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27

《生死疑云》

  蝴蝶谷是当地著名的景点,艳名远播。可惜前来的旅游者却少之又少,传说是因为交通和采石死了6个人。一群观光的学生来到这里,住进了唯一一栋度假别墅。这时他们遇见了无数怪事,而且每人看到的情景都各不相同,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呢?


作者:大袖遮天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27

  车子在路上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公路拐了几个弯,路面质量越来越下降,最后变成泥土的路面。两旁的景色也随之变换,城市里的楼房屋宇已经远去,初时还能看见大片的稻田中有几间农舍,到了后来,连农舍也看不见了,只有延绵起伏的群山,好似屏障一般在路两旁矗立。路上飞扬的尘土从窗口飘进来,呛得人连连咳嗽。

  林霖雨看了看手机上的显示——车子已经走了两个多小时,就快要到达目的地了。

  他和几个同学约好在这个荒僻的蝴蝶谷探险。蝴蝶谷是位于灵州东部的山谷,四周青山环抱,只有一个朝外的狭小出口。林霖雨他们偶然从电视上得知有这么一个所在,当下约定一起来谷中探险。林霖雨由于有事晚走一步,其他的九个人都已经先在谷中等他了。他很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情况,无奈蝴蝶谷实在太偏僻,是电讯信号的盲区,屏幕上一格信号也没有。

  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冒险旅程?

  正沉思间,车子猛然一个急刹车,司机回头道:“到了。”司机满脸疲惫,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他本来不愿意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无奈林霖雨是他们局长的公子,只得勉强跑一趟,难免有点抱怨。

  “谢谢,辛苦了!”林霖雨跳下车,掏出条烟递给司机。司机收了烟,倒转车头,绝尘而去。

  林霖雨望着车子远去,吁了一口气,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来。

  蝴蝶谷四面都是青山,入口处由两块巨大的岩石包围,人站在岩石下,仰头望去,仿佛被包围在一口深井里。车子来的那条路一面靠山,另外一面却是极深的深渊,一望下去,看不见底。

  林霖雨从谷口进入,转过几块岩石,眼前豁然一亮。

  蝴蝶谷名为蝴蝶,果然不虚此名,谷中各色蝴蝶翩翩飞舞,如同大朵的鲜花漂浮在空中,四面青山隐隐,流水淙淙,地上长满鲜嫩的绿草,景色宜人。唯一有点杀风景的就是绿竹林中露出的房屋一角了。那个地方是一栋度假别墅。据说灵州市政府本来是预备在此建立一个度假村,将蝴蝶谷开发为一个新兴的旅游景点,无奈这里地势太过险要,施工不方便,才建立了一栋别墅,就已经因为交通和采石死了6个人。民间舆论沸反盈天,政府迫于压力,便将工程搁置一边,连本来准备修的路也只修了一半就草草了事。因此蝴蝶谷虽然艳名远播,真正前来的旅游者却少之又少,别墅的租金也就极其低廉,正好便宜了林霖雨这帮没多少钱的学生,将整栋别墅都包了下来。

  林霖雨穿过幽凉的竹林,到了别墅门前,轻轻扣门。绿草和野花经烈日一晒,都蒸腾出一种好闻的山野气息,另人倍觉神清气爽。

  别墅周身围满了绿色的爬山虎,屋顶有点象西方的城堡,圆圆的一个顶盖,一根长长的避雷针直辞苍穹;而门则是模仿古代的城门,黄铜表皮上钉着许多大铜钉,还有一对兽环,扣门之下,兽环与铜门相撞击,发出悦耳的声音。

  “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传来。林霖雨不由皱了皱眉头。那女孩的声音中似乎隐含着某种惊恐的意味,以至于林霖雨没听出这是谁的声音。

  “开门,是我,林霖雨。”他继续敲门,一边暗暗摇头——女孩子就是喜欢一惊一乍。

  门无声地开了。

  林霖雨走进门,不由怔住了。

  别墅内开着灯,四面窗户都被厚厚的窗帘遮住,透不进一丝阳光来。他的九名同学全部集中在正门的大厅里,看见他进来,他们全都露出复杂的表情,似乎是高兴,又仿佛是恐惧——恐惧?林霖雨不由暗自一笑,怎么会突然产生这种感觉?

  林霖雨站在门口,等了几秒钟,没有一个人说话,连刚才来给他开门的刘莎也悄悄地退开了。大家静静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一个突然闯入的外人,只不过一天不见,这些平时玩得极好的同学似乎都变得陌生了。

  是我神经过敏吧?他悄悄嘀咕一声,清清嗓子,在唇边展开一个微笑:“兄弟们,看见我怎么不欢迎啊?”他这样一说,那些同学互相看看,发出轻轻的笑声,渐而是大笑。

  “小林子,”陈若望走上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想到这里这么偏僻吧!”陈若望是他们这些人中年纪最大的一位,平时俨然是老大哥,对大家都很照顾。其他同学也都纷纷走过来,亲热地跟他打招呼,一张张笑脸十分灿烂,打消了他刚进门时的异样感觉。

  “外面很大的太阳,怎么不开窗?”林霖雨说着便要去掀开窗帘,就在这时,他听见好几个人同时惊叫:“不要!”声音惊慌莫名,而陈若望则已经扑上来拽着他往后拖。他愕然回头,发现大家面上都是一片惊惧,刘莎和冯小乐胆子最小,甚至眼泪都要出来了,鲁刚和粟诚则站在陈若望身后,身形将动未动,似乎是也要扑上来捉着他,坐在沙发里的江欢雅、岑宇扬、杨飞和白笑笑似乎都惊吓过度,有些发呆地望着他们,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刚才那种异样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心里又是一颤,将欲揭窗帘的手放下——所有的人都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你们怎么了?”他问,“我一来就觉得不对劲,出什么事了?”他望着大家,可是每个人都不敢和他的目光对视,一个个心虚地垂下眼帘。他在他们脸上扫了一眼,将目光停留在陈若望的脸上。

  陈若望尴尬地四处望望,和其他人交换了几个微妙的眼神,终于抬起头来,直视着林霖雨:“小林子,实际上,我们已经准备结束这次旅行了。”他停下来,等着林霖雨说话。

  林霖雨没有做声,继续看着他。

  陈若望叹了口气。

  “小林子,过来坐下。”杨飞坐在沙发上对他招招手。他依言过去坐下。大家都围拢来,坐在他的周围。

  “为什么突然要离开?”林霖雨问。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露出复杂的表情。

  “我来说吧。”杨飞叹了口气,“我们急于要离开这里,是因为这里闹鬼!”“闹鬼?”林霖雨不能相信地望望其他人,大家纷纷点头。

  “怎么闹的?”他不相信世界上有鬼。

  杨飞一楞,过了几秒钟才道:“就在这栋房子里,昨天确实闹鬼了,但是我们已经约定再也不提这件事情,因为实在太恐怖,我们都没有胆量再提。”他的声音小下去,低垂了眼帘,面色又变得苍白起来。

  林霖雨绝对不相信世界上有鬼!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28

  但是他也知道,这些同学都不是胆小的人,杨飞和陈若望等人都是不信鬼神之说的,然而他们现在都是一副被吓破胆的表情,可见昨天发生的事情确实很可怕,甚至可怕到了他们提都不愿意再提起的地步。

  “你若是不愿意走,你就自己留下来,”白笑笑突然尖声道,“谁想留下来请自便,我是一定非走不可!”她的脸色白得有点发青,神色几乎有点狰狞了。林霖雨愕然地看着他,在他的印象中,白笑笑一向活泼开朗、遇事大而化之,现在却变得有点不认识了似的。

  似乎所有的人都改变了,林霖雨看着大家,心里又一次产生了这种想法。他突然注意到,客厅里放着几个旅行包,数了数,一共九个,加上他自己一直提在手里的包,一共十个。也就是说,大家的行李都在这里了,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离开蝴蝶谷。以林霖雨对他们的了解,如果不是发生了极其可怕的事情,他们是不会这么做的,实际上,粟诚和杨飞在学校里是以勇敢著称的,他们甚至曾经相约在学校后山的坟墓从中坐了一个晚上,赢来一顿丰盛的夜宵,但是现在连他们都极度害怕……。

  “好吧,我们走吧。”他说,“但是我要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我会被好奇心憋死!”其他人又交换了几个含义复杂的眼神,林霖雨很不喜欢他们这种眼神,那让他感觉大家共享一个秘密,而他却被排除在外,好象他是一个局外人。

  “可以,”陈若望说,“但是要等到离开这里以后。”“成交!”林霖雨说。大家都松了口气,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东拉西扯,每个人都渐渐恢复了常态,白笑笑不断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岑宇扬也慢条斯理地说他的冷幽默。

  似乎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但是林霖雨注意到,每个人都会时不时地偷看他,等他一注意到,立刻又将眼睛移开。他心里产生了很不愉快的感觉。

  也许这别墅确实有问题,大家在这里住了一夜,仿佛都受到影响了。

  他开始打量起别墅来。

  这栋别墅内部结构十分简单,地面上铺着猩红的地毯,中央一张大沙发和长长的木茶几,正对着门的是一个巨大的吧台。大厅两侧有几道门,分别通往活动室、厨房和洗手间,另外有一扇后门,被锁得紧紧的。大厅四面墙壁上,各有一扇窗对外,但是现在都被窗帘遮住了。

  靠左边墙壁,是一道隐蔽的楼梯,直通二楼。林霖雨抬脚正准备上楼,被陈若望拉住了:“不要上去了,不是说了这里闹鬼嘛,没离开这里之前,大家还是都留在客厅吧。”坐到沙发上,和大家聊着闲话,林霖雨仍旧是觉得十分别扭,似乎有一层深厚的隔膜横亘在他和其他同学之间,大家的话题都有点不着边际,带着刻意的痕迹。

  他不愿意再看别人的表情,因为那些表情,无论是热情还是嘲讽,都似乎稍微过度了一些,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他只有将目光转开。

  然而别墅内部如此简单,没有什么值得看的,这使他又一次注意到那些窗帘。

  为什么要拉下窗帘?他忽然想起这个问题。回想起他刚才想要拉开窗帘时大家的表现,他心里的疑虑加深了。

  “这里闹鬼是吗?”他装做漫不经心地说,“那么为什么不拉开窗帘让阳光进来?鬼怕阳光的不是吗?”谈笑声噶然而止,大家都静静地看着他,有几个人明显的流露出紧张的表情,另外几个人虽然明显掩饰,但是从他们悄悄绷直的身体,也可以看出他们的紧张。

  一时谁都没有说话。林霖雨觉得有点尴尬,咳嗽了两声,正待开口,坐在他身边的江欢雅突然说话了:“告诉他吧,”她的手指在膝盖上来回摩挲,“反正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不如告诉他算了。”其他人没有作声,只是盯着她。

  江欢雅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对林霖雨招招手:“你过来。”林霖雨正要走过去,衣襟却被白笑笑拉住了。

  “欢雅,你是不是疯了?”白笑笑又害怕又生气,咬着牙道,“你是不是要吓死他?”江欢雅静静地看着她,不说话。

  “行了,笑笑,”杨飞轻轻拉开白笑笑,“让欢雅说吧,你还不相信欢雅吗?”白笑笑不情愿地松开手,林霖雨走到江欢雅身边:“到底怎么回事?”“你看这里。”江欢雅指着窗边一处地面。

  那一处地面,仿佛是被火烧过,红色的地毯烧成焦黑的颜色,有几处破了洞,露出下面的地板转来。地毯上微微散发出烧焦的味道。

  “这里被火烧过,是你们不小心干的?”林霖雨问道。

  江欢雅摇摇头:“不是我们,是太阳。”“什么?”林霖雨有点不太明白,“你们在这里放了凸透镜吗?”他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江欢雅没有笑,依旧是苍白着脸,看着他,直到他渐渐止住笑声,尴尬地低下头去。

  “我们刚来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这里的窗帘,”整个大厅里只有江欢雅一个人在说话,其他人渐渐围拢来,注意地听着,“我记得,那时候,我的旅行包是被杨飞提着,因此我走在最前面,加上我一向喜欢阳光,所以,一进门,我便第一个冲过来开窗。这扇窗就在门边,我当然也就先掀开这副窗帘。”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大家都静静地等着下文。她看了看林霖雨,他脸上满是专注的表情,“你喜欢看恐怖小说么?”她忽然这样问林霖雨。

  “我从不看那种东西,全部是自己吓自己。”林霖雨说,“我知道你们女孩子很喜欢看这种东西。”他微笑一下,催促她继续往下说。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28

  江欢雅也微笑一下,继续说道:“我虽然喜欢看恐怖小说,但是我可以肯定,我们那天遇到的事情,绝对在任何恐怖小说里都没有出现过。我刚一拉开窗帘,还只露出一小道缝隙,一丝阳光窜了进来,落到我身上,我觉得十分温暖,但是那阳光投射到地毯上,却变成了火!”

  她的眼睛陡然睁大,吓了周围的人一跳,她的声音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仿佛又亲眼见到了当时的情形,“你看,这地毯这么厚,寻常的明火在短时间内都很难将它点燃,但是那阳光一落到地毯上,地毯竟然如同浇了汽油一般,瞬间燃烧起来。我当时吓了一大跳,赶紧跳开,窗帘自然就落了下去——阳光刚刚消失,地毯上的火,又立刻如同被水浇了一般,瞬间熄灭了。”她说道这里,已经十分激动,不由得停下来喘了口气。林霖雨只觉得她说的仿佛是天方夜谭,简直是在说故事,不觉露出一个不相信的表情。他看看其他人,他们的表情十分复杂,看不出内容,尤其是冯小乐,望着江欢雅,眼神有几分微妙,似乎含着一丝笑意。

  “你不相信?”江欢雅问林霖雨,“你只是听说,当然不会相信。可是当天我们都惊呆了,站在窗前,看火起火灭,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要知道,我们既然喜欢探险,当然不是胆小之徒,仅仅是这么一点奇异的火,绝对不会令我们害怕,但是就在火熄灭的同时,我们听到了哭泣声。”她又一次停下来,叹了口气,“我有点累了,小乐,你继续说吧。”冯小乐听到江欢雅的话,似乎呆了呆,清了清嗓子,继续往下说:“那是一个女人的哭泣声,我们当时听了,都并没有想到其他,只是以为房子里有个女人,于是陈若望便大声问:'谁啊?'”说到这里,她望了望陈若望,陈若望点点头,似乎是赞同她的话,她微微一笑,又道:“可是没有人回答。粟诚脾气急噪,扔下旅行包便在房中四处寻找,想要找出那个哭的人来,我们也跟着一起找,可是几乎将房子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更加奇怪的是,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哭泣声总是那么清晰,仿佛就在我们耳边,我们分散到楼上楼下地找,可是每个人都肯定那个哭泣的人就在自己身边不远。找了很久,我们终于有些害怕了,再想到那道奇怪的火,更加心神不安,大家聚在客厅中,有些拿不定主义。就在此时,那哭泣声突然停止了,洗手间却传来了哗啦哗啦的水声,好象有个人在用手拨水,我们一起冲到洗手间,只看见浴缸里慢慢地装了一缸清水,表面浮着沐浴液的泡末,这倒罢了,”她忽然睁大眼睛,凑近林霖雨,压低声音,“但是,没有任何人靠近浴缸,甚至连轻微的震动也没有,浴缸里的水和泡末却不断自动扬起,就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在那里洗澡。那时候我们已经很害怕,但是,更加可怕的却在后头。”她咽了口唾沫,林霖雨已经听得十分入神,不断催促她继续说下去,其他人也是一副又害怕又想听的神情,这使得冯小乐不禁有些得意,目光飞快地扫了江欢雅一眼,继续道:“我们正要退出的时候,那浴缸里的水突然如同潮水般铺天盖地地涌出——涌出的水那么多,不但浇得我们全身湿透,连客厅里的地毯也湿了大半。”林霖雨看了看地毯,干燥异常,没有一点湿处,不由露出诧异的神情,冯小乐注意到他的表情,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只比你早来一天,地毯不可能这么快就变干?嘿嘿,你一定想不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们当时都已经惊慌莫名,一股脑地往外冲,这时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一副窗帘忽然无风自扬,阳光从窗口透进来,金光闪闪,但是这金光落到地毯上,又变成熊熊火焰,凡是有水的地方,都燃烧起来,连我们身上,也在疯狂地燃烧,就好象刚才浇在我们身上的,不是清水,而是汽油。我们粹不及防,一个个在地上乱滚乱爬,想要灭了火,但是地上是一片火海,又怎么会灭得了?我想要逃出去,陈若望却拉住了我,他说,既然太阳光会点燃我们身上的水,那么出去暴露在太阳下,岂不是自寻死路?那火虽然在身上燃烧,却一点也不痛楚。我们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又听见那个哭泣的声音,哭了一阵,火又倏然而灭,地毯上和我们的身体,没有留下一点火的痕迹,连先前的水迹也没有了。我们面面相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继续在这别墅里呆下去了,当下提了包便打电话联系车子要出去,不料旅游局的人回话说,最快也要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才有车。当时已经是下午,如果从这里走出去,到有车的地方,至少也要走四个小时,我们没有办法,只得留在这里住了一夜。”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

  “继续呀,后来呢?”林霖雨追问道。

  “说完了,”江欢雅说,“你不是问我们为什么不肯打开窗帘吗?这就是原因,至于后来的事情,我们真的不愿意再提起,只希望旅游局的车快点到。”说着她看了看墙上悬挂的大钟。

  林霖雨虽然听说这样离奇的事,但正因为太过离奇,简直有点离谱,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相信这种事情。然而其他人的面色都十分凝重,又显然不是假的。依照林霖雨的脾气,他是很想再在这里住一晚,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既然其他人都如此害怕,他也就不便提出这个要求,只得作罢。

  “车子什么时候来?”他问。

  “应该快到了。”陈若望说。每个人都流露出期盼的表情。

  正在此时,忽然一道电光横贯客厅,过了几秒钟,一声炸雷在屋顶滚过,空气中迅速浮起水腥味,没过多久,只听见外面响起了鼓点般的雨声。大家纷纷掀开窗帘朝外看,只见漫天乌云翻卷,银亮的雨丝如同面条般一根根直往下落,四处狂风涌动,花草树木俱在风中起舞,空气温度迅速下降,蝴蝶谷提前进入了黑夜。

  “下雨了。”岑宇扬忽然低声道。

  一只白色的蝴蝶被雨打得跌跌撞撞,不断往窗玻璃上撞,想要进来避雨。刘莎看它可怜,将窗户微微开启一道逢,强烈的风立刻夹着雨水从缝隙中猛灌进来,蝴蝶却被风雨吹落了。刘莎不由叹了口气。林霖雨知道她一向很喜欢小动物,遂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蝴蝶天生天养,等雨一停又会飞起来的。”刘莎微笑一下,两道愁眉却始终没有展开。

  茶几上的电话在此时刺耳的响起。

  “喂?”杨飞接过电话。

  “是不是旅游局的车来了?”白笑笑期待地看着他。

  电话那边说了几句话,杨飞的脸色骤然改变:“一点办法也没有吗?”他的神色突然如此紧张,让大家都不由担心地看着他。

  对方不知说了句什么,杨飞沉默了一阵,低声问:“要多久?”对放又说了几句话,杨飞黯然道:“好的,谢谢,再见。”放下电话,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嘶哑:“旅游局的车,到了蝴蝶谷外……。”大家都没有做声,静静地听他的下文。

  “但是,”杨飞低下头,“山路被暴雨冲垮了,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进来,修好路至少需要一个星期。”屋内变得格外安静,只有风雨的巨响在回荡。

  过了不知多久,江欢雅低声道:“那么,我们要在这个别墅里住一个星期?”其他人没有说话。所有人当中,只有林霖雨没有觉得失望,他正想继续留下来,看看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们非走不可。

  “若望,天快黑了,带我去我的房间看看吧。”林霖雨道。陈若望被刚才的消息弄得有点魂不守舍,随口答应了一声,便带着他往楼上走。林霖雨一边上楼一边回头,见楼下诸人依旧是一副失望的表情,不言不语。

  他只得暗暗叹息一声。

  楼梯是螺旋式上升的,十分狭窄,仅容一人走过,走到一半便看不见楼下的动静,只有陈若望高大的身影在前面带路。天色本已经和夜晚一般黑,二楼没有开灯,一楼的灯光也在楼梯的转折处嘎然而止,无法传到楼上来。因此走到一半时,他们几乎就是在摸索着上楼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30

  上了二楼,更加是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陈若望在前面走着,跟着脚步声一步步走过去,依稀是到了一扇门前,陈若望将门拧开,走了进去。林霖雨跟进去,随手将门关上。

  “开灯吧,若望。”林霖雨随口道。

  但是陈若望没有出声。

  林霖雨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这间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但是刚才分明是陈若望开门带领他进来的。他只得摇摇头,暗笑自己荒谬。

  “若望,开灯啊。”他又一次说道。

  他听见黑暗中传来“啪”地一声开关的声音,电灯倏然亮了一下,突然又黑了下去。

  然而那一下的光亮,已足以让林霖雨看见一点东西。

  他看见前面一个熟悉的背影,却绝对不是陈若望。

  他正想仔细看看,灯光却陡然熄灭。

  “若望?”他轻声叫了一声,却没有人回答。

  他不由紧张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大家苍白而恐惧的表情,连同那个别墅闹鬼的故事,刺激着他的寒毛一根根竖起。

  “小林子。”门外突然传来陈若望叫他的声音。

  他一直以为陈若望在这间房间里,然而这声音怎么会在外面响起?

  如果房间里的不是陈若望,又会是谁?除了他自己和陈若望,其他人都集中在楼下大厅。楼梯那么狭窄,绝对不可能有人从楼下上来而不经过他身边,也绝对不可能有人经过他身边而他会不知道!

  “小林子,你慢点走,这里的灯坏了。”陈若望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林霖雨透过墙壁仍能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而在陈若望的脚步声里,还夹杂着另外一个人的脚步声。

  也就是说,陈若望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

  林霖雨再也忍不住,急忙冲到门边,奋力拧开门,就要冲出去。

  但是,他一冲进门中,不到一秒钟,便立刻撞到一个软绵绵的躯体,鼻腔中也闻到一股浓重血腥味,扑面而来的,是许多柔软的衣料。

  他赫然竟是撞进了一个大衣柜!

