?”
摩根和佩柏疑问重重:“你怎么了?艾琳,发生什么事了?”
艾琳已经没有时间做解释,她只是大声地问:“枪在哪里?”
“被警长拿走了!”摩根如实回答。
不知是艾琳情急,还是汽车真的出了问题,汽车发动不起来了。艾琳拼命地拍打方向盘,佩柏和摩根吃惊地看着惊慌失措的艾琳,希望能尽快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突然,一张恶脸出现在车窗上,艾琳几乎又要尖叫起来,当她看清来人穿着警察的制服时,终于松了口气,艾琳满脸是泪,轻轻祷告:“谢天谢地……”
警长回来了。
他从窗外拉住艾琳的手,安慰她:“放松,放松。”
艾琳无法安静下来,她激动地哭喊:“我朋友……请马上去帮助我朋友……我朋友快要死了,我朋友受伤了……”
警长在车窗外,用手电筒照着艾琳的面孔,他冷静地告诉艾琳:“深呼吸,冷静下来……”
艾琳稍稍冷静下来,就急切地想马上说明刚刚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警长没有专心听艾琳的话,也没有将艾琳的急迫放在心上,他边观察汽车边问艾琳:“你的汽车怎么了?”艾琳没有心情谈汽车。但是,警长突然注意到车窗前的烟灰盒,他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从里面捏出一个他们吸剩下的大麻烟头,警长如获至宝,满脸兴奋地看着三个人“谁能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哭泣的艾琳好像一下子清醒了,她马上回答:“那不是我们的……”
警长正色地环视三个年轻人:“你们在吸毒吗?”
佩柏否认,说:“这不是我们的车。”
然而警长的眼睛里有一丝愤怒的光闪过,这让他那张本来就不和善的脸看起来有些凶残。“胡说!”警长恨恨地下了断语,然后,他用执法人员面对不法分子一贯的态度,命令大家下车。
几个人几乎无法相信,警长在瞬息之间就变了脸色。
他们顺从地下车,在警长的命令下,面孔朝下趴到了地上。
夜色里的大白屋,有蓝色的光在幽幽闪烁,仿佛有血腥味从那里飘然而出。
仍旧是杂乱无章的操作台,水流从水管倾泄下来,溅在操作台上。
齐膝失去一条腿的安迪被扔弃在墙角血泊里,看起来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系着围裙戴着塑胶手套的怪面人匆匆赶过来,他猛地将安迪抱起,尚有一丝气息的安迪只能无助地任他摆布。安迪被怪面人高高地举起,他看到在自己脑旁摇曳着的尖利的钩子,这种钩子只有在屠宰场才可以看见,安迪突然明白了怪面人的用意,他惊恐地睁大双眼,但是,就在这一刹那,安迪被怪面人从后颈挂在了钩子上,安迪痛不可当。接下来,怪面人做了更加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从盐罐里抓了一把盐,之后结结实实地按到了安迪残破的腿的切口处,此时的安迪终于发出了撕心裂肺般的惨叫。
怪面人对安迪的惨叫似乎充耳不闻,或者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凄厉的叫声,也许这是他那变态生活里的动人音乐。
怪面人有条不紊地做着自己的事情,打开一大张油纸,将安迪的烂膝盖捆扎起来。
磨坊门口,艾琳,摩根以及佩柏仍旧趴在地上,佩柏在低声哭泣。警长则悠闲地检查着他们的身份证:“亚里桑那州,科罗拉多州,纽约……”每看完一张,警长就把它丢到地上。艾琳忍不住哀求:“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他快杀掉他了……真的是出大事情了……”艾琳忍不住痛哭起来。
警长总算听到了艾琳的话,他貌似关切地俯身过来:“你说谁要杀谁?”
“有个怪家伙,拿着电锯……”艾琳撑起趴在地上的身体,跟警长述说刚才那恐怖的一幕,结果,她的动作却惹恼了警长,他一把把艾琳重新按进尘土里,嘴里仍在命令:“你们给我乖乖地趴在地上,直到我说起来为止……”
三个年轻人完全迷惑了:我们的报案,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的人命关天的案件要比大麻事件严重千倍,警长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切都没有答案。
警长在洋洋自得地说着他的案情分析:“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认为你的男朋友,开枪杀死了那个小妞,然后逃跑了,他是畏罪潜逃……”
艾琳争辩:“他没有!”艾琳重新抬起满是泪水和尘土的面孔,希望能准确告诉警长关于那个怪面人的事情。
警长不等艾琳讲完,便拔枪向艾琳怒射,三发子弹都打在了艾琳身边的泥土里,他是在警告艾琳。
此时,濒于崩溃的佩柏突然自言自语:“我们都会死。”这是那个女孩临死前对大家说的话,听起来,这是谶语,此时,佩柏觉得正在一步步地得到验证。
佩柏和艾琳绝望地哭起来。
警长不耐烦地警告她们:“你们这些女孩子最好克制一下自己,否则就又需要我来帮你们了……”
他拉起摩根,要摩根站到车子旁边,然后开始对他感兴趣的事情进行审讯,他要摩根告诉他,车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已经告诉过你了。”摩根怔怔地看着警长。
警长一把把摩根推上车:“那我要你现在示范一下给我看。”
佩柏还在哭泣,此时的艾琳仿佛有些清醒,她已经意识到他们现在的处境并不比在那个无腿怪人身边好……
白房子里,幽暗的灯光下,怪面人似乎在专注地做着什么,他在做缝纫,缝纫机旁边,他正专心致志地穿针引线,好像在缝制什么?在他的手旁,居然是一张人皮脸,而且,那居然是英俊的凯普的面皮。怪面人此时正在完成最后的部分,将一只耳朵用缝纫机缝好。
突然,怪面人抬起头,一个暗绿色的面具戴在他的面孔上,怪面人伸手摘掉了面具,噢,天!那是怎样的一张人脸?眼睛裸露,没有鼻孔,上唇翻卷,露出残缺的牙齿,这是一张比他那张丑陋的绿色面具更骇人的脸。摘下面具后,怪面人尽情地用他那残缺的鼻孔呼吸着房间里并不新鲜的空气。
磨坊门口,在佩柏的哭声和艾琳的抽泣声中,摩根被警长押到车后座,他如坐针毡地坐在女孩死去的座位上。警长仍旧饶有兴味地分析:“她坐在这里,是这个位置,对吧?但是从后面窗子上血迹的角度来看,似乎不对。”
摩根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后窗的那个大洞,洞口仍有可怖的斑斑血迹。
摩根告诉警长:“也许她坐得比我更靠中间一点。”
在幽暗的车子里,警长看起来的确有些可怕。他用柔和的但是毋庸置疑的口吻命令摩根:“也许,你可以往中间挪一挪。”
摩根无论如何也不想坐到女孩死去的位置上,因为那里的血迹还未干……
警长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看着摩根:“怎么?你害怕血?”突然警长冲着摩根狂喊起来:“快他妈的坐过去……”
摩根显然被警长恐吓住了,他颤抖着双唇,一边用手抚开女孩的头发和脑浆,一边慢慢地挪了过去。
警长的问话还没有结束,他还在调侃地看着紧张至极的摩根:“
是不是我的想像力不够?所以我必须知道确切的情况。”
此时的摩根好像明白了警长的意图,他惊恐地盯着警长,惟恐他提出那个他想都不敢去想的要求。
警长问:“接下来呢?”
摩根的嘴几乎说不成完整的句子,他结结巴巴地说:“她……她……她朝自己……开枪。”
“她开枪打死自己?你不能这样说,怎么样?来试试?”
“试什么?警长,你什么意思?”
但是此时警长已经把那枝女孩用来自杀的枪递到摩根面前,然后警长用枪指着摩根说:“示范给我看,她是怎么开枪的?来啊!”
警长的枪滑过摩根的鼻子,嘴,咽喉……然后大声命令摩根拿起枪!
已经不能顺畅呼吸的摩根终于拿起枪,对准了自己的下巴,他没有勇气把枪塞到口中……
车外,俯在地上的艾琳,倾听着车内的动静,她已经忘记了哭泣。
车内,警长仍是不满意:“她是那样做的吗?”
摩根几乎哭起来,他哽咽着说:“是的,警长,她是这样的……”
警长突然又一次变了脸色,他大骂摩根:“你这个骗子,我看到了,她下巴上没有洞,她是把枪伸进嘴里的,是吗?”警长边说边把手指伸进自己口中做示范。
这回,一直把枪抵在自己下巴上的摩根,真的哭出来了……
警长仍在要求:“示范一下她是怎么做的?动手!”
摩根无论如何也没有勇气把那女孩死前叼过的枪管放进自己口中,因为那里死亡的气息太浓了,摩根甚至觉得,只要重复那个动作,自己就会死……
警长终于等得不耐烦了,他伸手过来,帮助摩根把枪移到他的口中。
摩根不肯张开嘴,他一迭连声地哀告:“求求你!求求你!求求你……”
警长温言软语地哄着摩根:“好孩子,把嘴张开,好,这就对了。”
摩根终于把枪塞到了自己口中。
“接下来,她怎么做的?”
“她开枪打死自己。”口含枪管的摩根含混不清地回答。
警长似乎满意了:“你没有再次说谎吧?但是,我没有见过手指不扣扳机就能开枪的。”
车外的艾琳突然喊起来:“摩根,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艾琳从地上站起来,关切地看向车内。
艾琳趴到车窗上,她看到此时的摩根正握枪抵住自己的口。
警长恶狠狠地回头警告艾琳:“趴在那里,直到我让你们站起来为止!”
看到同伴,摩根似乎有了力量,他突然把枪从自己口中拔出来,对准了警长。
刚刚濒临崩溃的摩根似乎恢复了勇气,他命令警长:“该死的,趴到地上去……趴到地上去。”
警长像是不明白摩根的动作,他问:“你到底要干嘛?”
窗外的艾琳看着这一切,她焦急地扑到车窗上,她要摩根冷静,把枪放下,她希望可以安抚摩根。
警长仍故做冷静地质问摩根:“你是要杀我吗?”
佩柏听到声音也扑过来:“摩根,拜托,不要……”
摩根指着警长:“你这个骗子!”
第三篇 德州电锯杀人狂(5)
“你现在可以杀了我,然后你认为你可以逍遥法外,是吗?”警长仍恶狠狠地刺激摩根……两个女孩意识到事情的不利,她们极力劝说摩根冷静。
“如果他开枪打死我,你们就是谋杀罪的共犯!”警长觑到她们的弱点,转头警告两个女孩。
艾琳泪流满面地苦苦哀求摩根:“求你,摩根,冷静一点。”
突然佩柏发疯似的扑向窗口,她边拍窗玻璃边对摩根狂喊:“摩根,开枪,打死他!开枪!”
这边艾琳在喊:“把枪放下,摩根!”
两个女孩说出不同的话,终于让老奸巨滑的警长看出破绽,他微笑着不屑地看着摩根。
“我知道了,你是个没种的,对吧……那就扣扳机啊!”警长突然狂喊。
摩根终于失去最后的自控力,看着那张他极度厌恶的脸孔,扣动了扳机。
然而,枪没有打响!枪里没有子弹!
摩根呆住了!艾琳呆住了!包括一直叫嚣让摩根开枪的佩柏也呆住了!
这时警长狞笑着告诉摩根:“太好了,现在我找到凶手了,不过,这回你要杀的是警长。”
他一把夺过摩根手里的枪……然后从腰际重新拿出一把枪对准摩根。
“我应该马上就轰掉你的头,下车,给我下车,滚下去!”
重新面对警长恶相的摩根心理的最后防线彻底崩溃了。
此时的警长回身悄悄拔下了他们的车钥匙,在手里不怀好意地掂了掂。
摩根被警长带走了。
两个女孩在身后哀求:“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他妈的,闪到一边去!”警长拿枪对准她们恶狠狠地回答道。
夜幕沉沉,荒野的风吹起来了,呜呜咽咽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哭泣。
被吊着的安迪不知自己昏迷了多长时间,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醒过来了,各种刺痛来自身体各个部位,最鲜明的痛来自他的后颈,现在全身的重量都在后颈下方那只钩子上。安迪此时惟一的想法就是必须脱离那只钩子。
安迪伸手握住天棚上的铁栏杆,希望向上的牵引力能够使铁钩脱离身体,但是,虚弱的他那微弱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做成这件事。他又将另一只手握住上方的铁栏杆,安迪使出毕生最大的力气,终于,他把自己从铁钩上给拔了出来!旋即,安迪下坠,但是,他却被腰间的链子悬在距离地面几公分的地方。
树林里,一辆车在疾行,那是警长!夜已经深了,他到底要去哪里?
