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08

《猫眼》

  一对年轻的夫妇双双下岗后,从外地搬回所老房子里。这所房子令男主人既熟悉,又陌生,甚至是困惑和恐怖。他们住在这所房子里后,发生了一连串扑朔迷离的事件,十分恐怖,令人惊慌迷乱,甚至神志恍惚,而这又与本市一件连环杀人案相关……


  作者:蔡骏



引子

  雅克・萨非是在凌晨五点钟醒来的,下巴一阵轻微的颤抖,几乎能听到自己上下牙齿间的碰撞声。他仿佛是刚从溺水中被解救出来那样,贪婪地深呼吸了几口,让黎明时分寒冷的空气灌入自己的体内。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到窗户正莫名其妙地开着,一阵风直扑到他的脖子上,忽然有一种喉咙被人扼住的感觉。雅克记得自己入睡前明明是把窗户锁好的,他伸出微微抖动着的手,重新关好窗户。此刻,窗外淡紫色的天空渐渐地发亮,黑夜即将过去,晨曦很快就会覆盖S市的大地。

  雅克清理了一下杂乱而潮湿的头发,发现自己的额头上满是汗珠,那个该死的梦,雅克又回味着刚才所遭遇的噩梦,在最近的十几天,每当这个时候,这个相同的梦就会造访他的灵魂,纠缠着他,吞噬着他。梦里的那个中国男人,带着一种奇怪的微笑,看着雅克,伸出那只异常苍白的手,食指缓缓地指向雅克的眼球……雅克猛地抬起双手保护自己的眼睛,再也不敢回想这可怕的梦境了。

  可是,雅克今天还是要去看他的这位中国朋友,因为,这个人将在今天清晨被处以死刑。瞬间,雅克的眼前又掠过了那栋黑色的房子。

  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立刻从床上跳了下来,穿上租界警官的制服,走出了房门。这是1936年S市法租界的街头,天色已经微微地亮了,雅克打了一个冷战,他冰冷的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马路上回荡起来,只有两边的梧桐树叶听到了他脚步里隐藏着的东西。

  天上忽然飘起了雨丝,雅克加快了脚步。

  清晨六点钟,雅克・萨非警官走进了法租界监狱,穿过阴森漫长的地下走廊,他来到了一间小房间。屋里有几个中国人和法国人,他们都穿着制服,神色冷峻严肃。

  雅克对他的中国同事问:"他醒了吗?"

  "是的,他已经醒了,一切正常。现在就让他出来吗?"

  雅克沉默了一会儿,微微点了点头。

  几分钟以后,房间里的人们听到了一阵脚镣的声音,他们都有些紧张,尤其是雅克。门打开了,金属碰撞的声音有些刺耳,终于,雅克再一次见到了他。

  那个人显得异常平静,穿着一件纤尘不染的干净衣服,只有手铐和脚镣在提醒人们这是一个死刑犯。雅克极不情愿地看着他的脸,忽然,他向雅克微微一笑。雅克禁不住后退了一步,但随即感到这个动作让他在同僚面前丢了面子,是他亲手把眼前这个人送进监狱的,这使他成为租界最有名的探长。

  首先说话的却是死刑犯,他微笑着用熟练的法语打招呼:"雅克,早上好。"雅克低下了头,避开对方那熟悉的眼神,默不作声。

  "就是今天吗?"死刑犯显得异常从容。

  雅克怔了怔,终于点了点头。

  对方继续说:"我知道,就是今天。雅克,外面下雨了吗?"

  那声音很柔和,如同是在絮叨着家长里短。雅克受不了他的这种语气,干咳了一声,然后用严肃的官腔说:"你要吃些什么吗?"

  同僚端了一盘子丰盛的饭菜放在死刑犯的面前。死刑犯点了点头说:"最后的早餐?"然后,他把被铐住的双手抬起来说:"能帮我打开吗?"

  雅克犹豫了片刻,小心地打开了手铐。

  死刑犯活动了一下手腕,轻声地说了"谢谢"。然后,他坐在一张椅子上,开始慢条斯理地享用那一盘饭菜。吃完以后,他平静地说:"我吃饱了,谢谢。"

  另一扇门打开了,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围着死刑犯,把他带到了行刑室。

  这是一间密封的房间,冰冷的墙壁上似乎印刻着某种奇怪的东西,雅克每次走进这房间,观看他的犯人的行刑时都会闻到一股特别的味道,那是死者们留下来的,恐惧,抑或欢乐?房间中心竖着一具不大的绞刑架。绳索和套圈都已经系好了,悬挂在横梁上,就像是一条蜷缩着身体的蛇,随时都有可能向人吐出舌头。

  没有人催促,死刑犯自己走上了绞架。他没有要蒙脸布,默默地看着房间里所有的人,然后,他把绳圈套在了自己脖子上。

  他缓缓地向雅克说:"可以开始了。"

  雅克回答:"既是开始,又是结束。"

  脖子已在绳圈里的死刑犯似乎在纠正说:"不,既是结束,又是开始。"

  "开始"两个字的声音特别地长,余音长久地缭绕。雅克来不及想这句话的意思,但他依然有些不寒而栗。此刻,绞架下的踏板打开了。

  雅克忽然想吐,他冲出了房间,趴在冰冷的墙面上。

  10分钟以后,同僚们从行刑室出来,告诉雅克,那个人已经死了,他们问他还要不要进去看一看那个人?雅克摇了摇头,他永远都不要再见到那张脸了。此时此刻,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那就是离开这里,离开S市这座城市,远远地离开,永远也不要再回来。因为,这里有着令他恐惧的梦魇,那个刚刚断了气的人,还有,那栋黑色的房子。

  一个月后,雅克・萨非踏上了从S市驶往马赛的凯瑟琳公主号客轮。当凯瑟琳公主号客轮进入印度洋以后,有人在黑夜里看到一个30岁左右的白人男子纵身跳入了大海,随即被黑暗的波涛所吞没。

  当客轮停靠在目的地马赛港以后,在全部的乘客中,惟独失踪了一个叫雅克・萨非的前S市法租界警官。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10

第一节 午夜怪音

  午夜。

  窗,忽然开了。

  风吹进了房间,微微拂动着雨儿的发尖,摩挲着她的脸颊。雨儿睁开了眼睛,房间里一片漆黑,就连窗外也没有多少光亮。忽然,她听到了某种声音。

  那声音来自雨儿的头顶,“笃——笃——笃——”。她的心跳突然加速了,那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朵,就像是一把凿子嵌入她的心脏,让她的心里是如此地难受。那是从天花板上发出的声音,像是某种脚步声,不断地徘徊着,从天花板的左面一直走到右面,从前面走到后面,似乎还有某种规律。

  这里是七楼,是这栋楼的最高一层,天花板的上面就是楼顶的天台了。“笃——笃——笃——”,声音的频率似乎越来越快,透过房顶和天花板在房间里回旋着。是谁在深更半夜跑到楼顶的天台上去呢?雨儿的后背忽然莫名其妙地渗出了冷汗。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身边的童年不见了。她伸手抚摸着身边的被单,还微热着,她想叫他,但是喉咙过于干渴了,竟然说不出话来了。

  楼顶的声音还在继续。

  雨儿从床上爬了起来,夜风迎面扑来,她小心地关上了窗。雨儿又抬起头看着天花板,那奇怪的脚步声穿透了一切的阻拦物,直逼她的耳膜和心房。

  她披上了一件白色睡衣,然后走出房门。黑暗的楼道里什么都看不清,左边是下去的楼梯,右边是通往天台的楼梯,她选择了右面。

  楼顶的天台,空旷无物,只有几个水塔孤零零地伫立着。风很大,一片黑暗里,四周仿佛是万丈深渊。头顶是满天的星斗,不知道在向雨儿暗示着什么。她借着周围大楼上的彻夜通明的2002韩日世界杯广告牌所发出的光线努力地看着四周,什么都没有,就连那奇怪的脚步声也消失了。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让她站立不稳,后退了好几步,她再也不想留在这可怕的地方,缓缓转过了身体。

  忽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雨儿猛地回过头来,伸出手用力地向身后推去。接着,身后传来了她所熟悉的声音。

  “雨儿,是我。”童年被推倒在地上,缓缓地站了起来。

  “童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雨儿这才从惊慌失措中回过神来,微微喘着气。

  “我睡不着,心里一直在想着一件事。”

  “什么事?”

  黑夜里,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于是就靠得很近,近到童年能闻到雨儿体内散发出来的气味。他一把搂住了雨儿,在她耳边轻声地说:“让我们回家吧。”

  “那快下去吧。”雨儿低吟着。

  “不,”童年摇了摇头,“我说的是回到我在S市的家。”

  “S市的家?”

  “是。”

  雨儿有些疑惑地看着童年问:“你不是说你已经没有家了吗?”

  “不,我有家,我的家在——”童年把目光从雨儿的面前移开,望着远方,缓缓地念出了三个字——“黑房子”。

  “黑房子?”

  突然,一阵奇怪的风掠过天台,风把披在雨儿肩上的白色睡衣高高地掀起,如同一个白色的幽灵跳着华尔兹向楼下缓缓坠去。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11

第二节 黑房子

  客轮缓缓地驶进了江口,穿破笼罩在江面上的薄雾。雨儿没有跟着童年挤到甲板上去,而是守在舷窗边,静静地望着雾气弥漫的江面和江边那些模糊的景物。这一切都呈现出一股青黑色,如同一幅铺开在江面上的丹青水墨,近乎纯粹的写意。

  她能理解童年为什么要突然决定离开生活了许多年的小城而回到S市,也许是因为她和童年在一个星期之内双双失去了工作,也许是因为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了而产生了厌倦,也许是因为童年的黑房子。雨儿不愿再多想了,她也想换一个环境,至少在S市她能重新找到工作。想到这些,她的心情就好了一些,这时候,她可以透过薄雾望见江滩的那些建筑了。

  于是,她心里有了一些特别的感觉,这与70或80年前乘着海轮刚刚来到这座城市的人们的感触是一样的。

  “你在干什么?快到码头了,收拾行李走吧。”童年来到了她身边说着。

  10分钟以后,童年和雨儿在客运站码头下了船,他们的行李很少,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了马路边。

  雨儿有些贪婪地呼吸着这里的空气,说实话这里的空气并不是很好,她回过头,眺望着江对岸,几十栋巨大的建筑矗立着,浓重的雾气把那些建筑高高的顶层覆盖了起来。雨儿没想到自己对S市的第一印象居然是雾。正在她凝视的时候,童年已经拉着她上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一路上绕了很多弯路,并不是司机故意这样,实在是童年自己也讲不清楚他的目的地在哪里。他几乎忘了自己过去住在哪条路上,惟一记得的是“黑房子”,他是这样对司机描述的――“一栋黑色的房子,三层楼法式洋房,有一个砖砌的烟囱。……”

  雨儿觉得童年的描述就像现在弥漫的雾气一样让人不可捉摸,最后她拿出了地图,和童年一块儿在地图上寻找,终于一步步地缩小了寻找范围。

  最后,出租车在一条绿树成荫的小马路边停了下来,童年和雨儿下了车,抬头望见了那栋黑色的房子。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那栋隐藏在绿树丛中的房子,看不清房子的正面,只能看到三楼和黑色的屋顶,还有那个早已废弃了的烟囱。这栋房子的外墙和屋顶都是黑色的,虽然看起来很坚固结实,但黑色也隐隐地露出了一些晦暗阴霾的气氛,就像刚才的雾。雨儿仰望这栋房子的屋顶,那是一种经常在法式建筑中看到的“蒙厦式”屋顶,即屋顶有两个坡度,顶上部坡度平缓,下部和两侧坡度陡峭。雨儿向旁边走了几步,发现在屋顶的另一面,似乎还有一个“老虎窗”式的天窗或阁楼。

  忽然,她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加快了,她有了一种奇怪的预感,这预感到底是什么却又说不清楚。一阵风吹来,拂动着她的发丝,雨儿低下了头,身体向童年身上靠了靠。

  “雨儿,你怎么了?我们到家了啊。”

  “也许,也许刚才在船上着凉了。别担心,我没事的。”雨儿又抬起了头,她忽然觉得这栋房子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缓缓地问:“黑房子?”

  “是的。”

  雨儿仰望着黑色瓦片覆盖的屋顶问:“这里就是你的家?是在哪一层?”

  “全部。每一层都是。”

  “每一层?你是说,这整栋小楼都是你家的?”雨儿显得非常惊讶。

  与雨儿的惊讶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童年的平静,他淡淡地回答:“没错,整栋楼都是我家的。”

  “那你家里还有什么人?”

  “什么人都没有了,这栋房子已经空关了十几年了。别问了,跟我来吧。”说完,童年拉着雨儿略显激动的手向路边的一条小巷走去。

  雨儿看到在房子和马路的中间隔着一块很大的绿地,绿地里生满了各种植物,密密麻麻,显得阴郁而深邃,许多树木也许有数十年的树龄了,把房子的一二层都覆盖住了。小巷很深,但童年走到巷边第一个门就停了下来。那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童年从包里掏出了一把老式的钥匙,塞进了铁门的锁眼里。

  “但愿这把钥匙还能用。”童年对自己说。

  钥匙在锁眼里转了很久才把门打开,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童年轻轻地推开了铁门,雨儿跟在他身后小心地跨了进去。门里是一个天井,天井里散发出一股成年累月的落叶腐烂后的味道。天井的围墙围着黑房子整整一圈,雨儿注意到围墙的另外一头坍塌了,有一个一米多宽的缺口,但被外面的绿树覆盖着。

  “雨儿,看什么呢?快进来。”童年已经打开了底楼的房门,走了进去。

  雨儿紧跟在后面走进了黑房子,一进门,她就闻到一股陈腐的味道,用手在鼻子前面挥了挥。

  童年拍着她的肩膀说:“别害怕,这房子已经十几年没人住过了,所以一定积了很多的灰尘。”

  雨儿看了看客厅,非常宽敞,摆放着一些很简单的家具,墙边还有一个大壁炉,直通屋顶的烟囱。这里采光不太好,显得异常阴暗,使得童年的脸一直被阴影覆盖着。她小心地迈动着步子,看到客厅的尽头是一条走道,走道边上似乎还有房间。在客厅的另一边还有一个厨房,现在堆满了各种杂物。客厅里有一道楼梯通往二楼。她轻声地问童年:“你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是的,我就出生在这栋房子里。在我10岁的时候才离开这里,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一直到现在。”

  “为什么你过去没对我说起过这些?”

  童年摇了摇头:“有这个必要吗?我不想回忆过去,不想。”

  雨儿听出他的话里隐藏着某种苦涩,她带着歉意说:“对不起,童年。”

  童年微微笑了笑:“没关系,我会慢慢告诉你的。来,我们上楼去看看。”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13

  雨儿跟着童年踏上了楼梯,脚下的木板立刻发出了吱吱呀呀的声音,似乎随时都会散架。雨儿不敢用手抓旁边满是灰尘的木栏杆,只是小心地看着脚下。

  “别怕,我小时候这楼梯就是这样,不会有事的。”童年伸出手拉住了雨儿。

  “童年,我只是感到――”她没有说下去。

  “感到什么?”童年拉着她继续往上走。

  “没,没什么。”雨儿微微叹了口气。

  他们来到了二楼。迎面就是一条阴暗的走廊,走廊边没有窗,雨儿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依靠被童年紧紧握住的手来辨别方向。童年伸出手,在墙壁上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摸到了电灯开关,电灯的光线不停地跳了许久才照亮了走廊。

  童年沿着走廊向前走,走到了第二扇门前,雨儿忽然觉得有一双眼睛,不,是一只,一只眼睛正在看着她。她一抬头,看到了那只睁大着的眼睛――猫眼,那扇门上装着一个猫眼。

  雨儿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但那种奇怪的感觉还在。童年刚要开门,她却说:“等一等,这个猫眼很奇怪。好像,好像是装反了吧?”

  “嗯,是装反了。”

  雨儿又仔细地看了看猫眼说:“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从门外向门里看的猫眼呢?”

  “谁知道呢?反正在我出生以前就有这些猫眼了。”

  “这些猫眼?”

  “是的,这栋房子里面几乎每一扇房门上都装了猫眼,而且全是从外向里反装的。”说完,童年把眼睛凑到了猫眼前面往里看去,忽然,雨儿看到童年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弹了出来一样,表情非常奇怪。

  “怎么了?”雨儿拉着他问。

  童年呆呆地站了几秒钟,然后摇了摇头,轻声地说:“没,没什么。”

  雨儿疑惑地看着童年,然后,把自己的眼睛凑到了猫眼前面。透过猫眼,她看到房间里面一片模糊,就像是蒙了块磨砂玻璃,什么都看不清。

  “别看了。”童年一把推开了门。

  雨儿小心翼翼地踏进了房间,她仔细地环视了一圈,房间里依旧弥漫着一股陈腐的味道。不过她想,大概老房子里总会有这种味道的,尤其是这栋空关了十几年的房子。房间很大,至少有30平方米,有一排很长的木质窗户,光线错落有致地投射在积了厚厚灰尘的地板上。

  “过去我的父母就住在这个房间里。”童年缓缓地说,他走到了一张钢丝床前,没有被褥,钢条和钢架裸露着,就像一排肋骨,他看着那张床,停顿了片刻后说:“这就是我父母睡的床。”

  “那你的房间呢?”

