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系列] {我跟爷爷去捉鬼}更新中
箢箕鬼)看望爷爷自从上大学后,我很少回家了。因为家在湖南,学校在辽宁,两地相隔半个中国的距离,并且学校在辽宁一个比较偏僻的小城市,来来去去要不停的捣车真的很麻烦。因此除了过年,我是从来不回去的,暑假时家里热得要命,而辽宁相对来说天气好很多,所以即使暑假有两个月的假期我也是不肯回去的。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很少有机会去我爷爷家看望六七十岁的他。我小时候有很几年的时间呆在爷爷家,可以说是在爷爷家长大的。这里要说一下我们那个地方的称呼习惯。我们那一带没有叫“外公”的习惯,而我真正的爷爷早在我父亲六岁的时候就去世了,现在还活着的爷爷用书面的语言应该叫“外公”。我们那一带的小孩子都管“外公”叫“爷爷”。
我跟我爷爷的感情是很深的,我妈妈是他的长女,我是他第一个孙子,所以他特别喜欢我。并且妈妈和舅舅的年龄差距有二十岁,短时间里不可能出现其他的孙子跟我争宠。我小时候在爷爷家住的时候,他不管干什么事都要把我带在一起。收割的时候把我放在田坎上,看牛的时候把我放在牛背上,烧饭的时候把我放在漆黑的炤上,一刻也舍不得我离开。
我上大学之前,每个星期都要去一趟爷爷家。也许因为是连续的看见爷爷,所以不觉得他在慢慢变老。但是这次时隔一年我从学校回去,再看到爷爷的时候大吃一惊,以为他在一天的时间里衰老了许多,顿时心里生出许多的悲伤。
爷爷剃了个光头,脸上的皱纹厚厚的堆积起来,像枯了的松树皮。走路也没有原来那么稳当,身子骨瘦了许多,手捏白沙烟的时候还不停的抖。只有那个笑容还是记忆里那样令人温暖。
我从辽宁回来的第二天便跟着妈妈去看爷爷。来到他家门口的时候,正有邻里一个人找爷爷有事,说是家里的一只老母鸡走失了,一连两个晚上没有回笼,昨天找了一天也没有看到影子,麻烦爷爷给他掐个时,算算那只老母鸡是被人家宰杀了,还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爷爷抬起枯得像松树皮的手指掐了掐,又想了一阵,说:“你从这里出发,顺着这条道笔直向南面走,应该就可以找到它了。它还活着呢。”
那人连连感谢,掏出烟敬给爷爷。这时我喊道:“爷爷,我回来了。”
爷爷浑浊的眼睛发出光芒来,欣喜的说:“哎呀,我的乖外孙回来啦,大学生回来看爷爷啦!哈哈哈哈……”顿时我回忆起原来每次来爷爷家的情景,并且想起跟他一起去捉鬼的往事来,心里不禁感慨万千,爷爷老了,再也不能带我一起去捉鬼了。
记得十几年前,第一个来找爷爷捉鬼的是住在画眉水库那边的马岳魁。马岳魁是杀猪的屠夫。我得介绍一下爷爷住的周边环境。从东边的水库顺着老河走到西边的落马桥都是属于画眉村的地盘,这里的人都共一个姓--姓马,外来的媳妇除外。这一带的人都在马屠夫这里买肉,都知道马屠夫一连死了三个儿子,都是出生不到一个月就无缘无故死了。
马屠夫以为媳妇的身体哪里出了毛病,带着媳妇去各地的大医院去了无数次,检查了无数次,都检查不出问题。于是众说纷纭,有的人说马屠夫杀生太多,血腥太重,刚出生的儿子扛不住家里的血腥气,所以早逝了。可是马屠夫说,天底下这么多杀猪的屠夫,为何别人不绝种偏偏要我马屠夫绝种?别人想想也是,就哑口无言了。有的人说马屠夫的房子风水不好,房子靠大水库太近,可能冲煞了哪方神鬼。马屠夫说,我奶奶生了我父亲,我娘老子又生了我,都是住在这个屋子里,怎么我活得好好的?别人又被问住了。
我爷爷悄悄的告诉他,恐怕是冲撞了箢箕鬼。马屠夫也不相信。
可是这次,马屠夫半夜提着一窜猪肠子和一挂猪肺来了,请求爷爷帮忙。马屠夫来的时候,爷爷已经睡下了,我也正在梦乡里。马屠夫把爷爷家的木门敲得山响,大喊:“岳云哥快起来救我!”我爷爷叫马岳云,跟马屠夫是行上的亲戚,虽然我爷爷比他大二十多岁,可是都是“岳”字辈,所以马屠夫叫我爷爷作“岳云哥”。 箢箕鬼)鬼窝偷听 文 / 亮兄
爷爷披衣起来开门,我也被吵醒了。我听见他们窃窃的交谈,由于当时夜里很静,所以他们的对话被我无一遗漏的听到了。
马屠夫喘着粗气,说:“岳云哥要救我啊!”
爷爷问:“怎么啦?这半夜漆黑的跑来干嘛?有事明天早上来也说得清嘛。”爷爷一边说一边把马屠夫让进家里,端椅子坐了。
马屠夫把带来的猪肠子和猪肺往桌上一扔,说:“这点小意思你收下。这个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爷爷问:“什么忙都不知道,我怎么帮你?”
于是,马屠夫压低声音说:“我今天撞鬼了……”
爷爷一惊,连忙起身去掩门,脚步在屋子里沙沙响都被隔壁房间里没有睡觉的我听得一清二楚。我被马屠夫的话吸引,竖起耳朵仔细的听他们的谈话,听到后来撑在床上的手不住的颤。
马屠夫声音微微颤抖的说:“我今天卖肉卖到很晚才回来,路上经过化鬼窝时听到有人在山坳谈话。我心想不对呀,这么晚了还有谁在荒山野岭谈话啊?并且是在这个白天都几乎没有人愿意来的地方?”
我听到茶盅叮叮咚咚的碰撞声,接着听到水声响,料想应该是爷爷在给马屠夫倒茶。爷爷说:“是啊。化鬼窝埋了许多夭折的小孩子,是忌讳很多的地方,除了村里几个年纪轻轻胆子大的人,别的人白天要经过那里都绕着走呢。”
马屠夫接着说:“我也这么想呢,我平时也是不怕鬼不信鬼的。我心里很好奇,于是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听他们说什么。不听就算了,一听,一听就吓我一跳!”
爷爷细声问:“怎么吓你一跳了?”
马屠夫神秘兮兮的说:“我听到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的声音。”
爷爷和马屠夫都停顿了片刻。夜死静死静的,我抬头看窗外的月亮,苍白如纸。
马屠夫咕嘟喝了一口茶,又说:“那个女孩的声音说,马屠夫的媳妇又怀孕了,你又要去害他吗?我一听他们说的是我,更加奇怪,蹲在石头后面接着听。那个男孩的声音说,当然要害他。女孩的声音说,你要怎么害他?男孩的声音笑了几声,声音很难听,像砂布擦椅子嗤嗤响,令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住的打冷战。男孩的声音说,我要他有得生没得养。”
爷爷也惊讶道:“怎么有得生没得养啊?”
马屠夫说:“那个女孩的声音也这么问。那个男孩的声音就说,我要投胎到那个女的肚子里,在生下后第七天晚上十二点死掉,然后来跟你玩。如果她又生,我又这样。让他有一个儿子死一个儿子。后来他们约好了等我媳妇生的孩子死后再到这个化鬼窝来相约。”
爷爷口里嘶嘶的吸气。我在隔壁寒毛立起,觉得被子里冰凉。
“你得救我呀,岳云哥。我媳妇肚子已经大了几个月了,搞不好就快生了。如果再被那个箢箕鬼弄死,我也活着没有什么意思了。”马屠夫央求道。
我要跟大家说的是,常山这一带居民把出生后还没有断奶便死去的小孩的鬼魂叫做箢箕鬼。这些小孩的尸体只能用一种叫“箢箕”的挑土用的工具抬出去埋了。用过的箢箕不能再拿回来,就倒扣在小孩的坟上。箢箕鬼的坟墓不可以随便建在哪座山上,只可集中在某个偏僻的山坳里,这是约定俗成的老规矩。而那个山坳就是人们口中所说的“化鬼窝”。
村里的长辈说,箢箕鬼的童心还在,又因为许多箢箕鬼埋在一起,它们便经常在太阳下山后一起出来玩耍,它们尤其爱玩火。曾经有人远远看见“化鬼窝”那边漂浮着数团鬼火,还听见不太清晰的咯咯笑声。第二天,那个人仿佛被烟熏了,不停地流眼泪,两颗眼珠子比兔子的还要红,过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恢复原样。
爷爷劝马屠夫说:“你媳妇还没有生孩子下来,暂时它还害不到你的。今天太晚了,想出办法来也不能马上处理。你先回去吧,安心睡个觉。我会帮你想办法的,我们是行上亲戚,能不帮你么。不过要对付箢箕鬼,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好了好了,不说这么多了。你先回去吧,等我想好了法子再去找你。”说完提起桌上的猪肠子和猪肺要马屠夫拿回去。马屠夫又说了许多感激涕零的话,并不收回送来的东西。
爷爷连劝带推把马屠夫送出屋,而后关门睡觉。不过我听见爷爷在床上翻来覆去,中间又起床喝了一次茶,折腾了不一会天际就开始泛白了,外面的公鸡也开始打鸣。我也是一夜不敢合眼,心里即是害怕又是好奇。 (箢箕鬼)孩子生了 文 / 亮兄
外面的公鸡才打第一次鸣,最多不过四五点钟,马屠夫又一次敲开了爷爷的门。
爷爷还在打很响的呼噜。我两眼迷蒙的开了门,还没有等我看清楚是谁,马屠夫就上气不接下气的问:“你爷爷呢?你爷爷起来没?”
我看马屠夫是急糊涂了,就是昨晚没有耽搁瞌睡也没有谁这么早起来呀。
我说:“爷爷还没有起来呢。”马屠夫一进门带进来一身早上的寒气,把我冻得抱住胳膊不敢靠近。马屠夫才三十岁左右,因为工作的原因营养丰富,头上的短头发黑油油的,像是抹了猪油。当时正值深秋,外面的雾特别大,马屠夫的头上笼罩着厚厚的一层雾水钻进屋来,乍一看仿佛一夜之间青发全部变成了白发,吓我一跳。
马屠夫抱歉的笑笑,又紧张的问:“你爷爷呢?快叫他起来,我有紧要事找他。”
爷爷在里屋听到马屠夫的声音,高声道:“怎么了,马屠夫?”
“出大事了。岳云哥,出大事了。”马屠夫似乎很冷,牙齿敲得咯咯响。
“什么事?”爷爷倒是很冷静。他们俩就这样隔着一块门板说话,好像古代的大官召见平名百姓。
“真是奇了怪了!”马屠夫吐了一口痰在地上,又用鞋底擦干,说,“我媳妇生了!”
“生了是好事呀。”
“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这个时候生。肯定又是箢箕鬼在搞鬼。岳云哥你说是不?”马屠夫跺着脚说。
里屋一阵子没有说话。
“岳云哥你倒是说句话呀。”马屠夫着急道。
里屋的门打开了,爷爷披着衣服出来,不可置信的问道:“你媳妇这个时候生了?”
“岳云哥,这个事情我可能骗你吗?”马屠夫一把抓住爷爷的手。那时候爷爷的手还没有枯成松树皮,但是有很多老茧,握你的手时能捏得你生疼。本来是一双典型的厚实农民的劳动的手,可是偏偏能掐会算,比一般的算命的道士还要厉害。只要报准了孩子出生的时辰,他那双手能算出孩子的来世今生,甚至孩子出生时候是头先出来还是脚先出来,是仰着出来还是俯着出来。
我出生的那天,爸爸到爷爷家放鞭炮告喜,爷爷要了我的出生时辰,掐指一算,说,你快回去看看孩子,他的左手是不是朝侧面翻着。我爸爸说,一时太高兴了,没来得及看。爷爷将我爸爸推出门,说,你快回去,看看孩子的手是不是生得不顺利,如果是的我就要赐符保护他。爸爸回家一看,我的手果然朝侧面翻着,掌心反着摸不到前胸。后来爷爷用很古怪的方法治好了我的手,这个以后有机会再说。
马屠夫说:“我昨晚从你这里回去,还没有走到家门口,兰兰就从屋里出来。她见了我就责怪我,说,你媳妇都生了还不见到你的鬼影,要我快去找两块尿布把孩子抱起来。我还以为兰兰骗我呢,跑进屋一看,果然已经生了。邻里几个妇女正帮忙,乱成一团。我当时就傻了,哪有这么碰巧的事!”
“可不是!”爷爷说。
“岳云哥,你给我出个主意呀。我都要急死了,如果七天内不解决好,恐怕我的这个儿子仍然保不住了。”马屠夫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爷爷连忙扶起他,声音沙哑的说:“看来我们得下恨手了。它是要逼得你没有办法,你也只能用最恶毒的方法回报它。”
马屠夫哭着腔调连忙问:“别看平常的牛老实,要是老虎动了它的牛仔,它也会用牛角跟老虎斗呢。如果它真要我的儿子的命,我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爷爷点点头,向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交代。马屠夫都用心记下。
刚好那几天奶奶不在家(也就是“外婆”),她去了姨奶奶家小住。而两个舅舅都在学校住校,平常家里就我和爷爷两人。我听爷爷说晚上要出去捉鬼,便吵着闹着要跟着一起去。爷爷不同意。我千说万说一个人在家里更加害怕,如果碰到鬼了没有人保护我,还不如跟着爷爷,即使鬼要害我,还有爷爷保护呢,有爷爷在我就不怕。爷爷被我奉承得笑了,只好点头答应。爷爷反过来安慰我:“一同去的还有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不用害怕的。”
天将晚,马屠夫带来七八个同村的胆大汉子,人人手上系一根血红的粗布条。爷爷自己也系了一根,又给我系了一根。大家一起准备吃晚饭,桌上有酒有肉,都是马屠夫带来的。我也围在旁边,胃口大开,可是桌上没有筷子,于是主动请缨:“我去拿筷子来。”
爷爷说:“不要拿筷子,大家把手洗干净了用手吃。”
我迷惑道:“怎么不用筷子呢?”