车上,无辜的摩根仍在懊丧地思索着,此时他的脑子里很乱。不是要去看演唱会吗?对,还要去卖那些大麻,如果成功,三个人就会小赚一笔。他们每人都有一个计划,凯普要跟艾琳结婚,安迪要先大醉三天,之后去纽约住上一阵子,而他自己准备开个小店,还要带老妈去转转,给她买几件新衣裳……可是,现在……现在这是在哪里?
警长正在边开车边喝酒。
摩根知道警长这样做是不对的,他试图改变自己的现状,摩根喃喃地告诉警长:“我有人权!”
摩根的话引来了警长的窃笑,他回答摩根:“对,对,你有人权,好的,你们几个小混蛋要去哪里?”
“达拉斯,雷那史金纳乐团的演唱会。”
“雷那史金纳乐团?我也挺喜欢雷那史金纳乐团……”天知道,此时警长还可以心境轻松地跟摩根谈论乐团。“怎么样?我们有了共同点,不是吗?”警长继续揶揄摩根。
“现在你们的票怎么办?歌星?”
摩根放弃似的告诉警长:“好,你可以拿去了。”
“那算是贿赂吗?”警长笑问摩根。警长突然回身,毫无预示地将手中的空酒瓶砸向摩根的头,摩根的眼镜掉到了一旁。摩根抬起头来,满脸是血,他似乎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样真不礼貌,是吗?”警长居然还对着摩根说笑。
摩根的鼻腔、口腔包括眼睛里都不停有血喷涌出来,摩根试图用手接住什么,然而接住的却是自己被打落的牙齿,血又流了出来。
警长通过后视镜观察摩根,他笑笑取下自己的几颗假牙,告诉摩根:“现在,我们又有了新的共同点。”
警长笑笑将假牙重新按在牙床上,他拿起车载对讲机,吩咐道:“到老克劳弗磨坊,尽快把那两个小妞带走……”
摩根听到这样的话,内心焦急,但是此时的他自身难保,只能痛苦地在后座上呻吟。
磨坊门口,艾琳坐在驾驶椅上,佩柏爬上车,此时艾琳已经知道警长带走了钥匙,而佩柏关心警长会把摩根怎么样。
“我现在不愿意想那件事情……”艾琳一边试图把车子打着火,一边回答佩柏。
艾琳把刀尖插到车钥匙孔里,佩柏为她用手电筒照亮,可是佩柏因为紧张和伤心,手抖得像风雨中的叶子。结果,艾琳的刀尖断到了钥匙孔中。
艾琳回头看着和她一样满脸泪痕的佩柏,她要佩柏拿稳手电筒,佩柏勉强答应。现在艾琳在尝试新的方法,希望用接驳电线的方法将车子发动。
此时的佩柏突然对艾琳崇拜起来,她觉得在艾琳身边居然有种被保护的感觉。佩柏禁不住问:“你是在哪里学的这一手?”
“少年管教所。”艾琳面无表情的回答让她震惊。
警长的警车已经开到了恐怖的白楼门前。
警长驾轻就熟地泊车。
他绕到摩根的车门下,命令摩根:“下车。”
这看起来显然不是警局,紧张恐惧的摩根忍不住问:“这是哪里?”
这一问惹恼了警长,他几乎是咆哮起来:“问什么问,你这个白痴,要你下车,就赶快下来!”
摩根磨磨蹭蹭地下车,就在摩根还没有站稳脚的刹那,警长突然把摩根推倒在脚畔的泥坑里,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一边打他还一边抱怨:“你们不该对那女孩子乱来,全是你们自找的……”
到现在,这位警长还认为几个男孩对那自杀的女孩做了不该做的事,他似乎把一切怨愤都撒在了摩根身上,摩根费力地从泥坑里爬出来。
尽管摩根挣扎,他还是被警长拽进了白屋里面。
磨坊门口,持续出现的电火花似乎给汽车里的艾琳和佩柏带来希望,汽车的轰鸣声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两个女孩不住地祷告着,终于,车成功地被艾琳打着了火,两个女孩此时不知是悲是喜,简直要哭出来。
艾琳和佩柏想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磨坊门口,如果可能,她们终生都不会再踏入这里半步,仿佛离开磨坊门口,就意味着她们距离威胁和危险远了一些。车子启动,艾琳和佩柏此时的心都要激动得跃出来……
就在车子刚刚驶离磨坊门口的时候,前车轮突然飞甩了出去,车子一下子倾斜在那里,一动不动了。车内的艾琳和佩柏受到了颠簸和震动,在她们还没有来得及回过神来的刹那,NFE23H说牡缇馍蓦然响起,怪面人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接近了她们的车子,后车窗被电锯锯开了。汽车在电锯的摧枯拉朽的威力下,显得那么不堪一击,仿佛片刻就会被撕碎。艾琳和佩柏尖叫起来,在车里不知所措,此时怪面人已经跑到了前车窗,电锯在艾琳身边划过。两个女孩本能地滚向后座,恐惧让她们紧紧拥抱在一起,车顶响起脚步声,她们慌忙躲避到一边,车顶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旋即,电锯在汽车顶棚上出现,伴着火花伴着佩柏和艾琳无助的尖叫,电锯很快在她们头顶的天棚上开了一个洞。电锯所到之处,车内所有的东西都成为碎片。艾琳觑得空隙向门口攀爬过去,蓦然一只大手从缝隙间伸下来,牢牢地抓住了艾琳的头,艾琳像发疯一样狂叫起来。佩柏此时顾不上许多,推开车门跑出去,然而,怪面人马上松开艾琳,跃下车,返身去追佩柏。佩柏随手拿起偌大的空油桶抵抗,火花四溅,佩柏终于不胜其力,倒下去。
车内的艾琳大声疾呼:“佩柏,跑!”
佩柏爬起来,拼命地向前跑去,可是她还是慢了一步,后背被电锯划伤,痛楚使得佩柏脚下一软,怪面人已经冲到了她的面前,举起电锯向佩柏劈了下去。
车内的艾琳与此同时闭上了眼睛。
旋即,艾琳睁开眼睛,怪面人刚好完成了对佩柏的切割,慢慢地回过头来,艾琳惊呆了……
艾琳分明看到了男友凯普的那张熟悉的面孔,可是却又不是凯普的脸孔,有些变形,眼神怪异……艾琳已经无暇细想了,她已经明白凯普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在车内向后退却,怪面人追了过来。
艾琳从车后窗跃出,顾不得跌痛的双膝,发足狂奔。此时艾琳头脑中只有一个字:跑!艾琳跑进密林深处,怪面人在后面穷追不舍,手中的电锯冒着狼烟。艾琳飞奔跳跃,钻过低矮的灌木丛,身后不远处,电锯的声音仍震耳欲聋。怪面人在锯开阻挡他追踪的枝枝杈杈,这让艾琳有时间有机会可以跑得相对远一些,渐渐地,电锯的声音听得不那么真切了。艾琳终于跑出了密林,在林边,她意外地发现了一辆房车,里面的灯光和廊下灯光证明这是一个有人的地方。艾琳不顾一切地扑到车门上:“有人吗?有人在吗?求求你,救我!”
可是尽管艾琳喊哑了嗓子,拍痛了手掌,还是没有人回应。
艾琳绝望地哭倒在台阶上。
突然,房车的门被打开,有人拉住艾琳,艾琳来不及辨认,疯狂地跑进房车,啪的一声将门关闭,艾琳顾不得和拉她的人打招呼,一直拼命地跑到房车里间。
暗暗的房车里,刚刚拉艾琳进来的人局促地站在一边打量艾琳,这是一个还算年轻的女人,极瘦,短短的头发,最让人惊诧的是那双眼睛,仿佛惧怕世上一切的侵扰,不安且惶恐。
艾琳跑到里间,这里也坐着一个女人,和前一个女人相比,这个女人已经胖到变形,面孔上的五官几乎因肥胖而挪位了。但是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贫穷而且邋遢……
她们看着艾琳,瘦女人过来拉住艾琳的手:“别紧张……”胖女人也微笑着
叫艾琳:“你为什么不坐下来呢?”
此时,灶上的水壶尖利地响了起来,“别让它响,他听到会找到我们的!”艾琳几乎哭出来。
怪面人没有放弃追踪,他刚好穿过密林,来到了房车的附近,他慢慢地接近房车,里面有尖利的水壶的声音传出来。
瘦女人好心地为艾琳倒茶,她安慰艾琳:“别紧张,喝茶吧,一切都会解决的。”
“没人会进来的。”胖女人也安慰仍异常紧张的艾琳。
艾琳已经不能够相信任何人,她哭泣着跟她们借电话,瘦女人不安地告诉艾琳:“我们没有电话。”胖女人则斩钉截铁地告诉艾琳:“电话太烦人了!”艾琳这回真的要绝望了。她哭泣着告诉两个女人:“难道你们还不明白,他会杀了你们,杀光我们。”
瘦女人面色温柔地回答:“不,他不会的。”
“他会的!”艾琳坚持,因为她刚刚经历了这一切。
瘦女人仍温和地介绍着那个“他”:“他是不会在我们这里浪费时间的,这附近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可怜乖巧的男孩儿……”
“乖巧的男孩儿,”胖女人由衷地随声附和着,“他不会害人的。”
此时的艾琳迷惑了,他们口中的“乖巧”男孩和刚刚劈了佩柏之后穷追自己的那个怪面人是不是同一个。
瘦女人继续柔声地介绍:“他总是把自己一个人关着,得了皮肤病,他染病时还是个小男孩,你有没有看到他的脸呢?”
说实话,艾琳不愿意想起刚刚她看到的那张脸,那是属于凯普的一张脸啊……艾琳哭得几乎气绝。瘦女人端茶过来抓住艾琳的手:“宝贝,来吧,没关系,喝掉这杯茶,免得冷掉了……”
可是艾琳没有心思喝茶,在瘦女人的半推半就下,艾琳只好就着瘦女人的手要喝那杯茶……可是,艾琳突然爆发了,她推洒瘦女人手中的茶,大声呼喊:“我不想喝什么茶,我只想打个电话!”房间里有婴儿被惊醒啼哭的声音。瘦女人突然之间失去了耐性,她起身抛开杯子,恨恨地对艾琳说:“看你干的好事!”
瘦女人推开一扇门走进去,从那门打开的一刹那,里面的房间里开着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迪斯尼出品的早期黑白卡通片,那情景跟凯普临死前看到的那一幕一模一样……
瘦女人向婴儿车走去,胖女人看着艾琳惋惜地说:“你这样可是真的不太好。”瘦女人去冰箱里取了东西,回身到艾琳身边,她仍固执地劝慰艾琳:“把茶喝了吧,真的对平稳你的情绪有好处。我马上就回来……”胖女人也劝慰:“你真的需要好好静一下。”
艾琳不好再忤逆她们的好意,顺从地把茶杯里的茶喝掉,艾琳礼貌地将空茶碗端起,胖女人看着艾琳的动作,一个喜上眉梢的表情浮现出来。艾琳把茶杯放在桌上,突然她的目光被吸引,在桌上她看到了一个相框,而相框里杂乱地排列着的照片就是摩根那天在汽车箱里掏出来的那个死去的女孩和她家人的照片……突然,艾琳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物好像摇晃起来,艾琳眨眨眼睛,她抚摩着自己的额头,想让自己静下来,就在这个时候,蓦然响起了电话铃声,艾琳转头看过去,另一个房间,瘦女人抱着婴儿分明是在接电话。艾琳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向电话方向走去,她想质问她们为什么撒谎,她也想赶快打个电话求救,报案……艾琳脚步不稳地走过去,瘦女人马上挂断了电话,无所谓地问艾琳:“你怎么了?看起来不太舒服。”艾琳扶住旋转的墙壁,问那女人:“你不是说你们没有电话吗?”孩子在女人手中哭泣,艾琳看出,那是照片上女孩儿家最小的小孩。艾琳马上说:“这不是你的孩子,是你偷的!”这句话显然深深刺痛了瘦女人,她的眼神不再惶恐和不安,而是换上了一种凶残怨恨的神情,她恶狠狠地告诉艾琳:“他是我的!”