  “也在这一层,不用进去看了,我们就住这一间,足够大了。卫生间在走廊的另一头,很方便的。”

  雨儿又看了看走廊问:“这栋房子这么大,过去就只住了你们一家?”

  “是的,就我和我的父母。”

  “那你为什么离开?”

  童年愣了一下,缓缓地说:“因为――我失去了父母。好了,别问了,我说过,我会慢慢告诉你的。我们快点把这个房间收拾一下吧,今天晚上就住在这里了。”他伸出手抚摸着雨儿的头发,微微笑了笑说:“我们先把房间打扫一下吧,我到楼下去看看有没有工具,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说完,童年离开了这个房间。雨儿一个人站在房间的中央,她听到童年急匆匆下楼的声音,那声音持久地在整栋房子里回荡着。她小心地走到了窗前,隔着一小块空地和围墙,对面是一栋白色的三层楼房。

  雨儿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到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梳妆台,还有一个衣橱,再除了钢丝床架以外就没有其它的家具了。梳妆台上有一面椭圆形的镜子,雨儿站到了镜子前面,镜子上蒙了许多灰,看不清自己的脸。她又打开了衣橱的门,发现里面挂着几件女人的衣服,样式很老了,并发出浓烈的樟脑丸的味道。雨儿先是一怔,然后她的手情不自禁地向衣橱里面伸去。

  “你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了童年急促的声音,雨儿立刻把手抽了出来,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摇着头说:“你不要总是这样在别人的背后突然说话,这样会把人吓死的。”

  “对不起。那是我妈妈过去穿的衣服,十几年了,一直没动过。”他语气有些沉重。

  “嗯。”雨儿不想再究根问底了,自她认识童年那天起,童年就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父母,更没有提起过这栋三层楼的房子。

  童年走过来把衣橱的门重新关好,他的手里还拿着扫帚和拖把,“好了,我们开始吧。”

  雨儿不再胡思乱想了,她笑了笑说:“好,我来擦玻璃。”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15

第三节 奇怪的女人

  黄昏时分,童年和雨儿走出了黑房子。

  他们清理了整整大半天,忙得精疲力尽,才把二楼的一间卧室和卫生间收拾干净了。至于其它的房间,则连房门都还没有打开过,而三楼他们甚至还没有上去过。童年说如果要把楼上楼下总共十来个房间彻底清理一遍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幸好水、电、煤气都是现成的,不过明天一早童年还要到物业等部门去办理手续。两个人累了一天,暂时也还没有做饭的条件,他们决定第一天的晚饭在外面吃。

  沿着马路都是绿荫,黄昏时分更加显得幽静,没有多少行人和车辆,他们转过了路口,找到了一家餐馆。

  餐馆很小,也没有多少人,但布置得很有些艺术气息,与这里廉价的菜肴显得格格不入,特别是墙壁上挂的几幅风景油画吸引了学美术出身的雨儿的目光。童年很疲倦地坐下,要了几个简单的菜。在点菜的时候,雨儿总觉得周围的人们在盯着他们,那些锐利的眼神很奇怪,就像是看着什么贼似的。点完菜以后,雨儿悄悄地把这些告诉了童年。

  童年慵懒地说:“你今天怎么总是疑神疑鬼?别乱想了,来这里吃饭的大概都是熟客,而我们第一次到这里,所以才引起别人的注意吧。”

  这时候,菜上来了,童年打断了雨儿的冥想:“看什么呢?快吃吧,忙了一天,我早就饿了。”

  童年吃起来有些狼吞虎咽,看来确实是饿了,雨儿却吃不了多少,她总是不断地把目光投向餐馆外边的马路上。天色渐渐地暗了,人们的脚步匆匆,没有金色的夕阳,一些风吹过,路边的绿树摇曳不停。她忽然转过头缓缓地说:“童年,我没想到你们家的房子那么大。”

  “房子大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你想想我们过去的日子,我多么希望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三室一厅的房子,宽敞、整洁、明亮,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雨儿想起了过去蜗居的小屋。

  “现在你得到了,而且还远远超过了你的想象,不是吗?”童年显得很平静。

  “是的,远远超过了我的想象。我只是觉得,对我来说这栋房子来得实在太突然了,我真怕,真怕自己会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给吓晕过去,要知道在这个国家里绝大多数的人努力一辈子也得不到一层楼,而我们一下子就拥有了三层。”

  童年微微笑了笑:“好了,我的雨儿,你应该得到幸福,我必须给你幸福,这是我的使命。”

  雨儿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至少到现在为止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幸福,她只是含糊其词地说了声“谢谢你,童年。”

  “别对我说谢谢,对我来说,这栋房子只不过是一笔遗产而已。要谢就谢建造这栋房子的人吧。”

  “是谁建造了这栋房子?”

  “我的曾祖父。好了,我只知道这些,我对过去的事情不感兴趣。”童年边说边往自己的嘴里塞菜。

  “可是,你为什么要在10岁的时候离开这栋房子呢?”

  童年停顿了一下,雨儿觉得他的眼神里藏着一种奇怪的东西,然后童年吐出了一口气,缓缓地说:“因为在那一年,我失去了我的父亲和母亲。”

  “原来是这样。”雨儿这才明白了童年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起过他的父母和家庭。

  童年以他那平稳的语气继续说:“那一年的某个夜晚,我妈妈神秘地失踪了,我们到处寻找她,可是再也没有她的下落。过了没多久,我爸爸也发生了意外,从房顶上失足摔了下来,他死了。”

  雨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伸出手,抚摸着童年的头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可怜的孩子,童年,你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她说话的口气就像妈妈在抚慰受伤了的孩子。童年则一动不动地坐着,任由她的轻抚。

  雨儿还在抚摸着他的头发,忽然,她感到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们。雨儿抬起头向窗外望去,她看到在马路的对面,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正通过餐馆的玻璃窗看着她和童年。

  虽然天色已暗,但白色的路灯却亮了,照亮了路边的年轻女子,她留着卷曲的长发,穿着一条粉色的裙子,她很漂亮,皮肤特别白,至少不逊于雨儿,她的目光正紧紧地盯着雨儿和童年,当她和雨儿的视线撞击在一起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奇怪的东西。这时候童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抬起了头向窗外望去,他也见到了那个女子。对面的女子又与童年对视了一会儿,嘴角露出了一丝微微的笑意,然后就继续向前走去,消失在雨儿和童年的视野里。

  “奇怪的女人。她为什么盯着我看呢?”雨儿不解地问。

  “算了,别去想她了。”

  雨儿忽然加重语气说:“她也盯着你看了。而且,她给了你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ネ年微微一笑:“你吃醋了?”

  雨儿也笑了,使劲地在童年的胸前捶了两下说:“你怎么又胡说八道了。”

  他们两个人一起笑了一会儿,童年忽然站了起来说:“我吃饱了,你呢?”

  “我早就吃好了,我们回家吧。”

  “好的,回家。”

  听着童年的话,雨儿忽然觉得“回家”两个字很幸福。他们结了账,走出了餐馆,又向黑房子走去。

  当童年和雨儿离开餐馆以后,餐馆里两个沉默了许久的老食客终于能够大胆地说话了:“你知道吗?刚才我看到他们是从黑房子里走出来的。”

  “天哪,你没看错吗?黑房子可空关了十几年了。”

  “当然没看错。”

  “唉,今天晚上又要做噩梦了。”

  他们不再说话了,两个老人的眼里流露出可意会而不可言传的眼神,保持着缄默,小餐馆终于又恢复了寂静。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17

第四节 一只漂亮的猫

  卫生间很宽敞,虽然瓷砖和浴缸都是十几年前的,但经过一天的清理以后还是像新的一样。这是搬进黑房子的第一夜,还没来得及装热水器,但雨儿觉得今天出了许多汗,必须要洗一个澡了,只能由童年为她烧热水。

  雨儿的全身浸泡在热水中,她回想着今天发生的全部的事情,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她一点都没想到现在自己会拥有这一栋三层楼的大房子,这让她毫无心理准备,有时候突如其来的幸福,未必是一件好事。但她又摇了摇头,否决了所有的胡思乱想,也许这是所有刚搬进新家的女人都会有的恐惧吧。很快她洗完澡,穿上了一件睡衣,走出了卫生间。

  卫生间位于走廊的尽头,到走廊另一端的卧室还有一段路。走廊里的灯被关掉了,漆黑一团,雨儿睁大着眼睛,却什么都看不清。头发还冒着热气,她有些发抖,她想叫童年,但声音临到嘴边又缩了回去,她想如果夜里在这老房子里传出女人的叫声,恐怕会让周围的居民们害怕的。

  过一会儿,雨儿终于大着胆子摸索着墙壁向前走去,她记得从这里到卧室要经过三间房门,她摸到了第一个门把手,那是光滑的金属,冰凉的感觉,门里会有什么?她知道门没有锁,转动把手就可以开门,但她没有这个勇气。雨儿继续向下一扇门摸去,每走一步都能在楼道里感觉到回音,连同着脚下木质楼板的呻吟纠缠在一起,而且夹杂了她微微的喘息声。

  忽然,雨儿感到一双眼睛正在看着她。

  她立刻停了下来,她可以肯定那不是童年的眼睛。她向四周张望着,眼前只是夜间大海般的黑暗。而那双眼睛还在盯着她,她确定。

  “谁?”雨儿轻轻地叫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一切都是悄无声息。

  踌躇再三,她继续向前走去,她要快点回到童年的身边,雨儿想,只有他能够保护她。可她只迈出了一步,她就感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她的头上,毛茸茸的,带着热度,中间还有着某种坚硬的东西,她甚至感到那毛茸茸的东西正抚摸着她的脸。她再也忍不住了,立刻尖叫了起来,凄厉的女声打破了整栋黑房子的安静,。

  卧室的门打开了,童年冲了出来,并打开了走廊里的灯,昏暗的灯光照亮了雨儿的脸。

  “雨儿,发生什么了?”童年冲到了她的面前,扶起蜷缩在墙角下的雨儿。

  “有个东西,有个东西在我头上。”雨儿惊慌地喊起来。

  “没有啊,你头上什么都没有,就是头发很乱。”童年抚摸着雨儿的头发,然后抬起头张望着四周,终于,他在走廊的尽头见到了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真正的猫眼。

  一只猫,全身纯白色的猫,除了尾巴尖上有几点火一样跳动的红色斑点。那只猫正睁大着眼睛站在走廊尽头的房梁上看着童年和雨儿。

  童年看着那只猫,不禁怔住了,他开始有些微微的颤抖,张大着嘴巴却说不出话来。雨儿终于抬起了头,她回过头去,也看到了那只猫。

  她呼出一口长气:“原来是一只猫啊。”她又看了看童年,童年那惊讶的表情让她有些奇怪,她推了推童年:“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童年依旧像被电击了一样不说话。房梁上的猫稳稳地站立着,姿态优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神中透出某种似曾相识的高贵。

  雨儿却着迷似地注视着那只猫,她赞叹着说:“瞧,这只猫简直太漂亮了,尤其是那双眼睛。”

  忽然,那只猫踏出轻盈的猫步,缓缓离开了房梁,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阴暗角落里。

  那双猫眼却深深印进雨儿的脑海中。

  童年终于说话了:“好了,别说了,快回房吧。”

  说完,他拉着雨儿回到了卧室里,然后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卧室里新装的灯发出柔和的光,洒在他的额头上,使他的脸显得更加苍白。

  雨儿看着他的样子实在不明白,本来是童年来救她的,可现在童年自己怎么也好像被吓着了似的,还要她来安慰。她微微叹了口气,趴在童年的背上说:“童年,你是不是有些事情瞒着我?”

  她的声音富于磁性且异常柔和,一点也不像刚被惊吓过的样子,童年总是被她的声音所感染,他终于渐渐地恢复了正常,长出了一口气,拉着雨儿的手,对着自己苦笑了几下,轻声说:“对不起。雨儿,我小的时候,就在这栋房子里,也有过一只猫,白色的猫,非常非常漂亮,就和我们刚才看见的那只猫一模一样。”

  “真的一模一样?”

  “对,一模一样,就连尾巴上那些红色的斑点也都完全相同,简直就是同一个模子里克隆出来的。”

  “克隆猫?”雨儿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这个奇怪的念头。

  童年忽然笑了笑说:“你又在乱想了。不过,我刚才看到那只猫的时候确实吃了一惊,特别是那只猫的眼睛,我永远记得那双眼睛。那眼睛给我的第一感觉是,当年我的那只小白猫又回来了。”

  “会不会就是当年的那只猫?”雨儿的话刚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你真会开玩笑,都过去十几年了,再长寿的猫也进殡仪馆了。事实上,当年我养的那只猫,它是――”童年说了一半忽然停住了。

  “那只猫怎么了?”

  童年沉默了片刻之后冷冷地说:“它是被我父亲杀死的。”

  “太可怕了,为什么?”

  “不为什么。”童年似乎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了,“好了,别再说了。今天是我们回家的第一天,应该高兴才对啊。”

  “嗯,应该高兴一些。”雨儿放开了童年,点了点头轻声说,“你累了,睡吧。”

  说完,她走到了窗前说:“童年,也许我们应该装一装窗帘或者是百叶窗?”

  “我们不需要窗帘。”

  “为什么?”

  “你自己看一看外面吧。”

  雨儿看了看窗外,对面的房子里一片漆黑,似乎无人居住的样子,童年说得对,确实不需要窗帘,因为没人看得到他们。这时候她回过头去,发现童年已经躺倒在床上了。她走到床边,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童年微微地笑了笑,她轻柔地抚摸着下午刚刚换上的整洁的被褥,然后把灯关了。

  黑房子又沉入了黑暗之中。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18

第五节 一些奇怪的文字

  一些稀疏的阳光照射进来,雨儿微微睁开眼睛,瞳孔被阳光刺了一下,她用手挡了挡光线,然后坐了起来。她依然显得疲倦,头发凌乱地披着。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童年不知去了哪里,她看了看表,已经是上午十点半了。

  她迅速地起床,走出卧室,走廊依旧漆黑一片,她开了灯,走完了昨晚所不敢走的路,到卫生间里洗漱。卫生间里镶嵌着一面很大的镜子,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了底色。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吁出了一口长气。

  雨儿走下楼梯,没有发现童年。底楼的客厅已经被整理干净了,虽然还是过去那些家具,但都整洁如新。在一张圆桌上,放着留给雨儿的早点,和一杯微热的豆浆。雨儿捧起豆浆笑了笑,她知道童年已经出门了。

  吃完早点,她看了看客厅后边的厨房。厨房很大,窗户对着外边的围墙,只是外边杂草长得很高,几乎已经窜到了窗口。客厅后边是走道,走道里还有几个房间。

  雨儿看到每一扇门前都有猫眼,而且全是反装的。为什么要反装呢?雨儿心想,也许是设计房子的人为了便于监视房间里面的情况吧,可主人不是也要被别人监视了吗?她还是弄不明白。于是,她打开了其中的一个房间,却发现房间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幽暗的光线和一地的灰尘。她不敢走进去,只是停留在门口静静地注视。

  忽然,雨儿在墙角处发现了几行小字,她有些好奇,站在门口看不清,便向门里走去,一地的灰尘被她的脚步扬起,她用手驱赶着灰尘,最后捏住了鼻子以防止灰尘侵入呼吸道。那几行小字写在墙壁的转弯处,看上去是用某种黑色的墨水写的,那些字很小,歪歪扭扭的很有趣,一看就知道是小孩子写的字。

  雨儿默默地念出了那几行字:

  “张明明是个大坏蛋。”

  “张明明是个大特务。”

  “张明明拿了我的铅笔盒。”

  “张明明杀死了他妈妈。”

  “张明明被我杀死了。”

  “不要看猫眼。”

  念到最后三句话,雨儿忽然紧张了起来。接着她又摇了摇头,也许那只是小孩子之间开玩笑而已,她小时候也在墙上写过类似的句子。不过,看着这些字,雨儿还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那个小孩就站在墙角里,用什么东西蘸着黑墨水写下那些字。特别是最后一行,她又念了一遍:“不要看猫眼。”

  不要看猫眼?