  他一时惊呆了,有几秒钟没有说话,张大口不住喘息,而那个被他撞到的躯体,已经顺势倒在他肩上,一动不动。

  他忽然大叫一声,狂叫道:“若望,若望!”他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变形,完全不是他本来的声音。

  他只听见一阵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许多人冲上了楼梯。

  灯光陡然大亮,粟诚和杨飞首先出现在门口:“小林子,你没事吧?”然而他们没看见林霖雨,没看见任何人。在林霖雨发出狂叫的房间里,只有空空的床和家具,没有人的影子。

  他们不由呆住了。

  其他人随后赶来,也不由得呆住。

  呆了一小会,他们立刻大声叫林霖雨和陈若望的名字。

  “我在这里。”陈若望的声音从对面的房间传出来。

  这里的房间共有十一间,环绕成一圈。粟诚他们推开的是正对楼梯的房间,而陈若望的声音,则从与这间房间相对的另外一边传来,他们只得绕过一个半圆,走到那边房间里。

  陈若望独自站在房间中,有些发怔地看着他们:“出了什么事?我好象听到小林子的叫声?”粟诚狐疑地看着他:“他叫得那么大声你没听到?你不是一直跟他在一起吗?他哪里去了?”陈若望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哪里去了?他不是就在你们前面?”粟诚等人的脸色也变得惨白:“你说什么?”他们前面除了陈若望,没有其他任何人。他们朝前后左右都看了看,仍旧不见林霖雨的踪影。

  陈若望额头开始淌下冷汗:“小林子,你怎么不说话?”粟诚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直看得他极不自在。他面色本已惨白,如今更加有几分惨绿。

  “小林子,你说话好么?”他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前面。他的目光似乎真的是正在盯着某个人看,但是其他人只看到他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大家的目光充满怀疑和恐惧。

  陈若望一边不住抹汗,一边走近林霖雨。他分明看见林霖雨站在他和粟诚之间的地方,看着他微笑。他伸出手,碰了碰林霖雨,分明是柔软温暖的人的身体,为什么其他人就是看不见?

  然而接下来,他却发现,自己的手掌,竟然就这样穿透了林霖雨的身体,而林霖雨,依旧保持微笑,望着他,一动也不动,一声也不吭。

  他不能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慢慢抬起那只手,举到自己面前,仿佛要将那手掌看个清楚。

  粟诚一直盯着他,直到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手上。

  “你到底在干什么?”粟诚厉声道。

  陈若望慢慢抬起头,一个个地看过去,看着这些好朋友们。这些朋友,竟然都那样怀疑地看着他,没有一个人露出少许的信任。

  他忽然惨笑一声,往门外走去。

  大家不知为何,竟然都纷纷让开道。

  没有一个人敢阻拦他,也没有一个人敢给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陈若望慢慢地走下楼梯,走到大厅,忽然大叫一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30

  他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看见林霖雨。

  林霖雨站在大厅中,面色苍白,喘息未定,看见他下来,立刻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迎上来:“若望,你到哪里去了?”他的声音很大,楼上的粟诚等人也听到了,只听见又是一阵楼梯乱响,大家都跟下楼来。

  “小林子?”杨飞第一个冲上来,握着林霖雨的手,“你到哪里去了?”他们一冲下来,陈若望又是全身一震,似乎要说什么,却又止住,只是摇头叹息。

  林霖雨茫然地摇头,他望着陈若望:“这间别墅的确有古怪。”听得他这样一说,陈若望露出一个十分怪异的表情,似乎是惊讶,又似乎是害怕,林霖雨朝他走近一步,他却猛然往后一退,才退得一步,却又立刻站住,喃喃道:“不可能是你,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你!”“你说什么?”林霖雨大惑不解。其他人却仿佛都听懂了陈若望了话,本来已经握着他手的杨飞,突然松开手,也是一样后退,一边退一边摇头:“怎么会是你呢?不可能!”粟诚等人望望他,又望望陈若望,显出极度迷惑的样子。

  林霖雨再次分明地感觉到他们隐藏着一个秘密。

  “到底怎么回事?”他直盯着陈若望。

  其他人也都望着陈若望,似乎他们也有许多不知道的事情。

  而陈若望的表情,也是万般疑惑,仿佛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么?”江欢雅突然开口道,“既然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如将自己遇到的事情都说出来,或许可以弄个明白。”她的提议一出,大家纷纷表示赞同。林霖雨首先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拍拍他身边的位置:“若望,坐下来说。”但是陈若望迟疑地看着他,并没有坐到他身边,而是坐到了一米外的一张椅子上。

  其他人也都没有坐沙发。

  大家都小心地与林霖雨和陈若望保持一定距离,陈若望苦笑一下,表示理解。而林霖雨却有些愤怒,腾地从沙发上站立起来,一个人远远地离开人群,走到窗边,深吸一口雨中潮湿的空气,这才觉得心中郁闷稍解。

  “谁先说?”他冷冷道。

  大家都默不作声。陈若望见林霖雨表情非常难看,只得清了清嗓子:“我先说吧。”他张嘴欲说,却发现一时很难说清楚,只得皱眉苦笑:“大家不如跟我们上楼,边走边说,坐在这里说,只怕说不清楚。”大家交换一个眼神,望了望隐藏的楼梯,心里都十二分不愿意再上去。然而想到要在这里住一个星期,这种奇怪的事情如果不弄清楚,这整整七天又如何度过?

  于是大家再次上楼。

  这次上楼,因为已经有所准备,先提了一个手电筒,一上来就立刻打开走廊里的灯,四处豁亮,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陈若望在前领路,沿着走廊,朝他先前从里面冲出来的那间房间走去。大家都默不作声,只有沉闷的脚步声响起。走了几步,陈若望猛然站住,转过身来,望着大家:“不对”他面色煞白,就这样定定地看着大家。大家都被他看得有些发毛,跟在他后面的林霖雨低声道:“什么不对?”未等到回答,粟诚也低低惊呼一声:“是不对!”他这么一声惊呼,其他人也跟着“啊”了一声,面色也都改变,似乎想到了什么很可怕事情,有几个人甚至准备掉头下楼。只有林霖雨什么也不明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怎么了?”没有人回答他,沉默了一阵,陈若望一咬牙,加快脚步,朝那间房走去。林霖雨正要跟上,却发现其他人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有些惊讶,不由皱着眉头扫了他们一眼,自己跟了上去。其他人被林霖雨这么扫了一眼,竟然都露出心虚的表情,互相望了望,竟似乎不敢对视,低下头去。粟诚和杨飞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想了想,也跟着走上去。

  由于他们当时下去得匆忙,谁也没有想到关门,那房间的门仍然大敞着。陈若望走在最前面,很快就到了门口。刚刚抵达门口,他便倒吸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正好撞上跟在他身后的林霖雨。

  “怎么了?”林霖雨一边问,一边走上前,朝房门内看去。

  那间房内堆满杂物,看来是个专放杂物的房间,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他狐疑地回头望望,陈若望额头冷汗涔涔,张大嘴望着他,十分害怕。粟诚和杨飞也已经走了过来,两人身材高大,站在林霖雨身后,越过他的肩头望去,只看了一眼,两人也是同声惊呼,往后退去。

  林霖雨终于忍耐不住,转过身,面对他们,愤怒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和我打哑谜了!”他的愤怒起了作用,陈若望抹了一把冷汗,分开杨飞和粟诚,走到他身边,指着房间道:“就是这里。刚才,我就是带着你进了这间房。”“是吗?”林霖雨又一次打量着这间房间,仔细看了看,摇摇头,“不是。我进的那间房,有一个巨大的衣柜……。”说到“衣柜”两个字时,他突然打了个寒噤。

  陈若望的表情又变了变,他的面色本已惨白,这番一变,却又变得通红,然而这红色只迅速一闪,复又恢复惨白。他喃喃道:“真怪,真怪,这里怎么会有衣柜?”“不错,”粟诚也喃喃道,“这里只是杂物间,没有衣柜,也没有床,也没有桌子和椅子——莫非,我们记错了?开始并不是这间房?”说到这里,他眼睛一亮,精神也振奋起来:“是的,一定是我们记错了……”“没有记错,”杨飞苦涩的声音打断了他话。杨飞指着门上飘飞的一片破布:“你看,这是我们刚才出来得匆忙,我不小心在门上挂了一下,留下来的。”几人又是惊疑地对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31

  留在他们身后的其他人,这时也已经慢慢走过来,看见房间里的景象,面色也变得和他们一样难看。

  林霖雨只感觉有一团烟雾笼罩在别墅里,谁也不知道完整的细节,大家都不知道其他人遇见了什么。他在楼上那一小段时间里的遭遇也是非常令人骇异的,然而自从下楼,直至现在,他竟然一直没有机会找个人说说他的遭遇,也似乎没有人关心他遭遇了什么事情。这令他分外憋闷。

  “你们不想知道我遇到了什么事么”他决定先说。说完这句话,其他人仿佛有些惊讶,望着他,有点发呆的样子。粟诚轻轻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说出来。他看了看其他人,没有人表示反对。

  于是他慢慢地说起了自己遇见的事情。

  走廊里虽然灯光明亮,但是大家都各自被自己所知道的事情所惊吓,加上林霖雨的描述也确实令人心惊,几个人不由越来越靠拢,女孩子们将手紧紧攥在一起,以驱赶越来越重的恐惧。等到林霖雨说到衣柜里那个躯体朝他身上倒下来时,有三四个人同时发出惊呼。

  “后来怎样?”刘莎的声音有些变调,睁大眼睛问他。

  林霖雨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那个沉重的躯体,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倒在林霖雨身上时,他的确是非常害怕,以至于他发出了尖利的叫喊声。

  喊过之后,他便听见大家上楼的声音,接着房门被人打开,灯光刷地亮起来,粟诚和杨飞出现在门口。他来不及说什么,立刻低头看倒在自己肩上的是什么。

  在灯光下,可以看得分明,倒在他肩上的,并不是什么人的身体,而是一个装满了破布的袋子,袋子里还塞着一些鸡毛,那股腥味便是鸡毛所发出的。他暗暗松了口气。

  然后,他看见陈若望站在他面前,他立刻伸手出去,想要拍拍陈若望的肩膀,却不料,他的手就这样穿透了陈若望的身体,仿佛穿过空气一般轻松。

  他目瞪口呆。

  “不对!”他说到这里,陈若望、粟诚和杨飞同时打断了他的话,令他全身猛然一震:“有什么不对?”杨飞正要开口,江欢雅道:“一个一个地说罢,我看这事古怪得很,大家一起说,恐怕说不清楚!”杨飞等人张大嘴,半天没有做声,终于点点头,示意林霖雨继续说下去。

  林霖雨接下来说的话,却又让他们吃了一惊林霖雨正在发呆,却看见陈若望大叫一声,转身跑了出去,其他人也跟着跑了出去。他楞了一下,正要也跟上去,灯却在这一刹那突然熄灭了。

  突然陷入黑暗之中,他本能地凭着记忆朝门口走去。

  从陈若望冲出门,到灯黑,之间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从林霖雨站立的地方,到房间门口,不会超过2.5米的距离。

  因此林霖雨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弄错门的方向。

  然而,他一直这么走下去,一直走,终于发现不对劲——这个房间远没有这么大,他走了这么久,早就应该到了门口。

  冷汗从他背上一粒粒地冒了出来,他不知自己是应该继续走下去,还是回头。

  或许,自己已经在无意中出了门?他心存一丝侥幸。

  忽然有一丝风吹来。

  有风,就是有一个开放的空间,这么说,他的确是走出来了 ?他惊疑不定,迟疑地摸索着继续前进,不久便摸到了一排光滑的扶手。

  这是走廊的扶手,上楼时曾经摸到过。沿着扶手朝前走,他慢慢下了楼。

  他本以为会看见那些先冲出门的人,但是楼下的大厅,却是静悄悄、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

  他不觉有些晕眩。

  正在此时,陈若望从楼上冲下来了,而其他人,也紧跟在他身后。

  “以后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林霖雨道。

  “不是,不是这样的!”陈若望嘶哑着声音道。林霖雨望着他:“那么,你说是什么样的?”陈若望喘了口气,将他所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陈若望领着林霖雨到了楼上,由于楼上很黑,他们几乎什么也看不见,只能一路摸索。他很想将灯打开,怎奈他也只在这里住过一夜,昨夜的灯也不是他打开的,一时竟然找不到开关。

  他只得凭着直觉,先带着林霖雨朝杂物间走去,一路上,他不断和林霖雨说话,却没有听到人回答,只有脚步声跟在后面。说到后来,他也没趣,只得住口。

  摸索到杂物间,他打开门,将灯打开,不料灯光只闪了一下,就灭了。

  “小林子!”他高叫一声,却没有听到回答。

  他正要再叫,却蓦然听到一声惨叫从外面传来,正是林霖雨发出的,他不由一呆,正要冲出门去,却被墙上的一枚钉子勾住了衣角,急切间无法挣脱。

  不多时,粟诚和杨飞便出现在门口。

  “后来发生的事,你们都看见了。”陈若望无奈地道。

  他和林霖雨的叙述,显然有诸多矛盾之处。

  谁在说谎?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32

  其他人在他们两人脸上扫来扫去,狐疑猜测。杨飞道:“若望说得不错,我们都看见了。”“你说什么?”岑宇扬道,“我们看见的情况,岂不正是和小林子说的差不多?”“什么?”杨飞变色道,“你说什么?难道你看见的不是若望?”“难道你看见的不是小林子?”江欢雅和白笑笑同声道。

  陈若望又苦笑一下:“大家各自说罢,我早就知道情况很不对劲。”空气如蹦床一般绷紧,大家的目光中充满怀疑和恐惧,每个人的胸口,都仿佛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说吧。”粟诚抿了抿干涩的嘴唇道。他慢慢地将他冲上楼梯至看见陈若望的经过说了出来,“在这间房里,我只看见若望,没有看见小林子。并且,”他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并且这间房,在那个时候,并不是现在这样的。”“那个时候,这房里有一张床,有桌子,有椅子,”杨飞接道,“和别的卧室没什么两样。可是那时候我们的注意力都在若望和小林子身上,谁也没想到,这本来是杂物间,根本不应该有床和桌椅。”现在这个房间,凌乱地堆放着许多杂物,不要说床,连一张完整的椅子也没有。

  “但是我看到,却不是这样。”江欢雅冷静道,“我没有看见若望,也没有看见床,只看见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除了一个衣柜,什么也没有。小林子站在大衣柜前,肩膀上靠着一个大麻布袋,当时你们正站在我前面,”她指着杨飞和粟诚道,“小林子的神情,仿佛是前面有一个人,伸手似乎要拍那人肩膀,我正要问小林子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人却突然转身跑了,我也就跟着跑。”“我们跑的时候,走廊里是很黑的,什么也看不见,”岑宇扬接着道,“但是我们很慌,仍旧是跑得很快,到了楼下,却看见本应该在我们后面的小林子,已经在大厅里,而若望,也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跑到了我们前面。”“大家看见的都不一样,”陈若望喃喃道,“欢雅,你们没有看见我,可是你们知不知道,在这房间的门口,除了粟诚和杨飞,我也没有看见其他人。”“我们是不是都疯了?”刘莎嘴唇失色,低声道,“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没有人回答她,因为谁也不知道答案。

  过了许久,一直没有说话的鲁刚突然说到:“那就是说,在刚才那一阵,若望和小林子互相看见,但是互相无法触摸;若望除了小林子外,只看见粟诚和杨飞;小林子也是一样,除了若望之外,只看见他们两人;粟诚和杨飞没有看见小林子,却看见了若望;而我们这几个人,则看见了小林子,没有看见若望;我们和粟诚他们可以互相看见。是不是这样?”大家听了他的话,默默地想了一阵,纷纷点头。

  “我看我们不要再想了,”白笑笑道,“这件事情,根本不可能想清楚。就算我们中间有鬼,也不可能会出现这种乱七八糟的局面,完全找不到规律!”“我们中间哪来的鬼?”江欢雅静静地道,“你不要乱说话。”白笑笑看看她,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我的房间在哪?”林霖雨突然道。大家都吃惊地看着他,好象对他此时还有闲心关心房间的问题感到惊讶。他耸耸肩,笑了笑:“天已经黑了,我总要有个地方过夜,是不是?”“还是我带你去吧。”陈若望说着便要走。

  “等等,”粟诚跟上来,“我也去。以后大家行动时,最好是三个人一起行动,不要落单,也不要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若望你不记得了?”陈若望定定的看了他一阵,叹了口气:“是,是我糊涂了。”

  林霖雨的房间,是正对着楼梯口的那一间,在它的正对面,就是杂物间。粟诚他们起先听见林霖雨的惨叫声,正是从这间房里传出来的。

  “这间房里,不知道会不会有个大衣柜?”陈若望突然道。

  林霖雨听得心头一惊,赶紧推开门,一看之下,松了口气:房间内没有什么巨大的衣柜,只有一些简单的家具。

  他们将东西放好,便走了出来。

  其他的人已经将楼下各人的旅行包提了上来,原本是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去,现在也只得重新拿出来。

  楼上一共十一间房,除去杂物间,正好一人住一间房间。林霖雨房间左边,依次住的是陈若望、刘莎、冯小乐和鲁刚,右手边,依次是粟诚、江欢雅、岑宇扬、杨飞、白笑笑。大家默默地整理好房间后,便一起去楼下吃晚餐。

  发生了刚才的事情,谁也没有心情做晚餐,好在冰柜里不缺面条,冯小乐发挥手艺,煮了十大碗面条,大家就着几袋熟食,随便对付一下。餐厅里只听见哧溜哧溜地吸面条的声音,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面条吃完,还只有8点多钟,谁也不习惯睡得那么早,有人打开了电视机,大家便坐在一起看电视。其实看电视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大家都害怕上楼去,然而坐在客厅里又无话可说,有电视机喧哗着,可以掩盖尴尬的气氛。

  林霖雨觉得这种情形很不正常。在发生了那样不可思议的事情之后,惊疑、恐惧、慌乱和各种猜测都是正常的,然而在这别墅里,除了最初引起的慌乱之外,大家似乎都刻意地想要回避对这件事的讨论。好几次他提起这个话题,却没人响应,被轻描淡写地忽略过去了。尤其令他不解的是,他的这些朋友,平常都是玩闹惯了的,坐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今日却都沉默非常,似乎根本没有交流的欲望。

  他们到底怎么了?他又一次深深感到自己是个局外人。

  别人不讨论,却不能阻止他自己思考刚才遇到的事情。然而无论怎样想,他也理不出个头绪来,只觉得这件事情太混乱、太没有逻辑性,即使是鬼做的,也似乎太无章法。他们都说别墅闹鬼,但是除了地毯起火的事情之外,他们又不肯说得更多,这反而更加激发了林霖雨的好奇心。

  这间别墅,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好不容易挨得夜深了,大家各自睡去。

  白天经历了那件事,林霖雨一时无法入睡,在床上辗转良久,听得窗外的风雨之声慢慢平息下去,夜晚变得寂静无声,他的眼皮也渐渐沉重,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之间,忽然听见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是从楼下传来的,似乎是一个光脚板的人,在楼下沉重地走来走去。

  或许是谁上厕所吧?他想。不再理会,翻了个身,便要沉入梦乡。

  那脚步声在楼下盘垣一阵,慢慢地往楼梯上走来。走路的人没穿鞋子,脚板走在地毯上,本应是很轻的声音,但是那人却同时用手拍打着栏杆,一路“啪啪”之声不断。

  林霖雨的房间是正对着楼梯口的。那人上得楼来,“啪啪”之声消失,林霖雨猜他或许是回房了,只是不知道是谁。正在猜测间,忽然有人“笃笃”地敲他的门。

  这么晚了,谁来找他?林霖雨藏身于温暖的被中,实在懒得起床,大声问道:“谁呀?”门外的人并不回答,仍旧是不紧不慢地敲着门。

  林霖雨无可奈何,只得起床。他坐起来之际,听得两旁房间一片细细的脚步声,似乎陈若望和粟诚也下了床。

  尚未走到门边,他便听见粟诚和陈若望的房门同时打开的声音,然后是他们发出一声惊呼。

  敲门声在这刹那噶然而止。

  林霖雨飞步跑去,将房门打开。走廊里的灯不知何时被打开了,门口空荡荡,什么人都没有。陈若望和粟诚从自己房间探出半个身子,呆呆地望着他门前的地面。他顺着他们的目光望去,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门前地毯上,有一串红色脚印。那脚印只有长着脚趾的前半部分,却不见脚跟,似乎留下脚印的人,是踮着脚走路的。

  脚印从楼梯口通向他门前。他冲出门,朝楼梯上望望——楼梯上深色的地毯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三人对望一眼,目中尽是惊恐的神情。陈若望和粟诚慢慢从房间里走出来,蹲下身,仔细看了看脚印。

  “是血迹。”粟诚说。

  林霖雨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你们都出来吧,”粟诚忽然大声说,“我知道你们都听见了。”林霖雨正不知他是在对谁说话,只听见各个房间里一阵骚乱,大家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个个都是一副惊惧的表情。

  原来这个夜晚,竟是谁也没有睡着。

  “每个人都要验一下脚印。”粟诚说。其他人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本能地将自己的脚动了动。

  “恐怕没用。”杨飞穿着睡衣,足上拖着一双棉布拖鞋,揉着眼睛看了会地上的脚印,“你们仔细看这脚印。”地毯是深棕色的,血迹印在上面,是一种暗红。

  足印在纹理鲜明的地毯上,早以失去了留下足印的那双脚本身的纹理,加之在地毯上渲染扩大,连本来大小也无法辨认,更加无法从脚印推断脚印的主人了。

  似乎大家都松了口气。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32

  林霖雨觉得十分奇怪,忍不住问了出来:“粟诚,你为何要大家验脚印?难道你怀疑自己人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还有一句话他没说,他想问的是,难道粟诚竟然怀疑自己人是鬼?敲门声是在粟诚他们开门的一刹那停止的,他一打开门,就不见人影,难道那个人会飞?何况,除了门前这块地方,其他地方都没有脚印,这岂不是奇怪?经过了白天的事情,本来不信鬼神之说的林霖雨,也不由自主地将此事归结于鬼怪所为了。这些事情,他能够想到,粟诚自然也会考虑到,却依然要大家验脚印,这说明,粟诚显然怀疑脚印是自己人留下的。

  也就是说,粟诚怀疑自己人中间有鬼!

  林霖雨想到这里,忽然不寒而栗。

  他再想到大家今日古怪的态度,弥漫于众人之间不信任的气氛,不由越来越是惊恐——难道粟诚怀疑竟是有道理的?他凭什么这样怀疑?

  他在这里胡思乱想,背上冷汗早冒了一片,粟诚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挥了挥手,叫大家去睡觉。

  而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异议,似乎谁也不曾听到他问的那句话。

  他更加觉得事情古怪。

  “粟诚………”大家散去后,他张口欲问,粟诚却转过身,给他一个背影:“睡吧,小林子。”说完便进了自己的房间。

  林霖雨独自站在敞开的房门口,望着空荡荡的走廊上暗红的脚印,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冷风,让他打了个寒噤,赶紧进了房间,关上门。

  躺进被窝,他却是再也睡不着。

  为什么大家对这行血脚印,开始表现得如此惊慌,但立即又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一点也不追究,就这样去睡了?这完全不符合他们的性格。

  他越想越觉得古怪,却始终无法想得明白。

  在他没有来的那一天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左思右想,在床上折腾了不知多久,直到东方泛白,他才沉沉睡去。

  林霖雨平时有长跑的习惯,每天早晨都会在7点钟准时起床,跑上几圈。时间长了,不用闹钟,7点整必然会自己醒来。这天也不例外,虽然前夜睡眠严重不足,他还是在准7点便睁开了眼,看了看时间,翻个身,又继续睡。这一次睡,却怎么样也睡不塌实,始终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耳边只听得其他人陆续起床的声音,还有人在门前走廊里走动。闹了不知多久,大家似乎都下楼了,楼上终于安静下来。他将被褥卷紧一点,换了个姿势,仍旧不肯睁开眼。

  “喀哒。”一个极轻微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来,迷糊中他辨认不出那是谁的房间。他有些奇怪:大家都已经下楼,又不曾听见上楼的声音,怎么会有这种声音传来?