艾琳挣扎着要离开,此时她虽然感觉眩晕得厉害,但是她明白,这个地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陷阱和阴谋之间,都有着某种息息相关的联系。艾琳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密密编织好的网里,并且在这张没有出口的网里,一再地下落,下落,落进无底的深渊。
艾琳晕倒在那张沙发前,艾琳觉得失去了一切自主的能力,只能躺在原地喘息,喘息……胖女人笑盈盈地探过身来看,瘦女人抱着婴儿也走过来,并且,她们又开始了对艾琳的柔声安慰:“一切很快就没事了,很快就好了。”
第三篇 德州电锯杀人狂(6)
不知过了多久,艾琳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孔,那是属于警长的,他正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把酒洒在艾琳的脸上,艾琳清醒了过来。这是无腿怪人白房子的客厅,除了脏和乱,跟一般人家的客厅没什么两样,但是,屋里的人却与别人家不一样,给人怪异的感觉。警长在向绑缚在椅子上的艾琳身上倒酒,无腿怪人在看报纸,最初他们遇到的那个眼神冰冷的杂货铺里的老太太在闲适地熨衣服,她像普通的母亲一样申斥看报的丈夫和儿子:“你们就不能给她点单独的时间?”“也许她想留下来吃晚餐。”无腿怪人回答。
窗外,那个丑陋的叫杰戴的小男孩出现了,他踏上油桶,专注地偷听着客厅里的谈话,老太太仍然在申斥无腿怪人和警长,要他们别烦艾琳。小男孩在敲窗呼叫:“奶奶,你让我进去。”
“你最好在外面和狗待在一起,直到学会怎么守规矩。”奶奶毫不犹豫地回答他。
这边,警长踏过沙发,让艾琳的头仰躺在他的两只裸露的大腿之间,他淫亵地对艾琳说:“亲爱的,你哪儿也去不了了。”
艾琳把眼光转到老太太那里,艾琳乞求她:“求求你,让我走吧……”
老太太摘下眼镜,冷笑地看着艾琳:“我知道你们这种人,就知道取笑和残忍地对待我的孩子,从他小的时候就是这样……”
另外一个房间里,怪面人局促地蹲在那里,向客厅里偷看,母亲的话,让他更加局促起来。
客厅里,愤怒的母亲还没有发泄完她的怒气:“有谁关心过我和我的孩子吗?有吗?”
窗子再次被敲响,仍是杰戴稚嫩的声音:“奶奶,您让我进去,求您别伤害她好吗?”看起来,艾琳最初跟杰戴的亲近,已经使这个男孩开始关心艾琳的安危了,在这个所有人看起来都是铁石心肠的家里面,尚有一颗心是热的,然而,他的声音太弱了,他关爱的力量太小了……此时,他正被他奶奶抢白:“你在外面给我闭嘴!”
可是,这小小的声音给了艾琳希望,她呼唤起来:“请救救我,要他们住手!”艾琳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棵稻草。
艾琳在警长怀里挣扎,这让警长兴奋起来,他对老太太说:“看,妈妈,看她喜欢我。”
杰戴在窗外,好像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艾琳在警长怀里挣扎,她训斥眼前的这些人:“你们真是有问题,一群变态……”
警长有些生气:“不,我们没有问题,什么问题都没有。”
老太太开始呼喊她另外的孩子:“汤米,你给我马上进来!”
随着母亲的呼唤,那个叫汤米的人出现了,他正是那个让艾琳以及所有人胆寒的怪面人。
艾琳吃惊地看着他,母亲吩咐:“带她出去!”
那句话说得那么自然,就像一个平常的母亲在叫孩子把乱摆放的玩具拿开。
汤米顺从地拉起艾琳,艾琳则发疯似的狂叫挣扎。
窗外的杰戴似乎不忍心听下去,他摇摇头,表情痛苦地离开了窗畔。
看报的无腿怪人似乎是这家的主人,显然不耐烦听艾琳的哭喊,他回身吩咐汤米:“你叫她别吵了行吗?”
母亲把熨好的裤子扔给警长,警长的视线仍被艾琳吸引着……
又是那条暗暗的通往地下炉子间、狭窄逼仄的楼梯通道,艾琳被汤米从楼梯上推下来,滚落到地下室的水洼里,艾琳惊恐地后退,惟恐怪面人汤米追下来,然而汤米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之后,拍拍手上的灰尘,离开了。艾琳挣扎着站起来,她的眼睛适应光线之后,开始四处打量这个令她不寒而栗的地方。操作台上,凡士林油,满罐子的人的牙齿,整齐排列的人的手指,干枯的断掌,半干的尸体,艾琳几乎要疯了,突然,艾琳的眼睛被悬挂着的东西吸引了,她喊叫出来。
那是安迪,她的好友,气息奄奄,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看来安迪又重新自后颈被挂在了那里。艾琳试探着走近安迪,安迪被悬挂在一架老旧钢琴上方,他的脚不断轻轻触动琴键,艾琳几乎痛彻心肺,她走到安迪身边,安迪的嘴翕张着,半晌叫出了艾琳的名字: “艾琳……我不能……艾琳,救救我……”
艾琳明白了安迪的话,马上开始动手,她希望以自己的能力把安迪救下来,艾琳爬上钢琴,琴键发出轰鸣声,艾琳想抬高安迪,但是锥心的痛让安迪不得不让艾琳停手……
艾琳使出全身的力气想抬高安迪,但是每次都不能如愿。艾琳痛苦得几乎疯掉,终于艾琳的努力有了起色,安迪被抬离了钩子,可是就在此时艾琳已经力竭,她脚下一滑,安迪又重新更深地被挂进钩子。
艾琳抱着安迪的脚心痛地哭泣。
“艾琳,我现在生不如死,你若是真的想帮我,就帮我做个了断吧,你做得到的……”安迪向艾琳提出了让艾琳最为无法面对的要求。
看着好友的面孔,艾琳摇头后退,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她知道自己不忍……
“那边有把刀子……”安迪坚持着,艾琳抬头看着被痛苦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安迪,终于默默地点了点头。
艾琳哭泣着蹒跚着走向刀子,她把刀子握在手中,走回到安迪身边。
安迪喃喃地鼓励艾琳:“动手吧。”安迪闭上了眼睛,艾琳看着安迪,刚才的勇气突然消失殆尽,她不能对她的好友动手,她做不到!安迪似乎使尽了所有力气在向艾琳狂喊: “动手吧!动手!动手!”
艾琳看着好友那张脸,看着他已经失去光泽的眼睛,听着他绝望的乞求,艾琳终于高高举起手中的刀,向安迪的腹部刺去……安迪的最后一声痛苦的呻吟伴着艾琳的哭泣戛然而止,艾琳痛苦地俯身下去,她蓦然间大声号哭出来,她碰也不忍碰安迪的脚,她就那样喃喃地对死去的安迪哭诉:“请原谅我……原谅我……”安迪的血染红了艾琳的身体,也染红了钢琴的琴键。
艾琳恶心欲呕,她走向卫浴间……
楼上,地板的裂缝处,怪面人汤米轰然扑到地板上,他在窥视艾琳……
艾琳经过浴缸去马桶,浴缸里半缸鲜血,一个人血肉模糊低头僵坐在那里。
艾琳认出了那是摩根,她颤抖着跪在浴缸前,一双手怎么也不敢伸出去触碰摩根,在艾琳终于下定决心的一刹那,尚没有失去知觉的摩根突然发起狂来,被缚的双手激动不安地拍击水面,口中含混不清地发出声音。艾琳马上安抚他:“是我,摩根,是我……”然而显然受到极度摧残的摩根已经崩溃了,他无法听清艾琳的话,更无法和艾琳交流。艾琳俯下身去,拥抱住摩根,并试图把他从浴缸里拖出来。
楼上地板缝处,怪面人汤米仍在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终于,艾琳把摩根从血水里拖了出来。看到好友仍有一息尚存,这给了艾琳希望,她下定决心:一定要逃出去!艾琳告诉摩根:“我们得逃走。”
男孩杰戴像个小老鼠一样钻了进来,他一直都在关注着艾琳。
摩根像是已经失去生存的渴望,他俯在地上站不起来,艾琳把摩根抱起来。杰戴出现了,他小声为艾琳引路:“来,来这边……”
杰戴的出现,给了艾琳更多的希望。
狂躁的电锯声又响起来,怪面人汤米气急败坏地冲下楼梯。
藏在暗处的艾琳扶着摩根,惊恐地听着后面急追过来的电锯的声音。
杰戴在前面用手电筒引路,他急切地喊:“快,快跑啊!”他们要经过长长的木板走廊。电锯声越来越近,仿佛转过一个弯就要追到了……
从电锯急迫的声音听出来,怪面人汤米越来越气,而艾琳扶着摩根几乎无法跑动,杰戴甚至比艾琳还要紧张,他呼喊着:“快走啊,别让他抓到你!”