  这是什么意思?雨儿问自己,默念这句话的时候,她能感到一种从喉咙里发出的特殊感觉,一直伴随着那几个音节。她想这种话好像不是小孩子墙上涂鸦中应该有的,她又仔细地看着墙上的字,有一些笔画是断断续续的,最后几句话里断掉的笔画很多,特别歪扭,有几画还变成了曲折线,好像是手在剧烈发抖的时候写出来的字。雨儿越想越感到害怕,索性就不想了,她迅速离开了这间房,关上了房门。

  她靠在门上,那几句话在心里却总是挥之不去,忽然,她转过头来,把眼睛放到了猫眼前面向门里看去。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层飘落不定的尘埃。

  雨儿长出了一口气,嘲笑自己的多疑。她走上了楼梯,楼板又发出了奇怪的声音,但她已经不害怕了。到了二楼,她停了下来,沿着通往三楼的楼梯向上望去。那里依然笼罩在黑暗里,她抓着扶手,有些犹豫不决。但她还是走上了楼梯,她走得十分小心,每走一步都停

  下几秒。不知为什么,她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她想放弃,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直到――她听到一声凄凉的猫叫。

  白猫忽然出现在三楼的楼梯口,借着从下面传来的光线,雨儿看清了它,它就站在那儿,直盯着雨儿的眼睛。雨儿觉得它的眼睛包藏着某种特殊的东西让人生畏,不过她必须得承认它很美,它的皮毛,它的四肢,它的耳朵,它的眼睛。它的美让它有一种诱惑力,使人产生一种既亲近又畏惧的矛盾感情,现在,雨儿就是这样。她忽然想要把它捧在怀里抚摸它,于是继续向上走去。

  猫又叫了一声。那声音很尖厉,似乎是某种警告,伴着它凌厉的目光,迫使雨儿停了下来,她又盯着它看了一会儿,然后,她屈服了,她明白那只猫不想让她上去,雨儿想,也许三楼是猫的地盘吧,她不能入侵它的领土。她转过身,走下楼梯,回到二楼,当她又回头向上望去的时候,发现那只猫已经不见了。

  雨儿回到了卧室里,坐在童年的妈妈留下来的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镜子虽然有些模糊,发出青色的反光,但镜子里的她依然很漂亮,特别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曾经让童年为之着迷发狂。

  雨儿从小就是家里最漂亮的女孩,姐姐雪儿与之相比就要逊色一些。雨儿想,如果姐姐也能够在这栋大房子里分享她的快乐该多好啊,可惜,姐姐永远都无法来到她身边了。雪儿是个女警官,在实习期间办案发生意外而殉职了。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但雨儿一直忘不掉姐姐的样子,姐姐时常来到她的梦中对她说些什么,可她从来都记不住。雨儿忽然感到自己有些累,就伏在梳妆台上,渐渐地入睡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童年正在看着她。她睁大着眼睛,茫然地问:“现在几点了?”

  “下午三点了。我一回家就看到你睡着了,是不是很累?”童年的语气里充满着关怀。

  雨儿感到有些耳鸣,她想自己确实应该休息休息了。

  “你还没吃午饭呢,我给你带了麦当劳。”童年举起了麦当劳的快餐盒子,“就在床上吃吧。”

  雨儿接过快餐盒,边吃边问:“你去哪儿了?那么长时间。”

  “你生气了吗?”

  她摇了摇头。

  “我出去办理居住手续。还有,我去登记了电话,明天就来装。热水器已经装好了,今天晚上你可以痛快地洗澡了。”

  “太好了。”

  童年得意地说:“还有呢,我订购了彩电、冰箱、空调、电脑、洗衣机和微波炉,明天上午,我们就可以用上这些东西了。”

  雨儿也笑了,不过只一会儿她就收敛了笑容,担心地问:“童年,今天你总共花了多少钱?”

  童年心里算了算,然后回答:“不贵,今天电器商场打折,这些东西我总共才花了不到两万元钱。”

  “可你知不知道,我们的存折上总共才只有两万块。”

  “雨儿,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让你过得开心些。”

  雨儿摇了摇头,郑重地说:“童年,我们现在都没有工作,存折上的钱被你花得所剩无几了,我们总不能守着这栋大房子活活饿死吧。”

  “好了,我会去找工作的。”

  “我也要去找工作,明天就去。我想在这里可能机会更多一些。”

  童年点了点头,看着窗外说:“瞧,下雨了。”

  果然,淅淅沥沥的雨点打在了窗玻璃上,渐渐地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21

第六节 这房子里有幽灵

  黑房子沉浸在雨夜里。此刻,童年和雨儿的卧室里静悄悄的,除了他们平稳的鼻息和打在窗玻璃上的雨点。忽然,童年猛地坐了起来,惊醒了身边的雨儿。

  雨儿睁开的睡眼,显然刚才她睡得正香,她看着黑暗里的童年,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他:“你怎么了?”

  童年压低了声音回答:“你听――”

  雨儿仔细地听着,却没有听到什么异常的声音,她懒懒地回答:“只有窗外的雨声。”

  童年摇了摇头,雨儿能看清黑暗中他异常敏锐的目光,他的目光里显出一阵紧张,他继续低声说:“不,不只是雨声,你再听听――”

  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片刻之后,雨儿说话了:“什么声音都没有,你怎么了?”

  “不,我听到了,就在几秒钟以前。”忽然,他仰起头,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听,又来了,那声音又来了,雨儿你快听啊。”

  “我什么都听不到。”雨儿摇了摇头,也抬起头看着天花板,轻声地问:“你听到什么了?”

  “脚步声,有很奇怪的脚步声,从天花板上面传来的。”他的声音急促而低沉,显得十分紧张,接着他伸出手,指向了头顶。

  “不会是其它的声音,也许是落水管里的声音?或者――是那只猫?”

  “不可能,就是脚步声,人的脚步声,我听得非常清晰。听,又来了,听啊。”他的语气里终于显出了恐惧,他紧紧地抓住了雨儿的手。最后,童年忍受不住了,他下了床,打开了卧室的门。

  “你要干什么?”雨儿问他。

  “我到楼上去看看。”

  “不,楼上什么都没有,别把我一个人留在屋里,我害怕。”雨儿喊着他。

  童年没有理睬她,匆匆走出了门。房间里只剩下雨儿一个人,她立刻打开了台灯,柔和的灯光抚摸着她的额头。她还是什么都听不到,除了雨声。她抱住自己的肩膀,想着刚才童年奇怪的表现,现在她已经睡意全消了,她转过头,看了看窗外,黑压压的什么都看不到。

  雨儿又仰起头,看着自己的头顶,天花板是木制的,很老很旧了,露出了一些微小的缝隙,她隐隐有了些害怕。

  童年回来了,他面色苍白,又回到了床上。雨儿问他:“发现什么了吗?”

  “这房子里有幽灵。”他压低了声音说。

  “你说什么?”

  “别问了,快点睡觉。”童年闭上了眼睛,再也不说话了。

  雨儿关了灯,但她再也睡不着了,对着头顶的天花板,在心中默默地问自己――上面究竟有什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23

一起谋杀案

  死者的眼睛大睁着,眼球几乎要被挤出眼眶了,瞳孔放大到了非常夸张的地步,眼角还溢出了一些血。谁都看得出,她死前无疑经历过深深的恐惧。

  叶萧轻叹了一声:“是啊,难道还有比死亡更令人恐惧的吗?”

  事实真是这样吗?他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叶萧忽然低下头来,小心翼翼地向死者的眼睛探去,他想起了那个著名的无稽之谈――死者的眼球里会映出凶手的样子,因为这是人一生中的最后一眼。

  当然,作为一名警官,叶萧是从来不会相信这种愚蠢的奇谈的。可是现在,他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促使他取出了放大镜,对准了死者的眼球――结果是肯定的,他一无所获。死者的眼球里映现出来的,是他自己的影子。

  他摇摇头,后退了几步,观察了死者的整体形象――横卧在沙发上,双腿已经硬硬地伸直了,两只手往不同的方向伸向空中,从张开的手指来看,似乎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衣着基本上还属完好,没有撕裂的痕迹,只是死者的脖颈处,有一道明显的淤痕,就像一道黑色的绳索缠住了她脖子似的,这是她全身惟一的伤痕,也是致命的。

  死者的嘴巴大张着,鲜红的口腔毕露,像是要喊什么,但叶萧明白她什么也喊不出来,气管被掐断足以使人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叶萧不再看她了,他又环视了一圈这间小小的房子,在桌子上,有几张死者生前的照片。原来她很漂亮,他看着照片里的死者,那是很妩媚动人的样子。叶萧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了沙发上那具尸体,又比较了一下照片,真不像是同一个人,也许每个人死的时候都会让生者失望。

  “很久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扼杀案了。”同事阴沉的语调忽然在叶萧的耳边响起。

  叶萧先是一怔,然后轻声说:“初步勘察的结果如何?”

  “房门没有被撬过,是死者自己为案犯开的门。房间里也找不到任何搏斗的痕迹,死者一定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遇害的。死者的名字叫李云娜,是一个单身独居的年轻女性,今年25岁,在一家商场工作,社会关系比较简单。死亡时间大约为晚上11点到凌晨1点,现场没有发现财物被劫的迹象。”

  “也没有对身体的其它部位侵犯?”

  “没有,除了脖子上的扼痕。”

  叶萧点了点头,对同事说:“这真是起棘手的案件。你是怎么判断的?”

  “我的判断?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毫无意义的杀人,毫无意义。”同事摇了摇头。

  “是的,他很冷血。”

  说完,叶萧走出了房间,他来到室外的空地上,猛地深呼吸了几口,刚才他快要被房间里的那股死亡的气息所窒息了。他抬起头,看着天上密布的乌云,忽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更可怕的噩梦还在后头。

  他们并不知道,这仅仅是第一起扼杀案。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24

张明明和项链

  雨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她只记得自己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依旧传来淋沥的雨声。这个时候,她又听到了婴儿哭泣的声音。

  她没有叫醒身边熟睡的童年,自己悄悄地下了床,循着声音而去,打开了房门。那哭声在黑夜里是如此的清晰,但雨儿知道自己不能叫醒童年,叫醒了他也会像上次一样听不到。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胆量,从容地走过黑暗的走廊,她来到了楼梯口,向楼上望了望,没有见到那只白猫。忽然,她感到有一个人影在她的身后,她先是一阵颤抖,然后猛地回过头来。

  那是一个瘦小的人影,看起来很矮,也许是一个孩子,接着,那个人影走下了楼梯。雨儿向下望去,那个影子似乎在向她招手。于是,雨儿小心翼翼地向楼下走去,当她走到客厅时,才借助着窗户外射进来的微光看到了那个影子的脸。确实是一个孩子,大约10岁左右的样子,穿着一件有些旧的白衬衫。

  雨儿惊讶地问:“你是谁?你是从哪里来的?”

  孩子回答:“我叫张明明。”

  “张明明?”雨儿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她忽然想起来了,那天在底楼的一个房间里的墙壁上见到了这个名字――“张明明是个大坏蛋。张明明是个大特务。张明明拿了我的铅笔盒。张明明杀死了他妈妈。张明明被我杀死了。”

  雨儿用颤抖的声音问他:“你,你杀死了你妈妈?”

  这个叫张明明的孩子怔怔地看着她,然后,微微点了点头。窗外的雨水搅乱了清辉,透过玻璃反射进来的光线在他的脸上扭曲变形。

  “你,你也被――”后面几个字雨儿却说不出口了,她害怕从那孩子的嘴里听到那个可怕的答案。

  张明明向她走近了一步。雨儿后背靠在桌子前,无法后退,她能够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他的脸,她忽然觉得这孩子长得挺讨人喜欢的,特别是那只略略翘起的鼻子。

  “不,你别靠近我。”雨儿终于有些害怕了,“你快些回家去吧,那么晚了,你妈妈――不,你家里人会担心你的。”她忽然意识到那孩子已经没有妈妈了。

  张明明忽然向她微笑了一下,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可爱,用略带甜味的声音说:“姐姐,你长的真好看。”

  面对这样的称赞,雨儿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停顿了片刻才回答:“张明明,你也很可爱,姐姐喜欢你。听姐姐的话,快回家去吧。”

  “这里就是我的家。”

  “小孩子不能说谎,说谎要被割舌头的。”雨儿想故意吓吓他,然后说,“张明明,这里不是你的家,你走错地方了,这里是我的家。”

  “这里是你的家,也是我的家。”说完,张明明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条项链,在微弱的光线中,项链坠子发出了异样的反光,小孩晃动着项链对雨儿说,“姐姐,我送给你一条项链。”

  雨儿奇怪地看着他问:“为什么?”

  “因为你长的好看,所以应该由你来戴。”

  雨儿的脸有些红了,她摇了摇头:“不,姐姐不能随便接受别人的礼物。”

  “姐姐,其实这条项链本来就应该是你的。”接着,张明明就把项链硬塞到了雨儿的手里。雨儿不想接受,她往后仰着倒了下来,桌子也被打翻在地,张明明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她叫了起来。

  雨儿终于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那个孩子不见了,黑暗的卧室里什么人都没有,除了她和童年。她的后背沁出一阵冷汗,猛地摇了摇头,她这才明白,原来刚才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一个奇怪的梦。”

  雨儿对自己说,没有什么奇怪的小孩张明明,也许只是自己在看了底楼房间里的那些字以后脑子里深深地烙下了张明明这个名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现在是五点半,窗外的天色已经快亮了,雨点依旧打在玻璃上。她回过头,看着熟睡中的童年,她真有些羡慕他。

  忽然,她觉得手里有些疼痛。她摊开了紧紧握拳的右手,她大吃一惊――她看到了一条项链。

  一条项链!

  没错,她的手心里正抓着一条项链,这条在梦里见到的项链,张明明把这条项链送给了她。现在,这条项链就在她的手里。

  心跳又加速了,雨儿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难道自己真的见到了那个小孩?或者,是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从房间里的某个角落里找到的,可她实在记不得自己在哪里找到过这条项链,只有刚才那个梦却记得清清楚楚。

  她握着项链从床上起来,来到窗边,尽管下着雨,但天色越来越亮了。她借着天光仔细地看着那条项链,项链没什么特别的,应该是一般的铁制品,没有镀金或包金。真正让她感兴趣的是项链的坠子――那是一颗宝石。

  宝石的颜色呈现出半透明的蜂蜜色,看不出是什么品种。雨儿仔细地看着它,心里有一种特别的感觉,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安。看着这条宝石项链,所有的女人都会有戴上它的欲望的。雨儿走到了梳妆台前,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模糊,然后,她把那条项链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雨儿看着戴着项链的自己。胸前那颗宝石坠子特别显眼,她忽然觉得镜中的自己仿佛已经成为了另外一个人,和原先的那个自己完全脱离了。过去,她是从不戴项链的,童年给她买过一些廉价的首饰,但她也没有用过,因为她总是觉得身上戴着金属的物件感觉很怪。但现在,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喜欢项链了,胸前的宝石冷冷的,把一股古老的气息渗入她的心口。

  “你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了童年的声音。这让雨儿又惊了一下,她忽然有些慌乱,想要把项链从脖子上摘去,但已经来不及了,“莫名其妙,”她这样对自己说。

  童年来到了她的身后,抚摸着她的双肩。他看着镜子里的雨儿,突然,他发现了雨儿胸前的项链。

  “天哪,这是什么?”他显得非常吃惊,伸出手握住了宝石坠子。然后仔细地看了看,雨儿发现他几乎是在颤抖着,嘴巴里还喃喃自语,接着他把那颗宝石放到了嘴边轻轻地吻了吻。过了一会儿,雨儿才听清了他的声音:“你是从哪里找到这条项链的?”

  雨儿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知道童年是不会相信她那个梦的,不过,她还是原原本本把梦中的一切都告诉了童年。

  童年听完以后,愣了很长时间。雨儿主动说:“童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的。”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26

  童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接着他抬起头说:“你知道你戴的这条项链是谁的吗?”

  “你见过这条项链?”雨儿有些疑惑。

  “当然见过,因为――这是我妈妈的项链。”童年缓缓地说。

  “你能肯定?”

  童年点了点头说:“从我小时候记事起,我就认识了这条项链和这块宝石坠子,它一直都挂在我妈妈的脖子上,几乎从不离身。直到我妈妈失踪,这条项链也就随之消失了。”

  “而现在我得到了它,这真是奇迹。也许,你妈妈失踪的时候并没有把项链带在身上,而是一直留在这栋房子里。”雨儿一边说,一边抚摸着宝石,手感凉凉的,很奇怪。但是,雨儿却把项链从自己脖子上摘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

  “这是你妈妈的项链,不是我的,还给你。”雨儿把项链放到了童年手里。

  “不,现在这项链就是你的。这项链是我的曾祖父传下来的,除了这栋房子,也许这项链就是他留给后人惟一的遗产了。这条项链是专门给进入童家的女人佩戴的,我爷爷把它送给了我奶奶,我爸爸又把它送给了我妈妈,现在,我把它送给你。”说完,童年又把项链戴在了雨儿的脖子上。

  “童年,谢谢你。可是,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佩戴它。”雨儿忽然有些紧张。

  “你当然有这个资格,从我第一眼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你有佩戴它的资格。”童年意味深长地说。

  “从见到我的那一刻起?”

  “是的,那一刻,是冥冥之中的命运告诉我――你将戴上这串项链。相信我,它只属于你。”

  雨儿这才感到了幸福,她微笑着举起了项链的宝石坠子看着童年。

  童年接着宝石说:“你知道它叫什么名字吗?”

  “快告诉我。”

  童年停顿了片刻,然后说出了两个字――“猫眼。”

  “猫眼?”