马屠夫向我解释道:“你爷爷说的是对的。我们不能用魂灵用过的东西,不然对付箢箕鬼的时候要出麻烦。”
我一想,筷子确实是魂灵用过的。以我们那边的习俗,每年过年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总要多放几双筷子,妈妈说那是留给死去的长辈用的,是祭祀祖先的。那情形就像庙里和尚给菩萨供奉一碗扣肉或者一碗白米。这造成我过年吃饭的时候不专心,偷偷瞥一眼放着空筷子的地方,总觉得那里有看不见的人坐着同我一起吃饭夹菜。有时我伸出筷子夹菜要小心翼翼的,生怕抢了它们要吃的。
那几个壮汉也不客气,挽起袖子在碗里抓肉放进嘴里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顿时受了气氛的感染,觉得去捉鬼是很壮烈的事情,像革命烈士在敌人的铡刀前宁死不屈。我自夸我这么小就很勇敢真是了不起,热血沸腾,摩拳擦掌要跟他们一起将害人的鬼捉拿归案。我兴奋的挽起袖子,将手伸进油腻的大碗里,心想可惜我不会喝酒,要不喝点壮胆也好。
饭菜吃完,马屠夫给每人发了一把崭新的锄头,锄头把上也系了血红的粗布条,和手上的一样,但是我没有。“你在旁边看看就可以了。”马屠夫说,“小孩子练练胆子也好,堂堂男子汉天不怕地不怕,以后一定会前途无量的。”我知道他这话是奉承爷爷的,不过我不介意。
爷爷扯了一块四方的黄纸,上面用毛笔写了扭扭歪歪的符号,像变了形的弹簧。我看不懂。爷爷用手粘了喝剩的酒往黄纸上面弹洒,然后说:“都准备好了吧,一起出发吧。”
外面的月光依然寒冷肃静,偶尔听见远处树上的猫头鹰叫。 (箢箕鬼)杀鬼劝鬼 文 / 亮兄
我们从村里狭窄的房子与房子之间的空隙穿行出来,顺着老河走了一段,又越过几条田坎穿过一座光秃秃的小山,便来到了化鬼窝。这时已经是万家灯火,月亮明亮的照着。村子已经远远的撇在身后,只清晰听得哪家的狗不住的吠叫,除此之外就是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土蝈蝈在聒噪。开始听得很清楚的猫头鹰鸣叫现在听不到了。
爷爷掐指一算,说:“大家快找个地方隐藏,箢箕鬼就要出来了!”
大家一听,都慌忙找地方隐蔽。我跟爷爷还有马屠夫躲在原来的那块大石头后面,屏气敛息。其他人有的躲在石头后面,有的躲在大树后面,大气不敢出一声。
我细细察看化鬼窝的地形。在月亮的悄悄挪移下,地处山坳的化鬼窝显得异常诡异。许多馒头一样的小坟拥挤在一起,坟墓上的荒草在轻风中摇摆,似乎坟墓里面的人因为过度的拥挤而极不舒服的扭动身子。山上的树木沙沙作响,似乎安抚它们不要乱动。浮云只有在月亮经过的地方能看见一块,浮云缓缓的移动,仿佛地面的风也吹动了它们。手上系的红布条也活了似的乱动,弄得手背痒痒。
突然一个细小如萤火虫的火焰在一个小坟上缓缓升起,红彤彤的。火焰慢慢变大,颜色也开始转换,由红色变为暗红,又变为白色,而后白色周围散发出诡异的蓝色光芒。接着,坟堆的另一处也出现一个萤火虫大小的火焰,变化的情形和前者相同。两个火焰渐渐相互靠拢,一个顺着风,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可是另一个逆着风,好像有力的作用在后面推。
我害怕的看看爷爷,爷爷的脸色刚毅,眼睛死死盯住坟堆上的火焰,像一支待发的箭。而马屠夫的手已经在剧烈的战抖,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仇恨,只等爷爷的一声令下。其他人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这时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出现:“你不是要等七天再来的么?”
男声音回答:“那个马屠夫好像发现了什么,行为不像以往。可能发现了我的打算,所以我早早的来了。”
话说出的同时,两个火焰分别变化成一男一女的小孩模样。小男孩的正面对着我,所以我能看清他的面容。他的枯黄头发长及肩,在微风下乱舞。眉毛短而粗,像是用蜡笔粗略画成。脸色煞白,嘴唇却是朱红,穿着过于粗大的红色外衣,上衣盖到了膝盖,膝盖以下隐没在荒草里。整个人看起来像死后放在棺材里的尸体,煞是吓人。
小女孩背对着我,只看见一对直立的山羊小辫,穿着灰白的连衣裙。但是耳朵尖耸,仿佛蝙蝠的耳朵。
这时,爷爷大喊一声咒语:“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甩手将画了符洒了酒的黄纸掷出。黄纸如离弦的箭直射那小男孩。随即,躲藏在各个暗处的人扑出来,将那小男孩按住。那个小女孩见势不妙,立即幻化成一团熊熊燃烧的火。扑在小女孩身上的几个人被火烧的龇牙咧嘴,大声叫娘。小男孩被爷爷的黄纸符镇住,变化不得,只是“嗷嗷”的嚎叫,如过年要宰杀的猪叫。
“打它的脑袋!”爷爷大声吆喝。
“抓都抓它不住,怎么打!”一个汉子抱怨道。七八个人按住小男孩,但是小男孩不停的挣扎,力气非常大,两个人被他踢倒,其他人也出了一身的臭汗。
“不打它脑袋就制服不了它!”爷爷粗声喊道。
几个人连忙举起锄头砸向小男孩的脑袋,几滴血溅在我的身上,感觉烫的很,像刚刚烧开的水,还有一点鱼腥味。爷爷伸出食指和中指按住粘在小男孩额头的黄纸符,一刻也不敢松开。我愣愣的站在旁边,它像猪叫的声音使我浑身不自在。
就在这个时候,周围变得亮起来,渐渐的如同白昼。我们都围着小男孩没有注意这些。小男孩终于挣扎了两下不动了。我们吁了一口气,正要坐下,突然发现我们被蓝色火焰包围了。十几团鬼火忽闪忽闪,将我们包围在中间。我们都吓呆了,只有爷爷及时的说:“大家都把红布条亮出来。那上面有女人的经血,避邪的。”
大家立即撸起袖子,将手腕上的红布条亮出来。果然,鬼火不再靠近我们,但是它们也不肯离开。它们是来救同伴的,但是对我们手上的红布条也没有办法。我们就这样僵持着。马屠夫的脸吓得变了形,在蓝色的火光照耀下甚是恐怖,我看了一眼马上不敢再看,仿佛他才是可怕的鬼。
爷爷放低声音对那些鬼火说话:“各位小朋友,我们也是没有办法,马屠夫的媳妇都生了很几胎了,可是没有留住一个孩子。再这样下去,他媳妇的心情和身子都受不了的。”
那些鬼火在风中左右摇摆,似乎在听爷爷跟他们讲道理。
爷爷接着慈祥的说:“你们想想,你们的去世也给你们的父母造成了多少伤痛啊。哪个父母不喜爱自己的孩子?你们的意外夭折也是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
这时风发出奇异的怪叫,听起来像出生的婴儿哭声,但是声音很低。马屠夫悄悄的对其他目瞪口呆的汉子说:“看来它们还真听人劝呢。”
但是它们还是不离开,我们也不敢有大的动作,脚蹲酸了要挪动位置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惊动它们。
爷爷接着耐心的,像平时教导我一样用长辈的温和而不可抗拒的声音说:“我知道你们在这里没有人来烧纸烧香放鞭炮,但是你们的父母不是不想你们,只是看到你们会更加心疼。不是不想来看你们,而是不忍心看到你们。但是我答应你们,以后我会叫你们的父母常来看你们的,给你们的坟墓割荒草,在你们的坟墓前摆上水果,点上香。好吗?”
爷爷环顾四周,用理解的语气说:“你看,这里到处是荒草,也没有任何的祭品,难怪你们要闹呢。但是你们害人就有人来吗?他们只会更加讨厌你们。你们回去吧,我和这里的各位叔叔伯伯保证,明天这里就会没有荒草,就会送来祭品给你们享用。”
爷爷声情并茂,不时的叹息,讲的话合情合理也揪心。 (箢箕鬼)智退鬼火 文 / 亮兄
鬼火静静的听爷爷的话,似乎还在犹豫,不知道要不要相信爷爷说的话。但是它们的火焰没有先前那么强烈了,似乎态度柔和了许多。
爷爷又说:“你的这个伙伴,它害了马屠夫很几次了,我们报复它也是理所当然。但是我们办好后马屠夫还是会好好待它。它是马屠夫的第一个儿子,埋葬它后马屠夫没有再来看它,这是他的错,马屠夫以后也会常来看它的。”马屠夫连忙点头表示同意爷爷的话。
鬼火这才慢慢熄灭。四周重新只剩一点点淡淡的月光。刚才一直蹲着不敢动的人都站起来活动筋骨,都夸爷爷刚刚说的话真是服人心,不,是服鬼心。
爷爷问马屠夫:“你的第一个儿子原来埋在哪?”马屠夫不好意思的干笑,指出一个荒草淹没的坟墓。
爷爷吩咐大家将那小坟墓挖开,抬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子。木盒子打开,里面空无一物。我惊讶的问:“怎么没有尸体?”爷爷说:“刚刚打死的就是。”
大家要把脑袋破裂的小男孩放进木盒子,爷爷阻止道:“不能再用这个装他了,把他头朝下脚对天埋好。”马屠夫问道:“倒着埋?不放到棺材里行吗?”
爷爷说:“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来害你。”马屠夫问:“为什么要这样?”
爷爷说:“古书上这么说的,你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爷爷说的话不假。我听妈妈说过,爷爷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看一本残破的古书。那书不知道爷爷从哪里弄来的,妈妈也曾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找到那本残破的古书来研究,还是不知道那是什么书。因为书没有封面,里面的字很杂很乱,像小学生的计算本。后来我也问过爷爷有没有那本书,爷爷说有。我欣喜的向他讨要,想自己也学点捉鬼的技巧。爷爷去衣柜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本书给我看。我一看,原来是《周易》,我怀疑爷爷骗我。爷爷却肯定的说就是这本。到目前为止,我还是不知道爷爷有没有骗我。后来很多次捉鬼的时候,我不明白他的行为询问,他总是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古书上就是这么写的。”
我真是拿这样诡异的爷爷没有办法。
大家按照他的吩咐,将小男孩头朝下放在坑里,用系着红布条的锄头挖土将他掩盖。风变得寒冷,寒气穿过衣服,冰凉凉的贴着皮肤。
我冻得瑟瑟发抖,很想快点回去钻到暖和的被窝里去。我问爷爷:“这就差不多了吧,我们快点回去吧。”
爷爷说:“今晚也只能这样了,但是这个事情还不算完。这个箢箕鬼的怨气大的很,害死了马屠夫几个儿子了,这次它也不会轻易就放过的。”
我寒毛竖起,心想完了,今晚不应该跟着爷爷来这里捉鬼的。如果它记住了我的样子,以后晚上来找我报复可怎么办?在爷爷旁边还好,如果爷爷不在的时候,它来找我怎么办?这样一想,我更加害怕,求助的看着爷爷说:“那怎么办?怎么才算完?”
爷爷说:“对鬼要硬的软的都来,要安抚它,也要让它知道我们的厉害。让它即没有怨气,又不敢再来侵犯。”
大家把爷爷交代的都完成了,擦擦汗,都拿询问的眼神看爷爷。爷爷把满是老茧的手一挥,说:“今晚就只能这样了。大家回去睡觉吧。身上的鬼血要在太阳出来之前洗干,不然做什么事都晦气。洗的时候不要用水,先用鸡血洗一遍,再用黄酒擦干净。听见没有?”
大家都点头。马屠夫问:“用猪血洗可以吗?”
爷爷生气的骂道:“你这个小气鬼!就知道贪便宜。儿子的坟上也不肯插两根香,不肯摆两个水果。说了要用鸡血,换人血都不可以!”
马屠夫尴尬的笑笑,搓着手不敢回言。
大家把马屠夫当笑话说了一通,收拾东西一起往回走。四周寂静,我不敢走在旁边,拼命往人中间挤,连回头看一看化鬼窝的勇气都没有。爷爷一声不吭。其他几个汉子大声的说话,装出自己不怕的模样,其实他们比谁都怕,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没有人认真说也没有认真听。刚才的鬼火包围的一幕还在心头悬着。
我看见爷爷兀自掐了掐手指,口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我正要问时,他突然转过头来对我说:“亮仔,你明天再陪我到这里来一趟。”
我一听,连忙摇头,却好奇的问:“来干什么?”
爷爷说:“我得还来做点重要的事。虽然它的头打破了,也是倒着埋的,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我明天还要来做点法事,把它钉死。”
马屠夫和其他几个人听到,急切的问:“我们不用再做其他的了吧?”
爷爷说:“你们洗掉鬼血就好了。后面的事都交给我吧。但是马屠夫……”
马屠夫连忙回答:“在呢在呢,有什么事?只要您交代我马上做。”
爷爷说:“有是有事,但是不是马上做的。”于是,爷爷这般这般给马屠夫交代,要他如此如此做。马屠夫不住的点头。其他人听了也觉得有理。
沿途回来,远处的猫头鹰还在叫。月亮被一片云遮住了,但是月光从云的边沿透出来。大家都散了,只有我和爷爷踏着淡淡的影子走回家。我不住嘴的跟爷爷说话,生怕安静下来。一安静下来,就觉得背后有什么跟着。 (箢箕鬼)洗净鬼血 文 / 亮兄
我问爷爷那个箢箕鬼为什么要害马屠夫。
爷爷告诉我,那是马屠夫的第一个死去的儿子。那个儿子是患病死的,不像后面几个死去的儿子都是莫名其妙就死了。那个儿子死后,马屠夫把他埋在化鬼窝以后再也没有去看过他。马屠夫的第一个儿子死后,他媳妇不久又生了一胎,马屠夫就特别溺爱来之不易的第二个儿子,甚至去肉摊卖肉都抱着。也许是某次抱着儿子经过化鬼窝去肉摊的时候被他的第一个儿子看见了,于是第一个儿子觉得对他不公平,起了害人的心思,一连害死了马屠夫的三个儿子。但是马屠夫不信邪,直到他亲耳听到两个箢箕鬼的谈话。
我倒有些同情那个箢箕鬼来,但是一想起它的样子不敢闭上眼睛,生怕一睁开眼睛它就出现在面前。
回到家里,爷爷从鸡笼里捉出一只公鸡。鸡笼里有四只养了半年的土鸡,它们睡得很踏实,爷爷抓住其中一只的时候其他的鸡咕咕哼了两声,表示对打扰它们的睡眠不满,然后又闭上眼睛睡了。那只不幸被抓出来的公鸡并不知道危险将至,不惊不叫,只是小小的脑袋转来转去的看,不知道主人为什么这个睡觉的时间把它提出来。
爷爷用细绳捆住公鸡的脚,从厨房拿出菜刀,在公鸡的脖子上一拉。公鸡还没有叫出声来喉咙里的血就喷涌而出,被一个大瓷碗接住。公鸡在爷爷的手里不停的抽搐,鸡爪凭空使劲抓了几下,便软了下来。爷爷将鸡头反过来包在翅膀里。我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将鸡头包在公鸡自己的翅膀里,好像它在用尖嘴在腋下挠痒。
爷爷说:“它正在过山呢。”
我问:“什么过山?”