残破的楼梯处,艾琳扶摩根先上,但是只上了两步,年久的楼梯就折了,他们只有勉强地向上攀登。而此时,怪面人汤米的电锯似乎没有了动力,他拼命地拽动电锯,但是电锯没再发出声音……
登上楼梯的艾琳反手回来要拉小男孩杰戴,杰戴跟她挥手:“快走,我不会有事的……”
遇到障碍的电锯被怪面人汤米重新修整好了,他复又追上来,此时,艾琳已经登上了一半楼梯,怪面人突然冲上来,拉住了艾琳的双脚,杰戴在怪面人身后也用尽力气拉住怪面人,电锯就在艾琳脚畔轰鸣,艾琳用尽全身力气狂踢乱蹬,终于一脚将怪面人踢开。小男孩杰戴此时趁机咬住了怪面人的手……他也被怪面人打到了一边。
艾琳终于和摩根爬出了楼梯,来到了荒野,怪面人追了上来,艾琳重重地关上了出口,一对厚重的铁闸看起来可以抵挡一阵。
艾琳扶起摩根,两个人夺路而逃,电锯的轰鸣声在身后响着,两个人趁夜色离开了梦魇似的大白屋……
又是他们曾经经过的那片停车场,艾琳扶摩根疾行,怪面人在后面挥舞着电锯直追而来。
看到一个半敞门的荒弃院落,艾琳扶摩根走进房子,空置的房间,散落的家具,似乎无处可躲,艾琳再看门外,怪面人已经追到了。艾琳猛地关上门吩咐摩根把睡椅拉过来抵在门上。两个人试图用身体的重量压在睡椅上以阻止怪面人的侵入,但是看起来,那电锯面对一切都势如破竹。艾琳绝望地呼喊,但是这是无济于事的,艾琳只好放弃,扶起摩根继续跑。艾琳将摩根扶到窗前,看起来这是惟一的出路,但是铁栅栏无情地将他们与外界隔开,此时怪面人汤米已经将那扇完好的门切割破碎,他庞大的身躯已经挤进房间。可是就在艾琳这一边,各个出口似乎都是死路,每个窗户外面都是重重栅栏。艾琳扶摩根走过迂回的走廊,走到最后一个房间,看起来他们已经穷途末路了。艾琳将摩根藏匿到一扇门后,自己回身想找一个地方藏起来,躲藏起来这是最笨但是却是惟一可以一试的办法。艾琳看到了一个破损的柜门,艾琳飞快地爬进去,将手脚蜷缩起来,惊恐地谛听外面的动静。
此时的一秒钟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外面出现了令人窒息的宁静,艾琳甚至猜疑那怪面人是不是已经放弃追踪,回家去了。但是这种想法只持续了那么一瞬间,怪面人汤米沉重的脚步声便传入艾琳的耳膜,有老鼠NFE24*NFE24*NFE25*NFE254┕艾琳的裤脚,艾琳大气也不敢出……
怪面人在空旷的房间内寻找,希望看到他们已经离去的痕迹,但是他没有找到,此时他可以认定,那两个看起来命大的人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艾琳在柜门之后,透过缝隙,惊恐地看着离她近在咫尺的怪面人,那把电锯虽然没有轰鸣,但是在月光下每一个锯齿似乎都闪烁着寒光。怪面人突然掉头向艾琳这边看过来,艾琳惊恐后退,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躲在门后的摩根,正悄悄用手把掩藏着他的那扇门尽量地合拢,他知道危险就在身边,藏匿得越深,活命的可能就多一分。
艾琳继续偷看着外面的怪面人,突然一只令人作呕的黑色老鼠爬到了她的肚子上,惊惧的艾琳终于忍不住下意识用手拨开老鼠,老鼠吱吱鸣叫着跑开了,然而这致命的声音显然引起了怪面人的注意,他猛地回过头来,一张怪脸在夜光的笼罩下,更加恐怖,艾琳的惊恐达到了极至,她努力向后靠,恐惧使他几乎不能呼吸。
怪面人慢慢地向艾琳藏身的柜门靠拢,近了,更近了,艾琳抖做一团。
艾琳再次透过缝隙观察怪面人,可是这次,艾琳落空了,偌大的空间里已经没有了怪面人的踪迹。艾琳把眼睛贴到小孔上,可是,外面寂静空落得可怕。
艾琳慢慢站起来,她不能确定此时危险是已经远离她,还是和她更近了。
躲在门后的摩根眼神越来越惊恐,他好像看到了艾琳此时的处境。
就在艾琳屏神静气地分辨的时候,突然在她的身后,隔着木板,一双手伸进来,死死地搂住了他,艾琳此时惊恐得魂飞魄散,怪面人冲出来,用手抓住了艾琳的头发,一路走一路拖。
在门后暗处的摩根突然狂叫着艾琳的名字冲了出来,现在两个人都在怪面人的掌握之中了,怪面人一手拖着艾琳的头发,一手拎着电锯,他恶狠狠地把艾琳摔在屋子中央,一脚踏在艾琳身上,他拉动了电锯的马达,惊恐绝望的艾琳此时仍然忘不了关心朋友,她在怪面人的脚下,看着无助的摩根声嘶力竭地呼喊:“跑!摩根,快跑啊!”艾琳真希望,摩根能利用怪面人切割自己的时间,逃出他的魔掌。
摩根束手无措眼睁睁地看着怪面人向艾琳举起了电锯,马上就要劈下来了!摩根不知哪里来的力量,猛地向怪面人冲过去,怪面人被推得踉跄了一下,电锯掉到了地上,在艾琳脸颊旁边跳动不止,艾琳惊恐地尖叫起来!摩根和怪面人撕打在一起……
没有人掌控的电锯在地板上剧烈地跳动,向艾琳的头颅接近,倔强坚强的艾琳此时才真正感觉到死亡和自己并行了。
瘦小的摩根意识到了艾琳的困境,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把巨大的怪面人扭到一边,怪面人站立不稳,踏在艾琳身上的脚移开了,艾琳乘机跳起来,她猛扑上去,拼命击打怪面人的头,艾琳似乎使出了所有的力气,把她所有积累的愤恨都化作了力量。但是,尽管他们是两个人仍然不是怪面人的对手。怪面人伸手将艾琳推到墙角,他突然发力举起了跟他相比显得孱弱的摩根,用他惯用的手法,结结实实地将摩根挂到了尚存的吊灯之上,摩根的双手牢牢地和铁制吊灯卡在一处,一动不动。艾琳自墙角站起,她看到怪面人重新拉启了电锯的马达,向摩根走过去,摩根挣扎着,乱踢着两腿,就在那一刹那,惨绝人寰的怪面人从摩根的两腿之间锯了上去……
艾琳惊恐的尖叫,她看到了让她一辈子也许都会噩梦连连的一幕,摩根在电锯的切割下痛苦地随电锯的节奏抖动。
艾琳似乎受到了真正的惊吓,她飞奔出房间,离开了那个她无力挽回的惨烈现场。
摩根终于不再挣扎,他垂下了他那颗年轻的曾经不羁的头颅。
第三篇 德州电锯杀人狂(7)
艾琳狂奔出屋门,她心里明白,这是惟一一个可以离开这里的机会。怪面人随后追了出来,艾琳又跑进密林深处,但是,怪面人似乎离她越来越近了。经过牧场的铁丝围墙,艾琳灵巧地穿了过去,和怪面人只差一步之遥。怪面人切开铁丝,直追过来,但是脚下却被牵绊的铁丝缠住,怪面人摔倒了,同时手中嚣叫的电锯,将他自己的手狠狠地切破,顿时血流如注,怪面人痛苦地躺在地上,哀号声在旷野上回荡……
已经跑远了的艾琳,好像知道怪面人在她身后发生了意外,她走出密林,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她看到了公路,这是人们一寸寸搭建起来的路,这路伸向远方,有路就有活下去的希望。艾琳祈祷会在这个深夜在最短的时间内遇到一辆车,可以载她离开这里。她的祈祷果真奏效,一辆车开了过来。艾琳冲到路中央,大声叫着:“停车!停车!”
车子被迫停了下来,艾琳扑上去狂喊救命,但是衣衫褴褛的艾琳显然吓到了开车的人,待艾琳扑到车门旁,击打车门玻璃时,那狠心的人一踏油门,车开跑了。
艾琳的希望破灭了,她在公路上迟疑了一下,求生的欲望又使她向公路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穿过林带,艾琳看到了一个机器轰鸣的工厂,而且居然是令艾琳心生无限恐怖联想的肉制品厂,艾琳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她向厂门口跑去,工厂内传出机器的轰鸣,艾琳身手敏捷地翻过高高的牛圈栏杆,穿过长长的过道,牛受到惊吓,“哞哞”叫着,艾琳跑到过道尽头,拉开铁门,之后仍不忘重重地关上,艾琳跑进工厂里,然而狭小的空间让艾琳一时间无所适从,她不知道该跑到哪里去。她透过一个钢板的切开孔向里面望去,突然,有重物坠到艾琳身边,艾琳本能后退,发现坠下来的不是别的,正是一路追杀她的怪面人,此时他仍手握电锯,而手上却血流如注。怪面人伸手拉住了她的脚,艾琳奋力踢他,之后夺路狂奔。怪面人挣扎着站起来,几乎扑到了艾琳身上,艾琳在这个看来像是屠宰厂房的房间内飞奔,她要伸手挡开一个个空置的钩子和垂下来的链条,艾琳向着有光亮的地方奔去,后面的电锯声又响了起来。这里应该是怪面人所熟识的地方,而艾琳一无所知,逃到一个小房间里,艾琳又一次觉得自己无处可逃了。
艾琳拼命地拉动所有看起来可以开启的门,但是它们都纹丝不动,怪面人已经接近她了,他正穿过屠宰厂房,只要再转一个小弯,他就会手举电锯再次出现在艾琳面前。艾琳终于打开了一道看似沉重的门,她跑了进去。
迎面扑来的冷气使艾琳清醒地知道自己跑进了什么地方,这是屠宰厂的冷冻间。牛肉悬挂在房间中,已经冻得像铁般坚硬。
艾琳在血肉模糊的冻肉间穿行,对血的恐怖已经波及到她的大脑深处,她对所有血腥的东西报以尖叫。虽然艾琳穿过重重的冻肉林,然而并没有找到另外的出口,艾琳泠醒下来,因为她意识到,怪面人此时已经跟她同处一室了。果然,在艾琳刚刚闪躲开的地方,怪面人出现了,他在冻肉间寻找着艾琳的身影。他似乎已经听到艾琳绝望的边跑边哭的声音。刺激神经的兴奋重新攫住了怪面人,就像他每次切割那些嘲笑他的人一样,他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抓到她了,他要狠狠地惩罚她,她已经害他不浅,跑了这么远的路不说,而且手还被电锯割伤,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他不会轻饶她,他要把她切成碎片……这么想着,怪面人的呼吸急促起来,搜寻的脚步更快了。
“你跑不掉了,跑不掉的,没有人能从我这里活着离开,你们这些讨厌的只会嘲笑我的人,我要你们死得好看……”
艾琳闪身躲进一扇开启的完整的牛身里面,此时只穿一件背心的艾琳已经在冷冻室里瑟瑟发抖了;艾琳不能控制地抖动着,牙齿打颤。她警觉地看着四周,但是,她觉得每一个晃动的冻肉后面都有可能随时闪出拿着电锯的怪面人。
突然艾琳听到了铁链的声音,原来,熟悉这里的怪面人已经拉动了牵引冻肉的锁链,一扇扇巨大的冻肉开始游走,在艾琳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已经被沉重的冻肉击中数次,艾琳痛苦地尖叫起来。她的声音成了怪面人最好的向导,艾琳身后的巨大冻肉在电锯声中轰然切开,看起来,这飞快的电锯切割在艾琳身上要简单和轻松得多。
艾琳掉头就跑,躲闪着怪面人劈过来的电锯。然而艾琳终于脚步踉跄摔倒了,怪面人冲过来,电锯劈进了艾琳的两腿之间的水泥地上。在怪面人还没有拔出电锯的一刹那,艾琳一脚踢在怪面人的要害处,怪面人痛得单膝跪下去,想再起身却撞在了坚硬的冻肉上,又一个踉跄。此时艾琳已经起身飞跑出冷冻间了。情急的怪面人拉动了灭火的雨洒……艾琳跑在厂房里,到处都是一片水声,艾琳很快被淋了个透湿。艾琳误打误撞地又跑进猪的屠宰室,看来,猪只懂得为夺食嚣叫,却无视于来人的安危。艾琳把肉砧上的一把刀紧紧地握在手中。艾琳后退着,虎视眈眈,仿佛一时间所有的牲畜都成了敌人。
雨洒的水慢慢停了下来,怪面人也走出了冷冻室,他拎着电锯在厂房里四下寻找。一排更衣橱,两排更衣橱,绕过去,还有长长的过道,看起来都不像有人的样子……
怪面人借着水光在仔细地搜寻。这边,藏匿在更衣橱里的艾琳,紧张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说实话,艾琳此时厌倦透了这种藏匿,她甚至想冲出去跟怪面人说,我在这里,今天的捉迷藏游戏就到此为止,我回家去吃饭了……之后潇洒地离开,跑回家,吃一顿妈妈做的苹果派,然后躺在自己柔软的小床上香甜入梦……然而,一切都不是她希望的那样,童年已经远离,她必须独自面对一切,必须面对凯普已经永远地离她而去,面对所有的朋友一个个惨死在怪面人的电锯下的事实,甚至包括现在,她要面对这一场生与死的捉迷藏游戏,而且,只许赢不许输。
艾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刀,并把它擎起……艾琳凑近了更衣橱的缝隙。此时怪面人刚好经过她藏身的橱壁。
怪面人似乎也想到了艾琳会藏身在更衣橱里,他开始耐心地分辨艾琳的位置。
更衣橱里的艾琳似乎做好了某种准备,她在衣橱里突然大声地疾呼起来:“嘿!嗨!……”
艾琳急促地敲打橱门,让人听起来,好像艾琳将自己反锁在里面,受窘求救才会呼喊出这种急切的声音。
怪面人果然依声音寻过来,此时柜中的艾琳更加紧张,她仍在狂呼。怪面人走过来了,但是面对重重叠叠的柜门,他一时无法准确分辨,到底艾琳在哪一个柜门后面,艾琳此时已经紧紧地掩住了自己的口。怪面人开始依次打开每一个可疑的柜子查看。终于他走到了一个里面有动静的柜子前,怪面人拉动电锯的马达,猛地打开柜子,里面居然是一只猪,就在这一刹那,艾琳从对面柜子里冲出来,手里的刀重重地砍向怪面人,他的肩顿时血肉横飞。怪面人试图抓住瘦弱的艾琳,夺过她的刀,但是艾琳死死抓住刀把,一刀又一刀地劈在怪面人身上。怪面人因疼痛而不住地惨叫,那叫声诡异又恐怖。
艾琳对准怪面人的肩臂猛砍,终于怪面人拿电锯的那只手被艾琳生生砍断,电锯掉在地上,怪面人踉踉跄跄地扶住了柜子。艾琳慌忙扔下刀,飞奔出去。
怪面人居然用另一只手抓起电锯,他看着艾琳离开的方向,追过去……艾琳在寻找出口。
怪面人没能完成他的追踪,此时断臂的痛楚几乎让他寸步难行,他不停地击打周围的橱柜,锥心的疼痛让他号叫不已。他不曾想到有多少生命在他的手下经历过这种生不如死的痛楚,他现在想到的只是要抓到那个女孩,然后把她切成碎片。
艾琳仍在发疯似的寻找出口。
怪面人终于颓然倒地……
艾琳终于打开了一道卷帘门,屋外正下着大雨,似乎要清洗掉世间那让人不忍卒睹的罪恶……
艾琳飞奔进雨幕中。
公路上,一辆货车开了过来,艾琳冲上去拦车,货车鸣响汽笛,艾琳丝毫肯退让,终于,车停下来,司机从车上走下来,艾琳终于舒了口气。
司机关切地走近艾琳,询问:“你没事吧……”
艾琳此时居然一个完整的句子也讲不出来。
艾琳被司机带到卡车上,车子重新启动。
雨帘中,司机关切地问一身狼藉的艾琳:“你出车祸了吗?”