  “是的,这就是传说中的猫眼宝石。”说完,他从抽屉里取出了一个手电筒打开,手电聚光对准了猫眼宝石射出强烈的光线。在这道电光之下,猫眼宝石的表面立刻就出现了一条细窄明亮的反光,此刻,整个宝石看上去就象一只猫的眼睛,那道神秘的闪光恰似猫眼里细长的瞳孔。

  “太美了。”雨儿情不自禁地赞叹了起来。童年关掉了手电,猫眼宝石又恢复了原先的色泽。雨儿有些激动:“我没想到价值连城的猫眼宝石正挂在我的胸前。”

  “谈不上价值连城,不过这样的金绿猫眼确实很少见。雨儿,好好地戴着它吧。”

  “我会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它。”

  童年点了点头,很郑重地说:“谢谢,因为这块猫眼宝石对于我的意义并不在于它本身的价值,而在于它使我想起了我的妈妈,除此以外,对我来说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放心吧,我明白你的意思。”雨儿握住了他的手。

  此刻,外面的天色已经全亮了,只是雨水仍然使人觉得阴暗难受。雨儿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忙地说:“我先到楼下去看看。”

  她走下楼梯,来到底楼的客厅里,还好,桌子还是完好如初,她担心桌子也会像梦中所发生的那样翻倒在地。雨儿深呼吸了一口,现在她很想呼吸新鲜空气,于是,她打开了门。

  外面的雨小了很多,她索性走到了天井里,仰面朝天,让飘洒的雨丝落到她的脸上,雨丝温柔地触摸着肌肤,感觉挺不错的。她觉得房外的空气要比黑房子里面好多了,她有些贪婪地猛吸了几口气,精神清爽了许多。

  这时候,她听到了铁门外信箱发出的声音,她知道又有人往信箱里塞各种垃圾邮件了,那个家伙每天早上来,在这一带每家每户的信箱里塞那些废纸,害得她每天都要清理一遍信箱,以免让那些垃圾占用本来就不大的空间。

  雨儿打开了铁门,果然,信箱里又塞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广告,她随手就把这些东西扔进了垃圾箱里。忽然,她的视线里掠过几个“招聘”的字眼,敏感的雨儿立刻在那些垃圾广告里发现了一张招聘广告。对她来说,这可不是垃圾,她拿起广告看了看,居然正适合她。

  公司名称叫“对窗广告公司”,真是奇怪的名字,招聘广告制作若干名,性别不限,年龄要求也正好合适,必须要正规的美术大专院校毕业,有一年以上的工作经验,这些也都符合雨儿的条件。也许有希望,她对自己说,然后拿起这张招聘广告,向房里走去。

  此刻,猫眼项链正在雨儿的胸前摇摆着。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28

成功的面试

  今天,雨儿去应聘。

  她是坐了半个小时的地铁才赶到目的地。那是一座30层高的写字楼,她走进电梯,上到20层。在走廊的尽头,她看到了对窗广告公司的图案标志:一扇老式洋楼上敞开着的窗户。

  雨儿忽然觉得这个图案有些眼熟,但她来不及多想,此刻她很紧张,她缺乏应聘面试的经验,对此她很担心。她又在脑子里理了理刚才准备过的东西,然后她深呼吸了几口,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颗猫眼坠子正隐藏在衣服里面,隔着衣服触摸着猫眼,信心忽然从雨儿的心里面冒了起来,于是,她缓缓走进了公司的办公室。

  这里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大,人不是很多,但看上去都很忙碌,各自紧张地工作着,她呆呆地站在走道里,没有人理会她,就像她并不存在一样。雨儿想起了自己过去在广告公司绘图的日子,她不愿打搅别人,走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你是来应聘的吧?”雨儿的身后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她忙回过头,见到了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她立刻拿出招聘广告说:“是的。”

  男人仔细地打量着雨儿,那眼神让雨儿很不自在,不过她已经习惯于男人们注视自己的目光了,所以显得很平静。

  “我叫许文明,是这里的总经理,请跟我来吧。”他带着雨儿来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办公室不大,陈设很简单,房间的采光也显得不足,倒是墙壁上挂着的几幅画吸引了她的目光。画的内容全都是窗户,各种各样的窗,中式的西式的,古典的现代的。还有各种不同的视觉角度,平视着的窗、仰望着的窗、俯视着的窗、斜瞥着的窗。而窗里,则是几个模糊的黑影,或者几点幽暗的烛光。

  “你喜欢这些画吗?”许文明忽然问她。

  “对不起。”

  “不,你喜欢这些画,我很高兴,因为这些画都是我的作品。为什么站着,快请坐啊。”

  雨儿十分拘谨地坐下了,她忽然有些紧张。

  “你叫什么名字?”

  “雨儿。”

  “雨儿?很好的名字,是雨天生的吧?”他的目光投向了窗外,20层楼下的城市依旧沉浸在绵绵细雨之中,他轻轻地叹了一声:“梅子黄时雨啊。”

  雨儿点了点头。她忽然提醒了许文明一句:“对不起,经理,我是来应聘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然后,他从抽屉里取出一张表格递给了雨儿,“先填一填吧。”

  表格的内容很简单,雨儿很快就填完了交还给许文明。他粗略地看了看,然后不置可否地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的?”

  “读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学画了。”

  “很喜欢美术?”

  “是的。”

  许文明点了点头:“不过,我们这里是广告公司,不是画廊,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当然,我有过两年的广告公司工作经验,画过许多广告画。”

  “我们公司人手有限,工作非常地繁重,超过一般人的想象,许多员工忍受不了这里的工作强度都不干了,你呢?”他冷冷地问。

  “我没问题。”

  许文明忽然站了起来:“好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明天早上九点准时来这里上班,我会给你安排的,不过,不要迟到,我讨厌迟到。”

  雨儿心里一阵高兴,不过,她还是忍住了,没有喜形于色。她只是很有分寸地站起来说:“谢谢,许经理,我会努力工作的。”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许文明淡淡地说。

  当雨儿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回过头来问:“许经理,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

  “问吧。”

  “为什么要把招聘广告投到居民信箱里?”

  许文明停顿了片刻,然后缓缓地回答:“因为,我知道,那条街上有许多人是学画的。我就是在那一带长大的。好了,快回去吧,我还很忙。”他不愿再多说了。

  雨儿匆匆地退出了房间,离开了对窗广告公司。

  回家还是坐地铁,这天人并不多,她坐到了空位子。她仔细地回想着刚才应聘的过程,自己原来准备好的那一套东西根本就没用上,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成功了,她微微地笑了笑,也许,这真的是一个好兆头,她需要快点回家告诉童年。忽然,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了许文明的目光,还有,那些画里的窗户。这一切都重叠到了一起,她的脑子有些乱了。她没注意到地铁已经到站了,当她急忙站起来向外冲去的时候,车门已经合上了。

  雨儿闭上眼睛,摸了摸胸口的猫眼坠子,然后扶在车门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任由地铁飞驰向下一站。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29

小小的争执

  “你已经决定了吗?”

  雨儿很奇怪童年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她回答:“当然决定明天就去上班了,你为什么这么说?”

  童年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卧室里的灯光照射在他的脸上,他的脸色显得不太好。

  忽然,电话铃声响了。童年接起了电话,通话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童年就挂断了电话。

  “是应聘的结果吗?”雨儿关切地问。

  “我失败了,那家杂志社没有录用我。”

  雨儿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说:“没关系,你很快就会找到适合你的工作的。或者,你可以去影楼试试?”

  “让我去拍那种婚纱照?不,我绝不。”他大声地说,然后他的声音又低了下来,“雨儿,我不想做金钱的俘虏。”

  “我明白你的梦想,可是,我们应该现实一些。童年,你不用着急,好在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现在我们存折上的钱还剩下多少?”

  雨儿轻声地说:“我没去看,我想大概只够这个月的开销吧。”

  童年不再说话了。

  “童年,我有一个建议。我们可以把底楼的房间租出去,这是你们家的私房,不会有问题的。这样至少每个月的开销就不成问题了。”

  童年摇了摇头:“黑房子不能让外人住进来。”

  “为什么?”

  “不为什么。不过你迟早会明白的。”

  雨儿不解地问:“可那些房间空关着对于我们有什么意义呢?”

  “有意义。”

  “那请告诉我。”雨儿摇了摇头,“童年,我发觉我现在越来越无法理解你了。”

  “这不是很好吗?”

  “也许只有那只猫能告诉我原因了。”雨儿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说。

  童年的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咪呜――”

  忽然,他们同时听到了一声猫叫。童年立刻紧张地扫视着房间四周,但并没有发现那只猫。雨儿发现那只旧衣橱的门轻微地动了一下,她悄悄地走过去,打开了衣橱的门。衣橱里都是十几年前童年的妈妈留下来的衣服,散发着一股特别的味道。终于,在一条白色的长裙底下,雨儿发现了那只猫。

  猫的眼睛睁得很大,紧紧地盯着童年和雨儿。这双眼睛立刻就让雨儿联想到了戴在她脖子上的猫眼项链。雨儿忽然觉得那只猫很美,她不自觉地向那只猫伸出了手。

  “别过去。”童年警告了她。

  但雨儿没有听,当她的指间即将触摸到猫的时候,猫却迅速地躲开了。童年打开了房门,这只猫就像一道白色的电光一样迅速地从房门窜了出去。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我只是觉得它很漂亮。”

  “越是漂亮的东西,越是可怕。”童年冷冷地说。

  雨儿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她不想再和童年争了,只是淡淡地说:“这栋房子里有老鼠吗?”

  “到目前我还没有发现有老鼠的痕迹,问这个干什么?”

  “我只是不明白这只猫是如何在这栋房子里生存的?”雨儿追问着童年。

  “不过是一只野猫而已,别管它了。”

  “你不喜欢猫?可你不是说过你小时候也养过这样一只白猫吗?”

  童年低下头,轻声地说:“正因为如此,所以我看到这只猫就感到害怕。”

  “它勾起了你不愉快的少年经历?”

  “不仅仅如此。”他摇了摇头。

  “童年,我想我们应该善待它。”

  “随你的便。”童年走到了窗口,望着窗外的沉沉黑夜,轻声说:“又是一个漫漫长夜。”然后,他走到雨儿的身边,搂住了她的肩膀。

  “童年,我今天想早点睡,明天一早我还要去上班,坐地铁要半个小时,我不想第一天上班就迟到,经理不喜欢迟到的人。”

  童年点了点头:“好吧,但愿今晚我们不要再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了。”

  说完,童年和雨儿同时都把目光对准了头顶的天花板。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30

地铁自杀事件

  雨儿不到八点钟就出门了,天上飘着一些雨丝,第一天上班,她特意为自己装扮了一番,只是那颗猫眼坠子还是藏在衣服里面。

  她进入地铁站,一班地铁刚刚开走,四周只有五六个和她一样错过了这班地铁的人。于是,她坐在椅子上静静等候下一班地铁。

  几秒钟以后,一个40多岁的男人坐到了她的身边,摊开了手里的报纸。雨儿忽然有些恍惚,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昨晚上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声音,让她难得地睡了一个安稳觉,但怎么一出门又感到了疲倦?她陷入了迷惑之中,一不留神,手里的包掉在了地上。

  雨儿弯下腰去捡包,当她低下头的时候,脖子上的项链恰好滑出了衣服。雨儿身边那个男子向她瞥了一眼,忽然看到了那颗晃到衣服外面的猫眼坠子。

  猫眼正凝视着他。

  雨儿捡起了包,直起身子,发觉身边的中年男人双眼直盯着她胸前的那颗猫眼宝石,那副奇怪的样子就像是被电击了似的,张大着嘴,脸色恐惧,一股冷汗从额头流了下来。

  雨儿意识到了自己胸前的猫眼,她忙把项链坠子又塞回到了衣服里面。然而,那个男人还在用恐惧的眼神看着她,这让她有些害怕。她站起来对他说:“对不起,你在看什么?”

  男人不回答。此刻,耳边响起了地铁驶来的声音。中年男子站了起来,用一种奇怪的声音说:“猫――眼――”

  雨儿点了点头。

  “你是――”男人的话没有说完,忽然浑身发起抖来,然后,他径直向前面的站台跑去。

  列车正向站台呼啸而来。

  雨儿大叫起来:“你要干什么?”

  男人跳下了站台。

  列车进站。

  血水高高地溅起,染红了铁轨。

  雨儿惊呆了,她想高声地尖叫,但喉咙里面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是在剧烈地喘息着。她不敢相信,一条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站台上立刻拥满了人,车厢里的人也发出恐惧的尖叫,工作人员紧张地跑了过来,在人群中,雨儿呆呆地站着,她忽然伸出手,触摸着隐藏在衣服下面的那颗猫眼。

  “对不起,你是最后一个和他说话的人吗?”一个工作人员拍了拍她的肩膀问。

  雨儿惊魂未定,她茫然地呆了许久才机械地点了点头。

  “请你留一下好吗?”

  雨儿忽然想到了今天是自己第一天上班,她立刻回答:“实在对不起,我还要去上班。”

  “不行,警察立刻就要到了,你是最重要的目击证人。”

  “可是――”

  “对不起,请你务必要留下。”

  雨儿只能点了点头,她的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了。她回过头,又看了看站台下,一些工作人员已经跳了下去保护现场了。她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眼前又出现了那个已经死于车轮之下的男人看着猫眼时恐惧的眼神。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31

第一天上班

  当雨儿匆忙地从公安分局里出来,已经是10点半了,警察问了她许多问题,她都原原本本地回答了,警察并没有怀疑她有什么问题,只是记下了她的地址和身份证号码。

  公安分局门口外的大街上没有多少人,雨儿心想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倒霉,正好成了一个自杀者的目击证人,也许这份新工作她是保不住了,但她还是叫了辆出租车直奔公司。当她几乎是小跑着冲进对窗广告公司办公室的时候,居然没有一个人抬眼看她,这让她有些失望,不过也好,至少大家没有注意到她的迟到。忽然,身后传来了总经理许文明的声音:“你迟到了。”

  雨儿身体一震,缓缓地回过头来,她低下了头,还有些气喘地说:“对不起。”

  “先到我的办公室里说吧。”

  雨儿低着头走进了经理办公室,她一抬头,首先进入视线的还是那几幅关于窗户的画。

  バ砦拿髦苯亓说钡厮担骸拔宜倒,我讨厌迟到。”

  “对不起。”

  “况且,今天是你第一天上班。”

  雨儿急忙说:“许经理,今天在上班的路上,发生了意外。”

  “意外?”

  “在地铁车站上,有个男人跳下站台自杀了。”

  “这个男人自杀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是最重要的目击证人。因为,那个男人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和我说的。”她故意隐瞒了猫眼,她隐隐约约觉得猫眼可能会给别人也给自己带来某种麻烦。

  许文明倒吸了一口气:“真精彩。”

  “许经理,我没有说谎,刚才我就是被警察叫到了公安局去询问事情的经过的,也许今天晚上的电视新闻里还会报道这起事件。”

  “别害怕,雨儿,我相信你是个不会说谎的人。我只是觉得,你所说的事情很像是惊悚小说里的情节,通常在惊悚悬念小说里,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真正的恐惧会随之而来,意志脆弱者的精神将会在恐惧中崩溃。这也许可以写成一部很精彩的惊悚小说,也许我真的会动笔写的,谢谢你提供的素材。”

  雨儿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实在是很奇怪,她还想解释,却被许文明打断了:“雨儿,那个自杀的男人对你说了句什么话?”

  “我——我记不清了。”她不想再让许文明在这件事上感兴趣了。

  “真的吗?”

  “是的,当时我吓了一大跳,脑子里一片空白,全都忘记了,实在对不起。”

  许文明摇了摇头说:“算了吧,我能够理解你。好了,这件事我可以原谅你,但下不为例。来,我已经给你安排好工作了。”

  他们走出了经理办公室,许文明带着她来到一张对窗的桌子边,说:“这里就是你的办公桌,地方是小了些,将就一下吧,很快,你就会感受到我们这里的工作节奏的。先坐下吧。”

  雨儿小心地坐了下来,她的脸正对着窗户,外面是笼罩在雨中的城市森林。

  “先打开电脑。”许文明说。

  雨儿照办了。

  许文明继续说:“我们公司主要是经营平面广告业务,我们和别人不一样,我们的特色是手工绘图,我认为用传统的人工方法制作出来的东西要比电脑制作的更有内涵,事实上我的一些固定客户他们厌恶电脑制作的东西,只喜欢用手工画出来的平面,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是的,其实我也喜欢这样。”雨儿回答。

  “很好。给你的要求就在电脑里,你自己看一看吧。我希望你能尽快地完成,不要让我失望。”

  雨儿点了点头。

  “好了,你自己忙吧。午饭可以在六楼的餐厅里解决,在那里用餐并不贵。”

  说完,许文明离开了这里。雨儿忽然觉得他的眼神和地铁车站里的自杀者居然有几分相似。她摇了摇头,她明白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她打开了电脑里的公司操作界面,里面给了她一个明确的任务:为一出历史舞台剧画一幅演出海报。必须在三天内完成。

  雨儿想了想,然后打开了桌子的抽屉,发现里面已经给她准备好了各种工具。她开始构思,注意力却无法集中。她把目光对准了窗外的城市,一片烟雨迷蒙中,她的心跳又莫名其妙地加快了。她悄悄地从怀里掏出了猫眼项坠,仔细地看着它的光泽,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今天在地铁站台上所发生的一切。

  她叹了一口气,把猫眼放回到了自己的胸前,又是一阵彻骨的凉意。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33

雨儿是凶手?

  带着惊慌与疲惫,雨儿总算回到了家,已经是六点半了,雨渐渐停了,月亮好不容易才从云朵间钻了出来,她抬起头,长出了一口气:好久都没有见到月亮了。

  打开门,她发现童年早就等着她了,童年问她:“你怎么才回来?”

  雨儿摆了摆手,倒在沙发上说:“今天发生了可怕的事情。”

  “可怕的事?”

  “等一会儿看电视新闻你就会知道了。”

  童年满脸狐疑地看着雨儿,然后看了看表,急忙说:“新闻都已经开始了。”

  他们来到了楼上的卧室,打开了电视机。新闻里正在播放地铁自杀案,地铁车轮下一片狼籍而血腥,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童年看到雨儿也出现在了电视中。

  “你也在现场?”