  可能是风吧?他懒得多想。

  过了几分钟,隔壁又传来“喀哒”一声轻响,接着,他听见自己的房门把手被扭动的声音。他夜里是锁了门睡的,因此别人无法从外面将门打开。

  “谁呀?”他大声问,眼睛还是闭着的。

  门外声息全无。他又等了一阵,再没有任何声音。

  奇怪,是谁啊?怎么不敲门呢?他似睡非睡间迟缓地疑惑着。

  敲门?

  这两个词在他脑子里闪过,宛若一道电光撕破黑暗,他一下子睡意全无,蓦然从床上坐起来。

  他忽然想起昨夜那神秘的敲门声,以及那一行古怪的血脚印。

  难道又是那个人来了?

  想到这里,他再不迟疑,立即一跃下床,冲到门前,飞快地拧开门。

  门外,是空荡荡的走廊,灯已经全部熄灭,但是并不象前一天一般的黑暗,只是光线暗淡一些,却可以清楚地看见,整个二层楼,只有他一个人。

  刚才是怎么回事?他疑惑地左右看了看,回到房间。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是也已经能看得清东西。一道微弱的晨光从窗口射进来。外面,暴风雨不知何时停了,太阳却没有出来,满天密布着灰色的阴云。

  他又看了看时间:已经是9点半了。他赶紧穿好衣服下楼。

  楼下,杨飞、粟诚和陈若望三人正在看电视,其他人却不在。见他下来,陈若望站起身笑道:“睡得好吗?”他摇摇头:“他们呢?”“他们都出去玩了。”杨飞说,一边递给他一碗白米粥,上面盖着几片咸菜,“吃吧,是冯小乐的手艺。”他闻了闻,果然很香。冯小乐的父亲是酒楼的大厨,她虽然没有跟随父亲学习,但是平时耳濡目染,倒也练出了一手家常妙技。这碗白粥煮得令人垂涎欲滴,他赶紧漱洗完毕,坐到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喝粥。杨飞见他如此贪谗的模样,笑道:“看来冯小乐这1个小时没白干啊,一碗粥就让大家都露出本来面目拉!”“1个小时?”他惊讶地道,“煮粥要这么久吗?”其他三人笑而不答。

  “冯小乐呢?”他一边喝粥一边问。冯小乐不是美女,但是长得眉清目秀,性格温和,兼且做得一手好菜,是全班男生心目中贤妻良母的标本,追求者甚众。林霖雨虽然不是她裙下之臣,但是也非常喜欢她。

  “她也出去了,”杨飞说,“快点吃,吃完到谷里转转。”林霖雨飞快地将粥喝完,几个人一起出了别墅。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33

  蝴蝶谷形状狭长,以谷中多蝴蝶得名。谷口朝南,西边是一片肥沃的谷地,长满各色花草,从西边山上留下一股泉水,汇到谷地中央,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潭。潭边排布着桌面大小的石块,被水冲得光可鉴人。潭水满溢出来,顺着谷中南高北低的地势,弯弯曲曲朝北方流去,形成一条蜿蜒细长的溪流,穿越西北方向密密从从的树林,到山脚下打个回旋,仍旧形成一个池塘。北方的山与其他三面的山不同,形状稍微突兀一点,树木稀少,山上以乱草和巨石为多。东边则是一溜菜地,和一系列矮小的山冈,山冈上覆盖着绒毛般的嫩草。

  别墅位于谷中央竹林之中。林霖雨等人出门后,直往西走,不多时便听见溪水潺潺,谷中花草夺目而来。四人行至水潭边,各各捧起一捧潭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春天的潭水冰凉透骨,潭中荡漾着融融绿意,仿佛是潭边低垂的长草融化在水中一般。

  “真美!”林霖雨抬起头来,团团望着四面景色,由衷赞叹。

  “你们也来了!”说话间,西边山上下来几个人,领头的是鲁刚,跟在后面的是江欢雅和刘莎。

  大家一见,都很高兴。刘莎挥舞着在山上采的一束花,十分兴奋。那花似乎是才从土中拔出,根部还带着大团的泥土,刘莎将花在潭水中小心清洗,其他人在一边慢慢说话。

  在这样融洽的气氛中,昨日的阴霾仿佛已经消散了。

  也许昨天是我多心了,林霖雨想。他看了看大家,每个人都似乎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并没有什么异样。

  刘莎将花清洗完毕,便待将花从水中取出,一提之下,似乎花根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她心疼这些花,将手探入花根,慢慢摸索,却摸到有一根细细的铁丝,牢牢地缠在花束上,急切间解不开。

  “这是怎么回事?”刘莎向其他人求援。大家见她遇到了难题,纷纷取笑一番。鲁刚探手入潭中,抓住那根细铁丝用力一拉——男生力量大,花束连同铁丝都被拉出水面。

  “奇怪!”鲁刚忽然一皱眉,不顾刘莎强烈要求他快点将花束从铁丝中解救出来,反而探头朝潭中望去。

  “怎么了?”粟诚问道。

  他皱着眉头,将铁丝慢慢往上拉:“这上面好象系着什么东西。”那铁丝十分长,鲁刚愈往上拉,愈觉手中沉重。大家全都探头望着水潭,好奇地想要知道铁丝另一头拴着些什么东西。

  只听“哗啦”一声水响,一大团东西被拉出水面。大家一见这东西,都不由一怔。

  铁丝的另一头,赫然是几双捆绑在一起的拖鞋。这些拖鞋,每一只内部,都浸透了鲜血,被水一润,显得越发鲜艳,看得人毛骨悚然。

  “这些拖鞋。”江欢雅道,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了,“不会是我们别墅里的拖鞋吧?”她这样一说,大家都觉得心中一寒。

  拖鞋以这种方式沉于水中,一定是有其特殊的原因。别墅昨日刚刚发生那些事情,大家心情才稍微平复一点,却又发现了这些拖鞋。

  这些拖鞋,为什么会被沉没在水中?鞋上为什么沾满鲜血?它们是不是就是大家昨天夜里穿的那些鞋子?

  几个人心中产生了同样的疑问。

  不管怎么说,这几双拖鞋的出现,彻底毁掉了大家好不容易调节起来的轻松气氛,天空中阴云似乎更加浓重了。

  “又要下雨了。”陈若望望着天空喃喃道。

  “回去吧。”杨飞将那些拖鞋提在手上,站起身。

  没有人反对,大家默默地朝别墅方向走去。

  到了别墅门前,远远的就见门口站着一个人,穿着一身白色衣服,在那里张望。那人面色苍白,长发过肩,表情十分紧张,正是白笑笑。

  见他们回来,白笑笑松了一口气:“你们总算回来了!”“怎么了?”陈若望看看她,“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白笑笑的神色惊慌不定:“他们不见了!”“不见了?”陈若望疑惑地问,“什么意思?”白笑笑咽了口唾沫,和他们一起走进别墅,边走边说。

  早晨吃过粥之后,白笑笑便和岑宇扬、冯小乐一起,去西边的谷地上游玩。那里风景迷人,蝴蝶飞舞,让几个人开心不已,暂时忘记了别墅里发生的事情。

  白笑笑记得,当时他们三个人,坐在水潭边说话,忽然听得身后传来“啪”地一声响,几人蓦然回首,却见身后不远处,一株小树在剧烈摆动,仿佛有个人在大力摇撼。

  彼时四面无风,寸草不动,只有那一株树,摇动得如此疯狂。

  而那株树,高不过一米,枝叶尚稀,四面的草也只是一层绒毛,白笑笑他们可以清楚地看见,树的旁边,绝对没有任何人或动物在摇动。

  天色阴沉,山谷沉寂,谁也不说话,那树摇动时沙沙的声音,便显得分外刺耳。

  几个人盯着那棵树,眼见它渐渐停止摇动,终于完全静止。

  到这个时候,冯小乐才颤抖着说了一句:“这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别墅里发生的事情,依照他们往日的脾气,一定会对此事大感兴趣,要探察个究竟,但是现在,他们互相对望一眼,看着彼此苍白的脸色,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离开。

  冯小乐的问话一出口,在空寂沉默的山谷里,有一种异样的尖锐感,又令他们心头更加紧张。

  “快走!”岑宇扬大声道。

  两个女孩原本就已经十分紧张,被他这么一喊,立即象个弹簧一般从地上蹦起来,朝别墅的方向狂奔。

  白笑笑身高体长,跑了几步,就将冯小乐甩在了身后,她回头看看,岑宇扬已经赶上来,拉着冯小乐的手一起奔跑。她放下心来,被心中的恐惧驱使,全力朝前跑。

  冯小乐被岑宇扬拉着,很快就跑到了她的前面,她跟在他们身后,顾不得看周围的环境,一路狂奔。

  跑了一阵,她渐渐发现不对。眼前的路,似乎并不是来时的模样。来时他们一路坦途,视野开阔,没有什么遮挡在眼前,现在却四面都是高大的树木,树下的荆棘与灌木不时挂着她的衣裳,竟然不知不觉跑到了西北方的树林里。她一向方向感很差,在这种惊慌的情形下,跑错路也不足为奇。幸好并不是她一个人,还有冯小乐和岑宇扬。

  一想到他们两个,白笑笑心中又是一动。

  她心中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并不仅仅来自于周围的环境,似乎还有一点别的什么。她一直不清楚那另外的因素到底是什么,直到想到冯小乐他们,她才猛然醒悟。

  跑了这么久,始终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开始由于慌张,她并未曾注意到这件事,现在发现了,立时抬头望去,只看见密密从从的树林,也不知有多深、有多远,没有阳光的天气,密林中分外阴暗。

  而冯小乐他们,踪影全无。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34

  她张大嘴,冷汗开始冒了出来。

  她想回头往来路上走,却见身后是层层杂草,被风一吹,翻起一波一波的草浪。原来这里根本没有路,他们太慌张,才会一头撞了进来。在树林中,四面八方都是树,每棵树看起来都是一样的,白笑笑在树林中走了几步,转了几个身,便完全辩不清方向了。

  白笑笑的性格,其实是相当刚强的,虽然被这两天所发生的事情惊吓,又独自困在树林之中,但是在最初的惊慌与恐惧过后,发现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自己时,她拼命努力冷静了下来。

  她先是闭上眼睛站了大约一分钟,然后才睁开眼睛。这次,她不再那样慌乱地四处张望,而是竭力保持着镇静。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发现一处灌木新折断的枝桠上,有一丝长发在飘,淡淡的,如蛛丝,偶尔轻微地闪亮一下。

  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她走过去,将那一丝长发捕捉在手里。那发丝纤细绵长,乌黑如漆,显然不是她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已经被染成了红色,而其他人,除了冯小乐,头发都没有这么长。

  冯小乐的头发,正是这般乌黑柔顺。

  “小乐!”她大叫起来,但是又立即想到,这或许是在冯小乐他们失踪之前留下的头发。

  这样一想,她心中又是一动。

  既然冯小乐会在灌木上留下长发,那么她自己当然也会,说不定还会有其他踪迹。只要寻到这些痕迹,就可以顺原路回去了。她当时也有一丝疑虑,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游客曾经到过这片树林,但旋即又释然:这里通常不会有游客过来,即使有其他游客,他们留下踪迹的地方,应当也离出路不远。

  如果她便这样循迹而返,或许很快便可以出来。但是就在她正要开始行动时,却听见不远处的树丛中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难道是野兽?

  她这么一想,有些紧张,随手从地上攥了一块石头在手里,准备应付突发的情况。

  那脚步声似乎并没有朝她走来,沙沙地响了一阵,忽然急促起来,转为奔跑的声音,她朝那声音望去,只见灌木与杂草豁然一开,猛然一个人影从树丛间掠过,又不见了。

  那人影闪过时速度太快,她没有看清是谁,甚至连是男是女也分不清,但是她看清了一件事。

  她看清了那人穿的衣服。

  他们十个人,为了这次旅行,特地到裁缝店定制了十件旅行服装。那服装款式十分别致,黄红相间,据店里的裁缝说,自从五年前一支小型探险队定制过以后,这款服装还没有其他人做过。

  白笑笑看见的那件衣裳,正是黄红相间,独特的款式,与他们的旅行服装一模一样。既然这套服装没有其他的人做过,那么穿这中衣服的人,当然就是他们十人之一了。

  这么一想,白笑笑心中一宽,立即跟了上去,并且大声呼唤。

  那人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呼唤,沙沙沙沙地跑得十分急促。白笑笑好不容易在密林中遇见同伴,生怕又走失了,迈开长腿刷刷地跟上去,有好几次她都看见那人的背影一闪,但立刻又不见了。

  这样追逐了好一会,她渐渐地发现,事情并非她想象的那么乐观。前面这个人,没有理由这么久了还不发现她的存在,但是那人却丝毫没有停留下来等她的意思,反而好象是故意带着她兜圈子。

  兜圈?

  白笑笑心中一凉,猛然站住了。

  那个人在前面继续沙沙地弄出响声,那声音忽儿在左,忽儿在右,仿佛是在召唤白笑笑跟着他走过去。

  白笑笑没有再动。她在这个时候,才记起一件令她脊背发凉的事情。

  他们一行十人,总共十件这种衣服,自从在别墅里第一天之后,其中九件衣服已经被锁进了杂物间,而林霖雨的那件,也随后一起锁了进去,大家约定在谷内再也不穿这种衣服。

  既然如此,身边这个神秘人物的装扮,又是怎么回事?

  白笑笑很想将这件事情定位为同伴们的恶作剧,也许是谁偷偷地取出衣服来故意吓唬她——但是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别墅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很清楚,没有人会开这种愚蠢的玩笑。

  林间的风冷而潮湿,仿佛要渗进她的皮肤里去。白笑笑打了个寒噤。如果这个人不是她的同伴,在这个暂时与外界隔绝的蝴蝶谷内,只有一种可能——她又打了个寒噤——别墅里发生的事情,无比鲜明地浮现在脑海里。

  必须马上离开树林!

  那个沙沙的声音已经消失了,似乎那人对引诱白笑笑已经失去兴趣,整个树林静悄悄的,连虫子也不叫。

  安静,原本就是世界上最恐怖的声音,因为你不知道下一步出现的,会是哪一种声音。

  白笑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再次留意观察周围的环境。她方向感一向糟糕,刚才以为有人领路,完全没有注意沿路的环境,现在一看,四周的树木和杂草,都仿佛是一个样,没有任何标识能够帮助她出去。灰色的天空透过重重叠叠的枝叶,露出破碎的面孔,偶尔也有只鸟掠过林间,也是悄无声息。

  她浑身的力气仿佛都流失了,几乎是绝望地在附近转悠,犹豫着该往哪个方向走。

  一点小小的白色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团小小的纸巾,在整个色彩斑斓的树林里,这点白色显得分外耀眼。她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纸巾一点脏污也没有,被揉成一团扔在地上,显然扔过没有多久,因为昨夜残留在地面上的雨水并没有将它弄湿。白笑笑自己没有用过纸巾,她猜测这团纸应该是冯小乐他们或者那个神秘人物留下的。

  前面不远处,又有一点白色,她跑过去一看,仍旧是一团这样的纸巾。

  白色的纸巾不断出现在她的视野里,仿佛在指引她的方向。她沿着纸巾指出的方向走去,心里充满疑惑和恐惧——是谁在指引她?她将被指引到什么地方去?

  但是她已别无选择,除了这团小小的纸巾,再也找不到人的痕迹,她没有办法走出树林。

  她甚至想过,或许,这又是那个神秘人物的一个陷阱?

  然而什么可怕的事情也没有发生,白色纸巾安全地指引她出了树林。

  走出密林,山谷里潮湿而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大口喘了几口气,立即朝别墅方向飞快地跑过来。

  可是别墅里一个人也没有。

  她在这里心慌意乱地等了十多分钟,才看到陈若望他们出现。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34

  白笑笑说这些话的时候,背对着门口,她完全沉浸于自己的描述中,没有注意到其他人面色的变化。当她说到那个神秘人物出现时,她身后有个人发出了一声惊讶的低呼,但是旋即被人用眼色制止了。白笑笑没有听到这声惊呼,直到她说完,都不知道身后有两个人已经站了很久很久。

  “你也遇到这种事情了?”她一说完,身后两人中的一个开口道。她大惊回头,却发现冯小乐和岑宇扬正站在身后。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惊讶地指着他们,又看看其他人,面上露出迷惑的神色。

  冯小乐他们脚上沾满泥土和草叶,看起来疲惫不堪。他们的说法和白笑笑基本一致,白笑笑看见的那个神秘人物,也引得他们兜了好大一个圈,最后也是顺着纸巾的指引出来的。因为奔跑,冯小乐的脚甚至都扭到了,走起来一拐一拐的。

  “你们在那个树林里跑,却始终没有互相看见?”江欢雅疑惑地问。

  他们三人点点头,发现大家都用那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们,白笑笑首先忍受不了,叫了起来:“难道你们不相信?”没有人回答她的话,怀疑象细菌一样在空气中滋生,杨飞慢慢举起一直提起在手中的那一串拖鞋:“你们看。”拖鞋上红色的血迹,即使在这阴沉的别墅大厅里,也仍旧十分醒目,两个女孩子看见之后,同时发出惊叫声,岑宇扬虽然没有叫出来,面上也是一副惊恐的表情。

  别墅里其他人都密切注意他们的表现,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是怎么回事?”岑宇扬问道。

  杨飞将他们发现拖鞋的经过简要说了。他说话时声音十分低沉,在他的口中,娇艳动人的山谷,忽然变得神秘不可预知,人们不觉朝四周看看,仿佛想看到隐藏在灰色空气中不知名的东西。

  “这是不是我们别墅里的东西,上楼看看就知道了。”刘莎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

  楼梯在别墅的角落里安静地立着,敞开的窗口里,一片树叶被风吹得旋转,粘在楼梯的扶手上。

  杨飞和粟诚交换一个眼神,两人点点头,决定上楼查看,林霖雨自告奋勇,和他们一起上楼。

  楼下的人们,听得他们的脚步一步步高上去,一扇扇房门被打开,他们进入房门又出来。

  等了大约十分钟,他们总算下楼了。

  还没有问问题,一看他们那种低沉肃穆的神色,人们便已经知道答案——拖鞋果然便是他们昨夜所穿的那些鞋子。

  看看那些被血和水浸透的拖鞋,想到前一天夜里,这些鞋子还被自己穿在脚底,大家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被血染红的不是鞋子,而是自己的双脚。

  “所有的拖鞋都不见了。”杨飞说,他看了看白笑笑,“不知道是谁,将这些拖鞋沉到了水潭里。”“要将这些鞋子沉到潭底,”林霖雨道,“就必须在我们离开别墅并且到达水潭之前动手,这中间只有20分钟的时间,在这之前,别墅里一直有人。没有人能够做这件事而不被人发觉。”这样一说,每个人便都望着白笑笑。

  白笑笑不安地看看众人,忽然发怒道:“你们为什么这样看着我?难道怀疑是我干的?”陈若望看着她,低声道:“大家都是三人以上一组行动,每个人都有人证明自己当时不在别墅里,只有你是单独一个人,你在树林里的遭遇,谁也不知道真假。”不错,白笑笑所说的一切,都没有其他人可以证明,冯小乐和岑宇扬虽然是和她一道出门,但是后来却迷失在树林里,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一直是单独一人。

  “那段时间很长,”刘莎颤抖着道,“如果认识路,从密林里出来,躲在别墅附近,等到陈若望他们离开别墅再将拖鞋偷出来,从荒山上绕路到水潭,只要走得稍微快一点,就可以赶在他们到达水潭之前,将鞋子沉下去。”白笑笑不能置信地看着刘莎:“刘莎,我们不是好朋友么?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我的话?冯小乐他们在树林里,也和我遇到了一样的事情,难道这还不能证明我说的话是真的?”她的表情如此愤怒,其他人都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不明白,”林霖雨疑惑地道,“为什么要怀疑笑笑?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都是朋友,发生这种事情,应该一起来找原因,为什么你们第一个怀疑的,竟然就是自己的朋友?”他大惑不解地看着每一个人。白笑笑原本倔强地强忍着不哭,现在见终于有人为她说话,再也忍不住,一腔眼泪夺眶而出。

  见白笑笑哭了,其他人都低下了头。冯小乐原本就心软,更是连眼圈也红了,一拐一拐地走上来,搂着她的肩膀:“笑笑,别哭了,我相信你。”白笑笑哭得更厉害了。

  冯小乐这样说的时候,江欢雅一直在盯着她看,那眼神冰冷而充满嘲讽,让冯小乐浑身不自在,眼睛不知该往哪里躲才好。直到大家都发现不对劲了,江欢雅才移开目光。

  “我们也别乱怀疑谁了,”江欢雅道,“这间别墅本来就古怪,也许除了我们,还有别的……”她犹豫一下,“……东西,或许是那些东西干的。”她这样一说,大家也都不再说话,可是怀疑的神色,却象面具一般,停留在每个人的脸上。

  “你们忘了那件衣服吗?”一直沉默的粟诚忽然道。

  衣服?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35

  不错,他们共同订制的旅行装,一共十件,每人一件,现在应该老老实实地被锁在杂物间里,但是白笑笑和冯小乐他们却都曾经一个神秘人物,穿着他们特制的衣服,带领他们兜圈子。

  那件衣服,会不会也是他们这十件衣服中的一件?

  当初订制的时候,为了区分,所有的衣服口袋内面,都用细小的红线缝上了各人的名字,也就是说,现在只要上楼看看少了哪件衣服,就可以确定那个神秘人物究竟是谁了。

  “也许那个人,就在我们中间。”江欢雅幽幽道,特别盯了冯小乐一眼,让她往后缩了缩身子,细小的手指紧紧捏住手中的挎包。

  “那我们上去吧。”鲁刚忽然开口道,不等别人响应,他便朝楼梯走去,走得非常快。其他人怔了怔,也跟在他身后上去了。

  鲁刚仿佛是急切地想要知道是怎么回事,在楼梯上迈步如飞,将别人甩开了几步远,当他进入杂物间的时候,其他人还刚刚上到二楼。只听见杂物间里传来一阵响动,同时传来鲁刚惊讶的叫声。

  当所有的人都赶到杂物间,只见鲁刚怔怔地站在屋子中央,脚下零散地落着满地的衣服,原本装衣服的箱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

  “这是怎么回事?”江欢雅厉声道,眼神锐利地看了看鲁刚。

  鲁刚显得有些束手无策:“不知道,我一进门就是这个样子,这口箱子还绊了我一跤。”江欢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其他人,慢慢蹲下身,将那些散落的衣服捡拾起来,数了数,一共九件。

  也就是说,少了一件。

  大家都心中一紧——难道那个神秘人物,果然就在他们中间?

  江欢雅拿起其中一件衣服,翻开它的口袋,其他人紧张地望着。

  口袋是空的。

  江欢雅将手伸进原本是口袋的地方,却发现口袋的衬里不见了,那里只剩下一个空洞。

  所有的衣服,口袋衬里都消失了。

  他们的名字,就是用线绣在口袋衬里上,现在既然不见了,也就无从分辨是谁的衣服丢失了。

  不知为什么,大家仿佛都松了一口气,连林霖雨,也觉得这样更好。

  仿佛每个人的潜意识里,都盼望不要知道答案。

  是不是因为答案是他们所不能承受的?