艾琳望着车窗外重重的雨帘,不能回答。
艾琳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她喃喃地问司机:“你去哪里?”
司机回答:“我去找人帮你。亲爱的,你叫什么名字?”
艾琳的回答令她自己都心惊,她居然说出了那个自杀的女孩所说的话:“我只想回家……”
一样的场景,一样的语言,一样的绝望。
司机继续询问艾琳:“你住在这附近吗?”
透过雨帘,艾琳清楚地看到路边的标牌,那是凯普带大家驾车时经过的路牌:车行转弯,请慢行……而转弯之后,就是那可怕的加油站,白房子,以及那恐怖的一家人。
艾琳突然叫起来:“不,不,你走错方向了……”
第三篇 德州电锯杀人狂(8)
又是一个可怕的重复!艾琳神经质地扑向司机:“我们走错路了。”
司机急窘地回答:“我们回不去。”艾琳的疯狂举动让司机几乎恼怒了。
艾琳居然看清了车窗外加油站前停泊的警长的车子……
艾琳急促地告诉司机:“不要停,继续开……”
然而司机没有听从艾琳的话,此时他也许只想快点把这个麻烦摆脱掉……司机甩开扑过来的艾琳。
此时所有的绝望攫住了艾琳的心,她突然理解那个女孩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拔枪射向自己的头部……
车子戛然而止。
司机抱怨:“真不知道你有什么毛病,可我受不了这个……”艾琳先是哀求,之后是警告:“不要出去……不要出去!”然而,司机还是下车走向加油站。
艾琳在驾驶室如困兽一样,她不知为什么生命会跟她开这样的玩笑,居然要她重复这样的经历……
但是艾琳毕竟是艾琳,经历了一切之后,艾琳仍旧可以支配自己的思维,她没有像那个女孩一样放弃自己的生命。
艾琳跑下车,她尾随司机身后,俯到加油站窗外向里看。
她看到了那可怕的一家人:瘦女人在照顾她偷来的孩子,警长在一边看着,他们的妈妈,那个凶悍的老太太在旁边指点。在别人看来,这是多么简单和谐的一幅家庭图画啊。但是艾琳看到他们时心脏却几乎停止了跳动。
司机的敲门声吸引了那一家人的注意,老太太走了出来。
司机急切地告诉老太太:“我需要帮助,刚刚我救了一个女孩,她浑身是血,就在我车上……”
老太太向里面喊:“过来,我需要帮忙!”
警长只好转身听从他妈妈的吩咐,老太太吩咐瘦女人:“亨丽埃塔,把雨衣拿给我。”
警长和母亲随司机走出来,他们客气地打招呼,不明真相的人看起来,他们的举止和常人没什么两样。
瘦女人在老太太的呼唤下放下孩子去拿雨衣,艾琳觑得了机会,她离开窗口,飞奔向后门。
门口,一家人在听司机讲述事情经过:“……我载上她,可她抢我的方向盘,不让我停车……”
此时,艾琳已经跑到后门处。
司机已经带警长向货车的驾驶室走去,一切简直是太冒险了……
瘦女人回身到房间,她吃惊地发现,孩子已经不见了!她哭喊出来……
此时,警长已经接近了货车的驾驶室,手里拿着他那枝十恶不赦的枪。
艾琳在驾驶室又使出了她的绝活儿,接驳汽车的电线,好让汽车发动。艾琳紧张警惕地观察四周,以确定没有人发现。
电线的火光飞溅,艾琳暗自祈祷:“快啊,快,上帝。”
警长的帽檐已经清晰地出现在艾琳的视线里,艾琳惶恐地盯着走近的警长,如果一旦被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
警长的枪在雨雾中仍然闪着冰冷的光。
警长踏上货车的前档,向里面看,但是因为下雨,他一时看不清里面的人……他把手罩在眼睛上……仍是没有看清……
此时紧张的艾琳几乎狂暴起来,她咒骂着汽车,希望它可以及时发动,带她远离这个地方。
警长踏下前档,向驾驶室的门走过来……警长拉开了驾驶室的门。
事情出现了突然的转机,艾琳并没有在货车的驾驶室。警长在驾驶室没有看到什么女孩,正在错愕间,停在货车后的他自己的警车突然飞奔而来,警长被撞飞,挡风玻璃上顿时一片血污,同时伴随着的是艾琳快意的疾呼:“去你的!去死吧!”
警长翻飞落到地上, 倒在血污中,口中有鲜血喷出。
艾琳驶过,突然刹车,她开始向警长倒下的方向倒车,警长似乎意识到艾琳要做什么。他举起手中的枪向车子怒射,结果,都没有击中要害,车子重新重重地从他身上碾过……
艾琳停在原地,看着这个作恶多端的人,想着他给她的朋友们带来的生命的磨难,想到那个自杀的小女孩,还有更多的艾琳所不知道的人的磨难,艾琳再次重重地踩下油门,向这个恶人碾过去……
此时的艾琳才真正地舒了一口气,车子开进茫茫的雨雾中,开向艾琳所希望的温暖的家。
艾琳突然眼神温柔地投向身旁,那个无辜的被恶人霸占的孩子此时就在她的身旁,孩子虽然只是咿咿呀呀,似乎也明白自己已经告别了黑暗的生活,他给了艾琳一个无邪的微笑……
艾琳想,这该是那死去的女孩的弟弟,我要好好照顾他,不能让他们一家人都经历不幸……
突然像梦魇一样,断臂的怪面人出现在车前面,他发动电锯,切割向艾琳的车……但是艾琳的驾车速度飞快,只能让他在车身留下一道火光而已。
怪面人汤米只能气愤而又无奈地怒视着艾琳驾车远去……
车离那个梦魇之地越来越远,艾琳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
尾 声
我们的故事似乎讲完了,但是特拉维斯郡警局的资料片仍旧继续着那个未完的结局。
黑白的资料片上,带麦克风的警员仍在引导摄像机一步步向楼梯下走去。
警员解说:“时间是1973年8月20日,地点是休威特住宅,我们要进入炉子间
……当心……”
警员小心地踏进炉子间。
警员解说:“我们将进入我们怀疑被他们当作作案地点的地方。小心……”
警员引路,摄像机跟随后面拍摄。警员拉开几条垂挂下来的铁链,钩子,想向里面细看,突然听到一种如同猛兽的低低的咆哮声,顷刻,拿话筒的警员已经被攻击倒地,从摄像机的镜头中看他,他应该是当场毙命,接着黑暗中有人扑向摄像者,之后镜头摇晃,片子戛然而止……
特拉维斯郡警局的又一卷黑白资料片,继续着这个骇人的故事。
警察的葬礼现场,警员庄严肃穆,抬着遇难者的棺木……
据说,特拉维斯郡警方,没有适当地保护好案发现场,那天有两名调查警员不幸受伤,而且,从遇难的摄像警员留下的资料上,我们看到了仅留的汤玛斯·休威特的图像。
不安躁动的怪面人汤米,看起来依旧恐怖……
这个案子到现在都没有结案……
第四篇 迷 魂 记(1)
引子“这是一次十分不幸的意外,我为此感到遗憾。”
夜色笼罩的旧金山,高楼间隙中狭长的过道,寂静无声。从高处看去,黑暗好似一张网,时刻等待将不幸的闯入者吞噬。
嘈杂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一个仓皇的身影从屋顶飞跃而过,向远处的黑暗中逃窜。看着自己的搭档飞身跃过的身影,斯考蒂·费古森警官有些犹豫,虽然这样的动作在警察的训练科目中经常出现,但向下看去,那黑暗却格外让人恐惧。
罪犯已经渐渐跑远了,斯考蒂明白抓住罪犯是自己必须的职责,更何况他是旧金山警察局中最令人敬佩的探长,他退后几步,也向对面的屋顶飞跃过去。可在最后的一瞬间,恐惧从他心头掠过,脚步不由地略微迟疑了一下。斯考蒂并没有按照预料跳上屋顶,而是以双手紧紧抓住屋顶下方的排水管道的姿势悬挂在半空中。
斯考蒂额头上立刻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眼神里不再是平日里看上去的自信和镇定,而是流露出惊恐的神情。
“把你的手给我。”斯考蒂的搭档显然是发现了斯考蒂发生的意外,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平衡,把手尽可能的伸向斯考蒂。斯考蒂看着头顶上方搭档伸出的手,实在没有勇气放开完全左右着自己生命的排水管道。本能使他的双手更用力的抓住排水管道,而年久失修的排水管道显然不能承载这么大的重量,发出令斯考蒂感到绝望的断裂声。
屋顶上的搭档只好把身体又往前探了几公分,两个人的手几乎就要挨在一起了……
突然凄惨的叫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一个身影从屋顶上摔落到地面,周围的居民从睡眠中被惊醒。不少人从房子里跑出来,只见一个身穿警服的男子侧身趴在地上,从头部的位置漫起一滩鲜血,浓郁的黑暗将他的身体包裹起来。更有细心的人发现他的眼睛还没有闭上,依稀留着惊恐万分的神色。
屋顶上,斯考蒂无法控制地把目光投向下面的过道。一阵眩晕,斯考蒂的意识掉入到不断旋转的圆形几何体之中。
斯考蒂很难解释清楚,为什么在自己感到沮丧和困惑的时候,总会选择到米祺这里来。和许多人选择酒精一样,只要进到米祺的房间,就能获得平静,哪怕两个人就像现在这样,米祺忙着自己的设计,而自己无所事事地坐着,一句话都不说。
也许是二人曾经有过婚约的关系,斯考蒂从内心深处把米祺当作最亲密的人。每一次自己做出决定的时候,总是第一个告诉米祺。
“你真的决定从警察局辞职?”米祺好不容易从设计图中抬起头看着斯考蒂。
斯考蒂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面对米祺他缺少欺骗自己的勇气。警察真的是他这一生最热爱的职业,可恐高症又好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搭档那被黑暗包裹倒在血泊中的身影,在他的眼前挥之不去。
“其实医生说我也许会痊愈,比如慢慢习惯高度,或者再一次被强烈刺激。”斯考蒂尽可能的选择一种轻松的口吻。
“那我们不妨试验一下。”米祺走进厨房,把一架小梯子摆在斯考蒂面前。
米祺的小梯子是厨房中通常会预备的,站在高处取顶橱里物品的那一种。整个梯子加起来也不过一米左右的高度,斯考蒂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他很轻易地就站到梯子的第一个台阶上,面部还不忘对着米祺露出自信的笑容。这个笑容米祺十分熟悉,以往斯考蒂在案情有了突破时都是这样的笑容。米祺也回报给斯考蒂一个鼓励的微笑,虽然她在心里并不认为恐高症可以用如此轻松的方式治愈,但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要好。
斯考蒂缓缓地抬起左脚放到第二个台阶上,这一次他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轻松地就站上去,他维持这样的姿势停留了大概5秒钟左右,面部的表情也显得有些凝重。米祺站在下面,显然她也觉察到了斯考蒂心理的变化,好似不经意的,米祺调整了一下自己站立的姿势,双臂微微向前张开,身体也向前倾斜了几度,这个带有明显保护暗示的动作,斯考蒂也觉察到了,他右脚轻轻向上一蹬,稳稳地站在了梯子第二个台阶上。
这一次尝试成功,无疑给斯考蒂和米祺带来了巨大的鼓舞。斯考蒂把双臂伸开,以利于保持自己的平衡,他很敏捷地抬起脚站到了第三个台阶上,然而就在他双脚踩到台阶的一瞬间,和那天夜晚同样的眩晕感又一次袭击了他。
斯考蒂倒在了米祺的怀里。远处的天空从窗户延伸到无限远,斯考蒂看着远处难以判断的焦点,眼神迷离了。
斯考蒂难以相信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听他那个20年没有见面几乎已成为陌生人的朋友谈如此荒诞的故事,可能是刚刚辞职后的无所事事,也可能是刚刚在米祺家经历的刺激和打击,总之,他又见到了盖文。
盖文·艾斯,斯考蒂和米祺共同的大学同学。毕业后由于某种和政治有关联的原因离开了旧金山,没有人知道这20年他究竟去了哪里,也没有人可以说清楚这么多年他究竟做了些什么?不过,现在出现在斯考蒂面前的他正在替妻子掌管着大型的船舶公司,而目前正被妻子一些怪异的行为所困扰。
虽然成功并不能简单的用财富来衡量,但刚刚处于失业状态的斯考蒂还是不免有些沮丧。要知道,当年在校园中的斯考蒂可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至于盖文,恐怕要仔细地翻看同学录才能获得一点并不明确的记忆……
“我知道这事看起来有些白痴。”盖文·艾斯的神情很平静,他有些无辜的摊开双手,肩膀无力的下垂着,和斯考蒂刚见到时的自信的商人不同,此刻的盖文显得很无奈。“你认为这是我编造的?”