  “不单单是在现场,而且,我还是最重要的目击证人,更要命的是,那个自杀的人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

  “他说了什么?”

  “猫眼。”

  童年立刻大吃一惊,他停顿了片刻,然后有些生气地说:“你把项链露到外面了?”

  “不是,是我的包掉到了地上,我在捡包的时候项链自己滑到外面来了,那是地心引力的作用,与我无关。”

  “那个人就坐在你旁边?看到了猫眼坠子?就很恐惧地跳下了站台?”

  雨儿点了点头。

  “是你杀了他。”童年冷冷地说。

  “你说什么?”雨儿一阵颤栗。

  “尽管你不是故意的。可是,毕竟是你的项链导致了他的死亡。”

  “你是说猫眼?”

  童年点点头说:“我猜想,也许是有的人对猫眼之类的宝石非常敏感,一旦见到就会非常恐惧,在慌不择路中,他掉下了地铁站台。”

  “你说的太玄了吧。”

  “不,也许,我们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深藏着某种恐惧,有的人恐惧黑暗,有的人恐惧鲜血,有的人恐惧死寂,而有的人恐惧猫眼。”童年的声音忽然有些变了。

  雨儿忽然大胆地说:“你恐惧猫眼。”

  童年立刻低下了头:“不,不,我不恐惧,我什么都不恐惧。”

  “你在说谎。这样的谎言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的。”

  “别说了。”童年站起来关掉了电视机,一个人不言不语地走到了房间的角落里。

  雨儿轻声说:“对不起,也许你需要独自静一静。我先去楼下了。”

  “你去干什么?”

  “工作。”

  “够了,明天是星期六。”

  雨儿带着画具走到门口,回过头来说,“童年,现在我的这份工作非常忙,我必须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一幅演出海报,我不想看到我的第一个任务就让公司经理失望,好吗?”

  雨儿不待童年回答,就走下了楼梯,她忽然感到有一双眼睛在看着她,那是一双真正的猫眼,她抬起头,一道白色的影子从房梁上掠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34

与姐夫重逢

  警官叶萧缓缓地走进这条马路,两边的绿荫和这里的幽静让他感到很惬意,然而,当他来到黑房子跟前时,他忽然怔住了,他仰望着这栋黑色的建筑物,居然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过去,他曾经几度产生过这种感觉,在见到某样东西或者某个人的时候。

  他在铁门前摁响了门铃。片刻之后,随着铁门的打开,他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你是——”雨儿紧紧地盯着叶萧。

  瞬间,两个人都愣住了。

  “雨儿?”叶萧率先反应过来,“你是雨儿?你忘了我吗?我是叶萧啊。”

  “姐夫,姐夫。我当然没有忘记,快进来吧。”

  “雨儿,不要再叫我姐夫了。”听着雨儿的声音,叶萧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雪儿,他的心里再一次隐隐作痛了。他又看了看雨儿,当年她还是个女高中生,叶萧到雪儿家的时候并没有觉得她有多么漂亮,只是觉得这女孩很可爱,而现在,妹妹的美丽恐怕已经超过了姐姐。

  雨儿也想起了姐姐,于是就缄口不语了。他们走进了底楼的客厅里,叶萧看着这栋巨大的房子,禁不住说了一句:“真大啊。没想到你就住在这里。雨儿,其实今天我来是公事,我是来调查昨天在地铁发生的自杀事件,那么巧,原来你就是目击证人。”

  “否则你也不会找到这里,是吗?”

  叶萧点了点头。

  “快请坐下啊。喝什么?”

  叶萧坐下来摆摆手说:“不用了,今天是公事。”他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看着她说:“雨儿,你真的长大了。”

  雨儿微微一笑:“我当然不再是小孩子了。你也不再是见习警官了。”她还想说起姐姐,却打住了,她摇了摇头,不愿再勾起伤心的回忆了。他看着叶萧,觉得他变了许多,再也不是几年前那个毛手毛脚的见习警官了,他的目光变得锐利无比,整个人都显得成熟,她猜想叶萧一定经过了不少事。

  她忽然问他:“昨天我不是在公安分局里讲清楚了吗?”

  “其实,那并不是我现在负责的案子,不过,我还是去看了一下自杀的现场,还有你的笔录。我忽然觉得这起案子非常奇怪,不是一般的自杀案,让我想起一年多以前发生的一起案子。那是在去年的元旦,2001年的第一天,一名中年男子跳下地铁站台自杀。”

  雨儿有些害怕地问:“和昨天的事情有关吗?”

  “应该没有关系,你可以去看一本叫《病毒》的书,那里有着对那起案件略带夸张的描述。雨儿,我注意到了你的笔录里的一个细节,那个人盯着你的项链看,是这样吗?”

  “对。”

  “能让我看看你的项链吗?”

  雨儿没有拒绝,她完全相信叶萧,她有这个义务帮助叶萧的工作。她把项链从脖子上取了下来,交给了叶萧。

  “猫眼?”叶萧轻轻地叫了一声。

  “是的。”

  “真美啊。”他又悄悄看了看雨儿一眼,“雨儿,这串猫眼项链和你很般配。”

  “谢谢。”雨儿的脸微微有些红了。

  叶萧又仔细地端详了猫眼坠子片刻,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然后把项链还给了雨儿,说:“雨儿,这么贵重的物品,你一定要好好保管,而且,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不要轻易地露出来让别人看到,否则可能会引起坏人的注意。”

  “谢谢你的提醒,还有什么问题吗?”

  叶萧无奈地摇了摇头:“虽然还是觉得有许多疑点,不过,我暂时没有问题了。”然后他站起来环视了房间一圈,“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

  “不,还有童年。”

  “童年?是你的——”

  雨儿点了点头:“对。”

  “你们两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真让人感到惊讶啊。”

  “我也是,这是童年家祖传下来的房子,其实除了房子和猫眼宝石以外,他们家一无所有。今天他正好出去拍照片了,不然你们还可以谈一谈。”

  “他是摄影师?”

  “是的,不过现在他还没有在S市找到工作。”

  “你们刚来S市吗?”

  “是的,刚来没多久,这栋房子已经空关十几年了。”

  叶萧又在房间里走了几圈,他总觉得这房子的结构有些眼熟,他仔细地看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在脑子里搜索着什么。

  “叶萧,你在看什么?”

  叶萧锁起了眉头,过了一会儿说:“我能在你们家四处看看吗?”

  “当然,当然可以。”

  雨儿领着他在底楼的两边走道里走了一圈,有几个房间她自己都没有进去过。房间里到处都是尘埃,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家具之类的。她发现叶萧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于是她小心地问他:“叶萧,你现在的样子好像在勘察犯罪现场?”

  叶萧并不正面回答:“对不起,我能去楼上看看吗?”

  雨儿点点头,带着他上了楼,当叶萧踏着发出奇怪声响的楼梯向上走时,他的神色变得越来越奇怪,紧张地观察着上下左右每一个角落。来到二楼,当雨儿要开灯的时候,叶萧却阻止了她:“雨儿,先别开灯。”

  “为什么?”

  “对不起,请照我所说的做。”

  走廊里一片黑暗,叶萧拿出了手电筒,向走廊里照去,一道圆形的光环出现在黑暗中,就像是一只睁大了的眼睛。他举着手电向前走去,雨儿小心地跟在后面,他们的脚步声在整栋房子里此起彼伏地响起。叶萧伸出手,摸索着旁边的一个个房门,忽然他猛地推开了其中的一个。

  那间房就连雨儿也没有进去过,房间里一个大书橱和一张写字台,一人多高的书橱里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许多书,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好像是个书房。在写字台上还摊开着一本书,叶萧和雨儿走到写字台前,他拿起了这本书。这本书显得非常旧,更重要的是书的版式是他们所从没有见过的一种。但真正令他们吃惊的是这本书的名字——《猫眼》。

  “《猫眼》?这本书的名字叫《猫眼》,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本书。”雨儿惊讶地说,“看这书的封面。”

  封面上的图案是一串猫眼项链,与雨儿脖子上挂的那一串完全相同。雨儿吓得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胸口。

  “原来真的是这里。”忽然叶萧恍然大悟地说,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雨儿听不懂他的意思:“你在说什么?”

  “雨儿,关于这件事,过几天我会对你详说的,请你相信我。”叶萧的目光显得十分诚挚,不由得雨儿不相信,她点了点头。叶萧继续说:“我能先把这本书带走吗?”

  “随你的便。”

  接着,叶萧带着这本书和雨儿走出了房间,他又关照了雨儿一句:“在我下一次来到这里之前,请千万不要再打开这扇门,就一直保持房里的原样,好吗?”

  “没问题。”雨儿根本就不敢再打开那些房间了。

  “雨儿,我想我发现了重要的东西,我需要立刻回到局里去,我还会回来看的。”

  当他们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叶萧忽然指了指三楼问:“楼上的情况怎么样?”

  “我还从来没有上去过。”

  叶萧点点头:“很好,不要再上去了。”

  他匆忙地走出了黑房子,雨儿一直送他到马路边,心里七上八下的,她终于忍不住问他:“叶萧,请告诉我,你在这栋房子里发现了什么?”

  叶萧刚要说,却欲言又止,他低声说:“对不起,我暂时还不能说。”接着,他把自己的名片交给了雨儿:“雨儿,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立刻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好了,再见。”

  当叶萧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雨儿的声音:“叶萧,黑房子里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叶萧停了下来,但他没有回答,几秒钟以后,他继续向前走去,渐渐地消失在雨儿的视线里。雨儿忽然回过头来,她感到黑房子的阴影正向她压来,一阵颤栗袭遍了她全身。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35

恐怖录像带

  叶萧回到局里的时候,同事们大都已经下班了,公安局略显空旷的走廊里回响起他急促的脚步声,走廊的尽头透射出一些白色的光,就如同他的内心深处一样,扑朔迷离。

  叶萧匆忙地推开了办公室的房门,桌子上堆着许多他目前正在调查着的李云娜被扼杀案的有关文件。叶萧从包里拿出了那本从雨儿家里带回来的旧书放在桌子上,他还来不及翻开这本书,就立即从袋里取出钥匙,打开办公桌脚下的一个抽屉。

  在抽屉的最底层,有一盘黑色的录像带,叶萧的手略微有些颤抖,轻轻地把这盘录像带放到了桌面上,然后,他用意味深长的目光凝视了它良久。这盘录像已经在公安局的抽屉里沉睡了整整一年,现在,它终于要被唤醒了,叶萧对自己说。

  那是整整一年以前的一个清晨,叶萧驾着车来到了案发现场:一栋写字楼下的停车场。勘察现场的同事告诉他,大约在凌晨三点钟,一个男子从九楼的窗口跳了下来,当场坠地身亡。叶萧草草地看了看现场的尸体,是一个年轻人,头骨完全摔碎了,身上一些断裂的骨头戳出了身体,满地都是污血,对于这种场面,叶萧早已经习惯了。但暂时还无法确定

  是自杀还是他杀,叶萧抬起头向楼上仰望,看到九楼的一个窗户完全碎了,连窗架都断了下来,死者显然是撞破了玻璃窗跳下来的。

  叶萧立刻跑进了大楼,乘电梯直上九层,这个楼层是一家叫做《海上花画报》的杂志社。他走进了死者跳楼的那个房间。房间很大,是杂志社的编辑部,房门没有被撬过的痕迹,死者是用钥匙开的门。房间里也没有搏斗过的痕迹,似乎案发当晚,除了死者以外没有其他人进来过。

  叶萧又仔细地观察了被撞破的窗玻璃,残余的玻璃碎片上还沾有一些血迹,显然是死者破窗而出时留下的。他很难想象有人居然会这么自杀,起码也得开了窗再跳楼吧?很可能还没等死者坠落地面,光是这些锋利的碎玻璃就足够致命了。

  在一张办公桌上,叶萧发现了一台手提摄像机,摄像机里好像还装着刚拍摄完的带子。他忽然预感到了什么,紧紧地凝视着这台黑色的摄像机,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奇怪的预感,但作为警官,他始终相信自己的直觉,事实上,他的直觉是正确的。

  半小时以后。死者的身份已经搞清楚了,他是《海上花画报》的记者,名字叫成天赋,今年25岁。经过成天赋的同事们的辨认,这台黑色的摄像机肯定是成天赋的,在昨天下班以后,许多人都看到成天赋是带着这台摄像机走的。叶萧又亲自询问了杂志社里的许多人,基本了解了死者成天赋的情况,他平时为人不错,没有什么不良嗜好,社会关系也很正常,主要负责杂志社的摄影。但成天赋自己更喜欢摄像,经常提着摄像机到处拍摄。据了解,成天赋在几天前曾告诉同事,说自己参加了电视台主办的个人纪录片大赛,但具体情况怎么样并不清楚。

  总而言之,谁都说不清成天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自杀,然而,现场勘察的结论却毫无疑问地排除了他杀的可能。叶萧的目光又对准了那台黑色的摄像机,一个重大的疑问已经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了――死者的摄像机里究竟拍了些什么?

  于是,他把这个疑问连同这台摄像机一起带回了局里。当天,他就从摄像机里拷贝出了一盘带子,然后反复地观看研究了半个月,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每晚叶萧都在局里的录像机房里度过,对于那些夜晚,他永远难忘。然而,这盘录像带最终的命运却是被锁在了叶萧的抽屉里,这一睡,就是整整一年。

  而此时此刻,在时隔一年之后的,这盘录像带又一次静静地躺在了叶萧面前,很快,它真的要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也许叶萧已经得到了一把开启秘密之门的钥匙,可是这扇秘密的门里有着什么?是天堂?还是地狱?

  然而,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叶萧都注定要闯进去了,他明白这是他不可推卸的使命。他又一次带着这盘录像带来到了录像机房里,深呼吸了一口,看了看窗外的夜色,然后,他关上了百叶窗,缓缓地把录像带塞进了机盒中――

  电视机的屏幕上首先出现的是一片黑夜里的树丛,摄像机镜头摇晃得非常厉害,一些树枝和树叶抽打到镜头上,镜头的前方有一道亮光,那是来自摄像机上的探照灯光。接着,镜头里出现了一堵墙,镜头沿着墙走,并发出一些喘气的声音,直到墙上出现了一个大缺口。灯光对准了缺口的里面,光线照不了多远,只能模糊地看到里面似乎是一栋房子的黑影。

  镜头越过了缺口,对四周扫了一圈,然后缓缓地向前走去,转个弯,一扇门出现在镜头里。突然,一只手入画了,显然,那是摄像者的手,推开了那扇门,摄像机上的灯光向房里照去,在一片黑暗中突显出一圈白色的光环,给人的感觉就象是考古队进入了古埃及法老的坟墓。此刻镜头停顿了片刻,摄像者的喘息声又响了起来,似乎在犹豫不决,但最终,他还是踏进了这栋房子。

  镜头前那束幽暗光线里立刻扬起了一阵幽灵般的灰尘,模糊住了视线,一只手伸了出来,用镜头纸擦了擦被灰尘模糊了的镜头。片刻之后,终于可以看清楚光束里的东西了,灰暗的墙壁、高大的天花板、发出幽暗反光的窗玻璃,还有那些沉睡了十几年的家具和大壁炉。镜头忽然一阵颤抖,谁都能感觉出摄像者的恐惧。

  镜头再度前移,似乎是进入了一条走道,在那道光束的照射下看起来就像是古代的墓道。他突然停住了,镜头向右转,对准了一扇房门,而房门上有着一只猫眼。然后镜头被放了下来,对准了墙壁,几秒钟以后,一声惊叫突然响了起来,那是摄像者发出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几乎能把死人都给吓醒。他又提起了镜头,慌不择路地向回跑去,一路上镜头一会儿对准头顶,一会儿又对准地板,让人看得天旋地转,简直想要呕吐。

  忽然,镜头似乎在上升,接着听到了楼板所发出的奇怪的声音,他跑上楼梯了。镜头终于又恢复正常了,看来这是二楼,迎面又是一道走廊。忽然,在光束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活动的影子,镜头向前猛拉,那是一只猫。他向前走了几步,努力调整了焦距,终于使那只猫完整地呈现在镜头里。一只全身白色的猫,除了尾巴尖上的红色斑点。那只猫正在看着镜头,它显得如此从容不迫,缓缓移动着优雅的步伐,特别是它那双猫眼,在镜头里显得非常非常诱人。忽然,镜头向那只猫追去,又是一阵剧烈颠簸,当他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的时候,那只猫却不见了。

  镜头向四面八方扫动了一遍,包括头顶与脚下,可是再也没有猫的踪影了。又是一阵颤栗,镜头快速地向回跑去,半路上却停住了,镜头右转,又是一只房门上的猫眼,接着,一只手推开了房门。房间里一片黑暗,灰尘再度扬起,镜头的光束中忽然出现了一只放满了书的大书橱。镜头在房间里扫了一圈,窗边有一张写字台,台子上摊开着一本书。镜头照到了写字台边上,一只手把书翻了过来,镜头上的光线照亮了封面,陈旧的封面上画着一串项链,而书的名字是――《猫眼》。拿着书的手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然后立刻又把这本书照原样放在桌面上。镜头拉起,一阵脚步声响起,出了这房间。接着,摄像镜头来到了楼梯口,并对楼下晃了晃,正当此刻,一阵尖叫声响了起来。