  口袋衬里消失,事情仿佛更加神秘而复杂了。

  “其实,也不是完全查不出来。”粟诚缓缓道,他很少开口,一说话,都会引起大家注意。

  “还有什么办法?”江欢雅蹲在地上望着他。

  “号码,”粟诚说,“从衣服的号码,可以分辨出丢失的衣服是男人穿的,还是女人穿的。”他这话让大家心中一颤。

  不错,当初订制这些服装时,所有的男生都是用的特大码,而女生全是中号。

  江欢雅在地上查看一阵,抬起头来,每个人都紧盯着她,等待她的答案。

  “是男的。”江欢雅说。

  白笑笑松了一口气——她的嫌疑,总算被洗脱一部分。

  但是新的疑问又来了:那个神秘人物,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有那些拖鞋,为什么会被沉在水潭里?

  “这说明不了什么。”杨飞说道,“那个人,不一定要穿合适号码的衣服,无论男女,都可以穿那件衣服。”他说得没错。如果是蓄意要扰乱人们的视线,那么那人的确没必要非穿和自己号码一致的衣服才行。

  衣服口袋衬里全被剪掉,这一点,已经让大部分人都想到一个问题,只是谁也不愿意说出来。

  沉默了半晌,白笑笑才幽幽地说出了谁也不愿意说的话:“那个人,一定知道口袋衬里中绣着我们的名字。”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每个人都知道她没有说出来的那一部分是什么意思。

  一个对他们的情况如此熟悉的人,有一大半可能,就是他们十人之一。

  如果是他们中间的一个人,情况很可怕;如果不是他们中的人,那就更加可怕了。

  每个人都感觉到强烈的威胁感,这威胁就在身边。

  而林霖雨,除了那种威胁感,还有一种刻骨的孤独。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使他产生了这种感觉,这种气氛从他第一天迈进别墅时,已经深深感受到了。

  他忽然觉得有点窒息,看着一双双充满怀疑的眼光,一股厌倦油然而生。

  这次旅行,忽然变得毫无趣味了。

  “我不明白,”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语调会这样冷漠,甚至有点讽刺的意味,“你们为什么总是在我们自己人中间寻找答案?”回答他的是一阵惶恐的沉默。他等了一阵,没有人说话。

  他不再说什么,扭头下楼。身后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他们跟来了。

  林霖雨不想回头,他不愿意看见他们此时的表情,自顾自地出门朝东边的菜地走去,朝身后扔下一句话:“我去弄点蔬菜来。”走出别墅,屋内的压抑和沉闷被外面的清风吹散了一些,天空依然是阴沉的,但是这种阴沉不能掩盖树林葱翠的绿色,被雨水润湿的泥土发出亲切的香味,踩上去,一步一个绿色的脚印。他的心情开朗了很多。

  东边的菜地里,种着一些白菜、土豆之类的东西,一片青青绿色。他深呼吸一口,朝那些菜地微笑一下,慢慢走过去。

  白菜长得非常茂盛,绿油油的叶片在空中恣意舒展,等候人们来摘取。他拿起菜地边放着的一把小菜刀,小心地对着白菜根部剁下去。

  一只蓝色的蝴蝶飞过来,象一片彩色的云,在他周围飘荡,他隐隐闻到一阵说不出来的味道,或许是菜地,或许是蝴蝶,也有可能是长在菜畦边那朵叫不出名字的野花。他没打算深究,仍旧专心剁着白菜。

  蝴蝶飞舞着,忽然不小心撞到他的肩膀上,一头栽了下来,落在他脚边,一动也不动了。

  他怔住了,用手轻轻碰了碰那对蓝丝绸般的透明翅膀。

  蝴蝶没有反映,任他怎么拨弄,这个蓝色的精灵始终一动不动。

  看来蝴蝶是死了。他有点遗憾,这是一只非常漂亮的蝴蝶——是不是越是美丽的生命,就越是脆弱?

  他的肩膀上仍旧残留着一点蓝色的粉末,那是蝴蝶翅膀的痕迹。他轻轻一吹,那些粉末就全都消失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35

  他的脚边已经堆了三棵白菜,大致估计一下,十个人,每两人一棵,他还需要再剁两棵白菜下来。

  林霖雨的外婆住在乡下,暑假的时候,他经常回去住一段时间,对收拾菜地很有心得。剁白菜是他喜欢的活计——因为他知道一刀剁下去,只是收获一点绿色的叶子,不会要了白菜的命,过一段时间,在刀剁过的地方,又会长出新的叶子来。

  第四棵白菜在他的刀下发出清脆的断裂声,菜汁溅到他手背上,微微的绿色,发出独特的清香。

  这棵白菜很肥胖,一刀无法解决,他再挥一刀。

  那种清脆的断裂声再次响起,一些浓稠的液体溅到他的手背上,带着些微温度。他注意到这些液体,竟然是红色的。

  他不由呆了一呆。

  他这么一呆,手里的刀便停止运动,嵌在白菜兜上。

  那菜兜上,被刀砍出来的缺口里,正源源不断地流出浓稠的血液,整个空气中充满厚重的腥味,那些血液喷溅到他的身体之上,散开成艳丽的红色斑点。

  林霖雨张大嘴,咬紧两鳃的牙齿,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白菜忽然发出尖叫,就象一个婴儿半夜发出的凄厉叫声,突然朝林霖雨的耳膜冲击过来。

  他猛然捂住耳朵坐倒在地。

  他听见另一个叫声,叫了许久,他才知道,那个声音,竟然是他自己传出来的。他感到背后冰凉一片,汗水冰冷地从脊背上流下来。

  脚下的土地开始翻腾起来,一波又一波地冒出一个个突起,仿佛地下有个什么生物,正要从那里钻出来。

  一个土堆在他的脚前突然冒出来。

  他发出更大的叫声,连连后退,但是更多的土堆在四面八方冒了出来,新翻出来的泥土潮湿而松软,带着一股热乎乎的腥味。

  他猛然站起来,想要赶紧离开这块地方,但是一个土坑象花朵开放在他的脚下,将他的脚牢牢陷住。

  带着雨水的泥土,具有不可思义的粘力,他无论怎么用力,那只脚始终拔不出来。

  他看着土堆小小的、尖尖的,象花苞般不断突起在菜地里,偶然一个土堆绽开来,仿佛一个变形的笑脸。

  整个菜地的白菜都在凄厉的尖叫,血液四处飞溅,他的衣服班驳陆离,仿佛一只红色的斑点狗。

  他的心跳已经快到了极限,头脑因为血液的冲击,有点眩晕。

  他不敢再低头,一边努力拔他的腿,一边抬头朝天上望去。

  整个天空一片血红。

  没有一点别的颜色,除了血红,还是血红,红色在天空中凝聚,仿佛正在酝酿一场血雨。

  林霖雨凝视天空半晌,忽然大叫一声,跌跌撞撞朝别墅跑去。

  他冲进别墅的大门,便再也没有力气,膝盖一软,跪倒在柔软的地毯上,两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喘气。急剧的心跳耗费了他大量的氧气,面对众人惊讶的目光,他露出一个苦笑,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怎么了?”陈若望疾步走过来,将他扶到沙发上坐好。

  他摇摇头,疲倦地指指自己的脚——那里溅满了大量的血迹。

  “怎么了?”其他人纷纷朝他的脚看去,“扭到脚了?”“血。”他喘着气吐出一个字。

  “什么血?”大家疑惑地看着他,“在哪里?”他惊讶莫名,低头朝自己的脚看去,立时怔住了。

  他的脚上,沾满雨后的湿泥和草叶,但是一点血迹也没有。

  他再看看自己全身,包括溅了许多血液的手背,发现所有的血迹都消失了,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难道刚才发生的,全都是幻觉。

  他喘着气,看看其他人——他们正疑惑地等着他的解释。那种不信任的气氛又开始在空气中浮起,他摆摆头,想要摆脱那些怀疑和揣测的目光。

  但是那目光如蛛丝粘在他全身,让他有点乏力。

  “我在菜地里遇到怪事了。”他疲倦地说,不再考虑后果,将他在菜地里看到的一切说了出来,说完之后,他发觉自己已经一点力气也没有,也不再看其他人的表情,就势倒在沙发上,不到两秒钟就睡熟了。

  他的叙述令其他人害怕了。

  “他说的是真的吗?”江欢雅小声道,有点不相信。

  “是真的,一定是真的,”刘莎拼命点头,“这里本来就十分古怪,何况小林子比我们都晚来一天,他,”她顿了一下,“他应该不会说谎。”说最后一句话,她怯生生地扫了其他人一眼,看见他们都是一副赞同的神气,终于放心了。

  “我们去菜地看看!”陈若望和杨飞、粟诚道,鲁刚也想要去,被他们阻止了:“你留在别墅里照看他们。”

  陈若望他们很快就回来了,带回几兜被林霖雨砍下来的白菜。

  菜地里什么也没有,没有血迹,没有土堆,天空中的云,仍旧是灰色的,一点别的颜色都没有。

  大家听完陈若望的描述后,什么也不说,反而神色黯然。

  冯小乐见大家都沉默不语,乖巧地用一次性茶杯为每个人倒了一杯热茶。她倒水的声音让林霖雨醒了过来,他原本就不困,只是精神紧张导致疲倦,小睡了一会,恢复了许多。听了陈若望他们查看的结果,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林霖雨不相信那是幻觉,那种令人窒息的场面,再次浮现在他脑海里。

  但是谁又能回答他呢?他面前只是一张张恐惧而苍白的面孔,谁也不知道答案,谁也无法逃离山谷。

  冯小乐的热茶,在这个时候起到了很好的作用,人们将茶杯捧在手心里,喝一口,一股热流涌下,稍微冲散了心中的凉意。

  天空突然迅速阴暗下来,大朵大朵的云朝蝴蝶谷上空聚集,风从窗口灌进来,带来浓厚的水腥味,窗帘被风吹得飘起又落下,发出劈啪的响声。光线一点点在云层下消失,很快便如黑夜一般暗。

  要下雨了。

  大厅里的光线被阴沉的天气吞噬,终于什么也看不见了。大家将窗户关好,开了灯,大厅又骤然明亮起来。

  在开灯之前,天气的变化,加上林霖雨的遭遇,让大家觉得紧张,每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拼命喝茶,似乎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只有热茶是唯一的安慰。

  那种一次性茶杯容量很小,三口两口就喝完了,当灯光亮起时,茶几上乱七八糟地摆放着十个空杯子。

  冯小乐取了个托盘,将这些杯子一个个放进去。

  她忽然发出“咦”的一声,将一个杯子单独拿了出来,托在手里仔细查看。

  大家都探询地看着她,不知她发现了什么。

  她查看一阵,全身忽然剧烈颤抖起来,脸上被热茶冲出来的红润,在一瞬间消失,连嘴唇也变得苍白。

  大家心里都升起不妙的感觉: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杯子,”冯小乐虽然在颤抖,但是仍旧竭力维持镇定,慢慢将手里那个杯子放到茶几上,指着它道,“这个杯子上,没有手指印。”她这句话,除了林霖雨,其他人都明白了,大家纷纷朝茶杯看过去,却谁也不敢再碰一碰那些纸杯。

  林霖雨虽然不完全知道她话中另外的含义,却看得明白。他看见那些纸杯上,都印着深红色的指印,除了冯小乐手里的那个杯子,托盘里还有一个纸杯,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那个杯子也没有指印。”他说,同时不解地看看自己的手,赫然发现自己手掌一片鲜红,沾满了细小的红色粉末。

  他再看看其他人,自觉地摊开手给他看,除了冯小乐,其他每个人的手,也都沾满这中红色的粉末。

  “这是什么?”他问。

  杨飞笑了笑:“这是沾在楼梯栏杆上的一种红色的东西,或许是粉笔,也可能是别的粉末。”楼梯高而陡峭,每个人上楼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用手扶着栏杆,沾上这种东西是很正常的。但是林霖雨清楚地记得,昨天楼梯上并没有这种东西,甚至他今天早晨下楼时,手上也是干干净净,否则他那条雪白的毛巾一定会被染红。

  “这些东西,可能是在我们离开别墅之后沾上的。”粟诚道,“但是是谁干的,为什么要这么干,我们却不清楚。”在林霖雨出去的那段时间里,他们发现自己的手掌被染红的时候,都大吃一惊,并且立即清理干净栏杆上残余的粉末。

  虽然这件事情让人觉得很奇怪,但是和别墅里发生的其他事情相比较,倒也不是特别令人难以接受。大家都被两天多来的所发生的一切弄得有些疲劳,也就没有深究。

  大家清理干净栏杆,还未来得及洗手,林霖雨便已经进来了。因此在那些纸杯之上,都留下了他们的红色的指印,而冯小乐的手,因为要给大家倒茶,已经在厨房洗干净,所以她也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既然每个人的手指都是红色,那么,没有留下指印的那个杯子,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林霖雨仍旧不明白。

  “意味着,”江欢雅声音低沉地道,“那个人,也许已经不是人!”林霖雨霍然站起来。

  原来如此。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36

  原来大家之前的怀疑和古怪态度,就是因为怀疑同伴的人之中,有人不是人。

  “你们早就这样怀疑了,是不是?”林霖雨凝视着江欢雅,“在我来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会这样怀疑?”江欢雅别过头,望着大厅的角落,刻意不看他的眼睛。

  其他人也露出尴尬的神情。

  “要查出那个人是谁,其实也很简单,”林霖雨低声道,“每个人的指纹都是不一样的。”他的话提醒了大家。

  每个人的指纹都是不一样的,只要核对一下指纹,就知道谁的指纹没有留在纸杯上,那么怀疑也就可以终止,大家一直想找的那个人,也就可以找出来了。

  但是大家的神色,竟似乎十分不情愿,或者说是害怕这样的核对。

  他们在害怕什么?林霖雨疑惑地看着他们。别墅第一天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已经知道,在这些人中间,有一个被怀疑不是人。

  不是人,又会是什么?他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想下去。

  为何大家都有些害怕的样子?

  难道,连他们自己,也不能确定那个人是不是自己?

  这太可怕了!

  林霖雨的表情随着思想瞬息万变,陈若望却在这时说道:“那么,大家就来验验指纹吧。”陈若望的话,让大家都露出明显的惊慌神色,连一贯冷静的粟诚,也咬紧了嘴唇。

  陈若望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从茶几下面抽出一张白纸,摊到茶几上,他自己先在白纸上按下一个鲜红的指印。

  除了林霖雨之外,这里最轻松的人,就算是冯小乐的了。因为她的指纹没有留下是理所当然的,因此这次测试她被安全地排除在外了。

  于是检验的任务就理所当然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冯小乐拿起那张印有陈若望手印的白纸,正要和纸杯一一对照,却见杨飞忽然神色一动,侧耳凝听:“什么声音?”大家见他神色郑重,也都屏息凝听。

  “好怪的声音……”江欢雅皱着眉头,缓缓道。

  林霖雨疑惑地看看他们——除了窗外的风声,他什么声音也没有听到。

  “我们去看看吧,这声音太古怪了。”鲁刚沉声道。

  “但是我什么古怪的声音也没听到啊!”白笑笑和林霖雨一样,也是一脸疑惑。

  “你仔细听听,”岑宇扬将一个指头竖在嘴边,低声道,“你听!”其他人凝神细听,仿佛什么也没听到,又仿佛果然听到一种特别的声音,在竹林里穿行而过。

  林霖雨用足耳力,果然听得有些声音从漆黑的窗外传来,比风声还要轻,沙沙沙沙,仿佛有人在竹林里徘徊,又似乎是门外有个人在走动,那种声音似有若无,很难捕捉,在这种神秘的气氛下,的确令人心中惕惕。

  “我们去看看吧。”林霖雨霍然起立,其他男生跟在他身后,女孩子们都坐在沙发上,挤成一团。

  大家走出别墅,外面什么也看不见,只闻见浓重的水腥气,伴随着风吹来。

  林霖雨茫然地朝黑暗中张望,忽然觉得,也许还是回到别墅会比较安全。

  “听!”鲁刚忽然叫了一声,转身朝别墅后面跑去。其他人不知他听见了什么,也都跟了上去。

  黑暗中,大家看不清路,只是凭直觉辨认着方向,身边的人都已经看不清了,陈若望在黑暗中呼唤着各人的名字,大家一一回答,但是在奔跑之中,被风一吹,这回答的声音,竟似乎来自四面八方,辩不出回答者具体位置。

  竹枝在风中摩挲出沙沙的声音,仿佛到处都是人在走动。林霖雨竭力镇定心神,勉强跟着前面一个人的足音往前跑。为了不跑错路,他一边奔跑,一边用一只手摸索着别墅的围墙,那些爬山虎叶片冰冷而柔软,在墙上拂过他的手心。

  “大家用手摸着墙壁,小心不要走错路了。”他大声听醒其他人,隐约听见几个人答应了几句,说的是什么,却听不清楚。

  风更大了。

  风穿越竹林吹来,带着阴凉之气,天空中忽然一亮,露出耀眼的白色,四周的景物有一个短暂的瞬间看得清楚了,林霖雨趁这个机会寻找其他人的身影,却发现,自己的身前根本没有人!

  他蓦然一呆,立即回头朝后看去,天空却在此时又变得漆黑。

  与黑暗伴随而来的,是大滴的雨水。

  暴雨在一瞬间降临了,雨水密集地投射到地面上,粗大的雨线打在身上生疼,气温骤然降低,林霖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了几个喷嚏。雨水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那些从天而降的水,仿佛打定主意要将世界淹没,一点空隙也没有留下,在他脸上和身上肆意冲荡,令他几乎无法呼吸。

  必须回到别墅去!他一边抹着脸上的雨水,一边转身摸着墙壁朝回走。

  衣服都贴在身上了,鞋子里灌满了水,走起来滑溜异常,林霖雨感觉自己象一条没有鳍的鱼。

  似乎有人在雨中大声喊叫什么,但是这声音被雨声掩盖,完全听不清楚。

  他虽然走得十分小心,但是鞋子实在太滑,还是摔了一跤。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感觉到身上除了雨水,又沾了大团的泥,但是雨水很快又将泥冲得干干净净。他伸出手去,摸索着墙壁的方向,却无论如何也摸不到了。

  他有些惊慌。如果摸不到墙壁,在这样的黑暗和暴雨中,他等同与瞎子与聋子,根本无法辨认出方向。

  他伸出手,四处乱摸,走了几步,又摔了几跤。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究竟是到了别墅门前,还是已经离开别墅。

  但是他可以肯定自己离别墅一定不远,因为他现在还没有摸到一根竹枝。别墅四面都是竹林,他若是离别墅太远,那些在风中剧烈摇动的竹子,绝对没有理由不碰到他。

  这令他稍稍宽慰一点。

  他原本不是胆小的人,但是这栋别墅里不断发生古怪的事情,加上不久前在菜地里的亲眼所见,令他也心神不安起来。

  他伸着双手朝前走,忽然碰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那东西很快缩开,但是那一瞬间的碰触,也可以让他感觉出,那是一只手,一只人的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37

  “谁呀?”他大声道,声音被雨水和风声冲得七零八落。

  没有人回答他。也许回答了,只是他听不见。

  正在此时,他隐约看见前面出现了一小团光。在滂沱大雨中,那团光显得十分微弱,但是已经足以让他找到方向,他看见墙壁就在自己面前不远处,赶紧走了过去。

  而那光却又突然熄灭了。

  他清晰地听见一阵女孩子的尖叫声传来。

  他忽然明白了,那团光,实际上是别墅的窗口,别墅里的灯光从窗口透了出来,女孩子们的叫声从别墅内部传来,所以才会那么清晰。

  但是那灯光为什么又突然消失了?难道是灯灭了?

  女孩子们的叫声十分惊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霖雨沿着墙摸索,一边听着别墅内的惊叫声,一边努力寻找别墅入口。他的手指被雨水泡得冰冷,几乎失去了感知能力。

  他的手在墙壁上一路摸索过去,过了一小段时间,手底骤然一空。他粹不及防,全身的力原本有一大半都用在那只手上,这样一来,身子立时便朝那空挡处倒去。

  他心中微微一惊,但是很快又释然,甚至格外轻松起来。

  虽然眼前漆黑一片,但是他闻到了家具和地毯的气味,雨水有一个瞬间没有淋在头上,而女孩子们断续的叫声,就如同响在耳边。

  他明白了,这个空挡,正是别墅的某一扇窗口。

  他摸索着,吃力地抬起被泥和水包裹的双腿,迈了进去,被雨水淋湿的窗帘扑扇着打在身上,弄得他不胜其烦。

  “江欢雅,冯小乐,”他一边朝里面爬,一边大声叫唤着女孩子们的名字,“怎么不开灯?”难道是暴雨导致停电?他担心起来,不知道别墅里有没有准备蜡烛和电筒。

  别墅里忽然陷入了沉默,原来的尖叫声也停止了。

  他站在干燥的地毯上,用窗帘将自己的头和脸胡乱拭干,疑惑地又叫了几声。

  终于,他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颤抖着问:“林霖雨,是你吗?”“是我!”他大声道,慢慢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走过去。

  “你身上有打火机吗?”另外一个声音道,这声音比较冷静,是江欢雅的声音。

  他在黑暗中苦笑一下——他从来不抽烟,又怎么会有打火机?

  “没有。”“那怎么办?你快点过来。”“好。”他觉得自己已经靠近她们了。风从背后的窗口朝他身上吹来,他觉得全身凉飕飕的。

  四面八方似乎都有冷风吹进来,夹着大滴的雨水,别墅里的窗,都没有关上。他叹了一口气——这些漂亮的地毯要遭殃了。

  “你走过来了吗?”冯小乐的声音也恢复了镇定。

  “快了。”然后他又听见女孩子们发出尖叫。他没想到女孩子的尖叫声会这么刺耳,令他有点头晕。

  “怎么了?”他焦急地问。

  “你是谁?”江欢雅的问道。

  他觉得奇怪:“我是林霖雨啊。”“你的到底是谁啊?”白笑笑带着哭腔的声音又道。

  他没有再回答。

  事情有点不对劲。

  “小林子,你到底在哪里?”刘莎叫着他的名字,“你是谁啊?”他终于听明白了。

  别墅里除了他和女孩子们,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如果是他们的同伴,为什么不出声?

  透过呼啸的风声和雨声,从女孩子们说话的方向,传来一阵凌乱的巨响,而女孩子们,发出一阵又一阵惊恐的尖叫。

  他心中一紧,顾不得许多,迈开大步朝那个方向跑去。

  跑得两步,他听见一个沉重的脚步声朝他跑过来,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只听“砰”的一声闷响,他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他下意识地捉住那人的胳膊。

  那人全身都被雨水泡湿,散发出一股汗水和雨水混合的味道,从他胳膊上粗壮的肌肉,林霖雨知道这是个男人。

  “你是谁?”林霖雨厉声道。他心中十分紧张——一个男人,是不是他的同伴呢?