爷爷说:“它的灵魂过了山我们再烧开水拔毛。现在它的灵魂还没有走过山去呢。灵魂走过了山就真正死了。”于是,我又浮想联翩,眼前出现一只公鸡的灵魂飘飘荡荡的走过阴阳分界的山的情景。
爷爷说:“人死了要喝孟婆汤,要过奈何桥。畜生死了也要过山才到阴间。”他一边说一边拿着筷子在大瓷碗里搅动,鸡血随着筷子旋转成漩涡。“过来。”爷爷向我招手。
我走过去,爷爷撕下一块抹布,蘸了鸡血涂在我的手臂上。我的手臂上有黑色的血迹,是箢箕鬼的鬼血。爷爷在涂了鸡血的地方用力的揉捏,要把鬼血搓下来,弄得我骨头疼,几乎掉下眼泪。爷爷说:“忍一下啊!如果不把它洗干净,你就会变呆变傻,将来成不了大学生。”我现在能好好的上大学,还要感谢爷爷那双曾经力气大到可以拧断扁担的手。
而他自己的手上的鬼血没有洗干净,以致后来他的手静脉冒起,并且像蚯蚓一样弯弯曲曲,点烟的时候有点哆嗦。
当时我抬起另一只手,闻了闻溅落在手上的鬼血,比****还要臭。我连打了三个喷嚏。爷爷笑了,说:“屎臭三分香,人臭无抵挡。”那鬼血确实比大粪还要臭。
用鸡血洗了,又找来出去时没有喝完的酒,再在手臂上擦了一阵,终于没有臭味了。爷爷打了个呵欠说:“去睡吧,明天还有事呢。那箢箕鬼还要处理呢。”
那个晚上我没有睡好,梦里还隐隐约约闻到鬼血的臭味,总担心刚才没有洗干净。夜间几次醒来,听见爷爷在隔壁的木床上打响呼噜,墙角的蝈蝈给他伴奏。那个第一次捉鬼的夜晚到现在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自从爷爷不再捉鬼后,我再也没有听到爷爷睡觉打呼噜。
第二天爷爷叫我去化鬼窝的时候,我还懒在床上不愿意起来。我迷迷糊糊的听见爷爷的呼唤,懒懒的回答了继续睡觉。爷爷把冰凉的手伸进我的被窝,在我的胳肢窝一捏,一阵被电击的麻酥酥的感觉传遍全身,顿时我的睡意全消。
爷爷笑眯眯的看着惊奇的我,说:“你的魂魄昨晚可能出了窍,见了那些箢箕鬼逗起了玩心,所以早上起不来。”
我一惊,问:“我的魂魄走了吗?”
爷爷说:“刚被我一捏就回来啦。活着的人的心脏可以牵住魂魄,心一死人的魂魄就会散了。你还小,魂魄也爱玩,难免有时候心也守不住魂魄。”
我说:“爷爷你怎么知道的?”
爷爷说:“你是不是能听见我说话,还能回答,就是身子动不了?”
我点头,刚才确实是这样。
爷爷笑着说:“这就对了。好了,起来吧,你还要帮我拿东西呢。”爷爷笑的时候脸上的皱纹挤到一起,笑容就分散在沟沟壑壑的皱纹里,让人觉得很舒服。
我们马马虎虎咽了几口饭就出发。爷爷提了一小袋白米,肩上扛了一把开山斧。我帮爷爷抱了一把竹子。就这样我们爷孙俩踏着雾水走向化鬼窝。 (箢箕鬼)竹钉禁锢 文 / 亮兄
那天的雾很浓,伸手抓一把能捏出水来。能见度也不好,顶多能看到五米开外的东西,仿佛我们走在米汤里。脚下的路的两头都被浓浓的雾掩盖,有种走在电视里播放的冥界的感觉。
沿着昨晚走过的路来到化鬼窝,一片可怕的寂静。小小的坟墓像一个个被窝盖着睡熟的人,只是被窝里的人僵硬的一动不动。我选着坟墓与坟墓之间的排水小沟走,不敢踏到坟墓的边沿,生怕惊醒了它们。
爷爷打开白米袋子,手抓了一把白米往空中一扬,口中喊出:“嘿咻!”我记得这里的死人出葬前也有法师抓一把白米往漆黑发亮的一头大一头小的棺材上撒。估计那是安慰亡灵的方式,我学着爷爷的样子边喊边撒米。把袋子里的米撒完,爷爷用开山斧将我带来的竹子砍断,削成钉子的模样。
爷爷对着昨晚埋了那个箢箕鬼的坟墓说了声:“对不住了。”便将十几个竹钉围着坟墓插上,再用开山斧一一敲进泥土里。爷爷边敲竹钉边和箢箕鬼聊天似的说话:“不要怪我们狠心,只有钉住你不让你出来了,马屠夫的儿子才安全。你要有意见也没有办法,发脾气还不如好好保佑他的儿子健康成长。等他的儿子到了十二岁过关的年龄,我们再来把这些竹钉抽走,让你好好的去投胎做人。”
原来爷爷要将箢箕鬼钉死,不让它再出来害人。就在爷爷钉最后一个竹钉的时候,突然起了一阵怪风,风在坟墓的周围盘旋,发出呼呼声,像急促的喘气声。坟墓上是新土,没有草,但是四周的荒草被这阵怪风惊动,毫无规则的涌动,我和爷爷就仿佛站在枯黄色的波涛上。
爷爷使劲敲最后一个竹钉,但是开山斧敲下去,竹钉反而升起来些,好像泥土下面有一股怪异的力量将竹钉顶起来,奋力抵抗竹钉的禁锢。
“妈的,它开始作怪了。亮仔,快过来帮爷爷。”爷爷紧张的说。
我惊异的问:“刚刚不还没有事么,怎么突然这样了?”
爷爷说:“前面的竹钉还没有形成完整的阵势,它没有发觉。这最后的竹钉一钉下去整个阵势就开始形成禁锢了,它就会有知觉。它在下面抵抗我的竹钉呢。”
我扶着竹钉,让它垂直于地面,爷爷好使出最大的力量敲打竹钉。
可还是不行。爷爷敲下去一点,准备再敲第二下的时候,那个竹钉拼命往上窜,我的手根本按不住它。怪风仍在我们的周围呼叫,似乎要吓走这两个禁锢它的人。也许是昨晚感受了爷爷的厉害,怪风只是在一旁发出怪叫,并不靠近我们。
我突然灵光一闪说:“爷爷,这样下去敲到晚上也不能敲进。我们换个方法吧。”
爷爷有些体力不支,上气不接下气的问:“你能想出什么办法?”
我说:“最后一个竹钉才有禁锢作用,前面的竹钉暂时它感觉不到,对吗?”
爷爷费力的说:“是。”
我说:“那我先拔出一个竹钉,然后我们一齐敲。这样它就分不清哪个是最后一个竹钉啦!”我为我的想法高兴,就像上课回答了一个老师提出的难题一样高兴。
爷爷叉着腰调节呼吸,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
于是我在坟墓的另一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拔出一根竹钉,然后在坟墓的旁边找到一块大的云母石,等待爷爷的指示。爷爷向我点点头,我就看着爷爷的开山斧一齐敲下云母石。
没想到这招果然管用,很轻易两个竹钉都敲进了泥土里。我和爷爷同时敲最后一下的时候,怪风突然弱了下来,销声匿迹。荒草静止下来,安安静静的守护在坟墓的旁边。
爷爷说:“我这个外孙真聪明啊,以后再捉鬼就带着你啦。或许你的怪点子还能帮到我不少呢。这次看你的胆子也不小,不怕鬼。鬼就是这样,你越怕它它就越欺负你。”就是这次我的灵光一闪,使爷爷对我另眼相看,不再把我当作懦弱胆小的外孙,而是把我当作他捉鬼的小助手了。爷爷的这个转变使我说不出的高兴,刚才的一个小聪明也使我充满自信。
说是这么说,可是我仍然对鬼有着天然的敬畏之心。 (箢箕鬼)遗漏细节 文 / 亮兄
爷爷放下开山斧,围着坟墓走了两圈,察看竹钉的位置。我站在一旁看爷爷在浓浓的雾里一丝不苟的样子,心里闪现一个奇异的想法,爷爷现在就像在仙境里走动的神仙,浓雾更是衬托了这个氛围。此时看着他少了一些温和,多了一份不可亵渎的神圣。此时的爷爷不是平时对我溺爱的那个睡觉打响呼噜的农民爷爷,而是身染仙气拥有超常本领的神仙爷爷,跟我们初中学校旁边那个小庙里的歪道士有几分神似。当然我说的是神似,不是形似。歪道士住在香山寺,眼睛歪着的,鼻子歪着的,脸也歪着的,走路的时候更是一歪一歪的让人担心他跌倒。歪道士看到我们学生去庙堂好奇的瞄来瞄去,便伸出脏兮兮的手摸我们的头,骗我们说他摸过头的学生都可以考上大学。后来我的确如愿以偿考上了大学,其他几个也被摸过头的伙伴现在失去了联系,不知道是不是也上大学了。
学校的老师要我们别去歪道士的庙里,说歪道士之所以长相都歪着,是因为鬼气太重。又说歪道士的庙里藏了许多的鬼,都是他从外面收回来的,白天我们去了看不到,那些鬼只有晚上才出来找歪道士要这要那。
在学生眼里,老师说的话比一般人要可信的多,所以我们再也没有人敢去那个香山寺玩了。现在想来,不知道老师说的真话还是故意吓我们,要我们安心学习不疯玩。
总之,当时的感觉真像歪道士附在了爷爷身上。那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我发誓,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觉得爷爷是另外一个人。
可就是这样仔细的检查了两遍,爷爷还是遗漏了一个细节,这个细节在当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问题,可是留下了可怕的后患。当然这些都是后来的事情了,后来的事情就留在后来讲。就像爷爷对我说起这些鬼的时候显得很无所谓,他说:“为什么这些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活着的这几十年里来?为什么这些鬼刚好碰到了看了古书的我?这些都是冥冥中安排好了的,到了时间它自然来了。”他在后来记起今天查了两遍还是遗漏了细节,还是这样解释,说:“这个细节注定要被遗忘,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听得梦里懵懂,但是不得不同意爷爷的说法,毕竟要解释也没有更好的解释。
爷爷说要走的时候,我还担心的问了他,要不要再看看哪里没有钉好。我这样问并不是说我早预料到以后会出问题,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我参与了,箢箕鬼就记得我,我十分害怕它早晚再找到我。爷爷说我胆子大,以后都要带着我去捉鬼,其实我哪里不怕?我只是装着不怕罢了。可惜爷爷能揣度箢箕鬼的心思,劝说鬼火回去,但是不了解我的心思。
回到了家里,我还不厌其烦的问爷爷,要不要再去那里确定一下竹钉是不是保险。可见我当时确实害怕的很,只是爷爷以为我做事像个闺女一样细心,说得我不好意思再提。
外面的雾大得离奇,我和爷爷在雾中的时候没有觉得,回来脱下外衣才发现外衣湿淋淋的,仿佛淋了一场大雨。一拧就接了一脸盆的水。
雾散去,马屠夫跟温暖的阳光一起来到爷爷家。爷爷讥讽他说:“你这人就没一点忍性,一点屁事就来回的跑。”
马屠夫握住爷爷的手感激不尽的说:“岳云哥呀,我得感谢你一辈子。”
爷爷说:“就为昨晚那点小事啊?”然后摆摆手说:“不值得这么感谢。”
马屠夫拉着爷爷的手用力的晃,说:“我说出来你们不相信。我昨晚一回来我媳妇就告诉我,我离开家里不久,孩子就出现了短暂的窒息,脸色比纸还白,手脚软得像没了骨头。我那没用的媳妇以为儿子又死了,趴在儿子身上哭得死去活来。等我打死那箢箕鬼回来,我媳妇抱着我哭诉。我两腿立刻软了,差点没晕倒在地上。我和媳妇搀扶着去看儿子时,我那可爱的儿子既然脸色红润起来,呼吸也慢慢明显。我心想肯定是箢箕鬼被制服了,我儿子才死里逃生。”马屠夫说得满脸的泪水,哽咽不成声。
爷爷抚着马屠夫的背安慰:“只要没有危险了就好,孩子还在就好。”
我在旁边也挺自豪,为爷爷的及时挽救。
爷爷对马屠夫说:“到了第七天晚上你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万事就安心啦!” (箢箕鬼)再去鬼窝 文 / 亮兄
第七天的晚上,马屠夫按照爷爷的要求去了化鬼窝。那天晚上我和爷爷没有去陪他,早早的上床睡觉了,但是我半夜的时候被爷爷的一句话吵醒。所以他去了化鬼窝做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根据后来马屠夫自己的讲述,我得以知道整个不平常的过程。这个过程也许混含了我的个人的想象,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在这里告诉你们整个真实的过程。在后面的故事里遇到类似的情况,我还是会以这样的方式无一缺失的讲述。
马屠夫出门前,他的儿子突然烧得厉害,嘴唇死了一层皮,皱得像老人。马屠夫的媳妇拉住他哀求说:“你就先别去拜鬼了吧,把孩子送到医院去要紧。他实在烧得太厉害啦,我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烧过。”
马屠夫看看已经迷糊不清的儿子,咬咬牙说:“你用热毛巾敷敷他的额头,好好照顾他。我今晚必须去那里,这是岳云哥说的。要不是岳云哥,这个孩子前几天也就死了。”
马屠夫的媳妇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送马屠夫出门。马屠夫提了个竹篮子踏着苍茫的夜色出来,走在只剩下抽象的白条的路上,篮子里装了水果糖果冥纸和香。
他来到第一个儿子的坟墓前,放下篮子,点了香插上,将带来的水果糖果摆上,就开始一边烧纸一边说话了:“儿子啊,爹知道爹对不住你,不应该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埋在这荒山冷坳。想想爹也狠心,你病死后我一次也没有来看你。爹知道错了,请你不要怨恨爹。”
这时微风卷起他烧的纸灰,发出轻微的空气流动声,似乎在回应他说的话。
又燃上几张冥纸,他接着说:“爹知道你是怕爹有了新的儿子,忘记这里还有你。所以处处跟爹作对,不让爹有新的儿子。爹都不怪你。以后逢年过节我都会来看你。”
微风翻动马屠夫烧的冥纸,发出类似小孩哭泣的“呜呜呜”声。
而在此同时,马屠夫的媳妇在家里忙的不可开交。儿子的额头烫手的很,气息急促,手足不安的乱抓。她听见衣柜里“习习”的响,像是老鼠在里面拨动衣服。她给儿子换了一块热毛巾,蹑手蹑脚的走到衣柜旁边。她轻轻将手按在衣柜的门把上,突然用力将衣柜门拉开。
衣柜里除了日常用的衣服什么也没有。马屠夫的媳妇用儿子额头上换下来的毛巾擦脸,心里暗说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她在倒热水泡毛巾的时候,又听到衣柜里“习习”的声音。她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耳细细的听了半分钟。没有错!不是幻觉!衣柜里确实有声音。难道是老鼠爬进了?这个衣柜用了几年了也没见老鼠能爬进去呀!