  那是一个女人的尖叫,来自楼上,这声音无比凄厉,让人毛骨悚然,镜头再度猛烈地颤抖起来,摄像者似乎是不由自主地向楼上跑去,镜头在颠簸中不断上升。直到他来到了三楼,但此刻,摄像机的镜头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天旋地转间根本就不知道他拍了什么东西,

  只有摄像机上探照灯光和黑暗的墙壁彼此交替出现。接着,摄像者自己也突然尖叫了起来,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吓坏了,但镜头里却什么都看不清。女人的尖叫和摄像者的尖叫交织在一起,共同回荡在这栋房子里,难以分辨哪些是女人的声音,哪些是他自己的声音。至于画面,就如同一个醉酒者倒地瞬间所见到的混沌世界。最后,镜头被黑暗所笼罩,再也看不到任何影像了,就连那些可怕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录像的内容就到此为止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35

  此刻,电视机屏幕上什么也没有了,录像机房里也一片黑暗,叶萧独自坐在黑暗里,额头上已经沁出了许多汗珠,许久之后,他的心跳才恢复了正常频率。

  接着,他把带子往回倒了几分钟,又到了刚才摄像机在三楼所拍下的可怕的那一段,他按了慢进键,以最慢的速度一格一格地移动画面,镜头里似乎有什么黑影掠过,只持续了几格而已,也许那只是摄像者自己在镜头前挥舞的手而已。可是,叶萧总觉得在画面黑暗的瞬间,仿佛有一只眼睛正在看着镜头,他真想把手伸进电视机里,把那只想象中的可怕眼睛挖出来。

  然后,叶萧又打开了另一台分析录像带中声音的机器,这台机器能分离出各种不同的声音。依旧是录像带的最后部分,那个女人的尖叫被清晰地分离了出来,机器的显示屏上出现了声波线。可到了后面,这声音却始终与摄像者的声音重叠在一切,无论如何也无法分离,两人的声音中和在一起,音调不高也不低,就像是同一个人的声音了。叶萧摇了摇头,关掉了所有的机器,从机盒里取出了录像带,重新呆呆地注视着它。

  在一年前的那半个月时间里,每晚他都待在这个房间里看这盘带子。像刚才那样的慢放和声音分析,他已经重复了无数遍了,几乎每晚都试到深夜,试图从中找到某些有利于破案的线索,哪怕是蛛丝马迹也好。可惜,他一无所获,除了回家以后的噩梦。

  最后,叶萧不得不放弃了,否则,他将永远被这盘录像带纠缠在其中,什么事也做不了。他想,也许自己会被这该死的录像逼疯的,这简直就是在慢性自杀。

  然而还有更多的疑问――那栋可怕的房子究竟在哪里?在那一夜,成天赋为什么要跑到这栋房子里去拍摄,他的动机是什么?他又为什么跑回杂志社里跳

  楼自杀?这一切,都是谜,难解的谜。而作为一个警官的任务,就是要做一个解谜人。叶萧曾经为此而费尽心机,跑遍了S市,寻找过许多类似的老房子,但都不是录像带里的那一栋。

  时隔一年之后,叶萧终于找到了录像带里的那栋房子――童年家的黑房子。此刻,面对着这盘录像带,叶萧又一次重温了旧梦,只不过,这是一个无比可怕的噩梦。

  他猛地摇了摇头,不愿再待在这里了,他带着录像带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又把它锁在了抽屉里。然后又看了看桌子上那本叫《猫眼》的旧书,他吐出一口长气,不想再看它了,他把书也放进了抽屉,转过身,匆忙地离开了局里。

  半小时后,叶萧疲惫地回到了他那个小小的“家”。已经十点半了,单身汉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单调,没有多少生气。很快,他重重地倒在了床上,闭起眼睛,张大着嘴深呼吸起来。

  他忽然睁开眼睛,抬起了身体,看着床边的写字台,写字台上有一个相框,里面镶嵌着一张照片。那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的照片――她是雪儿。

  叶萧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照片里的雪儿,嘴里轻声地呢喃:“雪儿,今天我见到你妹妹了,她很好,我会好好保护她的,请放心。”

  最后,他把照片放到自己的嘴边,轻轻地吻了一下。

  叶萧睡下了,但他始终无法入眠,翻来覆去,脑子里时而出现雪儿,时而又是那盘录像,接着,又是雨儿和那栋黑色的房子。他明白,那噩梦又来纠缠他了,有时候他真的想在深夜里大叫起来,把他心里所烦恼的事情全都发泄在夜色里。

  忽然,手机的铃声响了。他抓起手机,传来了同事的声音:“是叶萧吗?你在哪儿?”

  “是我,我睡觉了。有什么事说吧。”

  “扼杀案又发生了。现场情况与李云娜案一模一样,死者同样是一个年轻的单身女性,

  被发现死在家中。现在我就在现场,据我的勘察,这两起案件应该是同一案犯所为。”

  叶萧一阵沉默。

  电话那头传来同事焦虑的声音:“叶萧,你说话啊?”

  “对不起,我有些累。”

  “那就算了,明天早上你再来吧。”

  “不不,我现在就赶过来,快告诉我现场在什么地方。”叶萧急促地说。

  窗外的漫漫黑夜,雨丝又一次飘落了下来。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37

再探黑房子

  星期一。童年又一次面试失败了,今天是一家网络公司,不超过三分钟对方就明确地告诉童年,他没戏。童年一句话不说就离开了那里,慢慢地走了回来。天上乌云压顶,却没多少风,空气很闷,让人感觉不舒服。童年用眼角瞥向四周,觉得所有的人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就像看一个怪物。童年明白这其实只是自己的想象,事实上没人会注意他,他只是千万人中的一个,悄无声息地来,也悄无声息地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终于回到黑房子了,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摆脱外面的烦恼,尽管他知道房子里还会有新的烦恼来纠缠他。他打开冰箱开了一听饮料,瞬间就灌进了自己的喉咙。那些饱含着碳酸的泡沫在他的体内翻腾起来,才让他好受了一些。当他刚想在沙发上小憩片刻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

  童年打开了外面的铁门,见到了一个陌生的年轻人。他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对方,然后问道:“请问你找谁?”

  一向穿着便服的叶萧微微笑了笑说:“你好,你就是童年吧?”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童年忽然有了些警惕。

  “是雨儿告诉我的。我叫叶萧,前天来过这里。”

  童年立刻想了起来,前天晚上雨儿已经对他说过叶萧的事了,他马上回答:“原来你就是叶萧啊,雨儿说你是警官,快请进来吧。”

  他们来到了客厅里,叶萧问:“雨儿上班去了吗?”

  “是的。”

  “这很好。”然后叶萧开门见山的说:“童年,其实今天我来这里还是为了公事。”

  童年先是一愣,然后很快就说:“有什么事就尽管说吧?我会尽量配合你们警方的。我猜是不是因为上个星期雨儿在地铁车站里遭遇的那件事情?”

  “啊,那件事情确实很离奇,恐怕不是一般的自杀案。不过,今天我来是为了一桩更重要的案子。”

  “更重要的案子?”

  叶萧点了点头,然后缓缓道来:“关于这件事,说来话就长了。一年前,在一家杂志社发生了一起非常奇特的自杀案,死者是一个摄影记者。我发现了死者生前使用过的一台摄像机,我复制出了里面的录像带,发现里面拍摄的是一栋空关着的老房子,我可以肯定那录像带的内容与死者的自杀有莫大的关系。而直到前天我才发现,原来我寻找了整整一年的那栋老房子就是这里。”

  “有这种事?你能肯定?”童年惊讶地张大了嘴问。

  “我当然肯定,那盘带子我看了无数遍。”

  “可是,这房子已经空关了十几年了啊,直到不久前我和雨儿才搬进来。在一年以前,我们还不在S市呢。”童年匆忙回答。

  “别担心,这件事与你和雨儿无关,我想搞清楚的只是这栋房子。”

  “是谁跑进来了呢?也许,是从那围墙的缺口钻进来的,我原以为那里被树丛挡住没人会看到的。我明天就去把墙上那个缺口堵上。”

  “好了,我能不能在房子里再看一看?”

  童年点点头:“当然,当然可以。”

  他们先在底楼的过道里转了两圈,打开了几扇房门,里面全是灰尘和乱七八糟的旧家具,叶萧略略地看了看就退了出来。一边走,童年一边问:“叶警官,请问你说的那盘录像带里到底有些什么内容?”

  “这个嘛――”叶萧想了想说:“这个我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对不起,也许这个涉及到了案情,我是不该乱问的。”

  “不过,你觉得你这栋房子里有什么异常吗?”

  童年又是一愣,看了看叶萧的眼睛,然后避开了他的目光,含糊其辞地说:“异常?不不不,没有异常,至少从我们搬进来到现在一切都很正常。”

  叶萧全都看在了眼里,他会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走上了楼梯,楼板又一次发出了古怪的声响,他边走边说:“童年,这个楼梯实在太旧了,你该修理一下,最好是换成新的。”

  “楼梯?也许我会换的。”童年有些心不在焉。

  他们来到了二楼,童年问:“要不要去我们的卧室看看?”

  “这个就不用了。”接着,叶萧打开了上次进入过的那个房间。还是那个大书橱,一张写字台,和那些密密麻麻的书。

  “这里过去是书房吗?”叶萧问。

  “是,但我小时候记得这个房间很少用过,只有我妈妈偶尔来看书。”

  叶萧点了点头,来到书橱前,随意地取出了一本书,却弄得手上全是灰。翻了几页,发现这是一本30年代出版的书,程小青的霍桑探案故事。他不禁赞叹着说,“没想到这里还有这种老版书,放到旧书收藏市场里可是很值钱的啊。你看过吗?”

  童年摇了摇头。

  叶萧继续说:“记得我过去也非常喜欢看程小青写的书,30年代的S市,扑朔迷离的案件,中国人的神探霍桑,总之很美妙。”

  他们走出了房间,叶萧又问他:“童年,这里的房间你都熟悉吗?”

  “不太熟悉,小时候这里许多房间就空关着,现在依然如此。”

  “为什么不把一些房间租出去呢?这样收租金也有可观的一笔收入了。”

  童年摇了摇头:“我不喜欢别人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哦,叶警官,我当然不是指你。”

  “你想到哪儿去了。”

  他们来到了楼梯口,忽然,从上面传来一声猫叫。叶萧抬起头,发现通往三楼的楼梯口正站着一只白色的猫,它以警惕的目光注视着他们。叶萧立刻就认出了他,事实上,他早在一年前的录像带里就认识这只猫了。他问童年:“这是你养的猫?”

  “不,这是一只野猫,从我搬进来的那天起就在这里了。”

  “我能上三楼去看看吗?”

  童年忽然一怔,片刻之后,他点了点头。

  于是,他们两个人走上了三楼。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38

停电

  雨儿缓缓地回到黑房子前面,她仰起头,看着黑色的屋顶和铅黑色的天空,一缕晚霞正撕破西方的乌云射出一些金色的光辉。她来到铁门前,刚要摁门铃,门却自己打开了,叶萧和童年迎面而来,让她措手不及地后退了一大步。

  “雨儿,你好。”叶萧向她微微一笑。

  “你好。”

  童年在旁边说:“雨儿,别担心,叶萧是来调查一桩过去的案子的,与我们无关,我们只要好好配合他就行了。”

  雨儿点点头说:“叶萧就留下来吃晚饭吧?”

  叶萧回答:“不必了,我还要回局里。”

  “那我送送你吧。”然后,雨儿看了看童年,童年没有什么表情,点了点头:“好的雨儿你就送送叶萧吧。”

  “不用送了,我的车就停在前面路口。雨儿你看上去气色不太好,是不是工作太忙了?快点回家去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再见。”说完,叶萧离开了他们。

  雨儿站在门口,看着叶萧的背影消失,然后问童年:“你们说了些什么?”

  “进去再说吧。”

  回到客厅,童年把叶萧来此的原因说给了雨儿听,他就像是在说一个坊间的神秘故事,添加了许多他自己的想象,让雨儿听得毛骨悚然。

  “够了够了。你说得太可怕了,我想叶萧的原话一定不是这样的。怪不得,那天叶萧来的时候,就盯着这房子看,到了二楼还不让开灯。可是,那个自杀的人为什么要半夜里跑到这栋空关着的房子里来拍什么录像呢?”

  “你猜我想到了什么?”童年神秘兮兮地说。

  “你千万别说,我害怕。”

  童年还是说了:“女巫布莱尔。”

  “你说什么?”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看的那部片子吗?叫《女巫布莱尔》的那部美国片子。”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部由家用手提摄像机拍摄的恐怖电影?几个年轻人跑到一个森林里寻找传说中的女巫布莱尔,后来迷了路,遭遇了可怕的事情,使每一个人的精神都濒临崩溃,最后他们闯入一栋破旧的房子,在一片尖叫声中影片戛然而止。说实话,我看不明白这部片子究竟在说些什么,这样一部极低成本的DV短片却获得了惊人的票房真是不可思议。”

  “你不觉得这部电影和叶萧所描述的情况很相似吗?”

  “你是说那个人是因为受到电影《女巫布莱尔》的影响才闯进这栋房子来拍录像的?”雨儿摇了摇头说,“又是你的臆想。”

  “可是叶萧说有这个可能。”

  “人家是给你面子啊。”雨儿长出了一口气,又问道:“今天叶萧全都看过了吗?”

  “你是指房子?看过了,但没有细看。”

  “三楼呢?”提到三楼,雨儿的神经就有了些紧张。

  童年一愣,然后淡淡地回答:“三楼也上去过了。”

  “发现了什么?”雨儿有些害怕。

  “放心吧,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真的吗?”雨儿的语气里充满了怀疑。

  “你不相信?那好,不相信的话我带你去三楼看看。”说着,童年拉着雨儿的手要上楼梯。

  雨儿立刻挣脱了他,央求着说:“别别别,我信,我信。”

  童年不再开玩笑了,他对雨儿说:“你觉得你这个姐夫怎么样?”

  “你也叫他姐夫?算了,还是别这么叫吧,否则会让我想起姐姐,我又要难过了。”雨儿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只想尊重你的习惯。”

  “请相信我,叶萧这个人还是不错的。我们在S市又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叶萧是惟一可以真正帮助我们的人,再加上他是警官,有他帮助至少我会有安全感。”

  “难道我在你身边,你就没有安全感?”

  雨儿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是指这栋房子让我缺乏安全感。最起码,从叶萧所说的事情来说就足够让人后怕的了。”

  “好吧,下次我们请叶萧吃饭。”童年抚摸着她的头发。

  晚饭以后,他们来到了卧室里,童年打开了电视机。雨儿对今晚的电视节目没什么兴趣,便坐到电脑前上起了网,她打开了一个搜索引擎,键入了“猫眼”作为关键字搜索,很快,出现了许多关于猫眼的网页和网址。她打开了其中的一个介绍猫眼宝石的网页――

  “黑暗中那抹幽光――猫眼宝石。严格说来,‘猫眼’并不是宝石的名称,而是某些宝石上呈现的一种光学现象。即磨成半球形的宝石用强光照射时,表面会出现一条细窄明亮的反光,叫做‘猫眼闪光’或‘猫眼活光’,然后根据宝石是什么来命名,如果宝石是石英,则叫‘石英猫眼’,如果是金绿宝石,则叫‘金绿猫眼’。可能具有猫眼闪光的宝石种类很多,据统计多达30种,市场上较常见的除石英猫眼和金绿猫眼外,还有‘辉石猫眼’、‘海蓝宝石猫眼’等。由于金绿猫眼最为著名也最珍贵,习惯上简称它为“猫眼”,其它猫眼则不可这样称呼。”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39

  雨儿从脖子上取下了项链,拿起了聚光手电照射猫眼宝石,果然,一条细窄明亮的反光出现了。

  忽然,房间里的光线全都暗了下来,电脑和电视机都不亮了。房间里惟一的光线来自雨儿手里的手电筒和猫眼所发出的反光。

  “怎么回事?”童年在黑暗里叫了一声,随即,他看到雨儿手里拿着的猫眼发出的美丽光线,粗看真的就像一只黑夜里睁大着的猫的眼睛。

  雨儿也吓了一跳,看着手中猫眼在黑暗中发出的幽光,她不禁打了几个冷战,连忙把项链又戴回到了脖子上。只是手电继续开着,成为房间里惟一的光源。

  “是停电了吧?”雨儿的声音带着颤抖。

  “谁知道呢。”

  “也许是因为这种老房子的电路老化了吧。”

  童年站了起来:“把手电给我,我下去看看。”

  “我要跟你一块儿下去。”她可不愿意独自呆在黑暗里担惊受怕。

  “好吧。”接着,两个人一块儿走出了房门,走廊里还是黑暗无边,手电筒圆形的光束直指前方,射出一个白色的光环。忽然雨儿说了一句:“我想,大概一年前闯进这栋房子的那个人所见到的也是这样的吧?”

  “提死去的人干什么?”童年的声音也有些发抖了,他缓缓地向前走着,嘴里轻声地说:“但愿那只猫别出现。”

  当他们刚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却发现手电的光线越来越微弱了,童年嘴里嘟囔了一声:“糟糕。”

  “怎么回事?”