  那人什么也不说,在黑暗中默默地与他扭打一阵,便将林霖雨的手挣脱了。

  林霖雨倔强地追上去。

  在黑暗中,两人都无法辩明方向,只听见两人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在室内追逐。

  那个人显然是想从窗口或大门逃出别墅去,一直沿着墙壁在逃。

  黑暗中,又是一声巨响,陈若望的声音传来:“谁呀?”林霖雨心中一喜,大声道:“若望,抓住他。”又是一阵无声的撕打。

  “他跑了。”陈若望懊恼地道。

  “若望,站在原地别动!”林霖雨说着,便朝那个慌张逃窜的声音追过去。

  又是一声碰撞声。

  “你是谁?”这回是鲁刚的声音。

  “抓住他!”陈若望和林霖雨同时叫道——鲁刚也和那人撕打起来,他们喘着粗气,分不出谁是谁。

  同时,从几扇窗口,传来其他人的声音:“你们在搞什么?”风雨之声更大了,别墅内开始弥漫起一股浓重的汗水味道。

  大家都回来了。

  林霖雨总算松了一口气:“大家守住出口,不要让他离开。”“发生了什么事?”杨飞问道。他们都停留在自己进来的出口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待会再解释。”林霖雨非常兴奋,他认为这个黑暗中神秘的人物,与他们遭遇的一系列事情,都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糟糕,他跑了。”鲁刚道。

  “大家都不要动!”林霖雨道。

  只要大家都不动,那么跑动的那个人,一定就是第十一个人。

  他们一共十人,难道还抓不住一个神秘的家伙?

  其他人也都明白了他的想法,大家都停留在原地,谁也不说话。

  只有风雨之声,不知疲倦地轰响着。

  别墅里,忽然显得非常安静。没有脚步声和说话声。那个人显然也明白他们的用意,也停止了疯狂的逃窜。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37

  双方都在等待着。

  “我在找蜡烛。”江欢雅冷静的声音道。接着,从她说话的地方,传来一阵细小的翻找的声音。

  其他人屏息凝神,仔细辨别着每一声响动。

  “没有。”江欢雅道,“还是没有,刚才我已经找过了。”“厨房里有的,”是岑宇扬的声音,“今天早晨我在厨房看见了,就在碗柜里。”他说完之后,大家一阵沉默——在现在这种状况下,谁又能到厨房里去取蜡烛呢?风雨之声原本已经将大家的听力下降了许多,如果再有人走动,那么很可能就会忽略神秘人走动的声音。

  沉默了一阵,刘莎忽然怯生生地道:“我的项链,”她顿了一下,“是那种玩具荧光项链。”刘莎平时很喜欢搜集一些小孩子的玩具,此次入谷,便戴了一串那种卡通形状的荧光项链,当时还被众人取笑了一番,此时却派上了用场。她翻开衣领,只见一阵绿色光芒闪耀,刘莎的面孔在绿芒衬托之下显得阴森可怖——这也是这种项链为何如此受儿童欢迎的原因之一。

  那项链光芒虽然不大,但是在这黑暗中看来,已是难得。江欢雅取过项链,和刘莎手拉手,朝厨房走去。旁人只看见一团微弱的绿光,包裹着两个似有似无的影子——其实真正看得清的,只有江欢雅那只拿着项链的手。但是这样已经足够了。她们两人走得很慢,脚步声很轻,这是为了避免干扰其他人的听力——他们仍旧在努力捕捉黑暗中神秘人的声音。

  大家屏息目送绿光缓慢移动,估摸着到了厨房门口,只听轻微的“喀哒”一声,她们拧开了厨房的门,渐而只听一阵开箱倒柜之声,接着他们打开了煤气灶,一团蓝色火苗刹那间夺目而出,照亮了小小的厨房,大家都可以看见,江欢雅和刘莎两个人淡蓝色的身影。她们一人手里拿着几支蜡烛,一支支地凑近火苗,每点燃一芝蜡烛,光线便明亮几分,大家心情也就轻松几分,等到点亮七八支蜡烛时,厨房里已经和开了灯没什么区别,从厨房溢出的光线慢慢扩大范围,在厨房门外形成一个越来越大的扇形光圈,大家渐渐可以看清其他人的位置了。

  此时,林霖雨站在进门左侧窗口近旁,他旁边站着的是粟诚,陈若望则站在门口的位置,鲁刚、杨飞和岑宇扬分别站在其他三面窗口,冯小乐和白笑笑坐在别墅中央的沙发上。光线虽然不是很强烈,但是已经可以看得很清楚,除了他们几个,再没有别人。

  神秘人哪里去了?

  大家心中都疑惑之极。

  江欢雅和刘莎将蜡烛从厨房里拿出来,插在大厅里各处,厅内立时明亮起来。明晃晃的烛光之下,一切都看得很清楚了。只见四面窗户洞开,窗口的地毯都已经泡得透湿,风雨从出口涌进来,窗帘象打湿的蝴蝶翅膀一般,沾在墙上。

  大家先将窗户和门关好,风雨之声小了许多。

  然而,那个神秘人哪里去了?

  “刚才我们分别守住了出口,绝没有人可以从我们身边逃出去而不被我们发觉。”陈若望道。

  “除非他不是从这些出口出去的。”林霖雨道。

  大厅里除了大门和四扇窗,还有几扇门通往其他房间,这些房间都有窗户对外,那人偷偷地从那里逃走,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霖雨这样一说,几个男生交换一下目光,立即起身,每人拿了一支蜡烛,分别到各个房间巡视,甚至连厨房也看过了。很快,大家便从各个房间出来,面上都带着迷惑不解的表情。

  其他房间的窗户都从内部关得好好的,没有一点漂湿的痕迹,显然没有人从那里出入过。

  女孩子们一直在看着他们行动,见他们一无所获,白笑笑忽然起身,朝后门走去——那里的门锁依旧锁得好好的,一点动过的痕迹也没有。

  那个神秘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女孩子们回到沙发上坐好, 身子略微缩在一起,仿佛怕冷似的。男孩们默默地用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水,他们走过的地方,都留下湿漉漉的脚印。

  既然神秘人没有出去,那么,他就一定仍旧留在这栋别墅里。

  他会在哪里呢?

  除了客厅,其他房间的地毯都非常干燥,一点湿痕也没有,全身湿透的神秘人,不可能经过那些地方而不留下痕迹。

  如果他既没有出去,也没有去别的房间,那么,他只能留在客厅里。

  但是客厅在七、八支蜡烛的照射下,颇为明亮,没有任何地方可以藏下一个人而不被人们发现。

  如果他不是躲藏在客厅里,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唯一的可能——那个神秘人就在他们十人之中。

  林霖雨想到这里,不寒而栗。他终于理解了大家先前的疑虑,原来那些猜疑不是没有道理,在他们内部,就有值得怀疑的对象。

  问题是,那人是谁呢?

  那人一定是个男人——林霖雨曾经和他撕打过一阵,这点可以肯定。他一个一个地望着那些同伴们。

  会是谁呢?

  他想到的,其他人也都想到了。只是他们不象林霖雨这么吃惊,他们似乎早就猜到,这些事情,一定是内部人干的。

  为什么他们会这么想?

  为什么每次发生事情,他们都会先从内部找原因?

  林霖雨心头的疑虑更深——一定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

  “那个人,他进来是想干什么?”陈若望缓缓道。林霖雨望着他,心里有个声音在暗暗问——“是不是他?是不是陈若望?”怀疑朋友的滋味非常之不好受,他一边在心里发问,一边不断摇头,在心里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小声道:“不是若望,一定不是他!”“纸杯!”一直坐在沙发上的冯小乐突然惊叫起来,“纸杯不见了!”冯小乐的叫声,将林霖雨从沉思中唤醒。大家围拢至沙发边,只见茶几上空空如也,那十个纸杯全都不见了,只剩下一张沾着陈若望指印的白纸,落在茶几下面的地毯上。

  茶几上,有几汪清水。

  “是他,”白笑笑脸色苍白,指着那滩水,喃喃道,“是那个人干的!他当时就在这里,我闻到了他身上的水腥味,你们还记得吗?”她询问地看着其他女孩子,“他当时在我们面前一阵乱翻,一定就是翻这些纸杯,是不是?”女孩子们咬紧嘴唇,点点头。

  “就在小林子进来不久,”江欢雅道,“这个人就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也许他早就进来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他进来就是为了这些纸杯吗?”冯小乐小声道,仿佛无法置信,“但是他要这些纸杯干吗?”她忽然抬头看了看男孩子们,“他要这些纸杯干吗?”他要这些纸杯干吗?

  林霖雨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那个人,之所以要拿走这些纸杯,目的很明显。

  “因为那些纸杯上的指纹,”白笑笑幽幽地道,“就是因为那些指纹。”她蓦然睁大眼睛,站了起来,望着大家,“到底是谁干的?是你们中间的谁干的?”话一出口,她自己仿佛吓了一跳,露出后悔不已的神情,缓缓坐下了。

  她将事情说破了!

  这件事情,这些怀疑,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只是一直没有说破,现在被她这样说了出来,大家都仿佛在黑暗中呆久了,突然见到阳光,有些不敢睁眼的感觉。

  谁也没有说话,但是每个人都在仔细考虑刚才所发生的事情。

  其实刚才发生的事情,并不复杂。

  那个人是个男人,因此女孩子们的嫌疑可以排除;当那个人首先被女孩子们发现时,林霖雨正站在另外一个地方说话,显然林霖雨并不是那个神秘人;在林霖雨之后,第二个和神秘人撕打的,是陈若望,在此之后,第三个和那人撕打的,是鲁刚,而在鲁刚和神秘人撕打时,每个人都听到了陈若望发出的说话声,可以肯定,那个神秘人,也绝对不会是陈若望;在鲁刚与神秘人撕打的同时,大家都听到了岑宇扬、杨飞和粟诚从各个不同方向发出的声音,因此他们的嫌疑都可以被排除。

  于是只剩下了鲁刚。

  神秘人从鲁刚手中逃跑之后,大家便都没有移动过,连神秘人也没有移动。也就是说,最后一个和神秘人接触的,是鲁刚。

  唯一一个没有和神秘人同时在不同地方发出声音的,是鲁刚。

  如果神秘人没有出去,仍旧留在别墅里,那么,最大的嫌疑人,就是鲁刚。

  在黑暗中,大家只听到一片撕打之声,却谁也看不见是否真正发生了撕打,因此很有理由怀疑,那个神秘人,就是鲁刚,他自己撕打自己的身体,让人误以为那个神秘人在和他撕打。

  难道真是鲁刚?

  这些分析过程并不复杂,大家只要冷静下来一想,就想明白了。怀疑的目光,象一道道炽热的火焰,集中在鲁刚身上燃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38

  鲁刚自己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他的脸色本来就因为风雨和寒冷而苍白,现在更加难看了。

  “似乎我最值得怀疑。”他勉强扯动嘴角笑了一下。

  其他人的脸色也并不比他好看多少,大家脸上,表情十分复杂,难过之中,隐隐搀杂了内疚,内疚之外,又似乎有些轻松。这些表情被林霖雨看在眼里,却反而更加引发了他的疑惑。

  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目前看来,的确你最值得怀疑,”林霖雨说,同时望着鲁刚,“但是只要你说不是你,我就相信。”他满怀希望地望着鲁刚。根据他对鲁刚一贯的了解,这个人敢作敢当,就算他真的出于某种理由做了刚才的事情,他也必定不会撒谎。一个人有时候会做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但是性格却没这么容易改变。

  鲁刚跟他对视了两秒,眼睛移往别处,嗓音有点发干:“你这么相信我?”林霖雨点点头。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这么信任他,但如果不是这样,那又该怎么样呢?莫非这么多年的朋友,竟连最后一点信任也不存在了吗?想到这个他就觉得心里发冷。

  “不是我。”鲁刚望着他,声音有点颤抖,眼神也似乎飘忽不定,这让林霖雨觉得他的回答十分之不可靠。

  “不是你,那又会是谁?”杨飞望着鲁刚,冷冷地道。鲁刚用羔羊般的目光望了望他——鲁刚的眼光从来坚定明亮,从来不曾如此惶惑,他的眼神让每个人心头一震。

  一时之间,大家似乎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林霖雨隐隐觉得,大家仿佛都希望这件事情就此结束,就这样认定鲁刚是那个神秘人物,好让他们心头轻松,虽然他们看起来也很愧疚,却有另一个更大的理由,一个林霖雨至今仍不知道、但是从一进别墅就让他感觉不自在的理由,让所有的人都抛下愧疚和友谊,只想快快了解这件事情。

  更让他奇怪的是,鲁刚虽然十分惶惑而苦闷,却并没有多少怨恨,他好象很理解其他人的行为,仿佛别人这么对他,是十分正常的。

  究竟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林霖雨紧锁眉头。

  “就算是鲁刚,那又如何?”他问道,“就算是他扮演了神秘人物,那又如何?就算是他将纸杯拿走,那又如何?这些不过是小事,何必弄得如此惊慌?”他说这些话的初衷,原本是想为鲁刚开脱,但是说到后来,连他自己也觉得这些话十分有道理。

  是啊,就算这些事情真是鲁刚做的,那又如何?为何大家对这样一些小事,都如临大敌?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不觉被大家那种紧张的气氛所感染,将这些事情看得十分严重。现在仔细一想,其实都只是一些小事,很小的事情,既无犯罪,也无阴谋,充其量只算得一些小玩笑而已。大家是老朋友,也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何以表现如此异常?

  他的问题让大家面面相觑,良久,陈若望才用一种没有把握的声音道:“关键是那些纸杯,那些纸杯上,有一个没有指纹。”不错,这件事情也的确有点奇怪,但是放在平时,谁也不会留意这样的细节,为何一到这别墅里,这样的小事情,也仿佛变成了大事情?

  “没有指纹,又怎么样?”林霖雨问道。他决意今天非要弄个明白不可。

  “没有指纹,意味着……”陈若望飞快地说着,看来是想将那件林霖雨不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但是好几个声音同时叫道“若望”,其他人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说出什么。

  “现在可以说了,”陈若望道,“现在,我们……”他顿了顿,忽然改口道,“鲁刚就是那个人,将事情说出来,对我们没有妨害了。”鲁刚脸色惨白,无力地辩解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变成了喃喃自语。

  见他如此模样,林霖雨心中忽然一痛。他不知道这种痛,是因为鲁刚的表现太可怜,还是因为其他人显得太强大。

  他只知道,鲁刚是他的朋友,这里所有的人都是他的朋友。

  “鲁刚说不是他,那就不是他。”林霖雨说。

  “小林子,”冯小乐低声道,“所有的情况都表明,这的确就是鲁刚干的。”“哦?”林霖雨将目光转向她,“还有什么其他情况能说明这点?”冯小乐舔了舔嘴唇,看看其他人,似乎想从别人那里获得支持,但是每个人都垂下了自己的眼睛,只有江欢雅,炯炯地看着她,眼神却十分奇特,仿佛在琢磨着什么。她咽了口唾沫,用她一贯的柔声细语道:“你不记得了?当初我们上楼检查衣服时,鲁刚的表现,是多么的积极。”她说这话的时候,愧疚象一片浮云,在她白色的面孔上漂移不定。

  鲁刚的面色更加惨白了。他紧抿着嘴唇,什么也不说。

  “你一提衣服,我倒想起来了,”林霖雨道,“如果现在这件事情是鲁刚做的,那么那些拖鞋呢?又是谁干的?别忘了,鲁刚自始至终都和刘莎他们在一起,那件事情可绝对不是他干的。”他的话,让众人悚然动容。原本就是那几双拖鞋败坏了大家今天的游兴,后来由于指纹的事情,再加上风雨大作,神秘人搅得别墅里一片混乱,人们都忘了拖鞋的事情了。

  “那件事,那件事,”陈若望低声念叨了几句,“那件事,唯一有可能做的人,是白笑笑——但是,不会的,”他抬头疑惑地环视大家,“不会是这样的,莫非竟然有两个人?”有两个人?

  他的话让大家吃了一惊。林霖雨更加听得莫名其妙——有两个人?什么意思?

  “你这话什么意思?”他大声道,“有两个人是什么意思?”没有人回答他的话,大家仿佛都陷入了沉思。

  “又怀疑到我头上了?”白笑笑愤怒地问。江欢雅朝她挥挥手:“别激动,我们慢慢想想今天发生的事情,不要乱。”但是怎么可能不乱?每个人都心头一片烦闷,没有心思理顺思路,只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仿佛潮水般涌上心头,充满黑色的诡异,令人无法捉摸。

  客厅里十分安静,除了风雨之声,没有人说话,没有人走动,大家都坐在沙发上,鲁刚独自站在一边,以一种僵硬而尴尬的姿态,自动从人群中分离出去,而白笑笑却挺直身体,竭力作出满不在乎的神态。

  虽然安静无声,每个人心中,却是风雷涌动。林霖雨冷眼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客厅中正有一个迷雾般的旋涡,所有的人都被旋涡所包围,而答案,就在旋涡的中央。

  答案是什么?

  他没有再问——无论怎样也问不出答案,这点他已经明白了。他取下粘在楼梯扶手上的一支蜡烛,独自上楼。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39

  “你干什么去?”陈若望问他。

  “上楼,”他简短地说,“我想静一静。”“不要一个人呆着,和我们在一起比较安全。”“未必吧?”他冷冷道,“危险不正是来自你们中间吗?”他的话让众人悚然动容,杨飞霍然起立:“你知道什么了?”他惊讶地看着他们,那句话原本只是对他们胡乱怀疑同伴的愤慨之语,但是从他们的反应看来,这话却仿佛正击中他们的心事,这让他心头震荡更加激烈。

  他强忍住继续追问的冲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举着蜡烛上楼了,众人只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上,却是谁也不敢上来劝慰他。

  林霖雨故意用很重的脚步声走上楼,却又蹑足悄悄下来,躲在楼梯转角处,从这里,他可以看到整个大厅的情况,别人却看不见他。

  大厅仍旧是一阵沉默。

  过了不知多久,粟诚慢悠悠地道:“现在怎么办?”众人面面相觑,鲁刚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能怎么办呢?”陈若望苦笑道,“难道能将他杀了?”他说这句话时,人人脸色都改变了,鲁刚更是紧张万分。

  “怎么杀,难道你能杀死一个………”粟诚道,他说最后一个字时,大家齐声对他嘘了起来,同时警惕地朝楼上看看,似乎是怕林霖雨听见。

  杀死一个什么?林霖雨心头快速思考,却始终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为什么现在还要瞒着他?”白笑笑不满道,她脾气暴躁,虽然刻意压低声音,却还是被林霖雨听得清清楚楚,“既然你们现在已经找出了那个…。那个东西,又何必再瞒着他?”“问题是,我们不能确定到底有几个。”粟诚道,他一向沉闷,此时却露出锐利的眼光,盯着白笑笑,白笑笑的脸被沙发档住,林霖雨看不见她的神情,却听见她大声道:“你仍旧怀疑我?”粟诚没有说话。

  “不错,”刘莎颤抖着道,从林霖雨的角度,也能看见她的膝盖因为紧张而不住抖动,“不错,我们不能确定到底有几个,就算刚才那个神秘人物是鲁刚,就算鲁刚是………那个,但是,但是,也许还有其他的呢?”她原本将整个身体都蜷缩在沙发中,现在却猛然坐直,声音也高了起来,“你们难道不记得了?小乐,欢雅,你们还记不记得,刚才突然停电时,我们遇见了什么?”她这样一说,林霖雨只见正面对着他的冯小乐和江欢雅脸色骤变。

  “不错,”江欢雅缓缓道,“刚才,在鲁刚拿走茶杯之前(鲁刚发出微弱的抗议声,却没有人理会),这里还有另外的人想拿走那些茶杯。”她正要继续说下去,粟诚却打断了她的话,转而问杨飞道:“那张照片收好了没有?不要让小林子看到才好。”杨飞点点头,表示已经收好。

  林霖雨心中一动。

  这次出游,杨飞将他家的一次成相的相机带来,给大家拍照,据说那种相机能够在黑暗中拍摄,大家一直想见识见识。但是林霖雨进别墅以来,还不曾见过那个相机。现在他们提到照片,难道,在他进来之前,他们已经拍过照了?

  拍过也就拍过了,原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让林霖雨不明白的是,为何他们怕他看见那张照片?

  莫非那照片上,就隐藏着他们古怪态度的秘密?

  想到这里,林霖雨再也没有心思听他们对话,复又蹑足上楼。他擎着那支忽明忽暗的蜡烛,小心地在二楼走廊上移动,慢慢移动到杨飞的房门前。

  照片一定就在杨飞的房间里。他推了推门,门已经上了锁。但是这难不倒他。他从裤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用小刀在锁孔中搅了一阵,小心地不弄出声音,门便“咔哒”一声开了。锁孔周围留下军刀的划痕,肯定瞒不过杨飞的眼睛,不过他已经不在乎了。

  他打开门,走进去,将门轻轻关上,审视一番室内的情况,便开始动手搜寻起来。

  别墅里每间卧室的结构都是一样的,一个书桌,一张卧室,一个一柜,别无他物。蜡烛的光芒非常微弱,这影响了他搜寻的速度。他首先在书桌上翻找一阵,那上面堆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纸,抽屉也没有上锁。

  他什么也没找到。

  接着是衣柜和床,依旧是什么也没有。

  连相机也不见踪影。

  他轻轻笑了。

  杨飞这个家伙的脾气,他和了解。这家伙喜欢看侦探小说,也喜欢将自己的生活弄得象侦探小说一样复杂。跟他同寝室的人都知道,他喜欢将重要的东西放在很隐秘的地方,有时候自己都找不到。

  房间里有什么隐秘的地方可以藏下一台相机呢?

  他四处看了看,只见靠墙的角落里,地毯微微凸起一角,掀开一看,果然一个小巧的相机就在那里。

  但是里面没有相片。

  林霖雨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头——他原本就应该要寻找照片,找相机干吗啊?他看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20多分钟。

  必须尽快找到那张照片,不然他这么久没动静,他们会起疑了。

  按照杨飞的习惯,象照片这样东西,他绝对不会夹在书里——据他的理论,任何人都会想到的地方,他绝对不利用。这倒让林霖雨省下不少力气,否则一本本书过目,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

  林霖雨站在房间中央,环视四周,没有发现特别容易藏照片的地方。

  那么,什么地方是绝对不可能的呢?对杨飞来说,绝对不可能的地方,就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里都有可能,没有什么地方不可能,杨飞应该能够想到,如果有人要找这张照片,那么,第一个想要搜寻的地方,当然就是他的房间。

  林霖雨心中一动。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40

  难道照片不在杨飞的房间里?

  他摇摇头,不会,一定就在这间房里。依照其他九人之间互不信任的态度来看,杨飞除了自己的房间,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到底在哪里?

  如果杨飞不能相信其他人,又明知自己的房间会是一个明显的搜索的目标,他会将照片放在哪里?

  林霖雨眼睛蓦然一亮——如果是这样,照片只有在一个地方,是最安全的。

  那就是杨飞自己身上!

  只有随身携带,才可以保证不会被人搜到。

  他想到这里,有点沮丧,用手摸了摸前额——要是照片真的在杨飞身上,那么要搜出来就很困难了,明抢显然是不行的,偷?他苦笑,只遗憾自己为何没有早去拜小偷为师。

  一滴水从他的一袖上滴到额头上,刚才被暴雨浇过之后,他只是随便擦了擦,没有换衣服,现在衣服还在滴水。

  等等!

  想到滴水,他立刻想到一个问题。

  杨飞今天穿的衣服,不是很厚,他和林霖雨一样,全身都被湿透,没有一根干纱。如果照片在他身上,岂不是已经变成一团纸浆?