“不。”斯考蒂不确定自己这样的回答是否合适。
“我并未编造,我也不知道怎么编造。她在和我说话时,会突然沉默下来,云雾掩盖着她的眼睛,眼神一片空白,成了我不认识的人。我叫她,她甚至听不到我,然后一声长叹,她回来了,双眼明亮的看着我,她甚至不知自己发生过什么……”显然盖文并不打算就这么把斯考蒂放走,他还是选择了把这个荒诞的故事讲到结尾。
斯考蒂真的开始后悔自己来这里了,他完全不想打听别人的生活,尤其是对自己来说仍然十分陌生的夫妻生活。也许是他的妻子有外遇呢?该死,这样的事……算了,也许盖文真的是需要帮助,他只好又坐回到角落的椅子里。
“她还经常四处游荡,天晓得她会到哪里去。有一天我跟踪她,我看她走出一幢公寓后,就变成我不认识的人,甚至连走路的姿势都变了。她发动了车,开到金门公园,她坐在湖边,凝望着对岸的栓子,你知道的,就是过去的大门。她坐在那儿很久,动也不动,而我必须回办公室了。可等我晚上回家问她做了些什么?她说她开车去了金门公园,坐在湖边,仅此而已。可她汽车的里程表显示她开了94公里,她去了哪里?”盖文努力控制着自己语气中沮丧的成分,尽量希望可以平静一点。
斯考蒂的好奇心被彻底激发了。从他被兴奋点燃的眼眸里可以感觉到,他正以一个警探的身份,在心里对自己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厄尼餐厅是旧金山一家十分著名的餐馆,简单的玻璃大门似乎并不出众,但可口的美味却使这里坐满了各色食客。
斯考蒂坐在吧台边,他依旧在思索究竟是否接受盖文的委托。穿过嘈杂的人群,斯考蒂很轻易地找到了盖文的身影,当然他的视线很快就被坐在盖文对面那个迷人的背影所吸引。金色的长发,墨绿色的长裙,衬托着白皙的后背,如此令人陶醉的背影应该有着怎样的面孔,斯考蒂急切地想获得答案。
恰巧此时,盖文和他的妻子梅玲站起身向斯考蒂的方向走来。
金色的长发被高高的盘在脑后,显出她那线条分明美丽生动的面孔,斯考蒂第一个感觉就是惊艳。这里所形容的惊艳,并不是通常单纯的漂亮,也不是妖冶,而是一种略带冷漠的美,颧骨的棱角将这份冷漠显示得既含蓄又清晰,衬托之下,她紧闭且略显生硬的嘴唇也变得柔和了,而墨绿色的长裙恰到好处的将她婀娜的身姿包裹着,更为她的气质增添了高雅的内涵。看起来,周围环境的嘈杂难以对她构成任何影响,恬静的神情始终停留在她的面孔上,淡蓝色的眼睛安静且温和。
斯考蒂努力将自己的意识集中起来,这样的女人,真的被痛苦所困扰吗?他决定接受盖文的委托,不为盖文,不为任何其他的原因,他只想帮助这个女人弄明真相,或者说是为自己更接近,更了解这个女人,找一个更合理的理由。
车子开得并不是很快,旧金山的街道在这个时间是不会有太多的车辆的,斯考蒂一边驾驶,一边从前面车子的后窗里欣赏着梅玲的背影。
今天的梅玲穿了一身灰色的职业装,和前一晚相比,更凭添了几分哀婉。斯考蒂很轻松,对于有20多年警探生涯经历的他而言,跟踪这样一辆毫无防备的车简直是太容易了。不过在他的心里,他更希望自己现在所做的是为了保护梅玲。
很快,梅玲的车向右拐进一条灰暗的窄巷,斯考蒂也紧跟着转弯跟了进去。
梅玲把车停下来,走进旁边的一扇门里。斯考蒂判断了一下两辆车之间的距离,刻意选择了一个比较远的位置把车停了下来。习惯性的,他先环视了一下四周,阴暗,略显简陋。斯考蒂皱了皱眉,显然这不是什么高档的地方。
推开门,是一条黑暗的通道。斯考蒂的脚步很轻,他小心地走到通道另一端连接的大门外,透过门,里面传来依稀的人声和音乐声。经验丰富的斯考蒂并没有直接推门而入,有谁会知道门里面有什么等待着他呢?
门被推开一条缝隙,梅玲优雅地站在门口不远的地方,她不知和店员说了些什么,很快,店员把一束粉红色的玫瑰花交给了她。
透过门的缝隙,斯考蒂注视着梅玲的一举一动。
真正的旅程才刚刚开始,斯考蒂终于明白梅玲的里程表为什么会显示94公里了,车子已经行驶到了旧金山的郊区范围,而显然梅玲并没有马上停车的意思。
好在梅玲似乎感觉到了斯考蒂的耐心出现了波动,她终于在一座教堂前把车停了下来。她穿过教堂高高的大厅,从侧面的小门走了出去,显然她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和所有的教堂一样,这里也安葬着许多这个教区的信徒。斯考蒂在靠近门口的树影下,远远的看着梅玲的背影。
一座已经有些古旧的墓碑,梅玲肃立在墓碑前。被高处树叶遮挡后的阳光照在梅玲的身上,斯考蒂可以感觉到她柔和的面孔上的哀伤,似乎是在心灵深处缅怀着什么。梅玲就这么站着,目光始终停留在墓碑的位置。
风吹动树叶,沙沙的声音提醒着斯考蒂时间的流逝。安静的墓园内,两个人就这么遥远的站立着。
不知过了多久,梅玲终于回身向斯考蒂所在的大门走来。斯考蒂侧身退了几步,把自己隐藏在树木和建筑物的阴影下,看着梅玲离去的身影,斯考蒂快步走到梅玲刚才站立的位置。
墓碑上写着:“卡拉多·瓦特之墓。”
斯考蒂一时无法弄清楚这个人究竟和梅玲之间存在着怎样的关联,他掏出纸笔小心地记了下来。
这里似乎就是梅玲每日要游览的地方了,没有距离太远,梅玲的车子又停下了。这一次目的地是荣誉美术馆。
梅玲坐在一幅油画的对面,和刚才在墓园时一样,她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对面的画像,深邃的目光好似要穿透画像,也好似在缅怀着什么。
斯考蒂远远地看着,可他很快就发现梅玲似乎真的和盖文所形容的那样,眼神一片迷茫,灵魂似乎游离到了别的什么地方。“我叫她,她甚至听不到我……”盖文的话又在斯考蒂耳边响起。斯考蒂决定冒险试探一下。
他假装欣赏墙上的画,慢慢向梅玲的方向走去,可直到他走到梅玲的身后,梅玲也好似没有觉察到一般,没有丝毫的反应。站在梅玲身后的位置,斯考蒂可以很仔细地欣赏对面的油画了。
画上的女人很年轻,大约和梅玲的年纪相仿,看上去似乎应该是上个世纪的某位贵妇人,胸前耀眼的红宝石项链显示着不寻常的富有和高贵。
斯考蒂的眼神深不可测,如平日一样,这证明他正在思考着什么。是的,他正在试图寻找梅玲和画上这个贵妇人的某种联系。不仅仅如此,他的眼神慢慢停顿下来,浮现出更多更复杂深邃的内容。
画上贵妇人和梅玲有着同样紧闭且略显生硬的嘴唇,同样冷漠的美貌,还有同样的发髻,更令斯考蒂惊讶的是,贵妇人手里的鲜花也是粉红色的玫瑰花,连包扎的方式都和梅玲拿的一模一样。
斯考蒂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平静了一下有些失控的情绪,缓缓地走到美术馆的入口处。
管理员的回答似乎让斯考蒂依稀找到一些答案,梅玲久久注视的油画,叫做“卡拉多画像”。
显然这里并不是梅玲游览的终点,从荣誉美术馆出来,她继续开车向前奔去。车子飞驰着,斯考蒂觉得有些疲惫,他皱着眉头,探询的目光停留在梅玲的背影上。
梅玲把车停在一幢老式建筑物前,斯考蒂没有马上跟上去,他靠在车座上,心头被巨大的疑团笼罩。梅玲秀丽的身姿出现在二楼最左面的窗口,她推开窗,脱去外套,对着外面的景色深深地吸了口气,原本冷漠的面孔上换上了温情、柔和的神情。
第四篇 迷 魂 记(2)
直到梅玲的身影消失在窗口,斯考蒂才走进建筑物,推开厚重的大门,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黑漆漆的楼梯,有些陡,旧式的扶手蜿蜒向上,屋顶很低,光线不是很充足,有些发霉的气息,尤其是房中央的水晶吊灯,分明就是上个世纪的风格。斯考蒂四处察看着,一边向楼梯走去。“你有什么事?”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从房间角落的柜台处传来,刚才大概她是坐在柜台里面,所以斯考蒂并没有注意到。顺着声音看去,柜台后面是旅馆放置房间钥匙和留言的柜子,斯考蒂立刻判断出这是一家旅馆。
“你是这家旅馆的经营者吗?”斯考蒂首先要证实一下自己的判断。
“是。”柜台后面是一个慈祥可亲的老年妇人,可此刻她的眼神中分明闪烁着戒备。
“请告诉我二楼左角的房间谁住在哪儿?”
“那个角落……”老妇人略微思索了一下,“恐怕我们不能提供这类的信息。我们的客人有隐私权,而且我相信这违反了法律。当然我想他们不会介意,如果……”
斯考蒂不想在这里解释太多,何况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讲述现在这种连自己都很混乱的情况。幸好他还留着警探的证件没有上缴,在这种情况下,这么做无疑是最方便的选择。
看过斯考蒂的证件,老妇人立刻换了一种神情,她有些夸张的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惋惜。
“天哪,她做了什么错事?”