她看看儿子,每当衣柜里的声音比较响时,她的儿子的手足就抖得比刚才要明显。显然儿子的病跟衣柜里的声响有着说不清的联系。
她再一次悄悄走到衣柜旁边,生怕惊跑了衣柜里的东西。她的手抖抖缩缩,额头和鼻子渗出细密的汗珠。她心里怕的要命,但是一个母亲为了儿子的安全是什么都不畏惧的。如果在平时,她早吓得躲到马屠夫的怀抱里去了。可是现在马屠夫不在家里。
她猛地拉开衣柜,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用手摸了摸,也没有摸到异常的东西。“习习”的声音也消失了。她干脆拿来一把椅子坐在衣柜前面,眼睛死死盯住衣柜里面的衣服。她知道只有这样,她的儿子才会舒服点。就这样对着暗红的衣柜,她一直坐到了第二天天明。
马屠夫烧完纸,起身准备回去。当他转过身要走,脚底绊到纠结在一起的荒草,一下失去重心摔倒。
马屠夫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再抬脚的时候发现脚被荒草死死缠住,移动不了毫分。一阵风吹来,坟头的香端更加亮了,在黑夜里像凝视发亮的眼睛。马屠夫明白了这个儿子的意思,重重叹口气,点头说:“好吧,今晚你挽留我不想我走,我就留下来陪你。”说完一屁股坐下。
他一坐下来,脚下的荒草就自然的散开了,重新在风中摇曳。
毕竟夜深了,天气也比较寒冷。马屠夫坐了一会儿便浑身发抖,冷的骨头嘎嘎响。他打了喷嚏。奇怪了,这个喷嚏一打,顿时感觉身上暖和了不少。马屠夫自己也觉得奇怪,,以为风停了。他一看旁边的草,果然静止了,原来风真停了。他心里高兴,真是感谢老天爷照顾。可是仔细一看稍远处,那边的草还像浪水一样此起彼伏呢。
原来就他这一块没有风。他觉得不可思议,以为是儿子的坟墓挡住了风。可是风是从自己这边吹向坟墓的。最后他看了看儿子的坟墓,说:“儿子啊,原来你还心疼爹怕冷哦。看我这个没良心的爹哪里对得住你哟……”说完趴在坟头“呜呜”的哭起来。
就在那个晚上,我在爷爷的隔壁房间突然听到爷爷说:“马屠夫呀,你哭什么哟!”我惊讶不已。马屠夫不是去了化鬼窝烧纸吗,爷爷怎么在家里叫他不要哭呢?我竖起耳朵想还听听爷爷说什么,可是接下来只听到了爷爷打呼噜的声音。
第二天清晨,早起的鸟儿叫醒了趴在坟头睡了一晚的马屠夫。马屠夫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家里,马屠夫的媳妇一看到丈夫回来便再也支撑不住的从椅子上滑落下来。
马屠夫心急火燎的跑过去扶妻子到床上,又去看额头还盖着毛巾的儿子。儿子活蹦乱跳的,在马屠夫抱起他的时候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他奇怪妻子怎么对着衣柜坐了一夜。妻子心惊胆战的跟他说了昨晚的怪事。他便将衣柜里的衣服全都翻出来,一件一件的抖开。当他翻到衣柜的最底层的时候,一件小孩子的鲜艳的衣服映入眼帘。他们不可能不记得,这件衣服是生第一个儿子时预备的小衣服。
在第一个儿子死后,这件衣服就一直遗忘在衣柜的最底层,再也没有拿出来过。但是这件衣服没有褪色没有发霉,还是和刚买来的时候一样鲜艳,鲜艳得有些刺眼…… sofa{:5_396:} (水鬼爸爸)山爹来找 文 / 亮兄
箢箕鬼的事情就这么暂时的过去了。我也回到家里,因为学校里还有课要上。我人虽然在课堂上,可是心从来都是跑到九霄云外,总盼着再一次跟爷爷去捉鬼。没想到的是我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我没有时间到爷爷家去,爷爷倒亲自到我们家来了。我那兴奋劲儿就别提了。原来是又有人找爷爷捉鬼,并且那人是我们一个村的,所以爷爷为了方便就到我们家来住一段时间。
来找爷爷的人是我的“同年爸爸”山爹。叫他“同年爸爸”是因为他的儿子跟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在常山村这么巴掌块大小的地方碰得这么巧的事情很少发生,于是两家之间都觉得比别人要多一份亲热。这也是我们这里一带人的风俗,无可非议。我虽然不愿意,却不得不服从的叫他一声“同年爸爸”。
山爹为什么要找爷爷呢?这个事情还得从去年说起--那时山爹的儿子还没有被水鬼拖走。
那是去年的暑假,山爹的儿子兵兵和几个同村的玩伴在荷花塘游泳。跟这几个小孩子在一起的还有山爹养了五年的老水牛。山爹早就想换一条年轻力壮的水牛了,毕竟家里的几亩田不能荒了。老牛没有人要,山爹就想杀了老水牛卖肉赚点换条小水牛的本钱,可是山爹拿着塑料绳还没有绑上老水牛,老水牛的眼眶里就盈满了泪水,大颗大颗的掉落下来,它预先知道这个做了它五年主人的人要杀它了。山爹一看耕田的老伙伴流泪,又不忍心杀它了。山爹的女人劝了他几次,山爹说:“再用它几年吧,虽然耕田慢了点,但是这么多年也有了感情。”
老水牛是有灵性的,山爹的儿子兵兵要下水的时候,老水牛犟着鼻子不肯下塘。如果换在平时,老水牛一定会跑在兵兵前面下水,把漆黑的嘴巴浸在水里“撕拉撕拉”的喝个够。兵兵叫上他的伙伴一起来拉老水牛,缰绳把老水牛的鼻子拉出了血,老水牛仍是不听话,牛蹄子用力的打地,将荷花塘堤上的泥打落了一大块。
“不喝就不喝!”兵兵生气的甩下缰绳,把牛丢在岸上,自己和一帮贪玩的小伙伴纷纷摆出各种飞腾的姿势跳进水里。
燕燕是女孩子,不好像野小子一样在村里的池塘游泳,嘟囔着小嘴吓唬他们:“我听四姥姥说过,牛眼睛是可以看见鬼的,你们小心给水鬼拖走做替身了。”
兵兵淘气的说:“要拖也是拖你呀,你长得好看,拖下去做水鬼的媳妇,哈哈!”其他几个伙伴听燕燕提到水鬼,怯怯的不敢下水,又听兵兵一说,哄笑一片,放心的跳进水里。
男孩子们都跳进了荷花塘里,欢快的笑声打斗声顿时使这个燥热的夏天清凉起来。
正在男孩子们闹的欢时,岸上观看的燕燕忽然指着荷花塘的另一岸大叫:“那边荷花里有东西动!”
荷花塘的南面是洗衣的水泥台阶,碧波荡漾,北面却是一片茂密的荷花荷叶亭亭玉立。南北两岸相隔不过五十米。男孩子们都顺着燕燕指的方向朝荷花塘的北面望去,长着长杆的荷叶和荷花剧烈的抖动,仿佛一条大鱼在水下急速的穿梭,慌忙中撞到了浸在水下的荷叶杆,造成“刹刹”的声响。
几个胆小的孩子立即爬上岸,吓得哇哇直叫。兵兵和另外几个稍大的孩子呆立水中,眼睛直直的盯着荷叶那边。
荷叶那边的水被什么东西搅动得“哗哗”响,片刻又安静下来。大家都瞪着眼看着水波荡漾开来的地方,呼吸都不敢大声。稍等一会,见没有动静了,兵兵哈哈大笑:“你们怕什么呀?是大鱼呢。”
其他几个年龄稍大的孩子为了在伙伴面前表示自己不怕,也跟着笑起来,附和着说:“是呀,是大鱼呢。我们去把大鱼捉上来吧!”这个提议得到了少数几个人的呼应,其余的小孩子仍是不敢再下水。
燕燕怯怯的说:“我看你们还是上来吧,我看见长长的黑毛了,恐怕不是鱼。”
兵兵讥笑燕燕胆小:“还看见长长的黑毛了?水里哪有长长毛的东西啊!吓晕了看花了眼吧。”他边说边撑开双手划水,向池塘中间游去。三两个大孩子跟着游过去。
燕燕说:“只怕是水鬼。我听大人说水鬼是有长长的毛的。水鬼在岸上没有力气,在水里力气比牛都大呢,三四个大人都不是它的对手!”
燕燕的话还没有说完,果然荷叶那边又响起“哗哗”的水声。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游出荷叶的遮盖,向兵兵他们这边来了,水下是什么形状看不清楚,水面飘着长长的如同水藻的黑毛,仿佛一个女人在潜水! 灵性水牛 文 / 亮兄
兵兵大声尖叫,想回头已经慢了。他后面的几个人脸色都紫了,拼了命的划动双臂朝岸上冲刺。顿时水花打成一片。
岸上的人只见长长的黑毛迅速冲向兵兵,带起巨大的波浪。长毛卷住兵兵划水的双臂,兵兵身体一沉,喝了一口水,努力挣扎出水面,口里的呼救还没有喊出来,又被拖下去。岸上的人始终看不清水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能大声哭叫呼喊救人。
路过的人听见呼救,连忙跑过来,可是兵兵再也没有浮起来。两个中年汉子脱了外衣跳下水,在兵兵沉没的地方摸了半天,也没有碰到有重量的东西。他们扩大了搜索范围,还是一无所获。而此时的荷花塘里,除了他们两个中年汉子弄出的水波,再也没有其他的异常。
这时岸上的水牛撒开四个蹄子奔跑,在一处停住么么的呼唤。众人以为它发现了兵兵,都跑过去。两个中年汉子在水牛站立的下方来来回回摸了几遍,还是不见兵兵的踪影。大家都不知道老水牛的意思。
中年汉子刚要离开,老水牛立即么么的呼唤的更凶。大家都说:“老水牛肯定知道些什么。刚刚水鬼还没有出来它就预感到了,只是没有人听懂它的意思。”
两个中年汉子只好又在原地潜下水去寻找。岸上又有几个人跳下水,再不把兵兵救起来就来不及了。
水里的几个人潜水摸了一阵,还是没有找到兵兵。老水牛仍旧么么不已。其中有个人脚在塘底碰到了硬物,眼前一亮,说:“我知道老水牛在说什么了!”众人惊异。
那个人说:“老水牛经常在这里喝水,知道这里有个水桩。抽掉水桩就可以让池塘里的水流走,池塘没有水了不就可以找到兵兵了吗?”
说做就做,几个人扒开水底的淤泥,将腐朽的水桩拔起来,水面立即形成了一个饭桌大小的漩涡,水“多罗罗”的从暗藏的水道流到下游的水田里去。老水牛终于不叫了,果然是通人性的动物。
池塘不是很深,水很快就吱溜溜的流尽了,一底的淤泥露出来。众人傻眼了!居然仍不见兵兵的踪迹。难道被水鬼吃了不成?可是池底也没有看到长着黑色长毛的东西。除了一些银亮的鲢鱼鲤鱼,跳腾的小鱼小虾,淤泥里再无他物。难道从水道里流走了不成?可是水道半尺高半尺宽,根本容不下一个人。众人把每一片荷叶都掀起来看了,没有兵兵的影子。
山爹夫妇悲痛欲绝,呼天抢地,可是再也唤不回来可爱的儿子。特别是兵兵的母亲,哭得昏死过去了几次,旁边人马上给她掐人中才救下一条气若游丝的命。于是众人劝山爹坚强点,毕竟女人的身子弱很多,还需要山爹的照顾和安慰。
到了这个时候,山爹并没有来请爷爷,因为兵兵已经死了,叫来爷爷也不能让他起死回生。
人们都说是水鬼拉走兵兵做替身了,而兵兵成为了荷花塘里新的水鬼,叫家里的小孩子别在荷花塘玩耍,小心被新的水鬼拉走做替身。据爷爷说,水鬼和其他的鬼是不一样的,水鬼必须找到新的溺死的人做了替身才能重新投胎。有的水鬼等不及,看见水里游泳的水边路过的逮准机会拉住脚,拼命往水深处拖。水鬼在岸上软弱如婴儿,但是在水里力大无穷,一旦被拉住就没有活路。
从此在荷花塘游泳的人就绝迹了,洗衣服的妇女也是从池塘里提了水到家里洗。
怪事就从此开始了,早起的妇女在提水的时候听到荷花塘北岸发出“嘤嘤”的哭声,令人毛骨悚然。又有人说夜晚睡觉也听见类似的哭声,甚是凄厉阴森。
山爹媳妇听到这些似真似假的传闻后,天天躲在家里哭,不过一个星期就瘦成一把骨头,从此几乎不出门,所有要出门做的事情全由山爹处理。
有人偷偷从窗户看到早上起来梳头发的山爹媳妇,说山爹媳妇的脑袋消瘦得像个骷髅头,薄薄的枯黄的一层皮铺在嶙峋的瘦骨上,双手如鸡爪细而尖。她眼里还是不停的流眼泪,不过那眼泪是浊黄的,像泥水一样肮脏。头发掉了大半,梳子梳理的时候,梳子的空隙间卷了很多断掉的头发。山爹媳妇发现有人偷看她,转眼来看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吓得差点尿裤子。她那双眼睛因为过多的流泪,深陷进深坑似的眼眶,像干枯了的桂圆放在桂圆的壳里。她看你一眼,你就觉得浸身在寒冷的地下井里,浑身冰凉刺骨!
突然有一天晚上,村里的人都听见山爹家里传出来的哀嚎哭叫,以及家里家具碰撞的声音。附近的好心人起来敲山爹家的门。山爹在屋里回答:“没有事,吵到你们了对不起啊!我媳妇闹着要去给兵兵做替身!” 舍身做鬼 文 / 亮兄
山爹媳妇的嘴好像被有力的巴掌捂住了,山爹媳妇发出含糊不清的嘶叫。众人在窗下又好好劝说一般。
正在此时,荷花塘那边似乎听到了山爹媳妇的嘶叫,迎合似的传来凄厉的哭声,时高时低。不仔细听的时候有声,仔细听又没有声了,大家相互一说,都是这样的感觉。
窗下有人说:“哎,还真是哟。他又开始哭了。”
这话不说则已,一说被屋里的山爹媳妇听见了。突然,门“嘭”的被撞开了,山爹媳妇从屋里奔出来,像头受惊的鹿。山爹在地上紧紧抓着她的脚,但是他媳妇一时间力气异常的大,拖着地上的山爹朝荷花塘那边跑。山爹媳妇果然像那个看过她的人所描述的那样干瘦,几乎只剩一个骷髅。
旁人见状一惊,不知所措。山爹在地上大喊:“快!快抓住她,她要跳到荷花塘里去呢!快帮我拦住她!她不想活啦!”众人醒悟过来,马上扑向山爹媳妇。
可是山爹媳妇不像平时手无缚鸡之力,锄头都拿不起来,现在的她发了疯似的冲向荷花塘,要跳下去给哭泣的儿子做替身,让她的儿子早超生。几个扑上去的邻人居然都被她力大无穷的手掀倒,摔出几米远,仿佛被一头直奔的怒牛撞到。山爹终于抓不住,被他媳妇甩开。他媳妇的鞋子被挣脱了。两只青色的鞋子被她狂奔的脚的惯性带起,飞舞起来像两只惊惶逃跑的蝙蝠。
等其他人再爬起来,光着脚的山爹媳妇已经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她消失的速度如此之快令在场的人都瞠目结舌。她像兔子一样蹦出去,一下子就消失于所有人的视线。她的腰弯得如此严重,以至于在场的人还以为在眼前蹦出去的是只从来没有见过的巨大的兔子。
众人惊愕之余连忙爬起来追赶。从山爹家到荷花塘有半里的石子路,如果是白天贪玩的孩子们光着脚从这里经过,都要挑挑拣拣的选没有石头的空隙走,不然很容易就划破了脚板。可是她跑的飞快,待众人追来,只看见兔子一样边蹦边跑的虚幻背影。
等众人来到荷花塘附近,山爹媳妇已经站在池塘的岸堤上了。她直直的站在水边,两眼望着北边的荷叶丛,幽幽的哭声正是从那里传出来。众人停下脚步,不敢再靠近,生怕惊动她逼她跳入水中。
荷叶丛中似乎有东西看到了对岸的人,哭声渐渐变小,最后成为小声的抽泣。谁也不知道那里面躲着什么东西。但是人多胆子大,众人放慢放轻脚步,悄悄靠近山爹媳妇,想趁她沉思之际在背后拽住她。
池塘里的水在苍白的月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像无数条鱼鳞闪亮的死鱼漂浮在水面。微风中还有淡淡的鱼腥味钻进鼻子。她站在这样的水边,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稻草人恪尽职守的站在水田边,吓走偷食的鸟雀。月光打在她惨白的颧骨突出的脸上,让人觉得她浑身散发着一种死人的寒气,仿佛是从棺材里逃出来的死尸。
就在最前面的人已经很靠近山爹媳妇,伸出手即将拉住她的时候,她纵身跳进了荷花塘,激起的浪花打湿了试图拉住的那几个人!山爹终于忍不住发出痛苦的一声:“啊!”