  “电池快用光了。”

  “这怎么办啊?”黑暗中只听到雨儿焦虑的喘息声,他们彼此都看不清脸,这让雨儿更加害怕。

  “快回去换电池。”说完,童年拉着雨儿就往回跑,跑到门口的时候,手电里发出的光线已经完全暗淡下来了。

  他们回到了卧室里,可是依旧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雨儿死死地抓住童年不放。童年只能摸索着打开抽屉,用手在抽屉里乱摸,也许是过于着急了,摸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电池。

  “怎么还没有找到啊?”雨儿催促着他。

  “别催我,越急越找不到。”

  但他还是没有找到电池,倒是摸到了一根蜡烛。

  “那是什么?”

  “一根蜡烛。”

  “蜡烛?也行,快找找有没有打火机。”

  童年还真的摸到了一只打火机,他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打出了火苗,这束微弱的火光窜出绿色的光线,缓缓地点燃了一根白色的蜡烛。

  白色的烛光终于亮了起来。

  雨儿觉得眼前这微弱的烛火就象幽灵一样不断地跳跃着,使得他们的影子也倒映在墙上翩然起舞。童年忽然说:“看这烛光多美。”

  可是童年说话的时候,嘴里呼出一口气几乎吹灭了蜡烛,雨儿忙伸出手去遮挡了一下,她嗔怪着童年说:“小心点啊,把打火机放在身上,以免蜡烛灭了随时再点。”

  当童年刚要出去的时候,雨儿却问他:“童年,你懂电工吗?”

  “我不懂。”烛光映照下的童年的脸庞似乎缺少了几丝生气。

  “那你下去了还是没有用。”

  “总不见得停一夜的电吧?我们还没有洗澡呢。”

  “我们可以打电话请物业公司的电工来修。我知道物业离这里很近的,听说他们的服务很好。”

  童年想了想,却不说话。

  “别再犹豫了,你大概还在担心让陌生人进入这栋房子吧?你怎么这样,电话你不打我打了。”说完,雨儿从包里翻出了电话簿。

  童年不再犹豫了:“好,我打电话。但愿今晚他们有人值班。”

  他拨通了物业的电话,还好,那边真的有电工值班,电话那头答应他电工马上就赶到。

  “好了,我们去楼下等着吧。”

  雨儿点了点头,跟着童年走出了卧室。烛光不断地闪烁着,他们的脸庞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异样,雨儿和童年彼此看着对方的脸,都觉得与平常不太一样。

  他们小心翼翼地走到楼梯口,童年伸出蜡烛,对着楼下照了一照,一股风从楼下的客厅里向上窜来,烛火一阵剧烈的摇曳,几乎被吹灭了。雨儿忙伸出手护住蜡烛,催促着童年快点下楼。楼板又发出了那古怪的声音,不过他们已经习惯了,慢慢地走到了楼下。

  他们坐在沙发上静候夜半访客的来临。童年紧紧地抓住蜡烛,但烛光的范围有限,始终只能照亮他们身边两米之内的空间,在烛光之外,依旧是神秘的黑暗。雨儿忽然轻声说:“童年,我有些害怕。”

  “怕什么?”

  “我怕这蜡烛很快就会烧光了,这样我们就糟了。”

  “蜡炬成灰泪始干?”童年吟了一句李商隐的《无题》,然后笑了笑说:“放心吧,你看这根蜡烛这么长,至少还能点20分钟。”

  雨儿点了点头,她看着眼前幽幽的烛火,轻声地说:“怎么电工还没来呢?”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40

一个黑影子

  电工老刘穿过一条通往黑房子的小巷,在黑夜里,远远地望见了黑房子的屋顶,他停下了脚步,凝视了许久。

  刚才那个电话就是老刘接的,当他听到那是从黑房子里打出来的电话的时候,他当即吓了一大跳,后背心渗出了一丝冷汗。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前些天已经有人搬回到了黑房子里。在电话里,老刘有些犹豫,他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的夜色,但最后,他还是答应了。

  老刘缓缓地走到黑房子的铁门前,摁响了门铃。很快,他看到一对年轻的男女举着蜡烛打开了门,在微暗的烛光下,那个年轻男子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特别是他的目光似乎与烛火正遥相呼应。而那女子的脸庞则时而陷入黑暗,时而又被跳动的烛光照亮,在烛光闪过她脸庞的瞬间,可以看得出,她很漂亮。

  老刘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他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他缓缓地说:“已经过去十几年了,黑房子里终于又有人住了。”

  “你是电工吧?快请进,那么晚了还麻烦你,太谢谢你了。”雨儿微笑着说。

  老刘却呆立在门口不动,向门里张望着,似乎有些害怕。

  “师傅,大概是电路老化了,请你帮我们看看,我会酬谢你的。”童年说话了。

  老刘实在不便推辞了,只能硬着头皮跟着他们走了进去。一边走,他一边小心地注视着四周,可是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宛如坠入黑洞,除了眼前的一盏烛光。

  终于,童年找到了电表,他打开了外面的木壳,把蜡烛对准了里面,烛火映亮了电表和几个线圈。老刘看了看,然后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保险丝老化了而已,换一个就行了。”

  接着,老刘从工具包里取出了一个新的保险丝。当他拿着保险丝的手刚伸入电表箱里就感到手指间一阵钻心的痛楚和麻木,整个人几乎痉挛了起来,他的惨叫声立刻穿透了整栋黑房子。还好,老刘富有经验,立刻主动地向后弹开,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雨儿也吓得尖叫了起来,童年手中的蜡烛一阵摇晃,几乎掉在了地上。他立刻俯下身子,在地上摸索着,一边喊着:“师傅,你没事吧?”

  老刘应了一声:“我在这儿。”看起来问题不大。很快,他们就找到了老刘,童年把他扶了起来,然后把烛光对准了老刘,只见他的面色一阵苍白,豆大的冷汗从额头直往下滴,整个身体还在不断地颤抖。

  “师傅,让你受苦了,我们真不好意思。我没想到这电表会漏电,明天我就把它换成新的。”童年只能一个劲儿地道歉。

  老刘说不出话来,只是深呼吸了好几口来恢复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频率。

  雨儿吓坏了,说:“师傅,要不要我们送你上医院?”

  老刘摆了摆手。又过了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地说出话来:“鬼――鬼――见鬼――”

  “师傅你在说什么?”雨儿不解地问。

  老刘又喘了口气才回答:“我当了几十年的高级电工了,在几百伏高压上的带电操作也是家常便饭,从来就没有触过电。没想到,今天平生第一遭触电,却是栽在这样的小阴沟里,真是见了鬼了。”

  在烛光下,雨儿发现老刘的表情沮丧到了极点,甚至还带着一些深藏着的恐惧。

  老刘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保险丝交给童年,说:“今天我是帮不了你了,现在我浑身都没力气了,这个保险丝,你明天早上自己换上吧,很简单的。”

  “谢谢,我会换。”童年回答。

  “这就好,我先走了。”

  “对不起,真过意不去。”童年和雨儿一路道歉,把老刘送到了铁门口。老刘摇摇头说:“你们别送了,快点回去吧,看,蜡烛快用光了。”

  童年低头一看,果然,蜡烛几乎都要烫到他的手了。雨儿点了点头:“师傅,那么我们就不送了,你路上要当心啊。”

  “我会当心的。不过,你们更要当心啊。”最后一句话,老刘说得很重。他几乎是小跑着气喘吁吁地离开了这里,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快回去吧。”童年小心地端着蜡烛又回到了房子里,他们快步上楼,进入卧室,正好在这根蜡烛用光之前,又重新点燃了一根新的蜡烛。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41

  烛火比刚才明亮一些,照亮了他们的脸。雨儿还心有余悸地说:“太奇怪了,人家不是几十年的老电工吗?怎么会被电了呢?”

  “说不定是他自吹的?也许他并不是熟练的电工,再加上烛光太暗了,发生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

  雨儿摇摇头:“我看他不像是自吹自擂的人。”

  “好了,别乱想了。今天晚上电是不会来了,还是早点睡觉吧。”

  “那先陪我去卫生间。”雨儿催促着他。

  “好吧。”童年端着蜡烛陪雨儿出了门,转过黑暗的走廊,进入卫生间。

  大概是由于卫生间比卧室小的缘故,烛光显得更明亮些,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卫生间里的镜子的反光使光线亮了一倍。雨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童年,还有那一点烛光,镜子里的反光显得异常柔和,就像是一片会发光的白色丝绸被撕碎了撒在空中,再散落到她的身上。而自己的脸,则被这柔和的烛光所覆盖,看着看着,她的目光里居然有了些顾影自怜。

  “你在看什么?”童年在她耳边轻声说。

  “在看镜子里的我们。”

  “知道吗?在恐怖片里,黑夜里的镜子,往往是最恐怖的因素。”童年的声音异常低沉。

  “你别吓我。”雨儿轻轻地推了他一把。

  童年继续说:“因为镜子里能够复制出你的影像。而有时候谁都分不清,究竟你是真实的,还是镜子里的你是真实的。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他用手抚摸着雨儿的下巴,烛光微微有些颤抖。说完,他把蜡烛放到水槽边,蜡烛的泪水缓缓地滴落下来。

  当蜡烛即将用光的时候,雨儿率先端着烛火走出了卫生间,而童年则留在黑暗中方便。

  片刻之后,他听到了雨儿的一声凄厉的尖叫。他立刻冲了出去,发现走廊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烛火不知在哪里熄灭了。他大声地叫了起来,这才听到了雨儿的回音。很快,他摸索到了雨儿,一把拉起了她,她浑身冰凉,而且在剧烈地颤抖着。

  童年紧紧拥抱着她,在她耳边问:“雨儿,出了什么事,快点告诉我。”

  “黑影,有个黑影。”

  “黑影?”童年向四周张望,不过他知道他什么都看不到。

  雨儿惊魂未定地说:“就在刚才,在前面的楼梯口,一个模糊的黑影,是人的影子。”

  “不会是猫吗?”

  “哪有那么大的猫影子?”

  童年想了想,然后说:“如果猫与投影的目的地的距离够远是有可能的,比如有时候我们看到自己的墙上的影子非常巨大。”

  雨儿摇了摇头:“不可能,我确实见到了人影。”

  “也许是你的心理作用,一个人端着个蜡烛走在黑暗的走廊里很容易会产生幻觉的,都是我不好,没有时刻陪着你。来,我们回到卧室里。”他扶着雨儿摸索到了卧室,又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根蜡烛并很快点燃,他自己都有些惊讶为什么这抽屉里放了这么多蜡烛。

  烛火再度照亮了雨儿惊恐的眼睛,她大口呼吸着说:“童年,也许我们的房子里有贼?”

  “贼?”童年忽然笑了笑,“什么样的窃贼胆子那么大,居然敢闯到黑房子里?”

  “我可不是在和你开玩笑。我想我们可以去报警,或者找叶萧。”她郑重地说。

  “用得着这么大惊小怪吗?”

  雨儿还想争辩:“因为我觉得生活在这里不安全。”

  “不,你很安全,非常安全,因为我在你身边。”说完,童年又轻轻抚摸着她,“快点睡吧,明天早上起来就不会感到害怕了。”

  雨儿还想说些什么,但却放弃了,她看着烛光在眼前摇曳,催人入眠,然后她睡到了床上。当童年要把蜡烛吹灭的时候,雨儿拦住了他:“别,让蜡烛点一会儿吧。”

  “睡着点蜡烛?你想让这房子烧掉吗?”说完,童年吹灭了蜡烛。

  房子里恢复了黑暗,又是死一般寂静。雨儿一动不动地躺着,眼角缓缓地淌下了一些泪珠,她在心中暗暗祈祷:但愿今夜噩梦不要来打扰她。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42

电工之死

  童年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正睡在卧室的门口。房门大开着,他的头枕着黑暗的走廊,脚却还在房间里,清晨的天光照射到他的眼皮上,微微有些晃眼。

  “我怎么会在躺这儿?”他默默地问自己?当他刚要起来,却发现冰凉的木地板硌得他腰疼,他挪动了一下身体,才缓缓地爬起来。

  雨儿还在床上安睡着,她睡着的样子很美,有时候童年真的希望她永远都这样,想到这儿,他不禁又联想到了一些可怕的东西,永远都这样――这意味什么?于是,他想起了妈妈,许多年前,童年的妈妈也睡在这张床上,他忽然觉得妈妈并没有走,妈妈永远都这样睡在床上。

  “这真是个疯狂的念头。”

  童年掐灭了他所有的幻想,摇了摇头。他不想打扰雨儿,只是走到了窗前,打开窗户,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对面那栋房子了无生气,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对面有过人的迹象,每到黑夜便一片漆黑。童年离开了窗户,走出房间,径直来到了底楼。

  他找到了昨天那个老电工留给他的新的保险丝,然后来到了电表箱的跟前。这里是客厅的后面,隐藏在走道与房间的当中,那些密布的电线还有几乎被熏黑的天花板和墙壁都显示了这栋房子和整个电路的老化程度。

  “也许真该换新的了?”童年对自己发出了疑问,然后他打开了电表箱子,又是一股灰尘,借助着身后一扇小窗里透进来的光线,他找到了保险丝匣子的位置。他并不是对电一无所知,而且在他看来,像这样换保险丝的简单操作连白痴都会,他很难想象昨天晚上那个自称几十年来从未出过事故的老电工怎么会触电了。难道这里的电流也有自己的灵魂吗?

  想着想着,他的手已经伸了进去,轻轻一拔,便轻松地取出了老的保险丝,然后把新的换上。接着,他打开旁边的电灯试了试,很好,电来了,仅此而已,这太简单了,童年摇了摇头。

  他回到了客厅里,发现雨儿已经穿戴整齐地下楼了。她问童年:“楼上电来了,是你换的保险丝吗?”

  童年点了点头。

  “没遇到什么问题吧?”雨儿显然还在担心昨天晚上老电工来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没有,太简单了,根本就是小事一桩而已。”童年笑了笑回答,“雨儿,你现在就去上班吗?”

  “对,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时间来不及了,我可不想再迟到。”雨儿指了指她的手表。

  “不吃早餐了吗?”

  雨儿摇摇头:“我还是在路上吃点吧。我先走了,再见。”

  当她匆忙地走到了门口,童年在身后问道:“雨儿,要不要带伞?”

  “今天天气还不错,不会下雨吧?”

  雨儿匆匆地出了门,童年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忽然有了些淡淡的失落感。坐了一会儿,实在没心思吃早餐,他也出了门。

  外面的空气与黑房子里面相比完全是两个世界,他尽情地呼吸着,空气里带着一些湿润,他觉得这些天似乎都有些窒息了。童年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那个老电工,他想去看一看,毕竟人家是为了修理黑房子的电路才半夜里跑过来被电了。于是,他穿过了几条幽静的小巷

  ,两边都是一些低矮的楼房,没有多少人进出,很快,他来到了这里的物业管理处。

  物业管理处在一栋小楼里,门没有关,童年径直走了进去。管理处里似乎没有人,空空荡荡的,大概还没有上班。他又走到了值班室,他想老电工应该在这里。他轻轻地推开了值班室的门,终于找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位老电工。

  电工老刘正一动不动地躺倒在地上。

  童年大吃一惊,立刻伏下身子来,仔细一看,老刘双眼紧闭,面色铁青,表情似乎痛苦万分,右手死死地搭在胸口上。童年在他耳边叫了一声:“你怎么了?”

  老刘一动不动,没有回音。童年伸出手在老刘的脸上摸了摸,瞬间之后,童年立刻吓得跳了起来浑身颤抖着,因为电工老刘的脸上冰凉冰凉的――他已经死了。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43

米若兰这个女人

  20层楼的窗外,天空忽然阴云密布了起来,雨儿凝神看着这片巨大的水泥森林,视线里渐渐有些恍惚了。

  “雨儿,雨儿?”

  雨儿忽然回过神来,原来是许文明在叫她,她急忙站起来说:“对不起。”

  “你怎么了?我叫了半天。”

  “也许是因为这些天工作太累了吧。”雨儿小心地回答。

  许文明点了点头:“你做的画稿我看过了,我很满意,说实话,我喜欢这样的海报。你的设计很有创意和想像力,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平面广告设计师的。雨儿,我看得出,你今天精神不太好,也许,除了工作以外,还有其他的原因吧?”

  雨儿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好了,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因,你可以不说,我不是那种喜欢窥视他人隐私的人。现在公司的一个客户来了,她就在我的办公室里,她提出要当面对我们的平面设计人员谈一谈要求,我想让你去听听。”

  “好的,没问题。”雨儿跟着许文明走进了经理办公室,看到里面正襟危坐着一个女人。

  许文明先把雨儿作为公司的业务骨干介绍给了她。雨儿微笑了一下,然后仔细地观察着她,那是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可以明显地看出她保养得相当好,无论是衣着还是化妆都恰到好处,非常有气质。

  “雨儿?很好听的名字。”女人笑了笑,然后把名片递给了雨儿。名片上写着――“若兰心理诊所:米若兰”。

  “米若兰?”雨儿轻轻地念着这个名字,她觉得这个名字才真的是很特别。

  “雨儿,米医生可是我们公司的老客户了,你可必须要按照米医生的要求来做。”

  “没问题。”

  米若兰说话了:“雨儿,其实我的要求并不高,只要求做几张平面广告,能表现出人的忧愁焦虑和绝望的心理,你喜欢毕加索的画吗?”