“她姓什么?”斯考蒂换上了警探查案的语气。
“瓦特,瓦特小姐,西班牙姓。”
“卡拉多·瓦特。”
“是的。”
斯考蒂有些愤怒,他本能的感觉到盖文一定向他隐瞒了什么,起码盖文一个字也没有提起过卡拉多·瓦特。可事情很明显,梅玲肯定和卡拉多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这么多年,他一向以追究事件的真相为目标,他从来不能容忍当事人对他有任何的隐瞒,更不能允许欺骗他。
“可是她今天没有来。”老妇人摆弄着柜子里的房间钥匙。
“她没有?”斯考蒂开始不大信任眼前的这个老妇人了。
“是的。”老妇人的回答很肯定。为了证明自己所说的,老妇人还专门把梅玲房间的钥匙放在柜台上。
在斯考蒂的要求下,老妇人带着他去了那个房间,显然她很愿意和警察合作。可结果,在房门打开之后,斯考蒂惊讶地看到里面整洁但却空无一人。
窗户也是完好地紧闭着,从窗口看下去,旅馆的大门外只有斯考蒂一个人的车孤零零地停在马路边,梅玲好像从斯考蒂的眼前蒸发掉一般。
回城的路上,斯考蒂车开得飞快。
梅玲的公寓楼下,她的车早已静静地停在哪儿,好像没有离开过。细心的斯考蒂透过车窗玻璃,发现了那束粉红色的玫瑰花。
斯考蒂的脸色很难看,且带着几分不自然,他看了看坐在身边的米祺,欲言又止。
米祺带斯考蒂见的人是一家旧书店的老板——哈比里夫,据说这个城市里大大小小的故事都装在他脑子里,斯考蒂希望他能够回答自己想知道的所有问题。
哈比里夫是个个子不高的小老头,为人热情,也很健谈,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真的知道很多故事。1879年,在这个城市,关于卡拉多的故事有很多版本:美丽的卡拉多,悲伤的卡拉多,疯狂的卡拉多……
“她来自南方的一个小地方,有人说她来自教会区,年轻的卡拉多最初在酒店里唱歌,后来被一个有钱的男人带走了,还有了孩子,再后来,那个有钱的男人抛弃了她,离开的时候还带走了她的孩子。就这样,她被孤独的抛弃在大房子里了,再后来她疯了,拦住大街上每一个人问:‘我的孩子呢?你见过我的孩子吗?’最后她自杀了。”哈比里夫真的是个讲故事的好手,“对了,你去过的在爱笛街和高比街拐角处的旧房子,就是那个有钱有势的男人为她而建的。”
从旧书店出来,斯考蒂的情绪依旧很坏,虽然哈比里夫说了很多,但那全部都是卡拉多的故事。梅玲到底和卡拉多有什么关系,那才是他最关心的。
米祺兴奋地缠着斯考蒂问这问那,直觉告诉她,斯考蒂一定在做什么很有意思的事,而且没有告诉她。斯考蒂已经没有耐心和米祺说更多的东西了,把米祺送回家,自己就转身离去。
斯考蒂疾步如飞地走进盖文的办公室。“你还有多少没有告诉我?”一想自己可能被他欺骗了,斯考蒂就气不打一处来。盖文似乎早就等着斯考蒂来质问自己,他缓缓合上斯考蒂拿给他的美术馆里的介绍画册,平静地说道:“你注意到她的发型了吗?还有一件事,我太太有串红宝石项链是属于卡拉多的,是我太太继承的。她一直没有正式戴过,太老式了,不过,当她一个人时,她会把项链拿出来欣赏,然后戴在脖子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进入另一个世界,成为另一个人。”
看到盖文回答得比较爽快,斯考蒂转入他最关心的话题:“卡拉多·瓦特是你太太的……”
盖文回答得很迅速:“曾祖母。卡拉多被人带走的孩子就是梅玲的祖母。”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了,所有的解释似乎都顺理成章了。“我想这就解释了一切,任何有这样背景的人都会沉迷其中。”斯考蒂终于松了一口气。
“问题是她并不知道卡拉多。”这一次,盖文选择了如实相告。为了帮助梅玲,他情愿面对那些不堪的往事。
“为什么?”斯考蒂有点儿奇怪。
盖文这时侧过头,不再看斯考蒂,而是把目光投向一个不确定的目标,嘴唇动了一动,但没有说话。
斯考蒂意识到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他单刀直入地说:“你确定要我帮你拯救梅玲?”
盖文皱了皱眉,双手从画册上抬起来,抱住自己的脑袋,轻声说:“她妈生前告诉了我一部分,其他的是我自己查出来的。”
“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的女儿呢?”斯考蒂迅速追问。
“害怕!她的祖母也疯了,并且最终自杀!她的血液流在梅玲身体里,而且卡拉多,还有梅玲的祖母,自杀的时候都是26岁!”盖文情绪激动起来,他的声音突然提高,“梅玲今年就是26岁!”
“盖文?”斯考蒂用关切的口吻想平静一下盖文的心情。
“我不想失去梅玲……”盖文几乎是喃喃自语地说道。
又是新的一天。
可对于斯考蒂来讲,这一天并不好过。自从了解了梅玲和卡拉多的关系之后,他的心头总是不时的掠过阴影。盖文对于梅玲有自杀倾向的预言,让斯考蒂每天的跟踪行动变得尤为沉重。
今天的梅玲像要印证被死亡所困扰,身穿黑色长裙的她面色苍白,脸上的表情也更严肃。
荣誉美术馆里,梅玲依旧坐在卡拉多画像的对面久久注视着画像上的卡拉多,淡蓝色的眼睛好像被一层淡淡的云雾所笼罩,让斯考蒂看不出里面的任何内容。
和前几天一样,梅玲并没有注意到一直尾随着她的斯考蒂,走出美术馆,她下意识的向四周看了看,便向停放在一边的汽车走去。这一次,她没有再去那家旅馆,而是一直向海边开去。
此刻的海边显得有些清冷,高耸的大桥边只有梅玲孤单的身影。斯考蒂保持了不会令梅玲起疑的距离后,便放心地走下车,站在海边。
梅玲的裙角被风吹地飘扬起来,她慢慢地一步一步走近靠海的栏杆。手中粉红色的玫瑰花瓣被一片片的揪下来,撒向大海。看起来,她没有太多的为自己不是很寻常的举动所困扰,眼神冷静而寂寞的望着远处,花瓣不断从她的手中凋落,在海浪中随波逐流。
强烈的风迎面打在斯考蒂的脸上,令人感到窒息般的烦恼。一瞬间,斯考蒂好像突然闻到了死亡的气息,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让人心悸的感觉。这种感觉使斯考蒂的思绪又回到了不久前的那个深夜,眼睁睁地看着搭档从自己身边坠落的情形。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人声,没有城市的喧嚣,惟一的声音是当海浪拍打在岸边的石阶上时,发出的“啪啪”的声响。
斯考蒂突然有一种被痛苦袭击的痛楚,双手布满湿漉漉的冷汗。他努力让自己睁开双眼,企图摆脱梦魇的折磨。
远处一声沉闷的水花声,令斯考蒂突然清醒过来。他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梅玲不见了!
她去了哪儿?斯考蒂努力将自己的意识集中起来,他的思维渐渐清晰,同时,他的判断力也在渐渐苏醒。
很快,斯考蒂发现海浪中浮浮沉沉的身影。梅玲跳海自杀了!斯考蒂终于明了刚才那种死亡的气息从何而来。
斯考蒂用最快的速度冲到梅玲刚刚所在的栏杆边,从梅玲跳海的位置,纵身跃入水中。
梅玲似乎根本没有求生的欲望,她黑色的身躯和那些粉红色的玫瑰花瓣一起,随着海浪的涌动而漂浮着,那些凋零的花瓣,是她自己给自己的祝福和祭奠。
并没有花太大的力气,斯考蒂就抓到了梅玲。梅玲的身体软软的依靠在斯考蒂身上,没有挣扎,没有任何动作,就这样被斯考蒂随心所欲地抓着,拉回到岸上。
斯考蒂全身虚脱一般,他低头端详着梅玲的面孔,心底涌上一丝柔情,而此刻的梅玲好像睡着的天使,微微翘起的唇角,获得解脱般安详的表情。
斯考蒂的家。
杂乱的书桌,银制的咖啡壶,半垂的百叶窗,血红色的窗帘,桌子上的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厨房里,橱柜的侧面依次挂着白色的围巾,白色的衬裙和黑色的长裙,橱柜上还放着一个女用的手袋。当然,所有的这些都是梅玲的。
卧室的门开着,可以看到梅玲侧身躺在床上,柔软的长发散落在枕头边,从她的神情可以判断她一直都没有醒来,白色床单上放着一件血红色的睡袍,显得格外刺目。
客厅里,斯考蒂坐在沙发上,银制的咖啡杯放在他面前,咖啡是刚煮好的,还不断地有水汽升起。斯考蒂喝着咖啡,目光始终停留在卧室里梅玲的身上。他几乎就要说服自己,去相信什么鬼魂附身的说法,不然的话,他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自己看到的一切。
卧室里的梅玲翻了一下身,斯考蒂试探性地起身,可显然梅玲依旧在睡眠中,斯考蒂调整了一下坐姿,又拿起咖啡杯。
厨房里梅玲的衣服渐渐干了,斯考蒂的思路也慢慢清晰起来。为何不利用这个机会真正地接近梅玲,把全部的事情真相问清楚呢?梅玲才是真正的当事人啊,还有什么比这样更能准确得获得真相的呢?
突然,卧室里的电话铃声响起。
斯考蒂跑到电话机前,还不等听清楚是谁,就匆忙挂掉了。他还没有完全理清自己的思路,所以不希望梅玲在这个时候醒来。更何况,他也认为在经历了这样的一次惊吓之后,梅玲也需要更多的时间休息。
可是,就在电话机旁边的梅玲还是被吵醒了。她依旧闭着眼睛,下意识地晃了晃脑袋,好像要把什么念头驱逐出脑海似的,又好像是依赖这个动作使自己清醒,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从睡梦中醒来的梅玲立刻恢复了平日的冷漠和高贵,可很快她就发觉自己正一丝不挂地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而在她的面前站着一个更是完全陌生的男人,惊恐的神情停留在梅玲的眼睛里,她戒备地用被子把自己裹紧,盯着对面的斯考蒂。
“你还好吗?我想你需要这个。”斯考蒂尽可能使自己的语气温柔亲切,把床上的睡袍递给梅玲。
梅玲还是没能完全适应眼前的状况,她木然地接过睡袍,看着斯考蒂关上卧室的门,走了出去。
斯考蒂努力利用最后的时间整理自己的思路,如何建立梅玲对自己的信任是所有问题的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环节,一定不能把这次大好的机会白白浪费。可梅玲修长的身姿,令人惊艳的面孔,却不时地出现在他的脑海,让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重新开始。
卧室的门被打开了,穿着睡袍的梅玲依在门边,远远地看着斯考蒂。
“你最好到火边来,比较暖和。我已经尽量吹干你的头发。”看到梅玲长发垂肩,有些无助的表情,斯考蒂的脑海不时会产生空白,话语也因此变得不连贯。“你的衣服都在厨房,很快就会干的。”
梅玲没有动,依旧站在远处看着斯考蒂。眼睛里一半是警惕,一半是迷茫。
“坐到火边来,我帮你拿坐枕。”斯考蒂边说边把沙发上的坐枕放在壁炉边,同时为了打消梅玲的戒备,自己坐到了比较远的位置。
梅玲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只有两个人在的局面也让她稍微的放松了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应该没有恶意,否则自己如何能安全地睡到现在呢。刚才水里的冰冷,似乎也确实还潜伏在身体里,不时散发出阵阵寒意。她把睡袍又裹紧些,然后按照斯考蒂的话在火边的坐枕上坐下来。
“你要咖啡吗?”斯考蒂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梅玲。
第四篇 迷 魂 记(3)
梅玲有些茫然地把眼神投向正在跳跃的火焰,虽然对刚才究竟发生过什么她还无法准确的判断,但显然她还没有完全从恐慌中解脱。“我掉入海里,你救我出来的?”梅玲终于开口了。
“是的。”
“谢谢。”
斯考蒂感觉到梅玲的感谢并不那么真挚,更多的则是一种礼节的需要。那淡淡的语调,缺少通常劫后余生的人惯有的激动,难道说,她真的对所有的事情一无所知?
“你不记得了?”斯考蒂的思路突然清晰起来,他知道自己需要什么了。
“不记得。”梅玲的声音好像是飘在空气中一样。
“你还记得你去了哪里吗?”
“是,我当然记得。我一定是头晕,然后昏倒。”梅玲说完,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当时在哪里?”斯考蒂意识到距离问题的关键越来越近了,他坚定地用不容拒绝的口吻继续自己的问题。
“在防坡堤。我当然记得,我经常去那里。”
“你为何常去那里?”
“因为我喜爱那里,风景很美,特别是落日。”梅玲淡蓝色的眼睛不停的闪动,她低下头,又一次把自己投入到对火光的注视中,很明显,她不想和斯考蒂继续这个话题。“谢谢你的火。”
斯考蒂盯着梅玲面部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梅玲情绪的波动很准确的被斯考蒂捕捉到,他知道他所需要的答案很快就会明确了。
“之前,你在哪里?”