荷花塘的北岸突然发出“哗哗”的水声,似乎一只水鸟在水面扑打,那声响迅速从荷叶丛中跑出来,接近落水的山爹媳妇。刚刚整齐的粼粼的波光被一个从荷叶丛里冲出来的东西划破,如同一把剪刀划破布块。突然水下出现水藻一般的长毛发,死死的缠绕山爹媳妇,不停的翻滚。山爹媳妇发出不断的咳嗽声,正在大口大口的咽下池塘里的水。
山爹双手求饶,对着长毛发跪下来,痛苦的哀嚎:“兵兵,你不能害你妈妈呀!她是你妈妈呀!”
岸上的几个人把衣服一脱,扑通扑通跳进荷花塘。有两个人抓住了山爹媳妇的脚,可是怎么也拉不住下沉的势头。本来在水中拉人应该很轻易,由于水的浮力,一个人的重量可以减低到微乎其微。但是两个年轻力壮的男人也拉不住。很快,山爹媳妇只剩衣服漂浮在水面了,两个男人被带着呛了一口水,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其他人终于围上去,但是前面的两个人也被带到水下去了,只留脚在水面扑腾。水珠溅起来,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发亮的珍珠。
其他人立即潜下水救人。折腾了一会儿,他们只救回了抢先跳水的两个人,山爹媳妇已经不见了。各人都知道山爹媳妇像兵兵一样不可能找到了,但是为了安慰岸上狠狠捶地的山爹,他们漫不经心的在水中搅来搅去…… 水鬼拖人 文 / 亮兄
就这样,山爹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不,还有那条老水牛。
从那时候起,我怕见到山爹,怕他要我叫他“同年爸爸”。因为我的伙伴们都说他是水鬼的爸爸。他看我的眼神变得捉摸不定,不知道他是在看我还是在幻想着看他的儿子。每次放学如果在路上碰到他放牛,我就拼命的跑。他往往刚刚向我伸手想要我叫他,我就已经跑得没有影子了。我有几次回过头来看他,他无奈的把伸出的手一甩,边叹气边摇头。
荷花塘那里更加没有人敢去了,谁都隐隐觉得山爹媳妇在水边静候人的到来,伺机拉下替身。虽然那边再也没有人说在夜里听到哭声,但是老辈的人都说这样的水鬼更加机灵,知道哭声会吓走路过的人,故意静悄悄的引诱人过去。
过了很些天,荷花塘里浮起了一具尸体,面朝下背对天。不用说,这是山爹媳妇的尸体。山爹用竹竿将她打捞上来。她的皮肤鼓胀着,皮肤变得薄而透明,透过皮肤可以看见绿色的脏水在里面涌动。用棍子一捅,脆弱的皮肤就破一个洞,里面的绿色的脏水就喷射出来,臭不可闻。她在跳下去之前是枯柴一样干瘦,现在却胖得像过年的猪。
山爹用装过农用化肥的塑料袋将她装起来,背到常山后面的将军坡里埋了。
后来我问爷爷,为什么兵兵的尸体没有找到,山爹媳妇的尸体却自己浮起来了?爷爷说,当初放干了池塘的水去捉水鬼,当然找不到,不然水鬼自己也会被找到。所以水鬼有意隐藏了自己和兵兵的尸体。这个山爹媳妇就不同了,她是自己愿意做儿子替身的,死了可能还想有个葬身的地方,所以把自己的尸体送回来。我当时想,难道水鬼是像鲤鱼一样可以潜在池塘的淤泥里面从而让人发现不了?我这样问爷爷,爷爷笑而不语。
如果不是发生后面的事情,山爹是不会找爷爷来帮忙的。
后面的事情是这样的。村里四姥姥家来了两个城里的外孙,他们俩都不知道荷花塘的事情。他们看到荷花塘北岸长了几个成熟的莲子,不禁涎水三丈。不过他们不会游泳不敢下水去摘。于是他们俩找来一根长棍,想用棍子将池中的莲子拨到近前再摘。这样弄到了一个棕色的较成熟的莲子吃了,还不愿意离开,还眼馋的看着更远的莲子。
这时,他们俩中的一个看见荷叶惊动,便趴下身子探看。“看,那边有一个黑糊糊的东西,长着长长的毛呢。”另一个也趴下来看,果然一团长着长长的黑毛的东西飘荡在清澈的水里,黑毛有一只手臂那么长,都像蚯蚓那样扭动。
“哥哥,那是什么?”年纪较小的问。
“弄上来不就知道了?”哥哥说。
于是弟弟拉住哥哥的手,哥哥倾斜着身子努力地伸着手里的棍子去捅那东西。那东西像皮球一样荡漾了一下,向哥哥这边漂近来些。哥哥放下棍子,铺在地上用手去抓那黑长的毛。弟弟马上喊:“不要抓!”
哥哥狐疑的回头来看弟弟,说:“怎么不抓了?”手在离水面不到一分米的距离。黑长的毛悄悄的抖动。
“那个东西脏,用棍子拨上来更好。”弟弟认真的说。
哥哥一想也对,于是站起来。黑长的毛停止了抖动。
哥哥拾起棍子,朝那东西捅去,立刻污水从黑长的毛中间流出来,像墨鱼吐墨水。哥哥提起棍子,将那东西移到岸上。
两个孩子蹲下仔细的看,原来黑长的毛中间还有皮球大小的身体,污水正是从被棍子捅伤的地方流出来的。圆形的伤口一张一缩,似乎很痛。皮球一样的身体软囔囔。
“咦?怎么没有头没有手脚呢?”弟弟好奇的左看右看,“这是什么动物啊?”
哥哥用棍子将那东西拨翻过来,还是圆球一样的身体,“我也不知道。”
“我看不好玩,弄回水里去算了。”弟弟失望的说。
“嘿嘿,看我来踢足球。”哥哥站起来提起脚对着那东西就要踢。
这时,四姥姥的严厉声音从身后响起:“不要踢它!那是水鬼!”
哥哥的脚已经踢出去来不及收回了。那东西随着哥哥的脚飞起来。
黑长的毛卷住了他的脚!
哥哥站立不住,被那东西拽倒,一下子滑下岸堤。弟弟吓得脸色煞白!哥哥惊叫一声,双手凭空乱抓。四姥姥端着一个瓷碗颤颤巍巅的追过来。
也许是哥哥刚刚被四姥姥的声音惊了,脚没有使出全部的力气,哥哥没有全部掉进水里,他的双手扒住了岸堤的野草。他吓得拼命叫喊:“奶奶救命,奶奶救命!”弟弟马上跑过去死死拉住哥哥的手,使出吃奶的劲。可是他们怎么敌得过掉进水里的水鬼?弟弟也随着哥哥向荷花塘里滑。 haha, du kannst irgendwann eine Gui Gu Shi selbst schreiben°°°°°°°°°°°°{:4_293:}
bin gerade in Seminar, kann leider kein Chinesisch schreiben 守护孩子 文 / 亮兄
四姥姥大怒,将手里的瓷碗向拖住孙子的脚的一团黑毛砸去。瓷碗没有打中,但是里面的鸡血都溅出来,将周围染的鲜红。鸡血溅到黑毛的地方“呲呲”的冒烟,像炽红的铁丢进水里。那东西仿佛被鸡血烫到,疼得打转,就是不松开小孩的脚。
原来四姥姥见两个孙子迟迟没有回来,便到处找了,后来看见他们俩在荷花塘旁边打捞东西,又听到他们的谈话,知道了水鬼在引诱她的孙子。聪明的四姥姥记起为了迎接城里来的孙子刚好杀了一只鸡,便立刻悄悄回屋里端出一碗鸡血,等水鬼露面的时候泼到水鬼身上。要说这四姥姥可不简单,为什么?后面再说。
四姥姥见水鬼忍着剧痛还拖着孙子的脚,情急之下也跳进水里,抓住黑色的毛用力拔,边拔边破口大骂:“你这个要死的,自己孩子死了还要害人家的孩子是吧?自己的孩子死了心疼,人家的孩子死了你就高兴!你这个畜生,你这个遭天杀的!”她的两瓣皱皱的嘴唇不停的翻动,肮脏的骂法不间断的诅咒水鬼。
要说四姥姥的骂人功夫确实了得。以前有一次她家的鸡被人家偷了,她又查不出来是谁偷了,便用最直接简单的方法--端一把椅子坐在人来人往的村头不间断的用最恶毒的语言骂了整整一个上午。唾沫星子把她的前襟都浇湿了。后来那个偷了鸡的人憋红了脸主动找到她要按市场价赔钱。四姥姥的嘴巴肿得猪泡似的,过了三天才消。
还有一次,半夜的时候,四姥姥附近已经睡下的人听见她在屋外精神抖擞的,抑扬顿挫的,花样百出的骂了两个钟头。第二天,人家去她家问昨晚干什么不停的叫骂。她说她昨晚起来小解遇了邪。因为农村的厕所一般单独建开,她要出睡房的门经过屋檐下走到厕所去。可是厕所门口一个鬼影子堵在那里,一动不动。于是四姥姥用力狮子吼的力量来对着那个鬼影子骂。她说鬼最怕恶人,你骂的越凶它就不敢招惹你。她怕转过身的时候鬼趁机从背后耍手段,便面对着鬼影子不停的咒骂。
开始那个鬼影子无动于衷,与四姥姥僵持。四姥姥狠下心,你不走我就骂到天亮。恶毒的咒骂坚持两个小时后,那鬼影子终于退缩了,慢慢的移开了厕所门。
我听了四姥姥的经历后,觉得爷爷的某方面对付鬼的方式也和这差不多。比如将箢箕鬼的脑袋打破,然后倒立着埋进土里,就是用最粗暴的方式吓唬它不敢乱来。
还有一点差点遗漏,四姥姥是常山村守护土地庙的人。
四姥姥就这样用经常端着土地公公排位的手,使劲拔水鬼的长毛。水鬼被四姥姥这么一拔,疼得吱呀吱呀的叫,像被老鼠夹子夹住了的老鼠。水鬼终于拧不过四姥姥,放开小孩的脚,逃回水底缩回茂密的荷叶丛去了。
四姥姥顾不上去追赶水鬼,赶忙推着小孩的屁股,将他送到岸堤上。再一看孩子的脚,青肿青肿的,仿佛被重物砸伤了。孩子疼的牙齿相碰,但是由于过度的惊恐哭不出来。
四姥姥自己爬上岸,抱住孙子安慰道:“好了好了,水鬼被奶奶赶走了,不怕了不怕了。”孩子这才“哇”的一声哭出来,浑身颤抖。
弟弟问:“奶奶,水鬼怎么不拖你下水啊?”
四姥姥摸摸孩子的头发说:“奶奶的手经常接触土地公公的牌位,是可以避邪的。它不敢动奶奶一根毫毛。”说完望望荷叶丛,那里的波浪已经平静了,那个东西消失的无影无踪。
四姥姥二话不说,背着脚肿的孩子去找山爹。山爹马上又是鞠躬又是道歉。四姥姥不依不饶,说:“我的孙子是抢过来了,可是村里别人的孩子如果又被水鬼逮到怎么办?”
于是,山爹来找爷爷捉鬼。爷爷刚好田地里的庄稼都收到屋里了,便一口答应了山爹。山爹买了一条好烟送给爷爷,爷爷推掉说:“我的孙子也在你们村,我这样做也是为了我孙子的安全呢。怎么好收你的东西。再说,你也挺不容易的……”
这样一说,山爹的眼泪就从眼角爬出来了,握着爷爷的手泣不成声。
爷爷来到我们家住下,山爹要爷爷立即动身捉鬼。爷爷掐着手指算了算,说:“这两天要下雨,恐怕不利于捉水鬼,等天晴吧。”
山爹问:“什么时候会下雨?要等几天啊?”
爷爷说:“明天早上开始下雨的话,晚上就会停。要是明天中午才开始下的话,恐怕这个雨要下个四五天。”
我不知道爷爷那本没有封面的古书除了告诉捉鬼的方法,是不是还告诉预测天气的方法。反正爷爷说的这么清楚,让山爹不能不信服。
第二天早上没有下雨,中午才开始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爷爷伸手接了一些雨水,放在鼻子前闻闻,说:“有一股骚味。” 与鬼搏斗 文 / 亮兄
我听了也接了一些雨水,却怎么也闻不出爷爷所说的骚味来。
虽然爷爷说了下雨不适宜捉水鬼,山爹还是穿着厚厚的雨鞋来了。山爹固执的问:“今天可以动手了吗?”爷爷摇头。
但是爷爷叫我拿把雨伞,我问:“不出去拿雨伞干什么?”
爷爷说:“走,我们去荷花塘那边看看。”
于是我们三人一起踏着泥泞走到荷花塘旁边。爷爷围着荷花塘走了一圈,说:“这个水鬼的怨气太大,恐怕我一个人收拾不了,叫个道士来帮忙吧。我加上一个道士才可能收服它。”爷爷一说我就想起了学校旁边的歪道士。在学校搞清洁的老大妈说过,她经常听见歪道士的破庙里有吵闹的声音,似乎有很多人聚集在那个小小的破庙里,可是从来都只看见歪道士一个人进出。我猜测歪道士是不是在破庙里收了许多的鬼。
当然爷爷根本不认识歪道士。
就在爷爷跟山爹讨论从哪里找个道士来的时候,荷花塘的南岸有人大叫。我们转过头去看,原来是一个来荷花塘打洗衣水的妇女。那个妇女提着一个洗衣木桶,眼睛对着木桶里大声尖叫。我朝木桶看去,一个毛乎乎的东西从木桶里爬出来,黑长的毛缠住了那个妇女提捅的手!
山爹比我们先明白出了什么事,叫声“坏了!”慌忙冲向提水的妇女。我和爷爷马上跟上。
那个东西趁妇女打水的时候偷偷溜进水桶里。夏天下雨的时候池塘里的水比较混浊,所以难以发现其他东西混在水里。水清的时候它是不敢出来的,一直躲藏在荷叶丛那边。等妇女将水桶提起来,那东西趁机缠住她的手。妇女吓得丢掉水桶,但是那东西的长毛缠着手,甩不下来。
山爹扯住那东西的一把黑毛,使劲向相反的方向拖。那东西就像一条拧水的黑被单在妇女与山爹两人的手之间晃荡。可是因为下雨,山爹脚下一滑,仰天摔倒。黑毛从手中脱落。那东西甩起黑毛打在山爹的脸上,立刻山爹痛苦的呻吟起来,双手捂住脸,鲜红的血从他的指间渗透出来。那东西在水中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令我倒吸一口冷气!