  如果照片有变成纸浆的危险,杨飞会不会依旧如此冷静、一点慌张也没有?

  杨飞毫不在意身上的水,只能说明一件事——照片并不在他身上。

  原先的推测错了,他烦闷地揉揉头发,到底在哪里?

  他默默回想刚才的一幕——粟诚向杨飞询问照片下落时,并没有隐瞒其他人,可见其他的人,都知道照片的事情。

  粟诚问的那句话是“那张照片收好没有?不要让小林子看到才好。”不要让小林子看到才好!

  林霖雨反复咀嚼这句话,再回想大家的态度,似乎每一个人都怕让他知道发生的事情,每一个人都刻意隐瞒他。

  而每一个人都互相提防,却似乎没有人提防他小林子。

  这意味着什么?

  杨飞将照片藏起来,不知道是否要隐瞒他人,但是肯定最需要隐瞒的,显然就是林霖雨。

  同时,杨飞和其他人一样,对除林霖雨外的每个人,都抱着不信任的态度。

  如果杨飞不将照片藏在自己的房间,又不信任其他人,那么,他能够藏照片的地方,应该就是那里。

  因为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因为谁也想不到,他们最需要瞒住的那个人,就和他们最需要瞒住的东西,距离那么近。

  因为那个他们希望隐瞒真相的人,很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照片的存在。

  所以那个人的房间,反而是隐藏照片的绝好地点。

  那个人,就是林霖雨!

  林霖雨一想到这里,立刻忍不住低声叫了一声。

  他将杨飞的房间原样整理好,整理得完全看不出有人来过的样子,然后小心地退出了杨飞的房间。虽然门锁上的痕迹会让杨飞明白房间里曾经有人来过,但是既然照片不在他房间里,杨飞想必也不会那么细心地发现门锁的问题吧?何况二楼这么黑,也许等他发现,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那么他也没有理由怀疑自己。林霖雨抱着侥幸心理想。

  手里的蜡烛已经烧得只剩一半了,他小心地走在走道上。

  二楼的十一间房,形成一个环行,杨飞的房间,离林霖雨的房间很远,几乎就在他房间的正对面。

  当林霖雨走到江欢雅的房间门口时,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奔楼上而来。

  林霖雨自己的房间,正对着楼梯口,依照那脚步声上楼的速度,他已经来不及回到自己的房间而不被人发觉。情急之下,他顺手推了推江欢雅的房门,没想到那房门竟没有上锁,一推之下,顺势打开了。

  他鼻间闻到一阵幽香,就这样进入了女孩子的房间,烛光一闪一闪,他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脚步声已经上楼了。

  那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而是一群人的脚步,他们急匆匆地走过林霖雨藏身的房间,直奔杨飞的房间而去。

  林霖雨嘘了口气,悄悄朝房门移动,预备趁他们不注意溜回自己房间,却不小心碰到一件东西。那东西原本是放在靠近房门的椅子上,被林霖雨一碰,便掉到了地毯上,发出不轻不重的“砰”的一声,吓得林霖雨张大嘴,连大气也不敢出。他侧耳听了一阵,门外没有动静,或许其他人没有听到这声音吧?他渐渐放了心,烛光照见地上落下的,是一本书。他刚刚将书捡起,便听见江欢雅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我回房间一趟。“同时门被轻轻推开了。

  林霖雨在听见江欢雅说话声时候,心头大急,来不及多想什么,刚刚吹熄蜡烛,江欢雅便已经推门进来,手里也擎着一支蜡烛。

  房间内地方狭小,摆设简陋,林霖雨无处藏身,只能暂且躲在门后,幸好烛光微弱,一切都有巨大的投影,江欢雅暂时没有发现他,仍旧径自朝屋内走去。眼见她再走一两步,烛光便会越过门扇的阻隔照到林霖雨身上,那时就真的无法隐藏了。林霖雨情急之下,拼足全身的力气,朝江欢雅手上的蜡烛吹了一口气,那烛光原本微弱,被他一吹,摇晃了几下,熄灭了。

  房间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江欢雅“咦”了一声,似乎是怔住了。林霖雨趁她没有回过神来,赶紧从门边溜了出去,大踏步、放低声,好似做贼一般,又没有蜡烛照明,只能借着从杨飞房间里透出的微光,勉强认清回房间的路。

  回到自己的房间,林霖雨才发现,自己原本被雨水淋湿的身体,又被汗水再湿一次。

  才嘘得一口气,只听一阵脚步声到了门前,敲门声响起,看来是他们在杨飞房里找不到他,便来他的房间看看。这令他心头非常不愉快,正要开门,却发现手里还紧紧捏着在江欢雅房间里拾到的那本书,刚才情急之中,竟然连同这本书一起带了出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40

  敲门声更急,伴着陈若望的喊声:“小林子,开门呀。”林霖雨答应一声,摸黑掀起地毯一角,将书藏在下面,这才将门打开。

  面前烛光摧残,大家在烛光里的面孔,忽明忽暗,摇曳不定,看不清表情。

  “小林子,还是下去和大家一起呆着吧。”陈若望道,“你怎么将蜡烛吹灭了?”“哦,”林霖雨随口捏了个借口,“刚才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将我的蜡烛吹灭了,正好你们来了,借个火。”他从陈若望手中蜡烛上将自己的蜡烛点燃。

  大家陆续进了房间,房间原本就不大,一下子塞满这么多人,更加显得拥挤狭小。

  “我的蜡烛,刚才也被一阵风吹黑了,”江欢雅道,默默地凝视林霖雨一阵,仿佛在想什么,“而且,当时我还感觉到,有个人从我身边溜出了房间。”“哦?”其他人露出惊讶而紧张的表情,林霖雨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摆出同样的表情,但是江欢雅灼灼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看,看来是有些怀疑他了。

  “鲁刚呢?”林霖雨赶紧岔开话题。

  除了鲁刚,大家都在这里。林霖雨一问起他,其他人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到外面去散散心。”粟诚道。

  “散心?”林霖雨很是惊讶,他走到窗边,掀开窗帘,外面,风雨依旧,墨色当空,这种天气,鲁刚冒着大雨出去做什么?

  “小林子,下楼去吧,”陈若望道,“该吃午饭了。”林霖雨这才记得,原来现在才是中午,怎么他感觉好象是在夜晚?而且是一个如此漫长的夜晚,仿佛白昼永远也不会来临一般。

  陈若望说过这句话,便朝其他人点点头,他们打了声招呼,又一起下楼去了,留下林霖雨一个人怔在房间里。

  他们这么急地来找他,就只是为了告诉他午饭时间到了?

  如果只是要说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又何必来这么多人?

  他们显然是害怕他在楼上发现什么。

  林霖雨将蜡烛放在桌上,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干衣服换上,换衣服的时候,想到一个问题,令他几乎惊叫起来。

  他在楼上呆了将近30分钟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却一直没有换衣服,这显然太不符合常理,同伴们都不是傻瓜,不会连这点都想不到,为什么他们问也不问?

  如果刚才他们问起,他又将如何回答?他的心砰砰跳了起来,暗自庆幸他们没有继续问下去。

  换了一身干燥衣服,身体舒服许多,心绪也更加宁静,让他有时间仔细思考问题。

  为什么他们不问这个问题?

  从他们来的人数之众,还有江欢雅那种毫不掩饰的怀疑态度来看,他们显然已经做好了某种决定,为何又临时改变?

  在他们突然退出之前,林霖雨记得自己问了鲁刚的去向,似乎就是这句话,让他们乱了阵脚,改变了原有计划。就是这句话,让那八个人,由一支有备而来的问罪之师,转瞬间仓皇离去。

  鲁刚真的是散步去了吗?在这样的天气里,刚刚经历过那样的事情,林霖雨不相信他还有心思出去散步。

  逐一回想他们说过的话,一股巨大的寒意,逐渐从林霖雨心里浮起。

  “难道能将他杀了”陈若望这句话忽然浮现在耳边。当时听到这句话,他并未往心里去,只觉得是随口说的,并无含义,现在回想起来,却令他不寒而栗。

  因为不仅仅是陈若望说了这样一句话,粟诚还说过——“难道你能杀死一个………”林霖雨当时就对这句话略有怀疑,不知道他省略的那些话是什么内容,现在看来,莫非竟然是……朋友?

  难道你能杀死一个朋友?

  林霖雨倒抽一口凉气——如果是这样,他们口中的这个朋友,指的是谁?是鲁刚,还是自己?

  这究竟只是无心之言,还是他们真的动了杀机?

  他再想到鲁刚当时紧张的神态,更加担心——他现在哪里去了?林霖雨无论如何不相信他会外出,何况大家在提到鲁刚时显得如此失措,莫非,鲁刚——被他们杀了?

  林霖雨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他又想到另一件事。

  在他上楼的这30分钟里,他固然没有换衣服,其他人,也依旧穿着在雨中淋湿的那些衣服。

  为什么他们也想不到要换衣服?

  林霖雨看看自己房内,地毯上留着大滩的水迹,再看看自己脚底,虽然也湿了,却没有湿得那么厉害。

  陈若望他们的衣服,似乎比刚才他上楼之前看到的,更加湿了一些,林霖雨刚才由于慌张没有注意到,现在回想起来,他们的衣服,原本在楼底下已经用毛巾大力揩干了不少,至少已经不再沾在身上,但是刚才,他们的衣服,却又分明地紧帖在身体之上,呈现半透明状态,露出里面的肌肉来,仿佛是又到雨里走了一遭。

  又到雨里走了一遭?他仿佛看见几个人拖着鲁刚的尸体,穿过密密层层的大雨,将尸体掩埋在泥土之下。

  他甚至仿佛看见鲁刚死去的面孔,被雨水浸得苍白。

  林霖雨用力甩了甩头,竭力告诉自己这些想法是多么荒唐——毕竟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只是大家的态度有些古怪而已。

  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要甩开,就真的可以不再去想。他越是想逃避这个问题,这个猜想就越是自动跳出来,如跗骨之蛆,缠绕着他的一切思想,让他无法忍受,无法逃避。

  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不断在房间里踱步,走来走去,脚下触到一处突起,原来是藏着从江欢雅房间里拿来的那本书的地毯。他掀开地毯,将书拿出来——虽然这本书在他手中已停留了一段时间,但是由于黑暗和紧张,竟是到此时才知道这是一本什么样的书。这是一本恐怖小说,封面是血红的火焰,狰狞恐怖。他笑了一笑,不以为意,将书提在手里,准备趁江欢雅不在房间,将书还回去——希望她还没有发现书已经不见了。

  由于心中着急,他走得十分匆忙,不留神脚下一绊,几乎跌倒。人虽不曾倒下,手里的书却飞了出去,翻开成翅膀形状扑在地面上。他俯身拾起那本书,顺便朝书上展开的部分瞄了两眼,瞄到一段话,让他原本就不曾平复的心跳,又更加剧烈起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41

  那段话是这样的:“……窗帘掀开的一刹那,一缕阳光投射到地毯上,仿佛一星火焰落到汽油桶里,地毯迅速燃烧起来,火势来得非常快,令人粹不及防,当人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整个地面已经被熊熊烈火覆盖。盖雅(书中一名角色,当时正站在窗边掀起窗帘)出于吃惊和恐惧,从窗口跳了出去,窗帘落下了。窗帘落下只一小会,整个房间里的火都突然消失,仿佛从来就不曾燃烧过,地毯上没有半点烧焦的痕迹……”林霖雨将这一段话反复看了三遍,越看越是心惊。这段描写,和他刚来别墅时江欢雅对他所说的话何其相似!当时他也是要掀开窗帘,江欢雅便告诉了他这样一个关于别墅闹鬼的故事。

  他固然曾经怀疑过那个故事,但是也只是怀疑故事本身背后的真相,对江欢雅说的话,他却从来没有怀疑过。然而现在看来,江欢雅那番话,显然是依照这本书编出来骗他的!

  不仅仅是江欢雅,他将书翻了一遍,发现其中有一处描写,和冯小乐当时所说的内容,也是一模一样——原来她们都在骗他!怪不得她们要问他看不看恐怖故事,原来是害怕他看过这本书。

  她们为什么要骗他?

  看大家恐惧和疑虑的态度,别墅里一定是发生过可怕的事情,也许真就是他们所说的闹鬼——既然是闹鬼,为何要编造这样的谎言来欺骗他?闹鬼的事情,有什么不可以对他说的?

  江欢雅和冯小乐骗了自己,还有谁也在进行欺骗?林霖雨忽然开始怀疑每个人,他开始怀疑,自己在别墅里所经历的一切,甚至包括他的亲眼所见,究竟是真的发生了,还是仅仅是一场骗局?

  那本书在他手里被他用力地捏着,捏得起了皱,他怔怔地看着那些皱纹,它们是如此深的褶皱伤痕,在书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这下他再也不可能隐瞒过江欢雅了,他也不想隐瞒了。他望着那本书,心里五味杂陈,又是难过,又是愤怒,一阵翻江倒海之后,忽然油然而生一个恶作剧的念头。

  他走出房门,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烛光伴随着他的脚步。江欢雅的房间依旧没有锁门,他走进去,将书放在原地,又悄悄地退了出来。

  下楼之前,他仔细搜寻自己的房间,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地方有可能隐藏着一张照片,这令他烦躁异常。他感觉全部的真相就锁在这张照片里,只要找出它来,云雾都将散去——然而它在哪里呢?

  “你到底在哪?”他忍不住大叫起来。

  他的叫声很快引来其他人的回应,有脚步声蹬蹬上楼。

  又是一群人的脚步声。林霖雨冷冷地听着那些脚步逐渐上升。他们永远要这么一伙一伙地整体出动,谁也不敢独自呆着,谁也不敢和大伙分开。

  “小林子,怎么了?”敲门声伴随着呼唤声,声音还是那么亲切,就象当初欺骗他一样,依旧是那么亲切平和——这是冯小乐温柔的声音。

  林霖雨打开门,暗暗点了点人数,果然没错,一共八个人,大家又是一起上来了。他注意到大家都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冯小乐的腰间系着围裙,显然是正在做菜。

  “没什么。”他说着,关上门和大家一起走出来。

  “欢雅,”他装做不经意地道,“我刚才听到你房间里有响动。”“是吗?”她狐疑地看看他,又看看其他人,于是,九个人一起朝江欢雅的房间走去。

  江欢雅打开房门,烛光照耀下,那本书在她的椅子上毫不起眼。

  但是江欢雅却一眼就看见了那本书,她惊叫一声,飞快地瞟了林霖雨一眼,又赶紧捂住嘴。

  “怎么了?”林霖雨问道。那本书现在已经不止是被弄皱这么简单了,整本书仿佛被猫爪子抓过,封面被撕成一条一条,内部也被撕透。这本不是什么恐怖的画面,但是,在此时,此地,如此烛光,一切都配合这本书,营造出一幕令人心悸的场景。

  “没什么。”江欢雅强自镇定道。

  她的回答,让林霖雨的心彻底凉透了。

  林霖雨很清楚那本书是怎么回事——是他用剪刀在书上划过,故意留下那些痕迹。他这么做,一半是出于愤怒,另一半,却是为了让江欢雅主动说出真相。江欢雅不是笨蛋,她看到这本书变成如此模样,应当可以猜出这是谁干的,自然也就明白,她欺骗林霖雨的事情已经暴露。

  但是林霖雨没想到她竟然到此时还不肯说真话。她假作对一切视而不见,就只是为了不要说出真相。

  “这本书变成这样,你也认为是没什么?”林霖雨逼问道。

  “这本书为什么变成这样,你当然比我要清楚。”江欢雅望着他,一点也不惊慌。这反倒让林霖雨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恢复了镇定,不由暗暗佩服。

  “你刚才在楼上呆了这么久,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换衣服,”江欢雅从容道,上下打量他一番,“刚才我们到你房间的时候,你的衣服还是湿的,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你在干什么?”她微笑一下,“你从我房间里出去的时候,我并不是没有感觉的。”林霖雨先是紧张,继而放松了,笑道:“你既然知道了,也该知道我已经知道了。”江欢雅点点头。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白笑笑大声道,“我怎么听得稀里糊涂的?”林霖雨没有回答她的话,他继续凝视着江欢雅:“既然你已经知道,就该告诉我——为什么?”江欢雅摇摇头,看了看其他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能做主。”林霖雨没想到事情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她依旧不肯告诉他原因。他冷笑一声,环视所有人一眼:“真的不告诉我?”每个人脸上都露出苦笑,陈若望上来,拍拍他的肩膀:“不告诉你,是因为那样对你比较好……”不等他说完,林霖雨已经一甩膀子,挥开他的手,冷冷道:“谢谢了!”言毕一转身,自顾自下了楼。

  谁也没有阻拦他,大家都知道,这时候,唯一可以让他回心转意的,只有真相。

  可是真相偏偏是不能说的。

  “不能说,不能说,”陈若望喃喃道,“他只知道自己被隐瞒的痛苦,他怎么会理解,我们不能说,才是真正的难受!”他叹了一口气。

  所有的人都叹了一口气。

  每个人都仿佛回忆起初到别墅时所发生的事情。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41

  两天前,他们一行九人,来到这栋别墅。当时阳光明媚,四面清风徐徐,花团锦簇的蝴蝶谷,以它的妩媚和温和欢迎他们,令他们心旷神怡。放下行李,他们便在谷中转了一圈,转到西面的荒山,几人停下了脚步。

  与蝴蝶谷生机盎然的景象不同,西面的山,高而孤峭,尖耸的山峰在四周柔和的曲线中,格外显得遗世独立,冷冷地传递着一种孤独与高傲。山上没有树木,只有嶙峋的怪石,大大小小地横陈于草地上。那些草也不是谷中常见的那般嫩绿柔软。那是些长长的黄草,看起来干燥得没有一点水分,乱七八糟地铺在地上,象一把把没有梳理的乱发。即使是在明媚的阳光下,这座荒山也显得有几分阴森,风吹过怪石上的小洞,发出呜咽般的鸣声。

  众人原本就喜欢探险,见了这种景象,不以为惧,反以为喜,当下便跃跃欲试地要上山探险。

  名为探险,其实大家都认为,这不过是一座样貌古怪的山而已,并没有什么凶险惊奇之处。只是在谷中转悠许久,见的都是柔媚风光,突然见到这样一座与众不同的山,如同在脂粉从中见到一位鸡皮鹤发的老人,不为之赞,却为之叹。

  那是大家心境如同阳光般明亮,一丝恐惧也无,只有对未知的好奇。

  (“如果我们不是那么好奇,该多好。”粟诚忽然叹息道,其他人手擎蜡烛,黯然点头。)

  如果他们不是好奇,他们不会上那座山,后来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他们九人,穿着特制的旅行装,每人背着一个小包,里面装着火把、电筒之类的常用探险工具,爬上了荒山。

  那山虽然尖峰高耸,山坡却并不十分陡峭,加之只有草与石块,没有灌木与树枝挂碍人身,反而比寻常的山要好攀许多。几人都是爬惯山的老手,不多时,便到了半山腰。阳光朗照之下,大家都微有汗意,偏偏一路爬来,居然都一丝风也没有,到了山腰,便都坐下来休息。

  才坐下不久,便感觉一丝阴凉之意,丝丝缕缕从脚下泛出,足下一丛乱草,也被不知从哪里来的风,吹得微微飘拂。他们四面一望,满山的荒草都安静地伏在山坡之上,先前引他们入谷的那阵凉风说停便停,连山谷内的树木,也纹丝不动。只有脚下这一处地方,凉风沁骨。这种情形让他们非常兴奋——多年的旅游探险经验让他们知道,这种情况,通常代表着此处有洞穴之类的隐秘空间。他们一时顾不得休息,纷纷用手探测着那风的来处,渐渐发现,那阵风,来自一块巨石底部。

  那块巨石约一人多高,立在山腰,底部被许多乱草缠绕,其势相当稳固。陈若望用手推了推,居然纹丝不动。那阴风便是从石头底部丝丝渗出,刘莎用手在底部轻轻挖了挖,那里的泥土也较别处的更为松软冰凉。

  几个人来了兴趣,围拢在巨石周围,想要打探下面究竟是什么东西。陈若望用随身的瑞士军刀割断缠绕在石头基部的乱草,割到一大半时,其他人都小心地让开,以免被石头坠落所误伤。

  乱草将近割完,只留得十数根时,陈若望止住了。他直起腰身,与其他几名男生一起,用力一推,便将这块石头推得松动,摇了两摇,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石头颓然倒下,顺着山坡一路滚下去,滚到山脚,不动了。

  石头一移开,一股凉意豁然涌出,底下一个黑沉沉的大洞露了出来。

  众人发出一声惊叹,朝洞口探头望去。

  那洞口略略倾斜,朝下延伸,从洞口望去,一片黑暗,不知有多深。洞口的空气潮湿而阴冷,却没有其他异味,杨飞用一星小火在洞口探测一番,火苗十分正常,显见得洞内氧气充足,没有易燃气体。

  众人跃跃欲试,便要进洞探险。

  粟诚心思缜密,建议先派几个人进去,其他人在洞外接应。这个提议原本也无可厚非,无奈大家对这个洞都极端好奇,谁也不愿意留在洞外,一番争执讨论,大家都认为这个洞在山腰之上,多半是个浅浅的野洞,想来不会太深,一起进去看看也无妨,如果情况有变,再退出来也不迟。

  决定已毕,大家整整衣衫,便一个接一个进去了。

  洞内黑暗异常,刚进去还略有阳光照明,但是走不过十米,便是一个拐弯,立时什么光也没有,大家只得拧开了电筒。杨飞一直擎着一支小型的探险火炬,测试洞内空气成分,以免缺氧或中毒。

  洞口原本是略微朝上,但是这一个拐弯之后,便进入一个长长的通道,朝下延伸,不知伸到什么地方去。通道有一人半高,可容五人并行,顶部拱起,密密地贴着红砖,两边墙壁也帖满了红砖,地面虽然没有帖砖,却也是光溜异常,仿佛被踩过不知多少遍。

  这显然不是一个野洞,而是人工建造。或许是当初留下的防空洞。解放初期,这样的防空洞在全国遍布,后来随着战备状态的解除,这些洞都挪作他用,不能利用的,也都废弃了。

  确定了这洞是人工建造,大家更加放心,杨飞连火炬也熄灭不用,大家边走边议论,兴致盎然。

  愈往下走,愈觉得寒气森森,通道如一条长蛇,弯曲延伸,不知通向何方。左曲右转之间,便到了一个岔道口。两边各有一条通道通往远处,大家商量一番,决定逢右而转,走进了右边的通道。这条通道依旧和他们进来时的那条通道一般宽阔,只是土腥味重了许多,穹顶上许多木梁支撑着洞顶。那些木梁因为年代久远,许多处已经开裂,露出细小的裂纹,大家小心地从下面经过,不去碰它。

  走了好一阵,沿途又经过几个岔路口,众人一律向右转,每转一次,陈若望便在笔记本上记录走过的路线,记录得多了,他终于发现,这个防空洞内的支路繁多,交织成一道网,渐有迷乱之势。他将路线图展示给其他人看,大家都不是傻子,也都看出这个防空洞太过复杂,不能再走下去,否则恐怕会有迷路的危险。他们原本就只是出于好奇才进来,并不想遇到真正的危险,何况走了这么久,除了一条又一条通道,并没有见到什么新奇景象。