  “坦率地说,不是很喜欢。”雨儿如实地说。

  “嗯,我喜欢诚实的人,我不喜欢那些明明不喜欢,却为了迎合我的好恶而硬说对毕加索崇拜得五体投地的人。”米若兰笑了笑,露出了一排洁白醒目的牙齿,然后,她从包里拿出一些图片摊开,向雨儿仔细地交代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一个小时已经过去了,许文明早就离开了这个房间,由她们说去。当米若兰收起了全部的资料,对雨儿的表现十分满意时,雨儿转过头看了看窗外,豆大的雨点不停地敲打在窗户上。

  “下雨了。”米若兰轻声地说,她站起来走到窗边,看着被笼罩在烟雨中的城市。

  雨儿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米若兰继续说:“你不喜欢下雨吗?可你叫雨儿,雨天生的吧?”

  雨儿点了点头。

  米若兰看了看表,说:“时间早就过了,你应该下班了。我希望你能很好的完成我这笔业务。”

  “我会的。”雨儿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同事们大多已经下班了,她没有看到许文明,然后她收拾了一下东西,走出了公司。

  当她走到写字楼下,发现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天地间已经成为一片雨国,行人们撑着雨伞,匆匆走过街道。一阵风夹杂着雨丝吹来,打湿了雨儿的脸,她忙后退了一步,看着这片雨,开始后悔早上没有听童年的话。这些天她每天都带着伞上班的,可是今天却没有,她本以为今天的天气会很好的,又一点雨花溅在她头发上,她退回到了大堂门口。

  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雨儿看着眼前的滂沱雨势,似乎完全没有停止的迹象。看着身边的人纷纷撑起伞走出去,她的心里有了些焦急。

  忽然,她感到有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她一阵颤抖,转过身来,几乎要尖叫起来,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童年?你怎么来了?”

  童年向她微笑着,举起了手中的伞,说:“谁叫你不听我的话?”

  “原来你是来给我送伞的。谢谢。”她忽然有些感动,特别是在雨中。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之间不要说‘谢谢’这个词。”

  “好的。”雨儿笑着说,她觉得自己现在很幸福。

  童年撑开了伞:“我们快点回去吧。”

  雨儿点了点头,刚一转身,就看到许文明和米若兰从写字楼里走了出来。他们的关系似乎非常密切,见到了雨儿和童年就立刻打了招呼。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44

  雨儿立刻向童年介绍他们:“童年,这位是许文明,是我们公司的经理,这位是米若兰,我的客户。”

  米若兰微微一笑:“今天我们刚认识。”

  “许经理,他是童年。”雨儿拉着童年说。

  “童年?又是一个富于诗意的名字。”许文明点了点头。

  雨儿忽然发现米若兰正在盯着童年看,而且目光非常奇特,让雨儿很不自在,她们的目光忽然对撞在一起,雨儿低下了头。米若兰说话了:“雨儿,你的童年好像最近心情不太好?”

  童年吃了一惊,摇了摇头说:“没,没有,我的心情很好。”

  米若兰笑了笑,盯着童年的眼睛说:“你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我从你的眼睛里可以看出来。”

  “米医生,你说得很对。”雨儿附和着说,她顺势拉了拉童年的衣角。

  “雨儿,我建议你的童年到我的心理诊所来一次,我会尽力帮助他解决心理问题的。”

  “谢谢。”

  童年终于说话了:“对不起,已经很晚了,我们先走了。”

  许文明点点头:“不耽误你们了,快回去吧。”

  道别之后,童年撑着伞,带着雨儿离开了这里,很快,他们就投入了茫茫雨幕之中。雨点依旧很密,重重地打在伞上,沾湿了他们的衣服。一边走,童年一边轻声地说:“你们经理对你好吗?”

  “一开始我觉得这个人有些怪,不过,现在我觉得他对我还可以。”

  “只要别太好就行了。”童年总是话里有话。

  “你怎么又来了。”雨儿轻轻地捏了他一把。

  童年笑笑说:“我是开玩笑而已,你没看出来,他和那个米医生的关系很特殊吗?”

  “这倒是。米医生建议你到她的心理诊所去一次,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建议。”

  “你是说我心理有问题?有精神病?”

  “自从我们住进了黑房子,我就觉得你有些变了,我想这应该是生活环境的巨大变化引起的吧。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心理都有问题,只是自己并不清楚罢了。”雨儿很耐心地说。

  童年沉默了一会儿,他们渐渐走进了地铁车站,收了伞,进入了站台,然后童年说:“不过,我今天的心情确实不太好。”

  “为什么?”

  “今天早上,我去过物业管理处了。”

  “你去那儿干什么?”

  “我想去看看那个昨晚在我们家被电着了的老电工。可是,当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冰凉的死尸了。”

  “啊!”雨儿一阵颤栗,手里的包掉在了地上。

  童年弯下腰,捡起了雨儿的包,抓住了她颤抖的肩膀。地铁列车过来了,上下的人很多,他拥着雨儿挤进了车厢,站在一个角落里。

  当列车启动,穿越长长的地道以后,童年对着雨儿的耳边继续轻声说:“当我发现老电工的尸体以后,我也吓坏了,立刻就报了警。后来警察盘问了我半天,我都如实回答了。不过,据警方初步的调查显示,那个老电工是心脏病突发而死亡的。虽然他过去并没有心脏病史,但是,在生理上至少与被电没有多少关系。”

  “可是,他毕竟在死前不久在我们家被电过啊,也许,也许我们是最后与他说话的人。

  ”一边说,雨儿一边后怕,她又想起了那个在地铁站跳下站台的男人,她也是最后一个和死者说话的人。

  “别害怕,雨儿。这件事与我们无关,我只是发现死者的证人,仅此而已。”

  “他会不会是因为在我们家被电了而惊吓过度,最后引发了心脏病发作呢?”

  童年点点头:“有可能。”

  “那也是和我们有关的啊。”雨儿的声音越说越响,引来了周围乘客的注意,他们立刻

  又缄口不语了。过了许久,他们始终没有再说话,直到走出地铁。

  马路上的雨势已经小了,雨儿有些惊恐地靠在童年的肩上,缓缓地走向他们的家――黑房子。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45

倩倩被害

  罗姿在出门前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梦到了她的奶奶,在过去的老房子里,奶奶依旧显得精神焕发,她在向她可爱的小孙女讲述着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可是,罗姿却一个字都听不到,尽管她看到奶奶的嘴唇在不断地嚅动着,奶奶仍旧以给小孙女讲述那些过去发生的事情为乐。罗姿看着奶奶说得起劲的样子,她的心里却很痛苦,她知道奶奶一定在说什么重要的事情,而每当这个时候,也总是会真的发生什么事情。

  最后,罗姿终于大声地叫了起来:“奶奶,你要告诉我什么?”

  她醒了过来。

  眼前没有奶奶,只有空白的墙壁。罗姿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梦见过奶奶了。奶奶已经去世七年了,可罗姿依然清楚地记得奶奶的样子,特别是奶奶曾经告诉过她的那些事情,从奶奶嘴里述说的事像是有着某种特殊的生命力,在罗姿的体内,生生不息,并且不断地生长出新的枝叶来。

  罗姿已经三年没有去给奶奶上过坟了,现在,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今年的七月半一定去给奶奶上坟扫墓。

  她又看了看时间,刚刚只有凌晨五点钟,但她还是快速地起床,草草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就走出了家门。

  半个小时以后,她来到了倩倩的家。

  眼前是黑暗的楼道,罗姿每次来这里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害怕,而倩倩总是耸起肩膀对她发出清脆的笑声,这些笑声就像是互相碰撞的罐头声,不断地回荡在楼道里,每次听到这种回音,都会让罗姿有些不寒而栗。她总是劝倩倩离开这里,搬到她那里去,住在这种地方迟早会让人变疯的,可倩倩总是对她笑笑说:“我喜欢这黑暗的楼道,这会让我想起自己出生的时刻。”

  现在,只有罗姿独自一人,她小心地避开地下那些堆积的杂物,终于穿过这层楼道了,她看了看楼梯口的窗户,外边的天色已经微明,风雨继续掠过天空,一些雨点打进了窗口,溅落在她的脸上。她来到了倩倩的家门口,按响了门铃,没有人开门。

  罗姿看着那紧闭着的房门,自言自语地说:“不是说好了今天早上五点半出发去松江采风的吗?她大概又忘记了。”

  她再按,还是没有人开门。她伸出手推了推门,房门居然被她推开了,“怎么连房门都没关好?她这个人就是丢三拉四。”但她还是有些奇怪,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房间里拉着厚重的窗帘,密不透光,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不过,罗姿还是闻到了一股异样的味道,这味道让她的心跳猛然加快。忽然,她感到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软软的,几乎让她跌倒,她立刻跳到了窗口,一把拉开了窗帘。于是,清晨的光线如利剑般射进房间,照亮了横卧在地板上的倩倩。

  瞬间,罗姿吓得魂飞魄散。

  倩倩张大着嘴,两排洁白的牙齿在清晨的光线里发出反光。眼睛几乎突出了眼眶,一些血丝从眼角渗出。面孔已经扭曲,让罗姿差点认不出她,而刚才她踩到的那团软软的东西

  就是倩倩的大腿。

  更重要的是――罗姿发现倩倩的脖子上,有着一道深深的黑色淤痕,如同一条紧紧缠绕着猎物的黑色毒蛇。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46

罗姿在警察局

  几个小时以后,叶萧从案发现场里走了出来,他悄悄地解开了胸口上的钮扣,把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重重地吐出了一口长气。

  他看着眼前那条黑暗的楼道,想象着死者每天是如何独自一人走过这段黑暗的。也许她的胆子很大,不过,她却依旧难逃一死。叶萧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对着墙壁挥出了拳头,重重地砸了上去,一记拳头与墙壁的沉闷碰撞声回响在楼道中。

  “你很愤怒吗?”同事又来到了叶萧的身后。

  叶萧低下了头说:“对不起,这些天我心里比较烦。”

  “是因为这案子?”

  “不全是,还有些别的原因。”叶萧转过头,看着黑暗里的同事,他缓缓地说:“不管怎么样,这已经是两周内的第三起扼杀案了。”

  “从现在掌握的全部证据来看,这三起案件应该是同一个案犯所为,这是一起连环凶杀案。谁都不知道,案犯下一个目标是谁?他不劫财,也不劫色,也不像报复杀人,三个受害人都是年轻的单身女性,她们互相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是三个完全不相干的人,但都被同一个人所杀。”

  “那家伙是个疯子。”

  “也许,他很疯狂。也许,他很聪明。”

  叶萧不回答,他又是一拳,重重地击在墙壁上。

  同事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说:“叶萧你怎么了?你一向是一个冷静的人,保持你的理智吧。”他发现叶萧的拳头上已经渗出了一些血丝,然后对叶萧说:“快点回局里去,把拳头包扎一下。还有,那个目击证人也在局里,趁着她没走,你还可以去询问她。”

  听完同事的话,叶萧一言不发,立刻向楼道的尽头跑去,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响起,发出沉闷的回声。

  半个小时以后,叶萧回到了局里,在一个大房间里,他看到了目击证人罗姿。有人正在盘问着她,叶萧没有作声,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她。他忽然发现眼前的罗姿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她是个漂亮的女人,表情似乎还沉浸在惊恐中。她穿着一身远足的装束,好像是要去旅行的样子。

  叶萧悄悄地看了看刚才的笔录――姓名:罗姿。年龄:25岁。职业:记者。工作单位:《海上花画报》杂志社。

  “《海上花画报》?”叶萧轻轻地念了出来,一年前,那桩曾经让他寝食难安的成天赋自杀案就是发生在《海上花画报》社。

  瞬间,他记起来眼前这个叫罗姿的女人了,在一年前《海上花画报》杂志社的案发现场,他盘问过这个女人,正是她确认了成天赋的摄像机,并向他描述了死者成天赋的基本情况。他又想起了罗姿当时听说成天赋的死讯后的惊慌失措与深深的恐惧。

  当对罗姿的询问结束以后,有人陪同罗姿办理了一些必要的手续。然后,罗姿可以离开了,叶萧悄悄地跟在她身后,当她即将走出公安局大门的时候,叶萧叫住了她。

  “我已经全部回答过了,还有什么问题吗?”罗姿说话显得非常疲倦。

  叶萧盯着她的眼睛,然后说:“看着我的眼睛。”

  罗姿的眼神有些飘忽,她似乎不敢看,她摇了摇头说:“对不起,我很累。今天出了这样可怕的事情,你应该能理解我。”

  “当然,我能理解。你还记得我吗?”

  罗姿奇怪地看着叶萧,许久之后,她才记了起来:“原来你就是一年前在杂志社里询问我的那个警察。”

  “是的。”叶萧点点头,然后冷冷地说:“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

  “你是说倩倩?我不是都说清楚了嘛,我和倩倩是好朋友,她最近在我们杂志社做兼职的摄影记者,我们本来说好了今天早上出发去松江采风。”

  “采风?”

  “你不是知道我是《海上花画报》的记者吗?不过,说是去采风,其实就是出去玩玩,看看郊外的风景,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看风景?下雨还看风景?”

  罗姿摇了摇头说:“你为什么总是用不信任的口气问我呢?我这个人就喜欢看雨中的风景,你难道不知道雨景有多美吗?可惜,倩倩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上的雨景了。我真不明白,那个神经病为什么要杀死倩倩,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女孩。”

  “你凭什么说是神经病杀死了倩倩?”

  “因为我实在找不到凶手杀死倩倩的动机,我猜那个该杀千刀的一定是疯了。你一定要抓住那个混蛋,让倩倩的灵魂安息。”

  叶萧淡淡地说:“我只希望你能说出全部的实情。”

  “我已经说了啊。”

  叶萧拿出了名片交给她,说:“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给我,还有,你是一个人住吗?”

  “是的。”

  “晚上早点回家,不要在外面闲逛,遇到有陌生人敲门,千万不要开门。这是警方给你的忠告,我不希望看到你的脖子上也出现一道扼痕。”

  “呸呸呸,你说话也太晦气了,简直是在触我霉头。”但转眼间,口没遮拦的罗姿又恢复了表情,“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会照办的。告诉我,倩倩不是第一个受害者吧,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也同样地遇害了?”

  “这个,我不能说。”

  “你这个人真死板,我现在能走了吗?”

  叶萧停顿了片刻后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在一年前,你把你所知的全部情况都告诉我了吗?”

  “你什么意思?”罗姿的目光在躲避。

  叶萧注视着她,似乎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什么,忽然,他大声地问:“你听说过黑房子吗?”

  “黑房子?”罗姿一下子失声了,她怔怔地看着叶萧,什么话都不说。

  叶萧已经明白了,他轻声地说:“回去吧,也许我还会来找你的。”

  罗姿仍旧呆呆地站在那儿。

  叶萧回过头来,冷冷地说:“怎么还不走,你想在公安局的食堂吃午饭吗?”

  罗姿摇摇头,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这里。

享受人生 发表于 2005-3-15 22:47

童年——,黑暗中的召唤

  窗外的雨,忽然停了。

  童年听得很清楚,那些雨水的声音渐渐地低沉了下来,直到寂静一片。他不知道今夜自己的耳朵怎么会如此地灵敏,一丁点儿的细微声音全都能够听到,特别是窗外那些雨水赐予的天籁之音。

  现在,雨停了。雨儿睡得更加安静了,她的呼吸非常平稳,就像一只深入水底的鱼,躲在黑暗的水草丛中休憩。童年不敢打搅她的安眠,他只希望自己也早一点进入梦境,不要再被来自某个角落里的声音所惊扰了。可是,他的耳朵似乎已经不再属于他了,耳朵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贪婪地吞噬着一切可以捕捉到的音波。

  “童――年――童――年――童――年――”

  有人在叫他。童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他确实听到了这些声音,房间里只有他和雨儿两个人,雨儿正在熟睡着,那声音是谁发出的呢?一阵可怕的剧烈的心跳,他的呼吸急促了起来,猛地睁开了眼睛。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耳朵里听到的声音――“童年――童年――童年――”

  是谁在呼唤他?他都快疯了,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却无比清晰,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盲人,什么都看不见,但却什么都听得到。

  童年终于坐了起来,他伏下身子触摸着雨儿,他不敢惊醒她,悄悄地下了床。然后,他打开了卧室的房门,来到了走廊里。

  “童――年――童――年――童――年――”

  那个声音继续在召唤他,他顺着这声音向前走去,来到了楼梯口,然后,缓缓地踏上了通往三楼的楼梯。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真的醒了,也许,那声音只是自己的幻觉,并没有经过耳朵,只是自己的大脑生造出来的。然而,他甚至已经无法分辨现在脑子里所想的是否真实了,也许,自己活着就是一个虚幻。

  童年终于来到了三楼,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他就像一个盲人,抚摸着墙壁向前走去,那些墙壁仿佛是有生命的,向他诉说着一些古老的事情。忽然,他摸到了一个门把手,他在冰凉的木门板上肆意地抚摸着,就像隔着衣服抚摸雨儿的身体。终于,他摸到了一个光滑的小孔,那是猫眼。

  童年很清楚,黑房子里的猫眼全都向门里反装的。于是,他把眼睛贴到了猫眼跟前。

  透过猫眼,在他的瞳孔里,映出了房间里一点幽暗的烛光。

  他看见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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