那东西的黑毛像蛇一样在雨水里蠕动,拉着妇女往岸边走。妇女脸吓得变了形,坐在泥泞里双脚抵住地面反抗。
爷爷快速走过去,伸出食指中指两个指头向那东西身上某次点了一下。那东西被点击似的黑毛全都直立起来,像一只庞大的刺猬!那里估计有它的什么穴位。爷爷的手指被它的毛刺伤,爷爷急忙缩回手,用嘴吮吸手指,然后吐出一团绿色的液体。
它暂时放开了妇女,黑毛像针一样对着爷爷。爷爷骂了一句,在地上挖了点红土涂在受伤的位置。爷爷推推我的胸脯,要我离远一些。这时,山爹也站起来,脸上像摔伤似的出现一条条密集的血迹。
山爹双掌合在一起求水鬼:“孩子他妈呀,我是你丈夫啊,你不认识我了么?我求你别害人了行不?我求求你!”说完用手擦眼角鼻子流出的眼泪鼻涕,和脸上的血混在一起。
爷爷说:“别和它废话了。它哪里记得你!水鬼如果记得事,你儿子能把你媳妇拖下水么?周围都是雨水,它的力气大得很,你要小心!”
山爹说:“它不记得我了么?那它就一定要害人咯?那你害我吧,你把我拖走作替身吧。你和儿子都走了,我活着也没多大意思了。”说完撕心裂肺的哭。雨水砸在他的身上,头顶和肩上由溅起的细小的水珠形成了一层薄雾,仿佛梦境。
那东西立起黑毛静静呆了一会,似乎真在听山爹的哭诉。山爹哭出来的时候,它的毛渐渐软下去,好像也被他的话感动了,并且正在回忆着生前的事情。我紧绷的神经稍稍轻松下来。
出乎意料的是那东西突然弹跳起来,飞到一人高直向山爹扑去!
原来它的黑毛软下去是为了蓄力气跳起来。另一方面,它的这个动作麻痹了我们。但是它仅凭那些毛就能跳这么高是我先前想象不到的。山爹显然也措手不及,惊恐的看着那东西飞到他的头顶,竟然忘记了逃跑或者反抗。爷爷像过去阻拦,但是来不及了。
那东西将山爹撞倒,压在他身上,黑毛缠住山爹的脖子,勒得山爹脸色朱红,青筋直冒,眼珠死瞪。其他的黑毛像鞭子一样抽打他的身上各处。山爹双手抓住那东西像把它扯开,可是这个动作更加强了勒他脖子的力量。 山爹投水 文 / 亮兄
爷爷也不敢拉扯那东西,怕把山爹勒死,急得团团转。那个妇女这时才反应过来,吓得撒腿离开,跑了两步还不忘记停下来捡起躺在不远处的水桶。
我自作聪明学着爷爷的伸出右手两个手指向那东西戳去,还没等我戳到它,它的黑毛卷到了我的手,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拉倒。我摔了个猪啃泥,膝盖磕在石头上疼的要命。这一跤摔得够重,我的四肢出现短暂的麻痹,一动不能动。
那东西的黑毛向我抽来,落在身上火辣辣的疼。我麻痹的四肢在这剧烈的疼痛之下又找回了感觉。我的左手在地上碰到一块石头,于是顺手捡起来向那东西的身体砸去。
一股绿色的液体溅在我的手上,那块带有锋利尖角的石头划破了它的皮肤。我感觉到它一阵痉挛,同时黑毛出现了松动。爷爷看准了一脚向那东西踢去,像被四姥姥的孙子踢的那一脚一样,那东西飞向池塘,但是这次没有卷住爷爷的脚,因为它的黑毛的几乎都缠在我和山爹的身上。
那东西沉到混浊的雨水里不见了踪影。我手上的绿色液体粘稠得如胶水,气味也很恶心。再看山爹,他已经被勒得昏迷。我刚双手撑地努力站起来,右手突然针刺一般疼痛,根本承受不了丝毫力量,一下子又趴在地上,吃了一口的泥水。
爷爷制止道:“别动!”他将我的一只手扛在肩膀上拉起来。这时那个妇女带了几个人过来,将神志不清的山爹抬起来。
我一站起来就像喝了迷药一样迷迷糊糊,眼皮沉沉的往下掉。估计是那绿色液体的副作用。我努力的睁了睁眼,看见对岸的荷叶在雨点的打击下轻微的颤动,但是有一处动的明显多了。它又躲藏起来,精心策划下一次机会。
只要它还在荷花塘,我们的身边就埋伏着一个伺机而动的杀手。让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提心吊胆,不得安宁。
我在床上躺了两天才感觉脑袋没有了昏昏沉沉的感觉。我意识稍清醒点就问爷爷:“你那两个指头戳水鬼也是古书告诉你的吗?”
爷爷笑着说:“我那两个指头戳没有用,关键是你那一石头打的好。女水鬼的皮薄,稍微尖锐一点的东西一划就破了。”
我问:“难道男水鬼的皮跟女水鬼的还不一样?”
爷爷和蔼的说:“男水鬼的皮比牛皮还要厚,别说石头了,就是剪刀都剪不烂,我原来认识一个捉鬼的道士,他就用男水鬼的皮做了一双鞋,穿了十几年了还没有一个破洞。”爷爷一提到道士,我又想起歪道士,不知道他是不是穿着鬼皮鞋子,下回要注意看看。
爷爷又说:“但是男水鬼的皮怕火,没有水打湿的情况下,见火就化成灰。”
我转念一想,问道:“山爹好了没有?”
爷爷沉默了一会儿,缓缓的说:“山爹死了。”
我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是被水鬼勒死了?”
爷爷说:“不是。”
我惊讶的问道:“那他怎么就死了呢?”
爷爷回答说:“他自己跳水的。”
“他自己跳水的?”
“对。他甘愿自己跳水去作水鬼的替身,让他媳妇超生。”
这时妈妈推门进来,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妈妈说:“山爹说他代替他媳妇作了水鬼保证不害别人了。”
细细听妈妈娓娓道来,原来山爹第二天就醒过来了,而我还因为水鬼的污水昏迷着。只是他的四肢被水鬼的黑毛抽打的伤痕累累,脚下不了床,手拿不了筷子,看起来整个人比平常胖了一倍。山爹对来看望他的人说:“我们一家不再连累村里的乡亲了,我愿意投水去做我媳妇的替身。我保证不害我们村里的孩子,我用良心保证。请大家相信我!”
来看望他的亲戚朋友只当他被水鬼吓傻了说胡话,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再说了,山爹浑身肿成馒头一样,床都下不了,饭还要人喂着吃,他怎么走到荷花塘那里去投水?于是众人真心或假意的劝解一番就散去了。
可是谁能料到他当晚真去荷花塘投水了,谁也不知道他怎么下床怎么走到荷花塘的。第二天去给他送饭的人发现山爹不在床上了,围着屋子找了几遍。只看见山爹养了五六年的老水牛在牛棚里用坚硬的牛角挽着缰绳拼命的拉扯,似乎想用牛角将缰绳磨断。 捉鬼预备 文 / 亮兄
后来就有洗衣提水的人发现荷花塘的南岸有一只鞋子,那人记得山爹一直穿着这样的鞋子,他以为山爹跟水鬼争斗的时候丢掉的,便捡起鞋子去山爹家问。这样一来二去终于弄明白了,山爹趁着村里人睡觉的时候投水了。
在我醒来的这个早晨,已经有人发现了漂浮在荷叶丛里的山爹的尸体,跟他媳妇死时的状况一模一样。村里的好心人借来一个草席将山爹包裹起来,埋在了他媳妇的旁边。他的沾亲带故的行上人在山爹夫妻坟前栽了两根柏树。
爷爷接口说:“他是想得傻,我都说过多少遍了,作了水鬼就不认识任何人了。你看那天那水鬼还要勒死他呢。水鬼记得生前的事情会勒他么?”
妈妈把汤药端到我的床边,拿了汤匙向我口里送。妈妈说:“所以你爷爷暂时还不能回去,怕山爹再找其他孩子。”
爷爷点点头,一脸的凝重。我心里在想,那个兵兵也就哭声吓人而已,山爹媳妇成为水鬼后明显比小水鬼厉害多了,爷爷说他一个人都对付不了,现在山爹一个大男人成了水鬼,不知道有多难对付呢。难怪爷爷的表情不好看,看来事情越来越恶化。
山爹他们一家算是团聚了。只有那条灵性的水牛还在阳间存活。
村里人也更加担心自己和孩子的安危,纷纷跑到我家来问爷爷怎么办。爷爷只是不住的摇头叹气。
村里的人围着爷爷不肯走,都央求道:“马师傅,您就帮帮忙吧。这水鬼一日不除,村里就一日不得安宁。”因为大家多多少少知道了些爷爷的本领,都尊称他为“师傅”。
爷爷还是摇头。
又有人说:“马师傅,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我们也不能让您白忙活,是吧!您不帮忙,这个水鬼找替身,替身又找替身。没了个尽头,村里要受多少伤害?如果您要钱的话,我们也是应当给的。只要您肯帮忙!”
爷爷最怕人家要送东西给他,最怕送钱。妈妈说过,还没有解放的时候,年幼的爷爷原来在私塾读过几年四书五经。我猜想爷爷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说到钱就觉得没有“君子风范”,帮人做事要钱是不道德的,“君子固穷”的观念不能改变。
爷爷一听人家提到要给钱,马上挥手,生怕人家以为他不答应是想坑钱。
人家看他不答应,急了,极其认真的说:“您要多少钱开个具体数目,不怕我们不给,画眉村和我们村隔的不远,我们人逃得了债,屋子还在这里搬不走。”
爷爷比他们还急了,通红着脸解释:“我不是想要钱,人到老就是一捧泥巴,要不义的钱干什么!好了好了,我答应试试。但是你们给钱的话我就不做了。”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一一和爷爷握手,感激他的帮忙。我坚信爷爷是上不了大场面的人,在这些把他当作救世主的人们面前,爷爷窘迫的很,脸上居然显出羞涩的红潮。这可不像平时给我讲远古时代的王侯将相的爷爷,他给我讲荆轲刺秦王,关公过三关斩五将的时候可是眉飞色舞豪气万丈,仿佛自己是故事里面的壮烈人物。他的情绪也感染了我,让我对爷爷产生仰慕。可是现在居然畏畏缩缩,像小孩子见了陌生人一样不好意思,真让我失望。这也刚好证明爷爷为什么当不了威风八面的正规道士,一辈子老老实实做挖土的农民。
但是爷爷每次遭遇各种各样的鬼怪的时候,却是我最为佩服的。
外面的雨水似乎很听爷爷的话,到了第四天自然停了。一道好看的彩虹在常山顶上绽放它的炫彩。随后,太阳出来了,阳光渐渐炽热,与一个小时前的天气截然不同,让人不敢想象这是同一天的气候。
吃过午饭,爷爷便带我去荷花塘摆设法位。一张黑漆大饭桌,一把桃木剑,一大张黄纸,两瓶黄酒,一捆筷子,一张麻布袋,一根系着麻布袋的细麻绳。这些都是村里人按爷爷的吩咐凑起来的,桃木剑是村里的木匠砍了家门前的桃树刚做就的,还散发着桃木特有的气味。爷爷说这个气味辛恶辟邪。
来到荷花塘,已经有几个人在那里等了。我们一起按爷爷的吩咐在荷花塘的北岸挨着荷叶丛的地方摆好法位。饭桌正对荷叶丛,相距不到五米,桌子长宽都是两米。大黄纸撕成一条一条画上蚯蚓一样的符号,洒点酒在纸上,散乱的放在桌上。剩余的酒留在桌子的一角。系着细麻绳的麻布袋平铺在桌子正前方。再捡几块石头压住麻布袋和黄纸,防止风吹动。
这些都做完,爷爷拍拍巴掌说:“好了,就等吃了晚饭月亮出来。”
我从爷爷的语气中可以知晓他的底气不足。毕竟我们有亲密的血缘关系,很多时候相互知道心思。 月下施法 文 / 亮兄
吃了晚饭,等了一会儿,月亮也从常山后面爬上来了。我坐立不安,急着要出去,爷爷却安然的坐着不动。我着急的说:“爷爷,月亮出来了,我们要出发啦!”
爷爷说:“出来了又不会马上没了,急什么?”接着干脆闭目养神。
我确实有些急,毕竟今晚要捉的水鬼是我的“同年爸爸”,虽然我很少这样叫他,但是心里还是有说不清的感觉。
见我不安静,爷爷又说:“再等等,等月亮的光线强一点。”
爷爷喝了一杯茶,揉揉眼睛看看外面的月亮,觉得可以了,便说了声:“走吧。”自己率先跨出了门,踱着步子向荷花塘走。我连忙走进轻纱一般的月光里,赶了十几米才跟上他的脚步。
爷爷走到离荷花塘还有一些距离的路口时停住了,眼睛看着荷花塘那边。我踮起脚来看,荷花塘旁边站了许多人。原来他们担心爷爷和我害怕,故意来这么多人壮胆。那边的带头人走过来向爷爷打招呼:“马师傅,用得上的地方尽管说。”
爷爷点点头,有些激动的径直走到桌子前。我知道他怕辜负了这么多人的希望。他把黄纸交给我,说:“听到我说声''着'',你就对我扔一张。”爷爷拿起一瓶酒围着桌子洒了一圈,然后提起桃木剑在空气中划动,口中念念有词,念的什么东西我听不懂。他突然喝一声:“着!”我便急忙扔一张黄纸。
爷爷手中桃木剑一舞,黄纸居然长了翅膀似的主动飞向桃木剑,被桃木剑捅穿。同时,黄纸燃烧起来,火焰是幽幽的蓝色。爷爷剑指荷叶丛,黄纸从剑上脱落,轻飘飘飞向爷爷剑指着的被荷叶遮住月光的暗处。黄纸落在水上,照亮荷叶下面阴暗的地方,居然火焰不熄灭,仿佛发了火的小舟漂在水面。火焰像舌头一样添着水面,发出“呲呲”声。
爷爷突然又从含糊不清的词语里蹦出个“着!”他念“着”的时候用很大声,提醒我的注意。我又扔出一张黄纸。爷爷用相同的动作将燃烧的黄纸置于荷叶丛中。如此三番,许多黄纸漂在水面了,荷叶丛被蓝色的火焰照亮,几乎没有暗角。我手中的黄纸也用完了。旁边的人睁大了眼睛看着正在发生的法事。带头人的喉结上下滚动,急不可耐。蓝色的火焰照在我们的脸上,个个面目狰狞。
此时,桌前的麻布袋渐渐有了动静。爷爷喝道:“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带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这是杀鬼咒,爷爷曾经给我提到过。
爷爷念杀鬼咒的过程中,麻布袋像气球一样慢慢鼓起来。众人惊叹!有人小声自言自语:“麻布袋里可不是水鬼吧?”旁边的人也有猜测道:“可能是黄纸发的光照亮了暗角把水鬼逼出来了。只有麻布袋里没有光线,可能水鬼就钻到里面来了。”
爷爷收起桃木剑,叹气道:“山爹呀,本来是你叫我来捉鬼的,没有想到你这么想不开,让我来捉你了。”麻布袋在蠕动,似乎里面伏着一只猪仔。
“大家都站远一点。”爷爷紧张兮兮的对旁边的人们说。他自己轻轻走到麻布袋前面,仿佛怕麻布袋长了脚跑掉。大家也被爷爷这个谨慎非常的动作唬住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几个人的拳头捏的嘎嘎响,准备跟麻布袋里的水鬼大干一场。荷花塘里的水和皎洁的月光一样死般寂静。
走到够近的地方,爷爷猛地伸手抓紧麻布袋的封口。大家的精神随之一紧,眼神都聚集在麻布袋上。爷爷提起麻布袋的时候身子晃了晃,可能是袋里的东西太重。
爷爷将麻布袋倒过来,轻轻拉开封口的细麻绳。“噗嗤!”一股水流从袋里涌出来,在地面散开,足足有一脸盆。
大家面面相觑,他们不是奇怪水怎么可以装在像竹篮子一样漏水的麻布袋里,而是奇怪出来的为什么是水而不是别的吓人的活物。我也一愣,紧张的情绪顿时蒸发。我看爷爷,他的表情和别人没有区别。
我小声的问:“爷爷,是不是水鬼没有捉到啊?”其他人立即都把询问的眼光对着呆立的爷爷。 水鬼化水 文 / 亮兄
爷爷沉吟了半刻才后知后觉听到我的问话。他说:“大家不用担心,水鬼已经捉到了,这里不会闹水鬼了。大家都回去安心睡觉吧。回去吧回去吧!”大家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认为从麻布袋里流出来的水正是水鬼化成的。既然水鬼被爷爷的法术化成了水,也就不能对任何人造成威胁了。
可是我仍然怀疑,爷爷不是说对付不了吗?可是刚才这么轻易就把水鬼解决了,这是为什么呢?那麻布袋里的水真是水鬼变化的吗?