  于是众人便往回转,依照陈若望所画路线图小心行走。

  走不过几分钟,忽然听到一阵极细微的声音传入耳中,如丝如缕,若断若续,无从分辨。大家凝神细听时,那声音却又蓦然消失了。虽然有些疑惑,众人却也不以为意,继续往回走。

  又走了一阵,已经越过来时的两个岔路口,那声音忽然又响了起来,这回大家听得真切,声音虽然很细,却十分清晰,是一个女人,在号啕大哭。哭声凄厉之极,仿佛就在耳边,却又分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在这样黑暗而阴凉的地道里,突然听见女人的哭声,再胆大的人,也会难免有点害怕,众人只觉得全身寒毛竖立,不自觉地紧靠在一起,警觉地四望,想找出哭声的来源。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42

  他们边看边走,哭声一路伴随,转眼又是一条岔路出现在眼前,哭声骤然大了起来。

  声音是从他们右手边的岔路传来的了,由于他们进来的时候逢右而转,那条岔路他们并没有进去过。大家听得那哭声越来越是凄厉,站在原地踌躇许久,既有点害怕,又恐怕是有什么游客在其中迷了路,斟酌许久,终于还是觉得不能见死不救——这地道如此隐秘而复杂,进来的人如果迷了路,恐怕很难出去,而蝴蝶谷已经被他们包了下来,短期内不会再有其他游客前来,如果他们不加以援手,被困的人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商量既定,大家不再迟疑,朝右边岔路走去。

  眼见入洞渐深,大家将电筒放入背包,仍旧点燃火把。

  那条通道,和他们一路走来所遇见的每条通道一样,没什么区别。哭声从通道深处传来,比先前更加清晰,看来是走对了方向。大家擎稳火把,朝通道深处走去。走了一阵,大家稍微放松一些,注意到一些先前不曾注意到的情况。

  这条通道,和其他通道一样,墙壁上贴满了红砖。所不同的是,这些红砖上,留着大小不一的划痕。那是些用尖锐的石头划过的痕迹,在幽暗的火把照耀下,轻易不容易看出,淡淡的白色伤痕,密密麻麻地布满两面墙壁。大家原本以为这不过是一些普通的痕迹,将火把凑近一些,渐渐看出,这些痕迹,原来是尺来方寸的大字,潦草的字迹,划满整个通道,仔细辨认,字的内容,让每个人心中都打了个突。

  那些字是——“我是人!我是人!我是人!………”这些字,伴着从深处传来的哭声,直接刺激着众人的心脏。大家默默地阅读着这些用力刻上去的字。刻字的人,看来情绪十分激动,笔画常常走形,看得出来用了很大力气在墙上画,有些痕迹又尖又深,带着一种强烈的感情。越往里走,字迹越密,新的字迹盖在旧字之上,无从辨认。这些字迹都十分陈旧,看来颇有些年头了。众人看了一阵,讨论一番,一致认为这或许是一个新时代的白毛女故事,虽然心头有些发毛,但是那哭声已经近在咫尺,谁也不甘心就此打转。

  于是依旧朝前走。

  通道走到尽头,蓦然一个转弯。

  一股强烈的土腥味迎面扑来。

  这个通道和前面的通道迥然不同。通道顶部的横梁已经折断,地面散落着碎裂的木块,墙壁上的砖块掉得差不多了,裸露出黑色的泥土。

  而通道的尽头,已经塌陷,一堆泥土与砖块的混合物,严实地堵住了去路。

  看来这通道曾经发生过塌方事件。众人走道通道尽头处的土堆前,那些土已经凝聚成一团,显然塌方也不是近期的事情了。

  哭声就从土堆后传来,一声声,刺入耳膜。

  如果这里曾经发生过塌方事件,那么土堆后的人,多半就是塌方中的幸存者。

  “幸存者”这三个字是杨飞说出来的,话一出口,大家立即想到,既然有幸存者,与之对应的,自然也有不幸的人。

  那些不幸运的人们,他们的命运如何了?

  塌方发生了多久?

  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样黑暗的通道中苟且生存,那是种什么滋味?

  无数问题涌上来,各人都不由紧紧朝其他人靠近一点——同伴的体温,在此时变得如此温暖。

  “有人吗?”杨飞对着土堆后大声喊道。

  哭声骤然终止,大家等了一阵,再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

  “有人吗?”大家纷纷喊叫,然而那个声音完全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几乎让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杨飞朝土堆靠得更近一些,正准备再次发出喊叫,他手中的火把,却发生了一点变化。

  火把上的火焰,一直都燃烧得不甚热烈,微弱的一点光,直立在他手中,勉强为大家提供一点光明。现在,那点火光,仿佛被什么东西扯过去一般,蓦然朝土堆那边一弯,几乎与火把手柄成90度。

  这种情形,通常是某处的空洞或者通道,火有趋近氧气的特性,这也不足为奇。但是这个土堆档在路的尽头,看不见任何有可能透过空气的地方,这就有些奇怪了。杨飞看看火把,询问地看看其他人。粟诚走上前,将火把朝右平移,移了两公分距离,火焰又恢复了直立。

  如此左右移动一番,终于确定空气透过来的位置,就在杨飞正前方与他鼻子平行处。杨飞靠近那地方仔细一看,这才看出,土堆之上,有个硬币大小的小孔,孔周围被一层浮土遮住,寻常看不出来。他将手朝孔前探了探,微微有一丝凉风略过指尖。他将一个手指伸进孔中,感觉孔内泥土非常松软,随手挖了挖,居然便挖出了一小撮土。众人身上都带有简单的挖掘工具,见他挖得轻松,也便纷纷挖了起来。

  这土堆外表看上去虽然很久没有动过,挖起来却一点都不困难,内部的泥土新鲜松软,很快就被他们挖出一个大洞。

  原来土堆的另一面,也是一条通道,坍塌了半边,仅容一人猫腰通过。杨飞一猫腰,便钻了进去。大家心里都有点不安,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现被埋在洞中的什么人。

  杨飞什么也没有发现,在洞里招呼了一声,其他人也都钻了进去,坐在狭小的洞中,通道细细长长,蜿蜒曲折,通向远方。

  大家在洞内寻找了一阵,并没有找到先前哭泣的女人,也没有发现任何人的痕迹。倒是火把的光芒,照耀了满墙的字迹。

  由于塌方,墙壁的砖块早已完全剥落,这些字迹是用石块写在松软的泥土上的,字迹中的泥土仍旧十分潮湿,可见才写下不久。

  这些字和先前看见的字是同一笔迹,内容却大不一样,让他们更加悚然心惊。

  这些字,一声声,是在呼喊——“你们都是鬼!你们都是鬼!你们都是鬼……。”众人原本就觉得那个哭泣的女声消失得奇怪,现在看了这些字,更加觉得害怕,不再多想,便准备从原路钻出来。

  正在此时,又一阵声音从洞的深处传来。

  那是一个女人的笑声。

  在这之前,他们从来没想到,笑声也可以这么恐怖。那笑声毫不拘束,得意非凡,又充满着无法言说的恶意,听起来十分疯狂,象一个黑色幽默。

  他们无法忍受在这样一个洞中听到这样的笑声,手脚并用地便朝外走。

  那笑声渐渐从洞深处移动,越来越近,几乎近在耳旁。

  当先出去的是冯小乐,她的身子才探出他们挖出的那个土洞一半,整个通道忽然发出一声巨想,地面强烈地震动起来。

  眼前骤然一黑。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43

  黑暗中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只感觉泥土纷纷掉落,落在头上很身上,进来的那一端通道轰然落下一道横梁,泥土一瞬间砸下来,发出可怕的闷想。幸好冯小乐及时抽回了身子,否则定然无法幸免。

  他们一阵惊慌,来不及取出背包中的电筒,被活埋的恐惧充斥着每个人的心,他们摸着黑,慌忙逃命。为了不落下任何一个人,大家互相手拉手,陈若望一个一个呼唤同伴的名字,确定每个人都牵在一起,这才略微放心。

  大家牵在一起,摸索着连爬带走,朝洞口深处走去。这一路上,再也没有听见那女人的声音,也没有再发生任何震动。原先那声巨响来得颇为蹊跷,仿佛是炸药爆炸的声音。但是他们顾不得探究那么多,只求快点走出去。

  走了不知多远,不知拐了多少弯,总算道路渐渐畅通,大家可以直起腰身了。大家略微镇定一些,摸索着掏出电筒,拧出亮光。无论多么黑暗的地方,亮光总能令人看到希望。大家借着电筒的照明,发现自己处于一处完好的通道内,墙壁和横梁都不曾经历过塌方。

  看来他们暂时是安全了。

  微微吁了口气,他们又发现墙壁上仍旧有一些巨大的字迹,仍旧是那些话——“你们都是鬼!”他们心中一凛。

  虽然仍旧担心有游客被困在洞中,但是刚才生死一线的经历,那些奇怪的笑声和哭声,还有墙壁上令人毛骨悚然的字迹,已经将他们的好奇心打消得差不多了。他们决定先将自己弄出去,再和外面的人联系,来营救困在洞中的游客——如果确实有人被困在洞中的话。

  刚才慌不择路,又没有照明,谁也不清楚自己走过了什么样的路径,只得碰运气地一阵乱走,每走过一条通道,便留下一点记号。这样不知迂回转折了多久,终于看见前面有一丝亮光。

  洞口就在眼前了。

  众人欢呼一声,加快脚步,一个跟一个走出洞口。

  出来时,人人都不由一怔。

  进去的时候是上午,艳阳高照,出来的时候,却已经是薄暮,一缕残阳投射在树丛间,晚景醉人,风凉如水,众人都有些恍惚,仿佛专世投胎了一回。

  而更令他们惊讶的,是洞口的位置。

  他们进来的那个洞口,在西面荒山半山腰的一块巨石之下,然而此时,经历洞中的曲折之后,他们所站立的地方,却在山脚之下,洞口被深深的黄草掩盖,不是有心寻找,根本看不出来这里有个洞。

  残阳虽然没有中天的威力,照在他们被洞中空气浸得冰冷的肌肤上,格外温暖,令人心中觉得塌实。

  身后,乱草从中的洞口,丝丝缕缕地冒着寒气。

  他们在洞口站立一阵,立即赶回别墅,准备打电话给别墅管理人员,来营救被困在洞中的人。一路往回走,他们还在一边议论着洞中那奇怪的女人,那些古怪的文字。

  回到别墅,众人都觉得疲惫不堪,将身上臃肿的旅游服脱下,背包随手放在地毯上。杨飞取下胸前挂着的一次成相相机,发现相机上显示已经拍过一张照片。他看了看相机,并没有发现任何照片——这种相机通常都是一照完就弹出照片来,多半是刚才在慌乱中奔走时,不小心按动了快门,照片应该是落在洞内了。

  陈若望给管理处打了个电话,告之洞内的情况,那边显得十分惊讶,根据他们的记录,所有入谷的游客都已经返回。由于蝴蝶谷与世隔绝,所有入谷的乘客都必然在谷口的管理处备案,那管理处位于入谷的唯一路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们不放开护栏,没有任何人或车辆能够出入。

  虽然记录如此显示,毕竟人命关天,管理处还是答应立即派人过来查看。别墅中的九人在等待的这段时间内,因为心中牵挂洞中情形,无心玩耍,便在别墅呆坐聊天。

  天近擦黑时,三名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带了工具入谷来,先到别墅问了问情况,接着便去了洞口。他们直接从山脚下的洞口进入,陈若望等人在洞外。

  其实天已薄暮,红日沉山,山谷又呈现出另一番醉人风貌。西山上的荒草在风中低伏,山脚下的洞口阴风阵阵,而其他地方,倦鸟归山,蝴蝶成双结伴飞入花丛中,阵阵晚香袭来。一样山谷,两种风情,一边是美不胜收,一边是诡异苍凉。众人望着这般景象,胸中一时赞叹,一时惆怅。

  似乎没有多久,管理人员便出来了。他们根据当年修建防空洞留下的图纸,将洞中翻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任何游客。

  “这洞本来早就打算封上,可是上头又说可以考虑改成迷宫,”一名工作人员有些抱怨,“经常有游客因为好奇困在里面出不来,真是名副其实的迷宫——只是苦了我们这些打工的!”“好了,不要抱怨了,”另外一人看来是个小头目,打断了他的话,将一张薄薄的纸片递给他们,“这是在塌方的通道里发现的,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那是一张照片。

  陈若望随手接过来,接着残阳的最后一缕光,看见上面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他认得这是杨飞那种一次成相相机拍出来的照片,没有深究,随手往口袋里一放。

  管理人员叮嘱他们再不可入洞,便离开了山谷。

  他们望了望洞口,也迅速离开了山脚。

  回到别墅没多久,天色便完全暗了下来,一点光也看不见。折腾了一天,大家都觉得又累又饿,便以冯小乐为主力,开始作饭。一边作饭,一边笑闹,话题还是离不开那个山洞。东说西说,便扯到了照片上面。

  “杨飞,你不是说你的相机是好东西吗?怎么拍了那么一张照片,什么都看不清!”陈若望嘲笑道。

  大家都知道杨飞的脾气,说他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说他的相机不好,一听这话,他立即大声道:“什么照片?拿来我看看!进来以后,我还一张没拍呢。”陈若望将照片的事跟他说了,大家都猜测是在黑暗中慌忙逃窜时不小心按了快门,所以照出了莫名其妙的东西。杨飞更加激动,便要看照片。

  “在客厅里我上衣口袋里,自己去拿。”陈若望道。

  当时众人都集中在厨房作饭聊天,杨飞独自一人去客厅取照片。

  众人只听得他走到沙发边,不多时便发出一声惊叫,接着,他冲进厨房,手中高高举着照片,满面惊诧:“你们看,这是怎么回事?”大家一边嘲笑他的惊慌,一边将头凑过去。

  那张照片,照着一堆泥土和砖块,显然是个坍塌的通道。

  “奇怪啊……”陈若望喃喃道,“刚才我明明看见这上面是一团迷雾,什么也看不清啊……”不等他想明白,其他人已经将他挤到一边,只剩他一个人皱着眉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有什么奇怪?”看过照片,鲁刚漫不经心地道,“你的相机有夜拍功能,这一定是我们逃命的时候拍的……咦?”话犹未已,他惊讶地叫了一声,将照片抢到手中,仔细地看了起来。

  其他人在这个时候,也已经看出这照片的不妥之处。

  这张照片上,除了坍塌的通道外,还照到了一样东西,是他们先前乍一看之下所没有注意的。

  那是一个人。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44

  那个人,被泥土和砖块压住了胸部以上的身体,四周散布着红得发黑的血迹,从血的面积来看,这个人应该已经没救了。

  除了血之外,在压住他头部的那一堆东西周围,散落着一些白色的豆腐脑一般的东西,在这种情形之下,那是什么东西,自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是个死人!”冯小乐睁大眼睛,惊慌地道,“一定是那个我们要找的游客,我们经过她身边,居然不知道!”想到他们自己也曾有可能这样死去,她打了个寒噤。

  其他人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继续低头看照片。

  陈若望原本被他们挤到一边,见他们神色有异,又走了过来,仔细观察照片。

  起初,他也和冯小乐一样,发现了死人,发出一声惊呼。

  紧接着,他发现了让其他所有人都怔住说不出话来的另一件事。

  照片上的这个人,他没有被坍塌的通道压住的那一部分身体,穿着的服装,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

  红蓝相间的旅行装,独特的造型,是他们一行十人,旅行之前特地到专门的专门的裁缝店定制的,因为款式很旧,已经移到裁缝的杂货间里,是江欢雅在一大堆准备扔到垃圾堆里的衣服中淘出来的,当时大家一眼就看中了它那种奇特的造型,一致通过。裁缝对他们的审美观表示惊异,虽然本着顾客至上的原则为他们做了十套,但是在他们取走衣服的那天,将那件旧衣服也给了他们,发誓以后再不做这种衣服,据说是又土又难做,费力不讨好。

  那十件衣服,每人一件,原来的那件样品,被冯小乐的妈妈拿去做了厨房里的工作服。

  据那裁缝说,这样的衣服,除了5年前一支小探险队做过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有过。

  也就是说,现在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们和那支探险小队的人才有这样的衣服。

  他们九人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林霖雨还没有进谷,冯小乐的妈妈更在遥远城市中的某处厨房中。

  那么照片上的人,就只能是5年前的探险队员。

  让他们震撼说不出话来的,不是因为这个人穿着和他们同样的衣服,而是因为,这个人是一支探险队的一员——他穿着探险队的服装,这就表示,他是以团队成员的身份出现在通道之中。

  大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这个人被压在通道中,多半已经死了,那他的那些同伴们呢?

  通道中的黑暗与阴冷,虽然已经离开,也还仿佛就在眼前,他们不知道,一支探险队被困在里面,将会发生什么事情。

  让他们更加不明白的是,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分明已经依照地图仔细搜寻过了,甚至连这张照片也搜了出来,可见搜索绝不是走走过场。

  那么其他的探险队员又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们是在这谷中的其他地方,还是仍旧困在通道之中?是不是在那个迷宫般的洞里,还有一些通道,是连管理员也不知道的?

  大家议论纷纷,不明所以。加之先前陈若望曾见到照片上与此时迥然不同,这件事情显得颇为奇怪。众人回想今天的遭遇,自从进入那个山洞,就不断遇见诡异的事情,对那个迷离的洞,既充满好奇,又有些害怕起来。

  大家议论一阵,渐渐产生了两种不同的意见。

  陈若望、杨飞、粟诚和鲁刚,坚持要到洞中看个明白,如果能救两个人出来,就更加是好了;其他的人,则坚决反对,他们的意见是,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有点古怪,不如趁早抽身,在谷中平安地玩过这几天,再也不要靠近那山洞,以免发生不测。

  “但是那些人怎么办?”粟诚道。

  “你能肯定那些人一定在山洞里?”江欢雅道,“那只不过是我们的推测,连管理员都找不到他们,我们没有地图,更加不可能了!”双方激烈争论一番,直争到晚饭已熟,吃过饭,争论仍旧继续,渐渐到了半夜,依旧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陈若望等人在楼上回想当时情景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满天依旧覆盖着浓重的乌云,天色却不那么阴暗,一点亮光从乌云背后透出来,能够看得清远处的东西了。

  林霖雨从楼上冲下来,由于四面的窗帘都已经放下,他没有发现外面形势的变化,紊乱的心情下,他甚至没有发现雨声已经消失了。

  楼下大厅的地毯上,留着深深浅浅的水印,是不久前黑暗中惊悸的遗迹。林霖雨紧握手中已经只剩一小截的蜡烛,独自在幽暗的大厅中,让烛光笼罩着自己,烛光照不到的地方,仍旧是黑暗。他静静地站了一小会,无来由地,忽然打了个寒噤,有些害怕起来。刚才的愤懑还没有完全消失,现在的恐惧,却来自于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地方。

  烛光幽微地辐射到大厅中央的沙发上,朦胧间,他仿佛看见一个人影,飘忽不定地在沙发边游移,似坐似立,似有似无,看不真切。

  “鲁刚?”他试探着问了一句。

  他听见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声从沙发边传来,再看时,那人影又不见了。

  他快步走过去,在沙发附近,只有冰冷的长木茶几,没有人的影子。

  难道是看错了?

  他其实也不能确定刚才看见的究竟是否人影,抑或只是光影?

  而那声叹息,那样轻柔,轻得没有痕迹,让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内心的叹息产生的错觉。

  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空气被雨水浸地冰凉,此时仿佛更带了一丝阴冷之气,自由掌心里盈寸的蜡烛,给了他些许的温暖。他不喜欢自己现在的怯懦和惊恐,然而这种情绪却无法控制,让他甚至不敢回头,生怕在身后有什么东西躲藏着。

  越是不敢回头,越是觉得身后有东西,他僵直地在沙发上坐了一阵,既不敢回头,也不敢朝左右看,只有直直地看着面前的木茶几。

  那是一张非常光滑的茶几,深红色的表面,漆得亮可鉴人,即使是在如此幽暗的烛光下,林霖雨也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影子。

  在烛光的包围下,他的影子在红色茶几上反射出来,使得他整个身影都带了红色,一圈烛光在四周造成了迷雾般的光圈,他本人在那发射中反而不甚分明,仿佛一个形状不确定的东西,烛光略一摇晃,那影子也随之变动,在茶几上泛起光与影的奇妙波纹。

  他忽然觉得这茶表面的反光,也是如此令人恐惧。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44

  他正要抬起头,从那反光中解脱出来,忽然想到一件事——如果他身后有人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那么,这个红色的茶几,是不是也会将那东西反射出来?

  他握着蜡烛的手绷得更紧了。

  竭力镇定心神,让自己虚到极点的内心略微宁静一些,他遏止住对茶几表面发射的畏惧,继续看下去,并且看得更加仔细。

  仍旧是只有他自己,一个红色的自己。他凑近一点,再凑近一点,在他身后,除了被茶几染成红色的黑暗,什么也没有反射出来。他一点点朝自己的影子靠近,影子也一点点朝他靠近,不知不觉,他的上半身已经与茶几表面平行,茶几上一个飘忽的自己凝望着他,那目光也是飘忽的,随着烛影摇动,那个身影的表情,仿佛是在笑,又仿佛是在哭。

  他仔细凝望着那个身影,越看越觉得那其实不是自己。

  正在看得入神之时,一缕凉风拂过他的后颈,似乎有个人对他吹了一口气,他浑身一激灵,猛然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

  右边的窗帘飞扬起来,风从窗外吹进来,冰凉。

  原来是风。

  林霖雨提起的心放下了。

  他这才发现雨已经停了,站起身,将窗帘卷上去,阴天冷冷的光倾入大厅,虽然依旧昏暗,却看得清周遭的一切了。

  他吹熄蜡烛,回想刚才的一切,不由暗暗嘲笑自己——人在恐惧中,连平常极普通的景象也会变得骇人了。

  他又想到楼上那些同伴,他们常常为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而紧张,是不是也是因为他们心中充满恐惧?

  他们在恐惧什么?