“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
“四处走走。”
梅玲的目光开始有意地回避斯考蒂的注视。
斯考蒂意识到梅玲是在欺骗自己,或者还有另一种比较荒诞的解释,那就是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我知道。之前你在哪里?”斯考蒂坚定地把问话进行下去。
“在市中心购物。”梅玲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就给出了答案,也许她决定用最直接的方式结束这种有些过分的对话。
斯考蒂有些沉不住气了,这个答案完全超出自己的预料。在没有整理清楚自己的思路之前,他暂时放弃继续追问。
斯考蒂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又帮梅玲倒了一杯咖啡说:“你最好喝点咖啡,我想咖啡还是热的。”
房间里有短时间的安静,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有木头燃烧时,火苗发出的“啪啪”的声响。咖啡浓郁的香气和木头燃烧时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充斥着整个房间。
“你问话非常直接?”这一次,梅玲选择了主动。
“抱歉,我不是有意无礼。”轮到斯考蒂回避梅玲的目光了,他的上身不由自主地挺直,有些僵硬。
“你不是,只是太直接了。你到那边去做什么?”梅玲把咖啡杯握在手里,房间里柔和的灯光将她的面孔衬托得更加迷人。
“只是走走。”
“那之前你去了哪里?”梅玲的脸上浮现出恶作剧的神情。
“我去了荣誉美术馆。”斯考蒂发现被动的方式也许效果会更好,梅玲的问题证明了二人之间正在慢慢地建立一种信任。
“那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吧!我从来没有进去过,但驾车经过时我觉得它很可爱。”梅玲明显比开始时放松了很多,话也多了起来。
斯考蒂喝了口咖啡,虽然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从他的眼神里还是可以感觉到难以置信。他想说就是你带我去的,是你的另一个侧面。不,这样不能解释清楚,可要说是另一个灵魂,一个死去多年的灵魂带我去的,又有点太悬,还挺吓人。想到这里,斯考蒂觉得后背有丝丝凉意。
“我很幸运,碰到你也在附近,谢谢!我给你制造了很多麻烦。”梅玲这一次的感谢比刚才要真诚许多,斯考蒂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话语间蕴涵的信任。显然谈话发生了作用,梅玲对斯考蒂建立了基本的信任。
“告诉我,你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吗?掉进旧金山湾?”
“不,从没发生过。”窗外已经漆黑的夜色提醒了梅玲,时间已经很晚了。
梅玲从厨房找到自己的手袋,习惯性地,她又用发夹把头发盘到头顶。斯考蒂注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盘好头发的梅玲又立刻和人拉开了距离,那双淡蓝色的眼睛,不再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又恢复了平日里冷漠和难以解读的茫然……
斯考蒂想帮梅玲把咖啡续满,可他的思想还停留在对梅玲眼睛的观察上,两个人的手碰撞在一起,不由自主地,斯考蒂把梅玲柔软的手指抓在手心……梅玲的手指十分纤细,斯考蒂可以感觉到她保养的极精致的指甲。可就是指尖,一丝冰冷传递到斯考蒂温热的手心,令斯考蒂立刻清醒过来。
梅玲的目光追随着斯考蒂的动作,最后停留在他的脸上,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斯考蒂仿佛触电般,把手猛地抽了回来。时间好像在此刻凝固,斯考蒂有些紧张,他不知道梅玲会用怎样的行为来回应自己刚才的举动?指责?拂袖而去?还是干脆给自己一个耳光?斯考蒂不由地为自己刚才的卤莽感到懊悔,毕竟梅玲是个有夫之妇,更何况自己还是被她丈夫委托来跟踪她的。他什么也没有说,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说什么,他只是看着梅玲,等待梅玲的反应。
梅玲好像故意在卖关子似的,面孔上依旧是平静、冷漠的表情,既没有动,也什么都没有说。斯考蒂觉得空气中似乎有种说不清楚的气氛在两个人之间缓缓地涌动。
突然卧室里的电话再次响起,斯考蒂好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他立刻站起身去接电话,从而把尴尬的局面甩在脑后。
电话是盖文打来的,他想知道梅玲现在的下落。斯考蒂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语气,平静地告诉盖文,梅玲正和他在一起,出了一些意外,不过他保证会安全地送梅玲回家,至于事情的细节,等以后方便的时候再告诉他。
挂掉电话,斯考蒂松了一口气。
外面的房间里寂静一片,听不到梅玲的任何声响,斯考蒂无法判断梅玲在做什么?也许她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把梅玲安全地送回家。斯考蒂转过身,令他惊讶的是,梅玲不见了!和下午在旧金山湾时一样,不过是片刻,梅玲已经不见了踪影。
斯考蒂追到公寓的大门外,夜色中可以看到梅玲的汽车正消失在前面街道的转弯处,应该是回家的方向。
斯考蒂有些失落,公寓门廊的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清晰地反射出斯考蒂怅然的表情。
一如和盖文的约定,一大早斯考蒂又跟在梅玲的车子后面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但令斯考蒂不解的是,今天梅玲并没有按照往日的惯例,去旧金山郊区的小镇。
斯考蒂跟着梅玲在城市的街道上穿行,斯考蒂渐渐感到梅玲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从车子的后窗看去,斯考蒂可以看到梅玲一直不停地向道路两边看,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车子两边的建筑物渐渐地熟悉起来,斯考蒂发现梅玲竟然开到了他所住的街区。难道梅玲是来找自己的?斯考蒂很快肯定了这个想法,因为梅玲的车子正好停在他公寓的大门前。
梅玲并没有去敲门,她站在大门旁边的信箱前,短暂的寻找和确认后,把一个信封投进斯考蒂的信箱。
斯考蒂坐在自己的车子里,看着梅玲所做的一切。
梅玲并没有表现出急于离开的样子,她站在公寓门前,看着大门发呆,似乎是在判断要不要敲门。她所有的表情都说明,此刻她的内心正在挣扎。
斯考蒂决定再次冒险,他想追下去,剥开所有的包装,把梅玲真实的一面都暴露出来。究竟是什么占据了她的内心?只有打开梅玲的内心,才可能揭开事情的真相。
梅玲显然决定离开这里,她转身向自己的汽车走去,斯考蒂快步踏上台阶,把梅玲堵在门口的信箱旁。
“给我的信?”斯考蒂微笑地看着梅玲。
“是的。你好。”梅玲脸上的紧张显示出她被斯考蒂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不过斯考蒂还是从她面容上的光泽感觉到今天的梅玲心情不错。
“我昨晚担心着你,你不该那样逃走,我本想开车送你回去,你没事吧?”斯考蒂的这些话绝对是真心话。
“是的,我很好,没有后遗症,我现在记起来那水很冷。”前几天笼罩在梅玲身上的阴郁一扫而光,像换了个人似的。
“是的。”斯考蒂欣赏着梅玲的笑容。
“我怎么做这么糟的事。你人真好。这是正式的谢函,同时向你道歉。”梅玲用手指指身边的信箱。
“你没有什么可道歉的,我还很喜欢呢……”斯考蒂意识到自己话语的不恰当,停顿了一下,“和你谈话。”
“我也很喜欢和你谈话。”
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气氛有些尴尬。
斯考蒂感觉到梅玲有些拘谨,向前跨了一步,故意用很轻松的语调调侃道:“我要打开我的信箱了。”
“我没法寄,我不知道你的地址,幸好有路标,我还记得这些电线杆,所以才让我找到你。”梅玲有些不安。
“这是我第一次感谢电线杆。”斯考蒂有些夸张地表达了自己欣喜的心情。
梅玲温柔地笑了,斯考蒂明白自己终于获得了梅玲的信任。要知道,信任是进一步沟通最基本的条件,也是心理医生了解病人症状最重要的环节。虽然他还不能确定梅玲真的在心理上需要帮助,但如果失去了信任的基础,那么,其他的一切都将是空中楼阁。
杉树自然公园。
一片茂密的森林。这里是旧金山著名的一处景观,全是参天的古树,没有人能确切说出它们的年龄,据说这里还有两千年前的古老树木,枝叶葱郁,密不透风。正午时分,这里依旧光线很暗,能见度很低。
梅玲答应了和斯考蒂一起走走的建议,二人出现在昏暗的密林中。
“你从没来过这里?”斯考蒂细心地帮梅玲把横在面前的树枝挡开。
“没有。”
“你认为如何?”
“所有的人都会死去,而它还继续活着。”梅玲回答得很平静,她的情绪显然又低落下来。
“这树的真名叫史圭尔,是常青树,不会死的。”斯考蒂边说边观察着梅玲的反应,他希望自己的话可以让梅玲更积极地看待生命。
“我不喜欢。”梅玲低着头,小心地绕过地上遍布丛生的荆棘。
“为什么?”
“因为知道自己会死。”
梅玲的话让斯考蒂的心狂震了一下。
为什么梅玲总是会想到死呢?和梅玲在一起的时光,斯考蒂总是会突然感受到死亡气息的袭击。难道是梅玲传递给他的吗?按照梅玲现在的生活状态,应该没有事情会令她如此伤感,可是为什么呢?
梅玲信步向密林的更深处走去,斯考蒂只好紧紧地跟在她身后,生怕莫名的危险又会突然降临。不知道为什么,斯考蒂总是觉得梅玲会在自己的身边突然死去,但愿这样的事不会发生。
树林深处的光线更昏暗了,和远处明媚的阳光形成鲜明的对比。
梅玲似乎对一个被锯断的树桩发生了兴趣。那是一棵老树,在横断面的年轮上,有不同年份的标记,大概是为了证明这里每一棵树背负的古老。斯考蒂也饶有兴趣,仔细分辨着那些年份:909,1066,1215,1492,1776……
好像被乌云遮蔽的天空,梅玲淡蓝色的眼睛又暗淡下来。“我出生在这里,也会死在这里。”梅玲指着年轮上的某个位置说,“对你而言,只是一瞬间,你根本注意不到。”
斯考蒂发觉此刻梅玲说话的声音明显改变了,苍老,凄凉,穿透人的鼓膜,一直到心脏的位置,她眼神也直了,空洞,什么内容也没有。当梅玲的眼神从斯考蒂脸上掠过时,斯考蒂一阵心悸,刺骨的凉意和死亡的窒息。斯考蒂恍惚间站在一扇门前,突然,门被敲响了。斯考蒂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规律的敲门声不断地催促他,他看着门,努力想知道门背后究竟是什么?恐惧闪过脑海……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秒……他终于抓住了门把手,可打开的门后面什么都没有。
林间的风很大,拍打在斯考蒂的脸上……所有的幻觉渐渐地远离了他,等他清醒,恢复意识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梅玲的身影了。
斯考蒂愣了一下,开始向林子的深处跑去,他要找到她,立刻就找到她!在她还没有被危险袭击之前,在她还没有被死亡吞噬之前,在她还没有在自己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之前……并没有跑太远,斯考蒂就在一棵大树的背面发现了梅玲。她背靠着粗壮的树干站着,双手背在身后,眼睛看着天空。
“梅玲,你现在在哪里?”斯考蒂无力地把手放在梅玲的肩膀上,似乎真实的触摸到梅玲的存在才可以让他安心。
“和你在这儿。”梅玲的语调依旧遥远。
“哪里?”
“不要追问。”梅玲显得很疲惫。
“你以前来过这儿吗?”斯考蒂谨慎地措辞,问得小心翼翼。
“是的。”梅玲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而且是丧失了生气的一个人,更准确的说,像一具躯壳。
“何时?你何时出生的?”斯考蒂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得更清楚。连他也不明白到底是要问梅玲她是何时来过这里,还是何时出生的。在他面前所要面对的,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思维的范围。
“很久以前。”梅玲有些迷茫,好像在整理纷乱的思绪。
斯考蒂知道自己离那扇门已经近在咫尺了,他毫不放松地继续追问,并加快了语速,施以压力。“在哪里?何时?告诉我,梅玲,告诉我,你在哪里?”
“不,我不能……”梅玲的声音变得尖锐,她内心仿佛正在痛苦地挣扎,她在和内心最深层的自己对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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