其他人都相信爷爷,因为他们不会对付水鬼,也不知道水鬼死了会不会变成一滩水。可是我时刻陪在爷爷的身边,爷爷有没有反常的行为我能马上看出来。
旁边的人开始散去,一边往回走一边交头接耳,从他们的语言里可以听到有的人庆幸水鬼轻而易举消灭了,有的人抱怨没有惊心动魄的场面,有的人高兴以后水边安全了,有的人怀疑那股水会不会又返回成水鬼。
而我担心水鬼根本没有走,它还在荷叶丛里的某个地方,它看着我们做的一切。可是我不敢问爷爷我的想法正确与否,因为这样问等于是怀疑爷爷捉鬼的能力。我还没有资格怀疑他。
当天晚上,爷爷和我挤在一张床上,我睡的很熟。我的睡眠一直很浅,屋顶爬过一只老鼠都会把我吵醒。我睡得很香,也就说明爷爷一晚没有睡好,因为没有打鼾的声音吵醒我。
第二天一醒来,我便听见屋外闹哄哄的,外面聚了许多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我刚听清外面的人大概讲的是什么,爷爷的鼾声就欢天喜地的响起来。我奇怪的看看爷爷,他脸上有一丝窃喜。但是我知道爷爷是真的睡着了,睁了一晚的眼睛刚刚放心的闭上。阳光从窗户玻璃透进来,打在爷爷的被子上,暖洋洋的。
妈妈走进来,看见爷爷睡得死死的,帮爷爷捏捏被子,悄悄对我说:“真是奇了怪了。外面的人说你同年爸爸的老水牛淹死在荷花塘里了!”
虽然我已经听到外面人讲的内容,但是听了妈妈的话还是浑身一颤。
“水牛怎么可能淹死在水里?”我狐疑的说。要说其他牲畜在水里淹死我还信得过,水牛本身就离不开水,怎么还会被水淹死呢。爷爷家里也养了一条耕田的水牛,每到暑假我都会帮爷爷看牛。要说我也是比较懒的人,看牛的活虽说不累不麻烦但是枯燥,唯一使我主动帮爷爷看牛的动力是大热天可以骑在牛背上游泳。其他游泳的伙伴有的坐在充气的轮胎上,有的抱一块大泡沫,有的什么也不带,但是都不敢到水太深的地方去,而我可以坐在水牛的背上游到任意想去的地方。水牛凫水可是比一般的游泳好手厉害多了。
妈妈说:“我也不相信呀。可是山爹的水牛现在还在荷花塘的水里泡着呢。村里人都说这太不可思议了,谁也不敢下水把水牛捞上来。”
我说:“难道是水鬼拖下去的?”
妈妈马上反对:“牛是有灵性的动物,它的眼睛是天生的阴眼,能看见鬼呢。水鬼怎么可能拖到它?再说了,昨晚你爷爷不是已经把水鬼捉起来了么!”
我不说话了,看着打呼噜的爷爷,答案一定在他那里。
后来我问了爷爷无数遍,爷爷却守口如瓶,坚持说水牛淹死跟他是不是真捉到了水鬼没有直接的关系。我假装不经意转而问他那晚的那滩水是不是真是水鬼化成的,爷爷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只是一脸意味不明的笑容看着我。
不过有一点肯定的是,从此荷花塘旁边再也没有出现水鬼拖人的事。
但是有人黄昏放牛归来在荷花塘边给牛饮水的时候,偶尔看见一条水牛在荷叶丛里凫水,荷叶惊动,水声哗哗。等牛饮水完毕再看时,荷叶丛里的水牛已经不见了,但是荷叶丛那边的水波还在荡漾,荷叶的晃动还没有停下来。
还有放学归来的小学生看见过荷花塘岸堤上有一条断了缰绳的水牛站在那里,头朝着山爹家的方向眺望。待看见的人走过去,岸堤上什么也没有,只隐约听见牛的哞哞声。 让插队不? 没说不让哈{:5_393:} {:5_369:}坑大么? 坑大么?
Anans 发表于 2010-5-2 15:38 http://www.dolc.de/forum/images/common/back.gif
系D~~哈哈 解释谜团 文 / 亮兄
如果不是后面发生的事情,估计爷爷永远不会给我解释捉水鬼那晚的谜团。就像之前的捉箢箕鬼一样,这次捉水鬼也留下了后患。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爷爷头两次捉鬼有些瑕疵也是难免的,但是第二次捉水鬼留下的后患不能怪爷爷的过失,要怪只能怪埋葬山爹的人没有把坟墓的地方选好。由此水鬼倒是没有再闹了,但是出现了比水鬼还凶厉的东西。为了一个一个繁而不乱的将我跟爷爷捉鬼的经历讲出来,我只好按照事情发生的时间顺序安排故事情节。到底后面山爹的坟墓出了什么问题,又给村里带来了什么新的麻烦,我在后面会另外详细的将给各位听的。
现在先讲爷爷给我解释捉水鬼的谜团。一年后,村里的人又去找爷爷时,爷爷纳闷的对我说:“那晚我确实没有捉到水鬼,但是山爹的水牛已经淹死了代替了他啊!怎么又出问题了呢?”
我惊讶的问:“你说你没有捉到水鬼?你不是说麻布袋里的水是水鬼化成的吗?”
爷爷解释道:“我早就知道我一个人不是山爹变成的水鬼的对手,在解开麻布袋的时候我也战战兢兢呢。一倒出来一看是水,我也迷惑不解。你想想,它要么出来跟我斗一场,它的胜算还要大一些,它要么躲藏着不出来。弄一袋的水是什么意思呢?”
我恍然大悟:“原来那水是山爹弄出来的,不是你要捉的啊!”
爷爷点头:“后来我想明白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嘛!我和你同年爸爸交往不多,但是知道他心肠很好,人也老实。我跟他说话也挺投机的。他自己不出来,给我带来一袋的水,意思是说我们是君子之交,我们可以相互信任,他说过不伤害村里人的话是算数的。为了安慰村里人的紧张情绪,我只好假装说水鬼已经化成水。这是我和你同年爸爸的秘密约定。后来老水牛淹死了,我就真的放了心。水牛落水淹死是不会成为水鬼的,因为它本性是属水的,所以不会闹水鬼。”
我问道:“老水牛是自愿的么?”
爷爷感叹道:“是的吧。老水牛体力不行了,山爹本来想杀了它的,可是一直舍不得。这次可能是老水牛自愿报恩吧。动物里面最忠实的只有两种,一个是牛,一个是狗。”
牛的确是忠实的动物。说到这里有一个经历不得不讲。有一次,爷爷家的牛放在我家,让放了假的我帮爷爷看一段时间。我看牛看了十几天都没有出任何问题,可是有一天早上我去套牛的地方想牵牛出去时,牛不在那里了。缰绳剩了栓在石头上的一小截,断头毛茸茸的,牛是用角搅起缰绳来回的摩擦了一个晚上将绳磨断了。牛的脾气烦躁的时候就喜欢这样。
我马上急急忙忙的告诉爸妈。爸妈早饭都没有吃就在村里到处找牛。我说过我是比较懒的家伙,看牛不用心,只盼着牛快点吃饱了把它拉到池塘里骑在背上游泳玩。因此,牛经常有走失的时候,然后我们一家到处找。牛喜欢走的路径被我们摸得非常熟悉了。爸妈就按照以往的习惯去找牛,可是牛没有在我们预想的地方找到。
直到天黑了,我们找了以前看牛的任一一个地方,还是垂头丧气的回来。爸爸说可能是牛被人家偷了。那段时间村子里经常发生偷牛的事情,主人发现牛不见了,找了几天后在某某山发现了丢弃的牛骨头。那帮外地的偷牛贼手法高明,从来没有被抓到过。
爸爸怏怏的去爷爷家报告不好的消息,躺在床上的爷爷却哈哈大笑。原来牛自己找路到爷爷家里来了。那天爷爷刚好生了病身体不舒服,牛是要回家看望生病的爷爷。那天早上它穿过大门穿过偏门来到爷爷床前,用坚硬的牛角磕床沿。 (吊颈鬼)喜事哀事 文 / 亮兄
山爹的事情过去了,但是爷爷的心情坏起来。他总是责怪自己没有及时阻止事态的变化,即使回到了画眉村还是对这件事念念不忘。不久我也放暑假了,又到爷爷家小住。
一天早晨,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惊醒了几十户人家懒睡的男男女女。发出尖叫的是矮婆婆。矮婆婆家和爷爷家相隔不过数家,尖叫声把我和爷爷吵醒。我们马上起床,跑出去看发生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等我们跑到,矮婆婆的家门前已经围得水泄不通。有人悄悄相互告诉:“文文上吊啦!刚结婚就自寻短见,真是喜事没完哀事又来啊!”矮婆婆坐在地上,从她的一说一哭中,我们知道了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早晨,矮婆婆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巍巍颠颠的走向门正中贴有大红“囍”字的房前。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应答。矮婆婆将沟沟壑壑的满面喜气的脸贴在木板门上,听不见有人起床的声音。她心想,是新娘子昨天哭得太累,现在正在又深又沉的梦乡里吧。她转身想走,可双手感觉鸡蛋面的热度慢慢下降。于是她又敲了敲门,喊道:“文文,文文!”屋内仍然没有回答,甚至连个人在床上蠕动引起的响动都没有,死一般沉静。矮婆婆心里犯疑惑:莫非这小妮子逃跑了?
她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又巍巍颠颠地走到贴有红色鸳鸯剪纸的窗户旁边。窗帘是闭着的,矮婆婆踮起脚伸直了脖子从窗帘的边逢往内窥看。突然,矮婆婆一动不动了,仿佛一瞬间被早晨的冷空气冻僵。良久,矮婆婆的手一抽搐,碗掉落下来碎成几片,鸡蛋面洒落出来,同时,发出那声刺耳的尖叫。桃树边一群正在啄食的鸡惊得四处逃散。鸡蛋面在地上摊开,面条如蓬乱的头发,中黄边白的鸡蛋就如藏在乱发间的鼓鼓的眼睛。矮婆婆从窗帘边逢里看见一堆乱发,乱发间藏有一双鼓鼓的眼睛,舌头从两唇间吐露出来。文文的身体悬挂在捆绑嫁妆用的红绳上!
听见尖叫的邻居连忙赶来。几个男子一看情形不对,立刻踹开房门。等我和爷爷赶到,他们已经将文文从绳上搬了下来。我从人群的间隙里看见文文身穿新嫁衣,颜色深红,如一串晒干的红辣椒。一个男子将手指伸向文文的鼻子,然后摇摇头说:“没气了。”这句话似乎碰触了矮婆婆身上的某处开关,她开始发出凄厉的哭声。一直在门外徘徊不敢进来的马兵听到母亲的哭声,立即“扑通”跪下,脸色煞白。隔壁房间里也接着传来大男人的哭声,那是马兵的哥哥马军,他双腿残废。
门上的对联鲜红如血!马军昨天才和文文结婚,今天就阴阳两隔!
说到文文为什么和双腿残废的马军结婚,却有一个爱情骗局的故事。
矮婆婆的丈夫死得早,留下马军和马兵两个儿子给她照料。小儿子马兵长得相貌堂堂,能说会道;大儿子马军却是先天的残废。矮婆婆的丈夫在临死前老说担心大儿子将来的婚事,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在农村,一个男子如果丧失了劳动力在婚姻上就失去了竞争的能力,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不能干农活的人。矮婆婆安慰丈夫道:“你就安心去吧,大儿子的事情我一定办好。如果我没有办好,日后我也到了黄泉路上,你找我算账。”
矮婆婆是画眉村办事精明的出了名的人,很多她丈夫都办不了的事情,她一出手就迎刃而解。有了矮婆婆的这句保证,她丈夫就紧紧捏了捏她的手,叹息一声闭眼归去。
丈夫死后,眼看着两个儿子渐渐大,小儿子都已经成家了,大儿子连个提亲的人都不见。矮婆婆曾经托了无数个媒婆找合适的对象,只要年龄差距不是太大,长相不是特别丑,她都给大儿子答应。可是人家一听对方是个不能下农田干活的残废,都把头摇的拨浪鼓似的。
矮婆婆想起丈夫的交代就心愁,怕到了阴间丈夫还要责怪,就开始想歪主意。
马军和马兵两兄弟虽然不是双胞胎,但是眉毛鼻子嘴巴还有几分相像,她就想,能不能介绍的时候马兵出面,骗得姑娘的喜欢,结婚的时候来个掉包计,把马军送进洞房。等第二天新姑娘知道自己的丈夫是马军,生米煮成熟饭,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做就做,矮婆婆劝得马兵的同意,便开始实施自己的阴谋。她不敢把真相告诉马兵的媳妇,便瞒着马兵媳妇说马兵要到城里去办点事,好几天才能回来。马兵媳妇没有怀疑婆婆的话。 骗婚结婚 文 / 亮兄
矮婆婆另一方面安排媒婆给儿子找未婚的姑娘。这一找便找上了邻县的文文。矮婆婆特意交代了媒婆,找得越远的越好。她事先考虑到了,新姑娘如果是附近的人,肯定知道她家的马兵已经结婚,骗局敷衍不过去,找个远地方的不知道她家里底细的。
要说这文文也是命苦,幼年时父亲早早去世,年轻的母亲守不了活寡,跟着一个商人跑了。文文由不是直属亲戚的嫂子养大。她那嫂子其实不情愿养她,没奈何怕周围的人指责,把她养到十八岁就不养了,说她尽了力,文文成年了要自己养活自己。文文原来的住的屋由于经久未修,早不能住人了,她自己也没有田可以种,只好在这个亲戚家那个亲戚家凑了这一顿饭愁下一顿饭。
这次马兵代替他哥哥来相亲,文文的亲戚们都高兴的不得了,心想她嫁出去了就不会再来要饭吃,都尽力撮合他们。文文自己也受够了寄人篱下的生活,再说,马兵的长相和行为举止都挺满意。经过媒婆劝说,马兵也尽力表现,文文于是认了下来。
文文一答应事情就好办了。马兵给文文的亲戚打发了一些喜钱,便要求带文文回家结婚。十几年前的农村不像现在这样交通发达,从邻县到画眉村要走三四天的路。于是文文那些本来就不热心的亲戚假装表达了希望参加婚礼的愿望,又说担心家里的粮食园地里的蔬菜,推说行程的不方便,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陪文文走。
文文倒也爽快,一个人跟着马兵来到了画眉村。
马兵在邻县的几天里,矮婆婆开始给马兵媳妇做思想工作,把真实的情况给她摊了牌。马兵媳妇一听,暴跳如雷。
矮婆婆说:“又不要你男人真跟她怎么的!来了进洞房就马上换你哥。”
马兵媳妇不听,执意不肯,威胁说等那女人一来就戳穿他们的阴谋。
矮婆婆又说:“你想想,要是你哥马军一辈子结不了婚,没有子嗣,他老了还不是要兄弟养?你可愿意照顾马军?他下不了田种不了地,家里的事情还不是要你跟你男人来做?”