  一想到这件事,他就觉得十分烦闷,客厅里阴暗的空气仿佛不够他呼吸,他走到窗边,将头伸出去,伸道雨水洗得清爽透明的空气中,大口呼吸着竹林和泥土潮湿的芳香。随着新鲜空气涌入肺中的,还有一种轻松的心情。在这别墅里住的这段时间,他的心中充塞了太多疑问和郁闷,也许他的心,也需要一场这样的雨来彻底的冲洗一下,才能恢复到从前的单纯明快。

  他看看天,看看竹林,再看看地面——地面的泥土潮湿可爱,松软异常,居然已经有一些毛茸茸的绿草尖从土里冒出来了。

  他不由一笑。

  当他的目光移到窗户下方时,他的笑容凝固了。

  他看见了一些东西,一些曾经让他的朋友们大为惊恐的东西。

  那是一些白色的纸杯,零散地扔在地上,颇为醒目。

  他刚刚平静一些的心,又砰砰跳动起来。他抬起脚,从窗口直接跳了出去,站在指杯面前,低头数了数,一共10个。

  看来这就是那些留下每个人指纹,然后又神秘失踪的纸杯。怪不得他们找不到,原来被人扔在了这里。

  他小心地拾起一个纸杯查看——上面没有指纹——每一个纸杯上都没有指纹,那些红色粉末造成的指印,已经被大雨冲洗得一点痕迹也没有。

  他原本认为大家对这纸杯的紧张实在过度,现在看来,他们的紧张,显然是有道理的。那个黑暗中的神秘人物,果然是为了这些纸杯而出现的。

  想到神秘人,他又想起了鲁刚。大家都认为那个神秘人物就是鲁刚,可是他始终不相信。鲁刚一向是个诚实善良的人,他有什么理由要做这种事情?这种事情简直毫无道理——如果真有道理,显然还是和他们一直隐瞒着他的那件事有关?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他已经问了太多遍,都已经有点麻木了。

  鲁刚哪里去了?这个问题忽然从他脑海里蹦了出来。

  一阵冷风吹来,他缩了缩脖子,四面望望,被雨水清洗过的山和树木,都格外清秀,蝴蝶们一只两只得尝试着在饱含水分的空气中低低飞舞——他们说鲁刚出去散步了,这仍旧不能让他相信。

  正在想时,一声低低的叹息在耳边响起——是鲁刚的声音。他蓦然抬首,四处寻找,四面只有风在吹,没有人的影子。

  “鲁刚!”他压抑地喊了起来,不敢太大声,怕被楼上的人们听到,他感觉他们对鲁刚有些忌讳。

  没有回答。

  他屏住呼吸,凝神倾听一阵,隐约听见一阵细细的声音从地底下传来,仿佛是什么铁制的东西在地板上拖动,叮叮铛铛。

  他蹲下身,一膝跪地,将耳朵紧贴地面,仔细聆听。

  那声音更加清晰地从地下传来,是铁链在地上拖动,还有一个人来来回回走动的声音,那人不时发出低低的叹息,如果不是贴在地面上,这样的叹息,会被他误以为是风声。

  “鲁刚,是你吗?”他紧张地将嘴对准地面,小声道,同时用手敲了敲地面。

  别墅墙角那一圈地面铺了一层水泥,敲起来一种空空的声音,看来地面下是空的。

  依旧没有人回答。连走动声也没有了,似乎地下那人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存在。林霖雨等了一阵,有点犹豫了。他不确定这个是否的确就是鲁刚,一切都只是推测。

  如果不是鲁刚,他又会是谁呢?

  虽然那个人再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是林霖雨不是一个轻易放弃的人。他从来不知道别墅底下还有这样一个空间,直觉告诉他,这个地方,这个人,和他们在别墅里遇到的一系列怪事有关,也是朋友们态度怪异的根源。

  找到这个人,也许一切问题就水落石出了。

  他坚决地抿了抿嘴,露出倔强的神情。如果他的朋友们看见他现在的表情,一定会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

  他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出这个人。

  要找到这个人,首先要找出这个隐藏在别墅地下的空间。这个小问题难不倒林霖雨。他随手捡了一块石头,在地面上四处敲打。在别墅外墙角的水泥带,有大约三米长的距离发出空洞的声音,他用泥土在这个地带作了记号。

  然后,他翻身入别墅,对应别墅外记号所指的同一范围内,继续敲打,很容易就确定了那个秘密空间的大致范围。

  确定了范围,要找出入口,就只是时间问题了。他抬头朝楼上看看,有些奇怪为何其他人在楼上呆了这么久还不下来。不过这正好为他的寻找创造了便利。他估计了一下那个地下室的墙壁厚度,在别墅内打量一番,甚至掀开地毯查看了许久。

  入口绝对不在大厅内。

  他又跳到窗外,在地面搜寻了许久。泥土的地面不似水泥地板那么坚硬,敲击起来几乎没有声音,无从判断地下是不是空的,只有一阵乱找。他随手在地上捡起一根一米多长的竹枝朝地上乱插,泥地被雨水泡得极为松软,竹枝一插就是一尺多深。

  插了许久,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将竹枝一扔,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可笑。

  这泥地分明是一个整体,又怎么可能会隐藏着一个出口?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45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极细微的,在地下走动,铁链拖在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林霖雨跟随那个声音移动的方向,在地面上移动着自己的位置,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大门口。

  走到了这里,铁链一阵哗啦啦响动,又转身往回走。

  林霖雨正要再跟随着那人移动,想找出个究竟来,无意中朝门口的地面上看了一眼,不由怔住了。

  门口的地面上,留着一堆凌乱的脚印,泥土被踩得稀烂。

  那些脚印,大小和花纹都不一样,看起来是好几个人一同留下的,只是已经被大雨淋得十分模糊,看不大清楚。

  这些脚印提醒他一件事,让他回想起刚才在客厅里看见、但是被他忽略的事情。

  他猛然推开大门,站在门口朝里一瞧——果然如此,他果然没有记错。

  别墅里的地毯上,有许多凌乱的脚印,各各朝不同的方向,脚印里都带着泥。这些脚印,都是大而宽的男生脚印,是林霖雨他们在大雨中从外面带进了泥和水而留下的。

  让林霖雨注意的,不是所有的脚印。

  别墅内部靠近门口的地方,一共有五组脚印:第一组,是大家早晨从别墅外游玩归来,脚底沾满了半干的泥土,脚尖朝内——这一组脚印,已经被后来的足迹破坏得差不多了;第二组,是林霖雨一个人留下的,当时大家都怀疑白笑笑,他出于义愤冲了出去,留下一组朝外的脚印——也被破坏得几乎看不出来。

  第三组,是林霖雨从菜地回来的脚印,已经变得相当模糊。

  第四组,是大家正要验证指纹时,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古怪的声音,六名男生一齐朝门外冲去所留下的。这一组脚印还十分清晰,但是却被第五组脚印所覆盖了。

  在第四组脚印和第五组脚印之间,还有一组脚印,是大家从雨中回到别墅时留下的,但是这组脚印大多数留在窗边,因为当时一片漆黑,大家多半都是从窗口摸索进来的。只有一个人是从门口走进来的,这一个人的脚印,也被第五组脚印踏得模糊了。

  让他注意的,正是这第五组脚印,虽然也很凌乱、很分散,但是都明显地是朝门口走来,这些脚印,覆盖在其他脚印之上,也就是说,这些脚印,是最后留下的脚印。

  这些脚印沿着不同的路线,从窗边、沙发边、楼梯边,各个不同的方向走来,集中到门口。

  这些脚印集中到门口,却没有互相覆盖,可以清楚地看出,每双脚印都不同,林霖雨数了数,一共五双。

  蝴蝶谷总共六个男生,第五组脚印,是五个人留下的,他仔细查看了一下,独独缺少他自己的脚印。

  这一组脚印,潮湿异常,泥土稀烂地留在脚印中,明显是从雨里沾来的泥土。

  林霖雨从大雨中回来之后,不久便独自上楼,没有出门。从脚印来看,其他五名男生,在他上楼之后,显然又出门了,这就是为什么林霖雨在楼上看见他们时,他们的衣服都还是那么湿。

  他们出去是要干什么?

  据他们告诉林霖雨的,鲁刚独自一人出去散步去了,当时林霖雨便觉得这非常不可能,现在看来,鲁刚确实出门去了,却不是一个人出去的,如果他是一个人出去,或者是他先出去其他人再跟出去,他的脚印一定会被覆盖掉。从门口的情况来看,除林霖雨之外的五名男生,不但是一起出去的,甚至是并排走出去的,门口反正足够宽敞,五个人挤一挤也是能够通过的——他们的脚印并排显现,互相毫不践踏。

  林霖雨感觉真相已经呼之欲出,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兴奋。为了不破坏室内的痕迹,他脱下鞋,光着脚又走了进去。

  这些脚印提示了他,他首先想到的,是那个他们怀疑是鲁刚的神秘人。

  那个神秘人全身也已经湿透,应当也会留下脚印。

  他仔细地在地面搜寻,努力回忆当时自己的位置。他记得,在黑暗中,他曾经和那个神秘人迎面撞上。

  也就是说,找出他自己当时的位置,就能找到那个人的脚印。

  找到他当时的位置并不是很困难,他是从窗口爬进来的,江欢雅她们找到蜡烛之后,他借着烛光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位置。

  很快,他就在左边最靠近门口的窗边,找到了自己的脚印,与他自己的足迹脚尖对脚尖,是另外一双脚印。

  那应该就是那个神秘人的脚印,当时只有那神秘人曾与他如此接近。

  他查看一番那双足迹,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这双脚印,并不是属于别人的,而是属于门口第五组脚印中的一双。

  这意味着,那个神秘人,的确是在他们六个中间。

  找出了这双脚印,要确定神秘人行动的轨迹,就不是很困难的事情,林霖雨对蜡烛亮起来之后各人的位置记得很清楚,根据这个神秘人的脚印轨迹我,再对照当时各人的位置,他发现大家的猜疑并没有错。

  那个神秘人,果然就是鲁刚。

  他忽然觉得极其难过。

  这种难过,不仅仅是因为鲁刚是神秘人,而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知道该相信谁。

  一个鲁刚可以骗他,那么其他人,同样也可以骗他。

  他该相信谁?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46

  依稀的铁链声又传来,将他从难过中惊醒。他这才想起,自己原本是要寻找地下室的入口的。

  他又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第五组脚印,是通向别墅外的,除了鲁刚之外的其余四名留下足迹的男生,现在在楼上——他们已经从别墅外回来了,理论上说,应该会有第六组脚印——他们从外面回来的那组脚印。

  但是没有,门前,窗前,没有他预计中的第六组脚印。

  这让他兴奋起来。

  如果他们既不是从门口,也不是从窗口回到别墅,那么,他们会是从哪里回来的呢?

  林霖雨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如果他们五个人,出门之后,到了地下室,那么,会不会在地下室里,有一扇门是通往别墅内的?他们直接从地下室回到别墅,这才没有在门口和窗前留下脚印?

  但是,如果是这样,他们大可以从别墅内部直接去地下室,为何要走出去呢?

  这一点,林霖雨没有想明白。

  何况,经过开始的探测,地下室在别墅底下的范围已经被他确定了,他甚至已经断定,地下室入口,绝对不会在别墅内部。

  这样一来,他的想法就前后矛盾了。

  到底哪种推测才是对的呢?

  他一边想,一边在屋内转来转去,直到看见地面上另外一排脚印,这才停了下来。

  那一排脚印,在楼梯内侧的阴影里,要不是他这样乱转,恐怕很难发现。这些脚印全都湿漉漉的,凌乱地叠加在一起,看不清是几个人留下的。

  但是有另外的东西,依稀出现在这些脚印之中。

  那是几个手印。

  这些脚印既潮湿,又泥泞,人的手微微一按上去,就能产生明显的痕迹,虽然这些痕迹很难辨认,但是在某些部位还是可以分辨得出,这的确是人的手印。

  这让林霖雨高兴万分。

  他一直在寻找地下室的入口,现在这里出现了手印——试想谁会将手按在地毯上呢?尤其还是按在这样脏的足迹当中。但是如果地下室的入口在这里,情况就不同。假若那个入口出来并不容易,需要用手攀援,那么这些手指痕迹就很容易解释了。

  他低头在这些痕迹附近仔细查看。根据脚印和手印的位置来看,地下室的入口应当就在楼梯内侧的这个地方——他用手在地面上划了个大致位置,发现就在他划定的这个范围内,地毯的边缘微微翘起,掀开一看,下面竟然是一块一米见方的木板。木板上有一个生锈的铁环,这就是地毯为什么翘起来的缘故。他按捺住心中的激动,拉住铁环,轻轻朝上一提,木板便被掀开了,露出下面一个方形入口,入口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一个声音传来:“谁?”这声音又让林霖雨一震。

  这是鲁刚的声音。这声音仿佛是在遥远的地方才传来,带着一些沉闷的味道。

  “鲁刚!”他喊了一声,不等对方回答,便探头朝内望去。这个入口下有一张简陋的木梯,他从木梯爬下去,爬了大约有两米深,这才落到地上。

  脚下是松软的泥土,并没有铺上水泥。他处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大约一平米宽,面前一条通道直通向前方,隐隐有烛光传来。

  “鲁刚!”他又喊了一声。

  “小林子!”鲁刚激动的声音伴随着铁链声传来。

  林霖雨沿着通道朝烛光的方向走去,通道倾斜朝上,不多时便到了一个宽敞地下室。

  他这才明白为何先前测量时断定地下室入口不在别墅内,但是入口却又偏偏在别墅内 ——这并不矛盾,地下室离地面很近,所以他能够听到鲁刚在室内发出的声音,但是入口到地下室之间的通道,却是深埋在地面以下两米左右,光靠他用手敲,自然无法探测得到。

  他到了地下室,并没有立即看到鲁刚。

  这是个大约有五平方米大小的空间,地面铺着水泥,墙壁也用砖块垒得很结实。四面墙壁上都帖着一道一道黄色的符咒,画得乱七八糟,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些什么。

  蜡烛就插在墙上一个小小的托盘里。

  而鲁刚,站在墙壁角落里,惊讶而激动得看着他。

  林霖雨在地下站定,这才看见鲁刚,一看之下,又是惊异,又是愤怒。

  鲁刚的手和脚,都被一跟铁链锁住,铁链的另一端,用大铁钉钉在地下室的地板上。

  “这是怎么回事?”林霖雨几乎要哭出来了。他抚摩着铁链,不敢相信他的朋友们竟然会这样对待鲁刚。虽然鲁刚就是那个神秘人,但是好歹大家也是同学一场,感情一向很好,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弄到这个地步?

  鲁刚苦笑一声:“这也怪不得他们。”

  当林霖雨在地下室遇见鲁刚的时候,陈若望等人在楼上的过道里,沉湎于回忆之中。蜡烛已经燃烧将尽,烛光飘扬欲灭,却是谁也没有注意到。

  虽然只是短短几天,大家却已经被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弄得疲倦不堪,现在在这个过道里,伴随着烛光,听各人用缓慢的语调说他们的亲身经历,恍若隔世。

  当时他们一直在为要不要进洞去看个究竟而激烈争吵,到了半夜,也没有争吵出个结果。白天在洞里转了许久,大家都很累了,见时间已晚,也就暂停争论,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那张照片,就放在客厅的红色木茶几上,照片上被压在石头下的人,孤零零的,一个平面的尸体,没有人理睬。

  睡到凌晨时分,他们都被一阵声音吵醒了。

  声音是从其中一间房间里传来的,在睡梦中,他们无从辨认是哪间房间,只听到一阵叹息,一阵哭泣,却又不知究竟是男是女。那声音似有若无,飘荡在夜空中,伴随着风声,呜呜咽咽,将他们惊醒。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大家都纷纷坐了起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的每一间房门都走出一个人,大家虽然被惊醒,还是依旧睡意朦胧,互相看了一眼,不由吃了一惊。

  才从梦中醒来,各人只顾着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留意自己身上的变化,现在互相看见,这才发觉——他们原本是穿着睡衣入睡,旅行装被放在床边的地毯上或椅子上,但是半夜醒来,在走廊里,每一张敞开的房门前,所有的人都穿着旅行装,全套装备,甚至连鞋子都穿得好好的。

  “这是怎么回事?”陈若望不解地看看其他人,再看看自己。

  大家都露出疑惑而惊慌的表情。

  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每个人心里都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他们九人,加上当时还没有来的林霖雨,一共十人,平时都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常常会产生一种他们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心意相通的现象,尤其在危险的境地下,这种心意相通更加明显,有好几次甚至帮助他们化险为夷。

  现在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他们总觉得,就在这栋别墅里,小楼上,他们自己身边、面前,最亲近的这些人中间,有一种诡异的氛围产生了。他们不明白这种情况是如何出现的,那种感觉,萦绕心头,挥之不去。起先谁也不说,只是疑惑地互相望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很快,他们就发现有这种感觉,并不仅仅是自己——多年的默契,使他们从对方脸上发现,原来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同样的东西——但是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这种没来由的感觉,令他们浑身都有些发冷,一时都忘了追究旅行装是如何穿在身上的,与那种奇特的感觉相比较,莫名其妙穿在身上的衣服,倒仿佛不那么重要了。

  互相看了一阵,差不多又是同时,他们忽然产生一种冲动,想要数一数人数。这种冲动毫没来由,但是每个人却忽然觉得,清点人数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清点之下,仿佛并没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

  他们一共九人,林霖雨当时并没有到。

  他们在楼上,一共看到了九个人。

  一共九人,看到九人,这原本就是应当的事情。

  然而他们偏偏就是觉得不正常,仿佛不应该是这样的数目。

  或许是因为刚刚起床,大家的头脑都不是十分清醒,理性似乎仍旧在沉睡,只是凭借一种直觉,让他们围绕人数这个话题,虽然没有说话,却各自一遍又一遍地清点着人数。

  点到后来,刘莎已经忍不住数出了声:“一、二、三、四……………九……”她数完一遍,又从头再数一遍,寂静的空间里,除了她机械单调的数数声,就只有每个人剧烈的心跳回荡在耳膜。

  这样的数数,竟然让所有的人都出了一头大汗。

  每个人都仿佛被催眠一般,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刘莎一起,数着:“一、二、三、四……”他们觉得自己和别人的行为都十分怪异,甚至有些恐怖,九个人的声音整齐划一,仿佛一个人的声音,单调而缓慢地不断重复着同样的过程。谁都知道这样不对头,但是谁都没有力量停下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24 14:47

  冥冥中,仿佛有一种力量在操纵他们,让他们感受到一些异样的东西,让他们觉得,人数并没有点清,而如果不点清人数,他们就无法摆脱那种异样的感觉。

  就在他们一遍又一遍地清点着人数的时候,窗外的风,忽然吹裂了一根数枝,发出“卡嚓”一声脆响,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令他们蓦然一震,从机械的数数中清醒过来。

  他们终于发现是什么地方不对了。

  一共九个人,林霖雨没有来。

  他们数数的时候,并没有数自己。

  那就是说,他们应当数到的人数,是八个。但是他们数来数去,除了自己之外,仍旧是九个人。

  这意味着,这楼上,一共有十个人。

  谁是第十个人?

  他们记得,刚才数的时候,并没有看见陌生的面孔。

  但是他们也可以肯定,绝对没有看见林霖雨。

  那么,为什么会有十个人?

  并且每个人都穿着他们特制的衣服?

  这个问题让他们心中一沉,心中泛起的恐惧,在大家脸上表露无疑。

  倘若他们不是同时发现这个问题,或许事情不会不变得象后来那样棘手。

  或者,倘若刘莎没有发出那样一声惊叫,也许他们就能找出那个多余的人是谁。

  但是刘莎惊叫起来了。

  她刚刚发现原来这里竟然多了一个人,并且从其他人脸上也看出了这一点,还没有等大家来得及仔细看看那个人是谁,她已经大声道:“怎么多了一个人?”她的话音刚落,眼前蓦然一暗,灯光骤然熄灭。

  整个走廊陷入黑暗之中,大家不由自主得发出惊叫声。待众人稍稍安定,却又听见一阵极细的哭泣之声,蜿蜒飘荡于走廊上,如蛛丝般萦绕在众人耳边,凄惨非常。

  众人只觉得一阵心悸,那声音无从捕捉,也无从躲避,就这样飘忽游荡,在黑暗中轻轻掠过耳膜,重重揉捏人们心脏。

  “大家打开电筒!”杨飞大声道。

  他的话提醒了其他人,大家赶紧回房,寻找旅行包,电筒就放在包里。

  黑暗中,每个人都一时无法搜寻到自己旅行包的位置。陈若望分明记得自己将旅行包就放在床边靠窗的地上,但是此时去摸,沿墙根摸了个遍,什么也没有摸到。其他人也都发现自己的旅行包不在原来的位置上,鲁刚在黑暗中大叫:“我的旅行包哪里去了?”众人的旅行包,仿佛都自己长了脚,跑到另外的地方去了。

  但是房间只有这么大,旅行包虽然不在原来的地方,却是谁也没有放弃,仍旧一阵瞎摸,终于,只听得乱翻乱摸的声音中,穿出轻轻的“咔”的一声,同时传来粟诚欢喜的声音:“我找到电筒了!”其他人在黑暗中直起身,朝门外看去,只见漆黑的走廊中,突然有一线微光,虽然不甚分明,却也能驱赶黑暗,以及由黑暗带来的恐惧。

  大家不由欢呼一声。

  欢呼声尚未落下,眼前蓦然一亮,灯光又恢复了明亮,整个走廊沐浴在电灯的光芒中,人们冲出房门,看见走廊中,粟诚举着电筒,呆呆地看着前面。

  在粟诚前方,一扇房门仿佛被大风吹动,忽然“砰”地一声自己关上了。

  关上的房门内,又传出了幽幽的哭泣声。

  众人心中又是咯噔一下。

  纵使他们再如何胆大,面对这些事情,也还是忍不住害怕起来。粟诚原本胆子不小,这时却脸色有点发白,他指着那扇传出哭声的房门,说出了他自己所见到的一切。

  在他找到电筒的时候,第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出去,与大家分享电筒的光芒,因此在所有人都没有走出房门时,他独自来到了走廊上。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出来的时候,很自然地就是面朝楼梯口,举着电筒照明。

  就在大家纷纷出来的时候,他看见,面对楼梯口的那扇门,也就是现在林霖雨住的那扇房门,忽然自己动了几下。

  那扇房门原本就是敞开的——所有的房门,在众人被奇怪的哭声吵醒出来后,就都是敞开的——那扇敞开的房门,自己动了几下。

  由于门开的方向,正好朝向粟诚站立的地方,所有他可以看到房间里的情景。

  正是这情景,让他心头一颤。

  那间房间的门,虽然在来回摇摆,但是,粟诚却分明看见,那间房间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他用电筒照着那间房,照得里面清清楚楚,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而门,还在无风自动。

  这一切,只不过是短短一个瞬间,却让粟诚出了一身冷汗。

  因为他立即想到,这间房,原本就是为林霖雨预备的,林霖雨还没有来,房间门又是谁打开的?

  他还来不及想到其他,同伴们已经出了房门,就在人们出来的那一刹那,林霖雨的房门,便如众人所见,自己关上了。

  哭声,也就在那个时候从门内传来。

  他的话一说完,众人只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凉,好似有一阵冷风从背后掠过。

  众人慢慢聚到一起,面对着传出哭声的房间,竟然都没有勇气打开房门看一看。

  他们在门口站了很久,渐渐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首先让他们发现的,是走廊里的灯。

  他们当初从梦中被惊醒时,大家打开的都是自己房间里的等,走廊里的灯的开关,距离每间房都有一两米,任何人都必须走出房门才能将灯打开。

  而那个时候,大家都站在自己房门口,数着人数,没有任何人离开房门。

  走廊里的灯,在那时候也没有亮起来。

  但是,从停电到再次来电,走廊里的灯却莫名其妙地亮了起来。

  会是谁将灯按亮的呢?

  大家首先想到了粟诚,因为是他发现了电筒,其他人在黑暗中是不可能摸到走廊里的电灯开关的,即使侥幸能摸到,也没有人会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但是粟诚摇头否认。

  众人再一回想,他们出来看见粟诚的时候,他的确是站在自己房间的门口,根据他找到电筒和众人出门的时间来推断,他绝对没有足够时间去按亮走廊里的电灯。

  这是第一个疑点。

  另外一点,就是那多出来的人。

  为什么大家都没有数出多出一个人来?为什么大家都没有发现多出来的人是谁?

  还有,是谁在哭泣?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穿上了旅行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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