马兵媳妇不说话。
矮婆婆见话生效了,便请求她回娘家呆几天,等事情完了再回来。
文文一到画眉村,矮婆婆便立刻张罗结婚的事。文文虽然有些疑心,但是她一个人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觉得快点结了婚也好有个依靠,便按照矮婆婆的吩咐配合行事。
婚礼举行的很简单,来的人也只有几个直属亲戚,红对联一贴,红灯笼一挂,红嫁衣一穿,便匆匆拜堂。
拜堂的时候就有人说出了心中的忧虑,说文文的红嫁衣颜色太艳太浓,像猪血似的。其他人开始还不觉得,经人这么一说,仔细看那红嫁衣,个个都认为确实颜色太艳了,比对联和灯笼都红多了,恐怕不吉利。当时我和爷爷都不在场,我们还在荷花塘那里捉鬼。但是我在文文上吊后看到那红嫁衣,并不觉得有多么鲜艳。参加了结婚礼的人也说:“咦?不是我眼花了吧?昨晚衣服红的像血,今天看来却淡了许多呢?”
文文活着的时候也觉得颜色太红了,问矮婆婆换件颜色淡点的嫁衣。矮婆婆不悦道:“哪里有人出嫁还准备两身嫁衣的?这不意味着要嫁两次吗?不行不行。就是有也不能随便换的。这不吉利。”众人听矮婆婆这样说,便都附和着说算了算了。
拜堂行礼以及进洞房都是马兵穿着新郎礼服陪伴着,文文没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文文从邻县一路走来就非常劳累了,加上婚礼这么一折腾,更是疲惫不堪,脑袋一挨着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趁着文文睡熟的机会,马兵将哥哥马军换了进来,跟文文躺在一起了…… 阎王总算 文 / 亮兄
马军和马兵虽然有几分相像,但是近距离看很容易看出差别。半夜文文醒了过来,点上灯要上厕所,文文在灯下一看旁边的人竟然不是马兵!那个黑暗中趁着她睡熟对她动手动脚的男人居然是另外一个她不认识的人!文文一声惊叫把马军惊醒,矮婆婆听到声音也马上赶来。文文大哭大闹,寻死觅活。她手拿到什么便用什么砸马军,吓得马军连滚带爬出了洞房。矮婆婆二话不说,立即用锁将文文锁在屋里,怕她逃跑。矮婆婆以为过两天文文想通了也就顺理成章了。可是她想错了,她没有想到文文是如此刚烈的女人,更不会猜到她会寻死。
今天早上,矮婆婆端着鸡蛋面去给文文吃,才发现这个刚进门的媳妇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舌头从口里伸出来,脖子上一道血淤的痕迹。
刚办完喜事又马上办哀事。矮婆婆一家三口双目失神呆在屋内,什么也不吃,什么也不说。文文的后事全由行上亲戚金伯指挥打理。左邻右舍前几天领到的红包还没有拆开,又纷纷来帮忙料理出葬的事情。
显然矮婆婆一家对此事始料不及,丧事办得匆忙而又混乱。棺材没有,寿衣没有,鞭炮是庆祝新婚时没有用完的。红对联没有撕下来,但白对联把它们都覆盖了。这让我心里一阵不舒服,觉得每幅白对联的背后都正在缓缓淌血。甚至撒落在地上的鸡蛋和面还没来得及清扫,但已经被匆匆来往的人踩得稀烂。我在屋外站了不到半分钟,觉得有点头晕目眩,于是失去好奇心回了家。爷爷也唉声叹气回来。
爷爷走到家门口掐了掐手指,陷入了沉思。我对着他走过去的时候,爷爷突然“哦”了一声。
我问爷爷:“怎么了?”
爷爷说:“今天日子不好。文文死的日子不对啊!”
我不解道:“怎么就日子不对了呢。难道文文还得挑个黄道吉日去上吊啊?”
爷爷摇头说:“不对。今天的日子不吉利。她迟一天早一天上吊都没有关系,但是今天上吊的话恐怕会成为吊颈鬼。”爷爷一说,我心里立刻一寒。“吊颈鬼”是我们这块地方对“吊死鬼”的称呼。
爷爷又掐了掐手指,似乎怕自己算错了。他沉吟了一会,双目炯炯的说:“今天是阎王总算的日子,文文很可能就回来找马兵他们讨命。”
我后脊背凉了,问道:“什么是阎王总算的日子啊?”
爷爷说:“在今天,阎王暂时放下其他的事情,专门给鬼门关的各种小鬼计算惩罚奖赏。像十八层地狱,有的要从下层提到上层,可以早日投生。有的则要从上层罚到下层,难以超生。所以人家诅咒的时候就说要把你打入到十八层地狱。越是在下层的鬼越要受难,越难得到超生的机会。”
我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新鲜的事情,但是我仍不解的问:“这和文文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呢?”
爷爷来回踱两步说:“这样的话,文文可能被阎王爷忘记,文文就可以在阳间多呆很多时辰。文文如果是正常死的就好,阎王簿上有流年记载,阎王忙完今天就会将阳间的游魂收回去。可是文文是不正常的死亡,阎王簿上可能写着她阳寿未尽,阎王不知道她已经成为了冤鬼。这样她就会成为来报怨的吊颈鬼。”
我急忙说:“那我们快去告诉矮婆婆他们呀,叫他们尽快做好准备啊。”
爷爷苦笑说:“有的人相信鬼,有的人不相信。矮婆婆一生好强,怎么会相信我们的话呢。” 嫁衣失踪 文 / 亮兄
我焦急说:“那……那怎么办?”
爷爷说:“再说了,有冤鬼就有冤结,这个冤结如果没有人解开,这个冤鬼也不会消失。我们虽然可以捉鬼,但是也不能太违背鬼的意愿,只有好好解开冤结才行。不然旧的冤结没有解开又来了新的冤结,事情只会变得更加棘手麻烦。就是阎王收鬼,也得按照条理收纳各种各样的鬼魂,让鬼魂们心服口服呀。我们捉鬼的人,除了厉鬼之外,其他的鬼我们只能尽量去化解鬼的冤结,不能粗暴的横插一手。”
我点点头,原来捉鬼还有一套原则啊。
当天晚上下起了细细如丝的雨,偶尔在天边扯出一串闪电,但雷声不大。金伯一边咒骂天气,一边指挥着帮忙的人将外面的桌椅往屋檐下面搬。天边又扯出一串闪电,金伯还没有听见雷声,却听见屋内的三声尖叫一齐发出!金伯和几个人连忙冲进矮婆婆家的卧室,只见矮婆婆和他的两个儿子双目圆瞪,脸露惊恐,他们都望着窗户方向!
怎么了?金伯用嘶哑的嗓子吆喝。
“文文,文文来了!”最惊慌的竟然不是马军,而是他的弟弟马兵。“她刚刚躲在窗户旁边,她要来害我呢!她躲在那里,她躲在那里!她以为我没有看见她,但刚才闪电的时候我看见了她!我……我看见了她!就在……就在闪电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的……脸!”
金伯张口刚要说话,马兵立即挥手制止,语无伦次。“我……我看见了,确实,看见了。闪电……闪电照亮了她的脸!痕迹,对!痕迹!她的脖子上有,有红色,红色的痕迹,是绳子勒出来的!”
马兵的身体软了,像水一样从椅子上流下来,跪在地上,不停地向窗户磕头:“你饶了我吧,文文,你饶了我吧,我不知道你会变成吊死鬼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金伯和几个帮忙的人也被面前的情形吓住了。金伯小心翼翼地走近矮婆婆,“您也看见了?”矮婆婆点点头,又立即摇摇头,她眼中掠过一丝惊恐,又不住地点头。金伯把询问的眼睛探向躺在床上的马军,马军含着泪水缓缓地点点头。金伯背后有人悄声说道,“三个人都看见了,难道都是因为眼花吗?”金伯身体一震,大喝一声:“走!”他带了两个人出门绕到屋后去察看窗户。金伯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身影。又是一个闪电,金伯和那两个人目瞪口呆!窗台上放着一堆红布,那是文文上吊时身上的红色新嫁衣!
“棺材!棺材!”金伯边喊边朝灵堂跑,后面跟着一群帮忙办丧事的人。
灵堂里烛火依旧。一口漆黑发亮的棺材搁在两条刷了桐油的长凳上,棺材下方放着一盏长明灯,灯芯像蛇一样浸在煤油里,烧红的灯芯头吐出长长的黑烟。棺材放在长凳上是为了防潮。棺材盖没有合上,与棺材盒之间用一根半指厚的长方形木头隔开。从这半指大小的空隙中可以窥见脸白如纸的文文躺在棺材里面,僵硬的她似乎表示嫌棺材略过窄小,表情看上去极不舒服。棺材盖只有在出葬前几分钟才可以钉上长钉。
金伯对着半指宽的空隙看了半天,说:“里面太暗了,看不清。把棺材盖挪开!”
帮忙的人七手八脚合力抬开棺材盖。
金伯脸色煞白,像是中暑了。棺材里面的文文居然一身白衣服!入殓前穿的红嫁衣不翼而飞!
“她的红嫁衣呢?红嫁衣呢?”金伯大声喝道。唾沫星子从他嘴边跳出,在淡色的灯光下分外显眼。
有人小声说:“不是在窗台上么?”
金伯骂道:“奶奶的。谁不知道在窗台上!我是说她穿在身上的红嫁衣怎么到窗台上去了?是谁弄的?”
“我们谁也没有动她呀!”守灵的几个人分辨道。棺材的右边有个瓷脸盆,几个守灵的人往瓷盆里点冥纸,不让瓷脸盆里的火熄灭。
“那她怎么跑到矮婆婆那间房外面了?”金伯责怪道。
守灵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哈哈大笑:“金伯,忙坏了吧。再忙也只能忙坏了胳膊和腿,怎么脑袋也忙坏了呢?死人怎么可能跑出去?就算文文还是活着的,她能推开百来斤的棺材盖吗?” 匆匆送葬 文 / 亮兄
金伯一想,他们说的也对呀。他对刚才跟着他的几个帮忙的挥挥手,意思是不要他们把刚才的怪事说出来。他知道如果这个怪事让其他人知道了,那守灵的人都会跑掉。矮婆婆一家现在就三个人,折腾不了这个丧事。马兵的媳妇还在娘家没有回来。他只好保守这个秘密。幸亏当天晚上没有再出现其他的事。
出现那件红嫁衣的怪事后,金伯担心再出什么意外,第二天上午请了个道士随意吹吹打打了一番,下午就送葬。
送葬时用的轿子是前几天结婚时抬来的,当时按照迎娶的风俗习惯假装将文文从这间房里请出来坐上轿子,抬出来围着村子走了一圈,又回到原来的房子里。迎娶的过程就这样走了个形式,这就算把文文从娘家接到了婆家。我能想象文文坐着一晃一晃的红色轿子围着画眉村走一圈的景象。那时候的文文肯定会偷偷掀起帘子,看看外面陌生的山和水,刚好看见一群大人小孩赶来看新娘。文文给他们一个善意而幸福的笑。
现在把结婚用的轿子上的红纸撕下,将白纸糊上,就成了出葬用的轿子了。矮婆婆坐上去,干咳了几声,就开始哭泣。谁也不知道她是为了敷衍送葬的习俗,还是真心为了刚过门的儿媳妇。
爷爷听说第二天就要埋葬文文,急得马上去追送葬的队伍。爷爷在老河旁边拦住了送葬的队伍,说;“还没有过七呢,怎么可以埋葬?”画眉村这一块有这个风俗——人死后要在家里放七天才可以埋葬。说是魂灵出窍后会对生世产生留恋,不愿意急急回到阴间。因此,要在家里放上七天七夜,让它看看家里的各个角落,然后毫无牵挂的离去。如果提前埋了,魂灵还会寻机回来。
金伯放下装纸钱的篮子,走过去将爷爷推开,说:“我的祖宗呀,再等几天,不知道又要出现什么怪事呢!”
忽然一阵大风刮过来,篮子里的纸钱飞了出来,像白色的蝴蝶一样在送葬的人群中翩翩起舞。
爷爷惊道:“你的意思是先前就出现了什么怪事?”
金伯将手放在爷爷的耳朵上,爷爷连忙弯下腰听金伯悄声细语。爷爷听完,两眼圆睁:“这么说来,她已经……”
爷爷朝送葬队伍追跑的时候,我也跟在后面。那时候的爷爷健步如飞,我追得非常吃力,好不容易爷爷停下来了,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差点就断了,肺部沉得吸不进气。爷爷说出“她已经……”,我就知道后果有多么严重了。像箢箕鬼,至少还有个亲爹,怨结不是很深。像水鬼,山爹媳妇给儿子解开了怨结,山爹给他媳妇解开了怨结,而最后老水牛又给山爹解开了怨结。头两次虽然留下了一些漏洞,给后面造成了一些麻烦(后面会给大家说的,暂时给大家说一下,箢箕鬼的遗漏在钉竹钉,水鬼的遗漏在埋葬地。),但是至少暂时缓解了危机。但是现在死的是在这里没有任何亲人的文文,谁能给她解开怨结呢?
爷爷呆立在傍晚的微风里,看着送葬队伍重新缓缓启动,白色的冥纸重新飞舞起来,断断续续的鞭炮重新响起来。
恐怖的事情并没有随着文文的埋葬而销声匿迹。埋葬后的第五天,也就是文文死后的第七天,月亮刚刚升起,人们刚刚睡下的时候,矮婆婆家里又响起一声刺破耳膜的尖叫!
第五天的夜里爷爷特别警惕,盘坐在床上没有睡觉,他早就料到了这声尖叫。爷爷一跃而起,两只脚往拖鞋里一塞,踢踢踏踏的跑向矮婆婆的家。我听见爷爷房里的声音,立即跟着起床出来。说实话,我看见穿着红嫁衣的文文已经有些害怕了,但是好奇心特重的我战胜了害怕,何况爷爷也在呢。
那夜没有月亮,繁星布满天空,像天幕被人扎了无数个漏洞。光就从那些漏洞里透过来,平白增添了几分恐怖的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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